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這次又是為什麽打架?”


    景辭意識回籠的時候,就聽見了一個陌生的男聲。


    他睜開眼睛,正對上一雙怒瞪的銅鈴大眼。


    長相凶惡的中年男人把辦公桌拍地哐哐作響,憤怒地大吼:“前天才跟我保證過,不逃課不打架,要好好學習,結果呢?轉眼就故態複萌!你是不是以為老師治不了你了?啊?”


    “看我幹什麽?我告訴你景辭,這次你休想給我蒙混過關!”


    景辭茫然地看著他,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是怎麽回事?


    他隻記得高考成績出來後,自己以一分之差與省理科狀元失之交臂,鬱悶不甘之下,關在家裏喝了幾口悶酒,再醒來,就是現在了。


    “我……”他下意識地順著男人往下說:“我沒打……”


    “沒打?!”對方聽到他這話更憤怒了,聲音大的幾乎要震破景辭的耳膜:“你還敢說你沒打?!人家都暈過去了,你那不是打是什麽?是摸嗎?來來來,你過來,老子今天摸死你!”


    說著,照著景辭的後背就是一下。


    景辭疼地倒吸了一口涼氣,見他舉著手,還有要打下來的趨勢,連忙抬手去擋:“大叔,你等等——”


    這一伸手,他就覺得不對勁了。


    景辭從小寫字姿勢就不標準,教過他的老師給他糾正了無數次,可就是改不過來。以至於他右手中指上,長了一個微微鼓起來的小繭子。


    而眼前這雙手的手指卻白皙無暇,上麵沒有一絲一毫過度書寫的痕跡。


    這不是他的手。


    景辭的大腦嗡地一聲,瞬間心跳如鼓。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幾秒鍾,低頭緩緩往上看。


    身上穿的並不是他熟悉的白t,而是套著一件藍白相間的校服,胸口左下方印著一個奇怪的圖案,下麵繞著幾個小字:東海省實驗高級中學。


    景辭一個踉蹌,後腰狠狠撞在了辦公桌的邊沿。


    這不是他的身體,也不是他的學校。


    他……穿越了。


    “你叫我什麽?大叔?”男人難以置信地指著景辭,氣得呼吸都粗重了:“我就說了你兩句,你現在連老師都不願意叫了嗎?!”


    “冷靜,劉老師你冷靜。”一個帶著戴眼鏡的矮胖老師走過來,死命拉住暴跳如雷的劉老師:“景辭那是被你打懵了,沒別的意思。”


    回頭對著景辭使了個眼色:“趕緊的,跟你們班主任道個歉。”


    此時此刻,景辭心裏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他臉色發白,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對不起,老師,我錯了。”


    劉老師哼了一聲,揮開矮胖老師的手,走到景辭麵前,恨鐵不成鋼地道:“你爸媽不知道費了多大勁,才把你送到我們省實驗,就是為了能讓你有個良好的學習環境。你倒好!學打架、學逃課,就是不學習!你對得起他們嗎?”


    “我就不明白了,你跟喬安彥一個七班,一個十一班,教室都不在同一層,他到底哪裏能招惹到你?”


    “喬安彥?”


    喬安彥、東海省實驗高中、景辭……


    景辭倏地瞪大眼睛,這不是他之前看過的一本重生校園文中的內容嗎?


    主角受喬安彥上輩子窮困潦倒而死,機緣巧合下回到了高二那年,從此開啟了由學渣變學霸的打臉之路。


    這本書標榜甜爽文,但作者卻隻寫到主角受逆襲到了年級第一,連攻受之間的感情都沒來得及展開就坑了。


    把讀者吊的不上不下,當時景辭還在心裏罵了幾句。


    沒想到冥冥之中自有癟犢子,自己竟然穿進了這本書裏。


    在小說中,原身隻是一個沒多少戲份的低級炮灰。因為瘋狂迷戀主角攻贏驕,而做了許多沒腦子的事情,甚至還自詡贏驕前男友。最後被主角受打臉退學,死在了幫派亂鬥之中。


    這次打架,是因為原身聽說喬安彥喜歡贏驕,怒氣衝衝的過去找人家麻煩,兩人吵著吵著就打了起來。


    景辭仔細回憶了一下小說中的劇情,悲哀的發現,正是這件事,導致了喬安彥的重生。


    現在這個時間點,剛好是小說開頭。


    “喬安彥?你那是什麽語氣?”劉老師大怒:“架都打了,你別告訴我還不知道人家叫什麽名!你是炸-彈嗎?還搞無差別攻擊!”


    景辭深吸了一口氣,死死攥住還在微微顫抖的手,看向劉老師:“老師,我知道錯了,我保證以後會好好學習,再也不打架了。”


    他對贏驕沒興趣,也不打算繼續當炮灰給主角送人頭。


    是數學不好玩,還是練習冊不好做,為什麽要去談戀愛?


    他隻想避開劇情,過自己的日子,說不定哪一天還會再穿回去。


    劉老師聽到他服軟,口氣緩和了不少,但仍舊陰著臉:“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倒是說到做到啊!”


    他上前一步,抬手在景辭耳邊抓了一把,將一縷黃毛懟到他眼前:“咱不扯別的,就你這個頭發,我跟你說過幾次讓你剪了?你聽了嗎?啊?”


    景辭垂眸,登時被那屎黃色驚了一下,他立刻誠懇地表示:“老師,對不起,我這就去把頭發染回來。”


    他認錯態度太好,以至於讓劉老師產生了一種十分不真實的感覺。


    他懷疑地上下打量著景辭,眯著眼:“你是不是想逃過這次懲罰,才故意這麽說的?”


    景辭忙搖頭:“不是不是,這次是我不對,老師您怎麽懲罰我都行。我就是想改過自新,在您麵前表個態。”


    “哎呦,”劉老師樂了,看景辭那頭黃毛也順眼了不少:“教了你一年多,這還是我頭一次看你認錯認的那麽誠懇。”


    他從高一就開始教景辭,高一下學期文理分科,景辭選擇了理科,又在他的班上。


    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叛逆的不像話,身上還有股偏執勁。越不讓做什麽,他就越做。


    這一年多來,劉老師為了景辭費勁了心思,罵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就是沒把他拉到正道上。


    沒想到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景辭突然開了竅。


    “你剛剛跟老師說的話,是認真的?”


    景辭點頭,小聲道:“是,給老師添麻煩了,我保證再也不做混賬事了。”


    劉老師刀子嘴豆腐心,再加上景辭一上高中就是他帶的,心瞬間就軟了:“既然你都這麽說了,老師就相信你一次,打架原因我也不問了,隻要你不再犯,這事就翻篇兒了。”


    “但是,”劉老師鄭重道:“這是最後一次,再有下次,老師不會幫你兜著。”


    說著,他瞄了一眼景辭的滿頭黃毛,試探著道:“這樣,下午的課你不用上了,老師給你放個假,去把你的頭發整一整,你覺得怎麽樣?”


    景辭立刻答應了。


    劉老師欣慰地歎了口氣:“去吧,記得回來上晚自習。”


    景辭應了聲好,走出辦公室,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此時正是上課的時候,走廊裏時不時傳來老師授課的聲音,景辭靜靜地站著聽了一會兒,轉身走下了樓。


    他沒有原身的記憶,繞了點路,才摸索著找到了廁所。


    省實驗是全省最好的高中,曆史悠久,廁所也非常有時代感。


    黑黝黝的一個個蹲坑,用矮矮的水泥層隔著,外麵安著一排簡陋的水龍頭。


    景辭洗了把臉,雙手撐著洗手台,任憑水珠順著臉頰一滴滴的往下淌。


    風吹過,帶起了陣陣涼意,讓他渾渾噩噩的腦袋清醒了不少。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穿越,也不知道這個身體中原來的靈魂去哪裏了,但既然來了,就順其自然。


    不作死、不靠近劇情人物,踏踏實實地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想明白了,景辭緩緩籲出一口氣,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隻是這一放鬆,他才覺得身上有點疼。


    隔著衣服往下摸了摸,手掌所過之處,又是一陣疼。


    這具身體上有傷。


    景辭拉開校服拉鏈,掀起了裏麵的白色短t。


    少年清瘦的身體上,有幾個大小不一的青紅色淤青,因為皮膚太白而顯得十分駭人。


    看來,這次和主角受打架,原身並沒有占到什麽便宜。


    景辭手掌覆在上麵按了按,還好,這傷隻是看起來嚇人,並沒有太嚴重,過陣子等到淤青自行消散就可以了。


    怕身上其他地方也有傷,正好這會兒廁所裏沒人。景辭找了個角落,將寬大的校服外套半褪下來,鬆鬆垮垮地掛在胳膊上,用嘴叼著白t的下擺,一手扣住腰,低頭努力地往後看。


    就在他脖子快要扭斷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從外麵傳過來。


    景辭下意識地看過去。


    和他穿著同款校服的男生英俊逼人,正懶洋洋的往這邊走。


    他黑發淩亂,額頭和鬢角微濕,走動間,汗珠順著輪廓滾到線條利落的下顎線上,最後劃過凸起的喉結,沒入衣領內。


    淡色的薄唇上叼著一根未點燃的香煙,他狹長的眼睛微垂,目光凝聚在香煙上,右手掀開打火機,正要點火,忽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一樣,倏地朝景辭的方向看過來。


    廁所裏潮濕陰暗,光線很差,男生眯了眯眼睛,方才看清景辭的模樣。


    “景辭?”


    景辭一愣,原身認識的人?


    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男生見狀,嗤地一聲笑了。伸手將煙取下來,一步步走到了景辭麵前。


    他比景辭高了足有半個頭,幾乎將景辭整個的攏在了身影下。那雙狹長的黑眼睛盯著人的時候,無端的給人一種壓迫感,景辭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半步。


    “又堵我呢?”男生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挑眉問道。


    上下打量了景辭一眼,目光落到他掀起的衣服和放在腰上的手上,輕佻地吹了聲流氓哨:“哇哦,看錯了,你這是……在自-摸?”


    “厲害了,小同學。”男生懶洋洋的鼓了個掌:“開發出了男廁所的新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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