泰山是全真教的地盤,祭天的一應儀軌都是出自處一真人的安排。龍門魁首說有奸佞做鬼,不就是指責他籌備不力嘛。


    這老道沒什麽心機,心情想什麽。臉上就是什麽神色。他不滿地叫道:“不可能,所有的東西我都詳細檢查過,絕不會有問題。”


    龍門魁首麵色難看,哼了一聲。


    有人鼓噪道:“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說不定是故意跟魁首為難呢。”


    說話的那人穿著白鶴青鬆袍。腆著肚腩,身材矮胖,諢號火龍真人。他不懷好意地說道:“檄文燒不起來,香折斷。肯定是哪兒出了差錯。就算不是你做的,起碼有個監管不力的罪名。”


    處一真人氣的臉通紅,罵道:“你血口噴人。”


    “我又沒有點名道姓,難道真是你做的?”


    處一真人不善口舌,被他擠兌的說不出話來,氣的渾身發抖。


    全真教有個長老出來,說道:“掌教真人,何必跟一個野道人廢話。披著一層道袍,野雞也不會變成鳳凰,跟他計較,那是自貶身價。”


    “你敢侮辱我?”火龍真人怒喝道。


    那個長老直接喝道:“侮辱你還不配。”


    “我跟你拚了。”


    這個火龍真人脾氣暴躁,當即就要動手。那個長老可不是善茬,大喝道:“全真教弟子何在?”他身後烏泱泱地站起來一大幫的弟子,起碼有數百人那麽多,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看到師門受辱,這些弟子頓時變得義憤起來。


    火龍真人脾氣急,但人不傻,哼哼兩聲,說道:“我看你們是存心給魁首找不痛快,哼,我就是瞧不過,說幾句公道話罷了。”


    龍門魁首麵色陰沉,走上前,就把兩人給分開了。


    他怒喝道:“你們眼前還有我這個魁首嗎?居然在這兒起衝突?簡直是胡鬧。若是有仇怨的話,放到別處去解決,不要耽擱了大事。”


    他一生氣,處一真人和火龍各自分開,隻是神色惱怒。


    “非也,這話說的不對。”突然有人大聲道。


    龍門魁首眉頭一皺,問道:“慈風道人,你說什麽?”


    說話的正是清靜派掌門慈風道人,他拿著拂塵,正容道:“世道不公,蒼天動怒,道門的前輩不肯受你的香火,何必找替罪羊。”


    龍門魁首冰冷道:“看來慈風掌門對我有些誤會。”


    “非是誤會,事實如此。“慈風道人本來是一派慈祥麵目,這會兒須發賁張,顯然很憤怒,他沉重道,”包括清靜派在內,總計七十二個門派前些時候接受任務去剿滅鬼物,其中十七家當場死光。四十三家在回去途中遭人伏擊,如今存者寥寥,血憤盈天,上萬的冤魂在哀嚎。”


    場中詭異了沉默著。


    大家都在籌備著道門大會的事情,有許多人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事。


    李家家主咳嗽聲,說道:“慈風掌門,你說的過了。”


    慈風掌門拿出一本冊子,說道:“每個門派的任務和死傷都有記錄,你看我可曾說謊?”


    這廝立馬閉嘴了。


    那個女冠銳利道:“慈風,那是你們學藝不精,連鬼物都沒法鏟除,簡直是丟人。怎麽?自己打不過,現在就來尋龍門魁首的晦氣嗎?”


    “沒錯,那是你自己沒用。”


    火龍真人和那個高瘦的廖道人一起幫腔道。


    慈風道人看著她,神色不屑,道:“靜玄,你師父跟我一輩兒,你有什麽資格跟我這麽說話?要不然你來跟我比我兩招,看看老道是不是浪得虛名。”


    靜玄大怒,麵皮通紅,但是她像是釘在座位上,屁股一點挪動的意思都沒有。


    有了這麽個打岔,龍門魁首露出悲痛神色,道:“這事我知道了,是我思慮不周,才發生了意外。等到道門大會後,我會親自來謝罪。”


    靜玄譏諷道:“慈風,你可滿意?”


    “謝罪有何用?他們就能活過來嗎?”慈風眼睛通紅。


    李家家主不耐道:“慈風,眼下是道門大會的時候,你何必揪著瑣碎事情不放。龍門魁首已經認錯了,他最多是個耽於詳查的罪名,難道你懷疑是他暗害了你們?”


    “我要是有證據,豈會在這兒廢話。”


    龍門魁首忽然道:“慈風道人,你放心,那些人不會白白死掉。”


    他上前來,高聲喝道:“等到道門大會結束,我會親自去陰曹,取回他們的魂魄。到時候白玉京一成,人人得享長生。”


    他這話振聾發聵,遠遠地傳揚開來。


    “真的嗎?”有個弟子激動的叫道。


    道門長久以來的對頭就是陰曹,管你生前多麽威風,法術多麽高明,閻王下筆一勾,就的到陰曹來報道。


    陰曹追魂,靈界求長生,這是道門長久以來的夢想。


    龍門魁首的豪言,把酆都和靈界都踩在腳底下,不得不說,這人天生就能調動大家的熱情和野心。底下人七嘴八舌地說著,臉色很激動。


    眼瞧著事不可為,慈風道人發出歎息。


    “你們不把道門同輩的生死當回事,他日做了炮灰,就沒人出來主持公道了。”


    嶗山掌門坐在他旁邊,勸道:“道兄,如今龍門魁首勢大,你何苦要跟他對著幹來哉?哎,我這一派落寞久了,這次隻求能夠保住長老的席位就好。”


    慈風道友搖搖頭,有些心灰意懶的模樣。


    “算了,各人有自己的緣法,生死各安天命。就算是強出頭,也沒人來領情。”


    “下麵,祭天儀式繼續。”


    處一真人剛要宣布,慈風道人站起來,走到了前頭。他不悅道:“慈風掌門,你鬧夠了吧?魁首已經說了,你難道要糾纏不休。”


    慈風道人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後劈手拿過三根通神香。


    他來到大鼎前,把香引燃,然後插了進去。


    龍門魁首神色陰沉,眾人麵色都很難看。


    他剛才幾次上香都失手了,慈風道人上了香,卻是穩當當地站著。老道嘿然道:“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看天網恢恢,可曾饒過誰?”


    慈風道人回到座位上,這會兒嶗山掌門連話都說不清楚來,隻是哎喲歎氣。


    “你這下是把他給得罪慘了。”


    慈風道人冷笑兩聲,把眼睛一閉,就這麽神遊天外,對外界的事情不管不顧了。


    處一真人麵色尷尬,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說道:“既然香上了,該點紙了。”


    他一揮手,禮樂齊鳴,激揚的聲音響起來。就有力士抬著各色的紙錢上前來,供奉在三清神像裏頭,龍門魁首禱告幾句,便點燃了祭品。


    轟隆。


    晴天一聲霹靂炸響,剛才還是萬裏晴空,這會兒忽然飄來了一朵烏雲,直接掉落黃豆大的雨滴,就把紙錢給打滅了。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處一真人沒了主意,有些驚惶起來。


    檄文不燒,紙錢被大雨撲滅,誰都能看出來,這場祭天儀式完全失敗了。估計龍門魁首都沒有猜到這樣的事情,眉頭深深糾結在一起。


    廖道人忽然站出來,叫道:“魁首,定然是有人見不得您的功業,想要從中作祟呢,世上行雲降雨的法術不少,小道不才,願意請為前驅。”


    “有勞廖真人。”


    這老道有幾分歡欣,來到了台子上。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灰色布囊,打開鋪在地上,我眼睛尖,就瞧見是一塊黑撲撲的甲片,看起來毫無光彩。


    趙浩彬瞪大眼睛,吃驚道:“居然是龍背甲。”


    “龍背甲是什麽東西?”我好奇道。


    “這東西跟龍鱗一樣,據說是從龍身上掉落地,有著操縱雲雨的神奇作用。”趙浩彬嘀咕道,“最重要的是,這東西能抵擋法術,不比你的護心鏡差。”


    廖道人掐著符咒,嘴裏念咒。


    哢嚓,甲片上多出一道裂紋。


    天空中的烏雲一震,緩緩飄散,大雨也停了下來。廖道人雖然有些心疼,但還是露出笑意,拱手道:“魁首,小道不辱使命。”


    龍門魁首嘴角含笑,含蓄道:“如今道門跌宕起伏,缺的正是廖真人這樣忠心的人物。”


    廖真人歡喜難禁,笑的見牙不見眼。


    “哎呦,那是什麽?”


    角落裏爬出一隻烏龜來,眼如黃豆。台子高有三尺,誰都沒有留意,這隻烏龜怎麽爬上來地?偏偏這東西還旁若無人地爬過來,神色睥睨。


    我眼角抽抽,這隻烏龜瞧著好眼熟啊。


    “這,這肯定是天降祥瑞,有靈龜賜福啊。”廖真人眼珠子一翻,就開始拍馬屁了。


    烏龜爬到龍背甲旁邊,轉悠兩圈,然後張開了嘴巴。


    哢嚓,龍背甲被它咬了個缺口,直接吞進了肚皮。


    龍背甲能夠抵擋法術,肯定很堅硬,但是這烏龜牙口忒好,三兩下就把龍背甲啃得幹淨,還打了個飽嗝兒。


    廖真人回過神,發出一聲慘嚎。


    “我的寶貝啊。”


    他伸手就去捉烏龜,這烏龜爬起來賊快,在人腳下到處亂爬,沒幾下就不見了蹤影。廖真人發出如喪考妣的哭嚎,聲音淒厲。


    他是無門無派的修道人,能有一件這樣的寶物殊為難得,這才剛剛拿出來顯擺一回,就遭到飛來橫禍,難怪他哭的傷心,眼淚都出來了。


    龍門魁首陰沉著臉,喝道:“你給我閉嘴,別哭了。”


    不怪他麵色難看,龍背甲被毀掉了,天上的那團烏雲又緩緩凝聚起來,像是一團陰霾壓在眾人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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