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辭不是沒跟贏驕一起睡過。


    上次在贏驕家, 兩人蓋的還是同一床被子。


    可這次不一樣,在贏驕說了喜歡他之後,再要一起睡,景辭總覺得莫名羞恥。


    他臉頰發熱,垂著眸,強自鎮定:“學……學校規定, 不能串寢。”


    “這有什麽難的, ”贏驕輕笑, 握住景辭的手指細細把玩:“跟老劉說一聲,把你調到我的宿舍不就行了。”


    他心裏的喜歡滿的幾乎要溢出來,隻單單看著景辭,就覺得天朗氣清, 晴空萬裏, 什麽煩惱的事兒都沒了。


    “何況我跟我的小嬌妻一起睡,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麽。”


    “不行。”景辭抽了下手, 沒抽出來, 他不由自主地往旁邊挪了挪,腦子裏亂成一團, 神誌不清地搪塞道:“床……床太小了。”


    贏驕沒忍住,笑了出來。


    景辭反應過來自己說什麽, 呆了一下, 隨即臊的差點沒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


    “原來你喜歡大床,”贏驕點頭,一本正經道:“但我就喜歡小床怎麽辦?你沒地方睡, 隻能緊緊窩在我懷裏,一整晚都被我抱著。”


    他往景辭身邊靠了靠,低聲道:“或者你想要躺我身上也行,就是……”


    景辭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別、別說了。”


    贏驕眉眼含笑地看著他,拉下他的手,在他右手手心裏親了下:“剛剛是我錯了。”


    景辭抬眸看他。


    贏驕笑:“忘了我們辭哥有強迫症,隻親了你的左手。”他低頭又吻了吻景辭的掌心:“現在補上。”


    手心裏傳來柔軟的觸感,酥麻的感覺從手臂一直流竄至全身。


    景辭心髒砰砰直跳,呼吸都有些急促,他推開贏驕驀地站了起來。


    “好了,不逗你了。”見景辭羞的都快要逃了,贏驕清了下嗓子,重新把他按在了自己床上:“跟你說正事。”


    景辭調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垂眸道:“什麽事?”


    贏驕伸手微微抬起他的下巴,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所以你什麽時候才能要個男朋友?”


    景辭臉上剛剛消退的熱度瞬間卷土重來,他攥了攥拳,好不容易找到一絲清明。


    “我……”他嘴唇動了動,遲遲沒有說出下文。


    語文次次都能夠考接近滿分的景辭,在這一瞬間,第一次覺得自己詞語匱乏。


    他沒有吊著贏驕的意思,他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一邊是堅持了十幾年的人生信仰,一邊是這輩子最不想失去的人,他一時之間找不到平衡點。


    贏驕不催他,隻靜靜地看著他。


    “我……”景辭睫毛顫了顫,強忍想要移開目光的衝動,輕聲道:“對不起,你等等我好嗎?”


    等他理順了所有的事情,等他……有信心去負擔兩個人的將來。


    對上他認真的雙眸,贏驕忽然都懂了。


    贏驕深呼吸了一下,極力克製住強吻他的衝動。


    景辭真的太好了,剝下那層偽裝的冷漠外殼,了解他之後,沒人會不喜歡他。


    “這有什麽對不起的,”他將景辭按在自己胸口,無法自控的一遍遍地摸他的頭發、他的後頸,感受他皮膚的溫度:“我喜歡的人那麽好,我高興還來不及。”


    就寢鈴忽然響了起來,明亮的屋子瞬間陷入了黑暗中。


    走廊裏傳來學生們慌張的腳步聲,偶爾還夾雜著不滿地咒罵。


    贏驕知道景辭的睡覺時間,沒再多說,低頭在他尚且濕潤的發頂親了一下,放開了他:“走了,送你回宿舍。”


    景辭一怔:“送?”


    他們兩個宿舍近的可以算是挨著了,這麽近的距離還要送?


    “想多跟你呆一會兒。”贏驕站起來,一手握著景辭的手腕,一手打開了宿舍門。


    景辭心口微甜,任憑他拉著自己來到了宿舍門口。


    “進去吧。”贏驕輕輕將門推開一條小縫,對景辭道。


    景辭抿了下唇,點了點頭。


    “等下。”就在他即將轉身的那一刹那,贏驕忽然叫住了他。


    “還有事?”


    走廊上,還能看得見端著盆往寢室裏狂奔的人,贏驕湊近景辭,貼著他的耳朵低聲道:“不許當著李宙的麵換衣服,也不許再偷著跟他們一起去洗澡。”


    贏驕微笑著看著景辭,捏了下他的耳垂:“否則我可能要給你點顏色看看。”


    他故意咬重了“顏色”這兩個字的讀音。


    到底是被贏驕的一路騷話熏陶過來的,景辭怔了一下,隨即立刻領會了他的深意。


    景辭紅著臉胡亂點了下頭,飛快地進了宿舍。


    贏驕倚在外麵的牆上,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想笑。他翹著唇角吹了聲口哨,往景辭的宿舍裏看了一眼,這才起身往回走。


    走到一半,心裏的歡喜實在沒處發泄,他忽然跳起來伸手夠了一下走廊天花板上的燈。


    宿管老師的怒吼聲從後麵響起:“那個學生你蹦蹦跳跳的幹什麽呢?!打鈴這麽長時間了,怎麽還不回宿舍?”


    贏驕回頭衝了她笑了下:“這就回。”


    寢室裏,景辭躺在自己床上,聽著外麵贏驕的聲音,忍不住微微翹起了唇角。


    第二天,景辭照常上課自習。


    隻是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有人來問他感冒好沒好。


    贏驕聽了信以為真,差點直接請假帶他去醫院。


    景辭一頭霧水,終於在何粥也來問的時候,開口說出了自己的疑問:“我沒有感冒,你們怎麽都這麽覺得?”


    “啊?”何粥也懵了:“論壇上說的啊。”


    他掏出手機遞到景辭麵前:“你看,今早發的帖子,一直在首頁飄著。我還以為是真的呢,誰知道是造謠。”


    原來,昨晚趙峰見景辭頂著一張大紅臉堅持上完了課,心裏感慨萬千。


    第二天就在辦公室裏大肆表揚了他一番,其他老師在讚歎的同時,把景辭當做了堅韌不拔的典型,紛紛講給了自己班的學生聽。


    景辭最近是學校的大紅人,有關他的任何風吹草動大家都願意往論壇上搬。於是,就這麽一傳十,十傳百。


    不出一天,省實驗大部分人都知道了——


    高二那個總考第一的景辭,發著高燒還要繼續上課,特別勵誌、特別雞湯。


    【嗚嗚嗚嗚,跟男神一比我真是渣渣,哭著拿起了我的練習冊。】


    【努力到了這個份上,成績好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挺佩服辭哥這個自製力的,忽然覺得我連請假的資格都沒有。】


    【比你聰明、比你成績好的人尚且帶病學習,你還有什麽理由不努力!不看論壇了,我再去做一套卷子。】


    景辭掃了幾眼主樓和回複的內容,尷尬地恨不得找個雞蛋殼把自己裹起來。


    唯一的知情人贏驕趴在桌子上,看著景辭的大紅臉,將頭埋在臂彎裏,悶聲狂笑。


    何粥搞不懂這兩個人在打什麽啞謎,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覺得自己可能被一道無形的單身狗屏障隔絕在了外麵,暗暗在心裏靠了一聲,收了手機回到座位上打遊戲去了。


    “沒事兒,”贏驕看景辭半天都沒緩過來,忍笑安慰他:“你本來就努力,給他們當榜樣妥妥的,別多想。”


    景辭看了他一眼,第一次羨慕起贏驕的厚臉皮來。


    “你下午是不是要去台上領獎?”贏驕擰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水,轉移話題:“到時候用不用說兩句什麽的?”


    提起這個,景辭好受了不少,他搖了搖頭:“不用,就上去領個獎,然後拍張照片就行了。”


    “就這麽簡單?”贏驕把空瓶往垃圾桶裏一扔,吊兒郎當地靠著椅背,不滿道:“什麽破幾把學校,摳門地獎金隻給三千就算了,表彰大會還這麽簡單,最起碼……”


    一句話還沒說完,腦袋就被狠敲了一下。


    劉老師黑著臉站在他旁邊:“要不要給你鋪個紅毯,再撒點花瓣,啊?!”


    “行啊,”贏驕掀唇:“求之不得。”


    劉老師窒息:“你少給我在景辭麵前瞎說!把精力多用在學習上,這次期末考試數學必須給我考到一百分往上!”


    贏驕可有可無地點了下頭。


    劉老師擰眉瞅了他一眼,走到講台上,開始講課。


    下午,表彰大會開始之前,劉老師特意囑咐七班學生:“等會兒要就地坐下,帶你們一本覺得沒用的書墊著,別忘了!”


    底下稀稀拉拉地應著:“知道了——”


    劉老師往下掃了一眼,有的學生帶了《五三》、有的帶了筆記本、還有的帶了美術書。


    劉老師沉著臉,剛想要讓那個帶著《五三》的換一本,就見贏驕慢條斯理地從書架裏抽出了一本數學書。


    劉老師:“……”


    都別攔著他,他要抽死這個小兔崽子!


    景辭麵無表情地看著贏驕:“你帶數學書?”


    贏驕一愣,遭了,忘記景辭最喜歡數學了。


    他求生欲極強的把數學書端端正正地擺在桌子上,不慌不忙地道:“哪兒呢,這是我準備待會兒自習課看的,我帶美術書。”


    劉老師一個急刹車,停下了往這邊走的腳步。


    景辭和贏驕一起出了門。


    操場上,整個省實驗的學生已經集中到了一起,按照學年組和班級站好。


    體育老師舉著大喇叭維持了一會兒秩序,等到全員都安靜下來之後,這才站到了一邊。


    這次的表彰大會可以說是專門為景辭開的,時間並不長。


    校長首先上台講了幾句話,著重誇了景辭幾個人的奧賽成績,順帶期待了一下他們在決賽中的表現,最後才點名讓他們上台領獎。


    校長是從名次倒敘開始念的。


    江崇和周超都是熟麵孔了,每個學年都會上來領獎學金,獨獨景辭,是第一次出現在升旗台上。


    他一站上去,底下便嗡地一下炸開了。


    省實驗的論壇確實很活躍,但也不乏家長管得嚴、不讓帶手機所以看不了的學生。


    以至於很多人隻聽說過景辭的大名,卻從沒見過他的臉。


    這會兒冷不丁看到他的長相,登時被驚著了,尤其是女生。連班主任在旁邊都顧不得了,興奮地湊到一起議論——


    “天呐,景辭原來這麽帥的嗎?”


    “啊啊啊啊長得好學習也好!”


    “好帥好帥,感覺自己戀愛了。”


    “媽呀!學霸小哥哥談戀愛嗎?”


    ……………………


    景辭絲毫不知道自己造成的效果,他從容地從校長手裏接過裝著獎金的信封,跟校長握了下手,轉身正對著台下,臉上的表情淡淡,看不出絲毫情緒。


    下麵負責拍照的老師有心提醒他笑一個,但在這種場合又不好開口,隻能無奈地舉起了相機。


    景辭心裏其實也是高興的,但他經曆的表彰太多了。這次除了獎金多一點,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別,還不足以讓他欣喜若狂。


    他淡定地站在最左邊,按照老師的要求,雙手拿著信封擺好了姿勢。


    然而,當他的目光不經意掃到台下某處的時候,登時頓住了。


    他看到了贏驕。


    原本應該在隊伍最後的贏驕,不知道為什麽跑到了最前麵,正坐在地上眉眼含笑地看著他,和其他學生一樣,用力的衝著他鼓掌。


    於是,從上台到現在,一直是麵無表情的景辭,唇角一點一點的挑了起來。


    拍照的老師愣了一下,隨即立刻按下了快門,將這個難得的笑記錄了下來。


    後來,這張照片被裱在了學校的光榮榜上。


    路過的學弟學妹驚歎於景辭顏值之高的同時,也禁不住想,哪怕是傳說中的神人,取得了好成績也跟他們普通人沒什麽區別,一樣高興的很嘛。


    沒人知道,景辭之所以笑,不過是恰好看到那個人罷了。


    表彰大會結束,各班同學解散去食堂吃飯。


    景辭帶著信封不方便,就拜托李宙幫他打飯,自己則把先獎金送回教室。


    被這一來一回的一耽擱,景辭和李宙回教室的時候差不多是全班最晚的。


    景辭一進門,就受到了七班同學的熱烈歡迎——


    “感謝辭哥!辭哥威武!”


    “鬆子超級香的!謝了辭哥!”


    “不止鬆子,蛋糕也好吃啊!啊啊啊,多謝辭哥!”


    ……………………


    景辭頓時愣住了,這是怎麽回事?


    鄭闕見狀,怕他露餡,連忙推著他回了座位,悄聲附在他耳邊道:“你不是拿了獎金麽,大家都看到了。一點不表示不大好,驕哥替你買了東西請客。別說漏嘴了啊辭哥,有人來感謝你就收著。”


    景辭轉頭怔怔地看著贏驕:“你……”


    “噓……”贏驕把一大把剝好的鬆子塞到他手裏,低聲道:“不許提錢的事兒,你的錢你自己好好收著,聽話,別跟我見外。”


    景辭指尖發顫,他緊緊攥著那把鬆子,想要說點什麽,嗓子眼卻像是被堵住了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辭哥,你現在有時間嗎?我問你道題。”吳偉成的聲音恰到好處的傳了過來。


    景辭鼻子發酸,他怕自己當著贏驕的麵失態,匆匆回道:“有。”便逃也似的去了吳偉成的座位。


    贏驕沒攔他,低頭繼續剝鬆子。


    剝好了一捧,景辭還沒回來。


    贏驕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斜後方,把鬆子遞給了何粥。


    “哎呀,這怎麽好意思呢?”何粥嬌羞地扭了一下,伸手接過那捧鬆子:“謝謝驕哥。”


    贏驕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晚上幾個菜啊,喝這麽多,我是讓你遞給景辭。”


    何粥:“……”


    何粥憤怒地瞪了他一眼,碰地一聲把鬆子放到了景辭麵前。


    景辭不習慣講題的時候吃東西,所以等回到自己座位的時候,他手裏的鬆子還剩下一大半。


    贏驕沒注意,見他回來了,又遞給了他一小捧。


    這會兒,景辭心中的情緒已經平複的差不多了,他攤開手讓贏驕看自己的掌心:“不要了,我還有好多。”


    贏驕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地一笑:“不要了?”


    景辭沒多想,老實地點頭:“嗯。”


    贏驕湊近他,騷裏騷氣道:“那你求我啊。”


    景辭:“……”


    景辭窒息地把他推開,懶得再理他。


    景辭想在桌洞裏找本書,低下頭,卻在裏麵看到了一支粉色的花。


    他疑惑地把花拿出來:“贏驕,你看到這是誰放的了嗎?”


    “我,”贏驕推開椅子站起來,輕笑著道:“剛買蛋糕的時候,老板順手贈的,給你拿著玩兒。”


    “挺好看的。”景辭順手把花放到桌麵上,繼續低頭找書。


    贏驕沒再說什麽,他剝鬆子剝的一手油,這會兒難受的很,出門洗手去了。


    景辭拿了書直起身子,目光在那支花上停留了片刻,想要重新放回桌洞裏。


    他對花沒什麽偏愛,但既然是贏驕送的,哪怕是贈品,他也想好好珍惜。


    “啊啊啊啊,”就在這時,陳淼淼忽然尖叫著撲了過來,激動地道:“辭哥,你哪裏弄得粉玫瑰啊?”


    原來是玫瑰花。


    景辭不好意思說是贏驕給的,衝陳淼淼笑笑,道:“別人送的。”


    陳淼淼聞言更激動了,滿臉八卦地看著景辭:“是誰?!是誰送的?!啊啊啊啊啊!太浪漫了。”


    景辭沒聽懂:“……什麽?”


    陳淼淼掏出手機,打開瀏覽器輸入了幾個字,把搜索結果遞到景辭眼前。


    景辭愣住了。


    粉玫瑰的花語是——


    初戀。


    作者有話要說:  ——你見過最好、最負責的人是什麽樣?


    贏驕:我未來男朋友,我隻是對他表白,他卻已經開始計劃我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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