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第一次在早晨起床時,意識這麽清楚地回到現實。


    時間就在我設定好的鬧鍾鈴響時刻即將到來的五點五十九分。我對於自己的生理時鍾如此準確感到訝異。


    就寢之前我已經準備好所有上學需要的東西,昨晚上床之前就準備齊全了。


    我迅速換好衣服,慢慢走到感覺沒人在的一樓。老媽似乎還在睡,沒有準備我的早餐和便當。因為昨天是我單方麵說今天要提早出門,這種結果也是無可奈何的。


    就在我拿出土司與果醬,再配上衝泡的熱巧克力,想辦法弄出早餐的樣子時,剛起床的老媽邊活動筋骨邊定了過來。


    「哎呀,圭一你今天怎麽這麽早?是不是學校有什麽活動?」


    「沒有呀。」


    我冷淡地回答。一吃完兩片上司,我便抓起書包站了起來。


    「你要走了便當怎麽辦?你沒辦法再多等我一下嗎?」


    如果等老媽做好便當,那出門的時間就會跟平常一樣了。這樣的話,在路上就有很高的機率碰到憐奈或魅音……


    沒錯,從今天開始我要一個人上學。


    「今天就算了啦。」


    「那你中餐要怎麽辦?」


    「我會溜出去到店裏買甜麵包吃。」


    「是哦?那我給你乍餐錢吧,你要拿買麵包的收據回來給我喔。」


    我收下老媽給的一千日幣,隨手把紙鈔塞進口袋。


    「你起得這麽早,憐奈她們也是一樣嗎?」


    「沒有,隻有我而已。」


    「你有跟憐奈說過你會提早出門嗎?」


    老媽應該沒有理由要追問到這些細節吧?一個又一個難以說明的問題衝著我來,讓我露出厭煩的表情響應。


    「憐奈要是來了,你就跟她說我先走了。」


    「等、等一下啦圭一!等我一下……」


    並不是我不相信自己的父母親,但是他們現在不能讓我依靠是事實。


    既然不能幫我……那麽至少不要跟我牽扯上關係。因為這樣比較安全。


    我碰的一聲關上門,把老媽刺耳的聲音關在屋內。外麵已經充滿蟬鳴聲,清清楚楚地告訴我所謂的「今天」這個現實再度開始。


    我踏上轉學過來之後首度體驗到的,獨自一人上學的道路。


    以前我總是在同樣的時間定過相同的地方,所以路上也老是在同一個地方遇見同樣的人。


    但是今天不一樣。我沒有碰到應當會遇見的人,應該有人在的地方並沒有人影。


    當然,憐奈沒有在平常約好的地點出現,跟魅音說好的地方也沒半個人。


    樹林的長長影子,早晨的空氣,還有強烈的陽光,這些都跟我所熟知的早晨景色截然不同。


    這是一種明顯的不對勁。


    由於我打破了雛見澤這塊土地所準備好的劇本,於是安排好要來欺騙我的角色來不及應變……我不得不成覺到如此的印象。


    「哎呀,圭一小弟,今天你還真早。一大早就要跟大家會合嗎?」


    開口跟我攀談的,是總是在田埂上散步、平常會遇到的村民。名字……我想想看……我忘了。當然,我們遇到的地方也跟平常不同。


    「因為我今天早上很早就醒過來了……想說轉換一下心情。請你不要太在意。」


    我決定隨意把話題岔開。


    「憐奈跟魅音怎麽了呀?今天隻有你一個人呀?」


    「思……是呀上


    跟老媽問我的一樣。所以就用麵對老媽那一套,回一個不清不楚的無聊答案。


    每次碰到不同的人,都要問我憐奈她們怎麽沒跟我在一起,這一點都不好玩。


    不過,也許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有那麽長的一段時間,我一直跟她們在一起,感情和睦的過生活。


    隻要我能卸下心防,即使事到如今。還是可以跟大家重修舊好的……………………


    夠了,圭一。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你昨天一整天不就是在思考這種天真的想法有多麽危險嗎……


    叭叭叭!!!


    突然傳來車子的喇叭聲,讓我嚇了一大跳。


    就算再怎麽思量,這喇叭聲也實在是太靠近我了。我實在毫無警戒,會有一個巨型機械物體從背後高速逼近。


    我回頭一看,那台廂型車的巨大車體就在我的眼前。


    雖然我看到有好幾輛車為了避開行人而靠近對側路肩,但是這輛車卻是相反的。


    仿佛是對側路肩有某個人在那裏,為了閃避那個人而往我這邊擠過來……看起來是這種感覺。


    如此善良的恍神遲鈍想法,讓我遲遲才發覺到更更更重要的大事。


    這個逼近眼前的巨大物體……是打算要」輾死」我?


    一瞬間腦海中充滿了讓人發疼的冰冷液體。這一瞬間,眼前的光景,不對,是時間已經凍結了。


    在這無聲的結冰時間之中,我無計可施地看了看逼近眼前的廂型車,然後是自己因為轉身往後看而扭轉上半身的難看模樣。


    我怎麽可能會有能以這種姿勢閃躲廂型車的特技……


    稍一疏忽,凍結的時間立刻就會開始前進,我應該會維持著這個愚蠢的姿勢被撞飛出去。


    我把上半身朝著路肩外的田地後仰。如果順利,大概隻會被後照鏡傷到……就在我這麽想的瞬間,廂型車的轟轟聲打碎了凍結的時間。


    後照鏡打飛了我的肩膀,我保持著扭曲的姿勢,被迫像是陀螺一樣轉了個幾圈後彈飛出去。


    嘭啪——!


    我被彈飛,然後在空中盤旋下墜,狠狠摔進路肩外的水田。


    全身濕透都是泥巴。可是,這無疑是在那一瞬間做出的眾多選擇當中最好的一個。


    盡管滿身泥濘,但是隻要一想到自己是被車彈飛,就覺得這已是非常接近全身而退的情況了。


    無論如何,我還有可以從田裏起身,怒目瞪著停下來的廂型車,大罵」你這個王八蛋」的力氣。


    不知道是不是有看到我這個樣子,廂型車趕緊啟動引擎逃離現場。


    「混帳給我等一下!你敢說這不是……肇事逃逸嗎?」


    我不得不口出零百。因為比起身體上的傷害,全身泥巴帶來的精神損傷遠遠要大得多了。


    我拖著腳步啪啪啪地走過水田裏麵,爬上道路。


    「王八蛋!這根本就是故意的!可惡!我一定要把你給揪出來告死你!這個小村莊裏麵,隻要我照著廂型車去找,一定可以找到人!」


    現在,我所在的道路是一條兩側都是田地,隻能讓一輛車子勉強通過的小路。


    別說是超越行人了,這根本就不是條汽車可以全速前進的大馬路。


    而且剛剛那輛車在經過的時候,還在本來就已經狹窄的道路上,更加駛近我走的這一邊……


    盡管我痛罵對方,但內心深處有個死命無視於我的怒火的黑影,模糊而緩慢地湧現出來。


    那個黑影,逐漸冷卻我的憤怒……等我回神過來,截然不同的感覺已經在心中完全浮現。


    剛剛,不就是肇事逃逸之類的嗎……對方不就是朝著我來想把我撞飛嗎……


    一嚐試回想……我就有種似乎在那之前不久,就有輛車一直緩慢地跟在我後麵的感覺。


    沒錯,我覺得打從剛才我跟散步的村民告別之後……那輛車就一直跟著我了。


    如果是想超過我,應該有好幾次機會才對。平常的我應當也會覺得奇怪而回頭張望。


    但是……我非常懊悔自己專心在想事情,沒能發現到情況不對。


    然後……對方看準路麵狹窄且人煙稀少的時候,猛踩油門……


    如果我有一瞬間的遲疑……結果可不是笑一笑就沒事了。


    閃過廂型車的激動情緒完全冷卻下來後,我終於……明白了剛剛發生的事情有多麽恐怖。


    那輛車無庸置疑,是朝著我而來,清清楚楚地想要我的命……


    冰冷的黏稠液體從我的腦袋溢出,迅速沿著我的背部往下滴落。


    我使勁克製住眼看就要陷入某種精神錯亂的自己。


    有可能真的隻是湊巧發生的交逼葸外。冷靜點,圭一!可是不要太天真,圭一!這麽鬆懈的話,下次就會被殺了!


    要隨時保持警戒。不能露出破綻!如果敵人企圖殺害我,那麽下次應當會用死亡機車更高的方法攻擊我。那個時候如果像剛剛這般破綻百出……


    我決定把這滿身的泥巴,當作是我的天真所付出的代價。


    我隻是滿身泥巴,幾乎是毫發無傷,也沒有扭傷。光是這樣就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我想著下次一定要小心謹慎,開始往前定。再也不會有絲毫的大意了。


    我先前隻懷疑憐奈她們有問題。不對,是因為懷疑憐奈她們,所以認為除了她們之外沒有其他的敵人。


    大石先生不是說過了嗎……凶手有可能是整個村莊……


    直到陷入那種情況之前,我都非得照過日常生活不可嗎……是不是把自己闊在家裏不出門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隻要我一放棄過日常生活,周遭的一切是不是也會放棄日常的模樣……


    這實在是讓人恐懼的想象。


    我想起大石先生告訴我的,雛見澤還是人稱」鬼之淵」那個時候的故事。惡鬼們會全村出動四處去追捕獵物,包圍獵物,最後把獵物殺死吃下肚的可怕故事。


    不可阻礙惡鬼狩獵,必須裝作沒有看見……


    敵人不是單一的,是整個村落。迷信作祟之說的村民是不會救我的。


    忽然變得刺眼的陽光,讓我感到輕微暈眩。


    我已經……分不清楚東南西北了……


    如果懷疑是人類所為,禦社神作祟的陰影就會閃爍不定……如果懷疑是禦社神作祟,人類的影子就會匆隱忽現。


    何者是偶然,何者是隨心所欲。誰是敵人,誰是旁觀者。


    不,比起這些,我更想要知道的是……為什麽我的性命會受到威脅。


    總有一天……答案一定會以我也能明白的形式出現……


    不管是哪一天都無所謂。


    在那之前……我千萬不能死……


    僅僅如此,就是我決心活下去的鬥誌。


    ■金屬球棒


    雖然我確實在體育用品倉庫中看過可以當武器的金屬球棒,可是因為門上掛了個鎖頭,根本就進不去。


    我希望至少在眾人到校之前,能拿到個什麽東西來當護身用的武器。我有點著急地在校舍四周繞來繞去。


    然而卻老是找到像是方形木材之類的、實在不是可以讓人帶進教室的東西。


    這樣的話……就反過來思考吧。去教室裏麵找就好了。隻要是教室裏有的東西,那就不會有問題了。


    入口的鞋櫃,可以清楚看到所有人的鞋子。早來學校果然有用,現在還沒有半個人到。


    教室裏麵……會有什麽東西呢?我不認為會出現像球棒那麽有威力的武器。不過現在是莫可奈何。在體育用口叩倉庫打開之前,我必須要有個替代口叩。


    如果是先前,我就會有種」人在學校應該不會受到襲擊」的天真想法。然而,這等天真的念頭,已經不能保護我的人身安全了。


    我認為那些家夥正在一點一滴地,踏進在我生活當中曾經是不可侵害的部分。


    不久……說不定連自己家都會不再安全。這是個讓人非常恐懼的念頭。可是……轉移視線不去正視最糟糕的情況,想起來反而更是可怕……


    總之就是要活下去。隻要能活下去,一定可以走出這個沒道理可言的迷宮……一定可以的。


    教室內的搜尋行動很快就碰壁了。這是當然的,教室裏麵本來就不可能放著可以當武器的東西。


    一旦出事,我能做的大概就隻有拿起自己的椅子揮舞吧……


    這麽想著的我,麵前出現了已經變成大家拿來放私人物口即的置物櫃。收納有魅音號稱足社團活動用口叩的大量遊戲的置物櫃,也在其中。


    全班所有人的置物櫃一宇排開。當然,也有我的。


    對了,我的置物櫃裏麵應該有體育服。這滿身泥巴的樣子畢竟奇怪,等一下快點換衣服吧……


    在那之前要找到武器。要是有哪個同學來了,要搜尋置物櫃可就難了。


    我迅速地從最旁邊的置物櫃開始輪流一個個打開。


    裏麵放的幾乎都是體操緊身服之類替換用的衣服,或是課本、雨傘等等。雨傘呀……如果沒找到其它的,就拿這個當武器吧。


    「………………唷。」


    就在我找不到個象樣的武器、準備死心之際,接著打開的置物櫃裏,放著我所期望的東西。


    那根貨真價實的金屬球棒,是我一開始就希望能找到的東西。盡管看起來是使用過很長一段時間、滿髒的球棒,不過就實用性來說可是無從挑剔。


    散發著黴味的置物櫃中,還另外掛著件棒球隊的製服。這個置物櫃的主人,八成是少棒隊之類的隊員吧。


    倘若如此,那個人應該會要我把球棒還回去。


    這個時候。走廊傳來了一大群小孩邊走過來邊喧鬧的聲音。人群之中,也可見到沙都子與梨花的身影。


    「咪?早安。」


    「哎呀哎呀哎呀,圭一你今天可真是早呀.」


    我若無其事地把手上握著的球棒藏到背後。


    「你、你這模樣是怎麽搞的?全身都是泥巴!」


    「哦,唉,我碰到了一點小麻煩。我馬上就會去換衣服,你就饒了我吧。」


    說完,我立刻開始脫衣。沙都子一如預期地臉紅了起來。


    「居、居然在淑女麵前換衣服,真是太沒教養了!」


    「我覺得盯著人家換衣服的淑女才沒有教養呀。男生又沒有更衣室可以用,你就死心吧。」


    沙都子愣了一下,便紅著臉跑到走廊去。


    反而是梨花在我開始換衣服之後就專心地看著我。


    「梨花,如果你是個淑女,我認為這樣盯著看別人換衣服是不對的。」


    「我不是淑女,所以沒關係。」


    臉上浮現出特意鬧別扭般的表情,梨花拾著眼睛凝視我。


    「那你從現在開始也是淑女了。」


    「既然如此,那就沒辦法了。恩啪~」


    梨花對自己也被認定是淑女感到滿意,追著沙都子,往走廊跑去。


    就在我鬆了一口氣的時候,梨花突然停下腳步,回頭。


    「圭一,你要開始打棒球了嗎?」


    梨花好像注意到我藏在背後的金屬球棒了。


    「是呀……我想練看看……因為我體能都退步了。我看就先從揮棒開始練習一下吧……」


    「注意健康足很好的喔。」


    與幼稚的外表不同,說出來的話卻老氣橫秋。


    說完這麽一句話就想往外走的梨花,再度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


    「我請你不要弄丟那根球棒喔。」


    她似乎識破了這是我從別人的置物櫃裏麵借用來的東西。可是置物櫃的門上麵又沒有貼名


    雖然我不知道這球棒是誰的,可是我打算借用到對方來跟


    我抱怨為止。因為離體育用品倉庫開門還有一小段時間。


    我快速地換上體育服,確認時間。我來得早,在上課之前還有很多時間。


    我單手拿著球棒,定到校園之中。當然,是為了揮棒。


    我總是球棒不離身,一直在揮棒。我必須讓這一切成為既定的事實才行。


    不知不覺中,陽光增強了。


    無視於來上學的同學們,我在校舍旁的陰影處占了個位置。


    雖然我並不是個書生,但也不是個愛好體育的人。


    忽然開始揮棒,說不定會出現肌肉酸痛的反應。暫且,就從熱身運動開始吧。


    這個樣子看起來必定是十分健康且爽朗的,跟我的內心情況完全相反。


    我緊握金屬球棒,輕輕揮棒……手的感覺絕對不是輕的。不過光是這樣,就能廄受到緊急時刻手上握有可靠武器的重量。


    當然,我隻能祈禱球棒當武器用的日子永遠不會來。


    因為我拿著球棒,說不定某些要針對我發動的攻擊就會有所遲疑。我很期待這樣的效果。


    「奇怪?小圭?你在做什麽?」


    突然冒出來的怪聲怪調讓我嚇了一大跳,原來是來到學校的魅音與憐奈。


    「哇,圭一……你要參加棒球社嗎?你要參加棒球社嗎?」


    「我聽伯母說你先來上學真是大吃一驚……小圭,你在做什麽?」


    「你看不出來嗎?我在練揮棒,目標可是打進甲子園呀。就算是當減肥也可以。」


    「小圭你說要減肥?你有那麽胖嗎?」


    「那是你們不知道,其實我有三層肚。肚子摸起來又有彈性又鬆弛。」


    「有……有彈性又鬆弛……」


    「憐奈……你用不著來個奇怪的想象。」


    為了擾亂憐奈的下流想象,我粗魯地用力亂摸她的頭發。她的頭發……照過陽光,十分溫爰……


    「那就請你好好努力,以打進全縣大賽為目標囉。大叔我會替你加油的。」


    「縣立大島高中好像很強喔,左投龜田同學聽說很厲害的樣子。你要加油喔!」


    不知不覺中莫名其妙地我被人當成了棒球少年,不過算了……


    的確如果我真要上場,要打進甲子園應該是易如反掌吧。


    最重要的是,投手也好捕手也罷,全都由我一個人擔任。如果我具備可以自己投球,然後追過投出去的球,迅速變身成為捕手,再把那顆球給接住的超級爆發力的話。


    這情景實在太蠢,讓我一時之間隻能苦笑……


    等到回神過來,我拿著球棒用力敲打地麵。


    「可惡!我到底在笑什麽呀!」


    我痛打地麵無數無數次,每次伴隨著鏗鏘聲傳來的震動讓雙手疼痛不已。


    那樣於對我一笑……我……我居然就……為什麽我會忍不住就跟平常一樣,跟那些家夥親昵交談?


    即使我已經跟自己說過了,對每個人都要保持戒心,不要相信任何人……但那樣子對我笑……我就……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我不是很清楚嗎?和善微笑著的同伴們,內心潛伏著魔性!


    但是……我依然難以置信。


    那種像是雙重人格的情況,是真實存在的嗎?


    難道不是如同憐奈向醫生表一不的……是被禦社神給附身了嗎?


    這意思就是……所謂禦社神這個超自然存在是真的,而弛附身在每個人身上要來取我的性命。


    啊……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不錯吧……因為每個人從一開始就都是好人,全部都是因為禦社神害的才變成這樣……


    「前原圭一你這個大蠢蛋!就是因為這樣!」


    從丹田深處使盡力氣發出如此的吶喊,我用力高舉起球棒。


    「你不要再天真不懂事了——!」


    我以全身的力氣喊叫,同時高舉球棒,不知道瘋狂敲擊了大地多少次。


    每敲一次,自己的天直蘊i知就逐漸消失……


    敲打,忘了吧,敲打,不要天真敲打,洞悉敵人,敲打,豈能被殺。


    我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好不容易恢複冷靜的時候,開始上課的鍾響傳了過來……


    ■為什麽你跟他一樣?


    我彷佛是持續思考著某件事情,並被迫一直處在緊張的狀態底下。這就像是一整個晚上都被迫盯著節目播映完畢的閃爍電視畫麵的磨人苦行。


    從途中開始,一切就變得不痛苦了……等我發現的時候,時鍾的短針開始以肉眼可辨識的速度高速轉動……耳熟的」當當當——!」的聲音傳了過來。


    忽然回神過來……原來那是放學的鍾聲。


    我覺得剛剛才聽見告知一整天的課程要開始了的鍾聲,可是,今天所有的課程已經都結束了。不知不覺中透過窗簾照進來的陽光,也已添加了與晨光不同的色彩。


    全身的緊繃鬆懈下來,我深深呼了一口氣。


    一整天的時間,部處於不知是緊張萬分,還是昏昏欲睡的灰色地帶。我有得到解放的愉悅,也因學校這個神聖的日常生活還沒有受到入侵而厭到放心。


    可是,即使如此,也不能保證接下來不會發生事情,明天的學校也未必是安全無虞的。


    我收到牡丹餅的警告,今天早上甚至還有廂型車想撞死我。如果這也是個警告……接下來還會有其它什麽事情發生嗎?對此我不得不感覺到無盡的恐懼……


    我大概必須永遠這樣膽戰心驚地過日子……隻能夠忍耐再忍耐,看不見光明的折磨,讓我一點一滴越發痛苦。


    「圭一!快來玩快來玩!社團時間到了呀,到了!」


    憐奈突然冒出來的聲音讓我回到現實。


    「你瞧瞧你,小圭,不要發呆呀!快快快,把桌子並好!」


    大家又像平常那樣並起桌子。沒錯,現在是開心至極的社團活動時間。


    然而我並不打算加入。參加社團活動,回家的時間就會變晚……就必須跟憐奈與魅音,走在寂靜的道路上一起回家。在那種……周圍空無一人的時候,她們會跟我說什麽?會告訴我什麽?會警告我什麽……真是太恐怖了。


    所以我把抽屜裏麵的東西亂七八糟地塞進書包,準備回家。


    我說不出」我先回去囉」,這是我這個人的懦弱表現。


    「什麽嘛!小圭你今天也要直接回去嗎?」


    魅音的口氣很明顯地帶著不滿。


    「我今天沒有心情玩。可以暫時不要管我嗎?」


    我嘴裏說出來的話語,聲音也充滿著一點都不輸給魅音的不痛快。


    我覺得空氣很幹燥。


    沙都子雖然想說什麽,但可能是覺得氣氛不對,硬是把話給吞回去,沉默不語。


    沒有人開口說什麽,也沒人留我,所以我應該可以直接走出教室。但是,她們四個人的視線卻宛如昆蟲標本上麵插著的針,當場把我釘在原地。


    「圭一……你畢竟還是不喜歡……跟女孩子一起玩……對吧?」


    這讓人討厭的聲音讓痛苦在我的體內流竄。


    如果這種痛苦能讓我死亡,我希望倒不如殺了這個還會不由得感到痛苦的天真自己。


    我亂抓胸口,粗魯地把釘住我的標本針拔掉。


    「不是這樣的!」


    由於接下來不論說什麽,我自己似乎都會受傷,於是我用力把話吞了下去。


    到此告一段落,我轉過身去,定出教室。


    我的背後,再也沒有人對我多說一句話。


    盡管從學校到家裏這段不算短的距離挺無聊的,但我並未鬆懈。


    緊緊握在手中的金屬球棒的握把早已汗濕。發覺到這一點,我才趕快用袖子擦幹握把,以免有什麽狀況時因為汗水而握不住球棒。


    今天早晨那件事情之後,我對來往的車輛變得神經兮兮。


    所以邊走路還邊豎起耳朵專心聽著,尋找有無危險的聲音或感覺在接近……


    因此我才會注意到。


    …………拍撻帕撻……拍撻帕撻……


    這毫無疑問是腳步聲。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緊緊跟隨著我的腳步聲。


    從感覺分析……隻有一個人,但是我不想就此大意。


    對方是想跟今天早上的廂型車一樣,跟隨我到一個適合襲擊的地方再動手嗎……


    倘若如此,我這樣繼續走下去並不是個上策。


    我停下腳步,回頭往後看。


    樹木繁茂的林問產業道路,仿佛從一開始就沒有半個人,一片寂靜無聲……


    不過這是騙不了我的,因為確實有個腳步聲一直在跟著我。


    還有我一停下來,那個腳步聲也跟著停止。也就是說……對方跟我保持著二正的距離。這無庸置疑就是對方針對我而來的證據。


    屏氣凝神,等待著對方沉不住氣開始行動的那一刻……


    樹林隨著微風喧鬧。暮蟬也在唱著讓人不快的合唱,企圖打亂我的注意力。


    應該有五分鍾了吧。還是說要這個樣子持續三十分鍾……


    呼吸困難到幾乎窒息,沉不住氣的人是我自己。


    對方無疑地正在那片樹蔭底下屏息窺視著我。既然如此……就由我主動出手吧!


    我重新握牢球棒握把,然後把球棒扛在肩上,保持著隨時可以往下揮砍的動作。


    「喂!有人在那裏吧!」


    我使盡全力,大聲喝斥打算在樹蔭下等待事情過去的家夥。


    可是……樹蔭底下絲毫沒有動靜。


    對方是打算在我活逮到他的時候才要主動現身嗎……可惡!


    「我早就知道了!知道你就在那裏!」


    我再度怒吼,但那家夥還是沒有動作。那麽,我就主動接近他……


    一麵謹慎地警戒著,一麵一步步地接近。我繞著樹蔭慢慢靠近……那邊有個人影。那個人影……像個小動物般地全身蜷縮在一起。


    「……憐……憐奈!」


    憐奈察覺到自己被我發現,露出聽天由命的表情。


    但她看來似乎隻是感到過意不去,死都不開口說話。


    「你為什麽要跟著我?」


    不能忍受沉默的我,立刻大聲怒問。


    「沒、沒有啦……這是……因為……」


    憐奈眼泛淚光,驚慌失措。可是她在跟蹤我的事實擺在眼前。


    「社團活動怎麽了?」


    「圭一沒有參加……所以憐奈也沒參加了……」


    「兩者無關吧?不用管我,你就好好去玩!」


    「因……因為……憐奈很擔心……圭一……」


    現在想想自己最近的舉動,別人看了會覺得奇怪應該是理所當然的。所以憐奈才會擔心我……一看就自然會覺得似乎是這樣的前因後果。


    然而,我要小心不能輕易地就降低戒心。別人再也騙不到我了。如果是在擔心我,那應該不必做出這種跟蹤的行徑。隻要跟離開學校的我打聲招呼,光明正大地跟著我就好了。


    可是憐奈沒有這麽做。


    她始終跟我保持一定的距離,配合我走路的速度,而且還企圖巧妙地隱藏自己的氣息。


    然後一察覺出我發現到她在跟蹤後,便立刻屏住呼吸,想要偷偷躲著等事情過去。


    盡管軟弱地露出乞憐的表情,但憐奈的所作所為無疑就是……跟蹤。


    「不要再跟著我了。」


    「好……好的……」


    我一邊瞪著憐奈,一邊慢慢地邁出腳步前進。


    我走了一小段路之後,憐奈就無視於我的警告也要往前走,於是我再度對她喝斥。


    「我不是叫你別再跟著我嗎!!?」


    「唔!因、因為……憐奈的家也是在這個方向……」


    「那憐奈你先走!等我看不到你之後我再走。」


    我粗魯地揮舞球棒,催促憐奈定在前麵。


    「憐、憐奈……想要跟圭一……一起回……回家……」


    一邊浮現出可憐的表情,憐奈一邊以深知我內心弱點的聲音,小聲地哭著說。


    這讓我格外生氣。因為都是在騙我。想要跟我一起回家,開口說一聲就得了。到了這個節骨眼還在胡說八道!還故意用這種讓我心如刀割的聲音說話!


    「對、對對對對、對不起我真的很對不起!」


    我怒火翻騰的內心深處,仿佛直接反映在表情上。盡管我什麽都沒有說,憐奈卻擅自開始道歉。


    「你明白的話,就快給我離開!」


    我揮舞球棒,再次催促她走到前麵。憐奈看了看球棒,又看了看我。重複好幾次之後,戰戰兢兢地想要往前走,卻又再度停下。


    「快給我走!快!」


    「我、我馬上走!你不要再揮球棒了!好、好可怕!」


    憐奈一邊想要保護自己,一邊用手輪流指著我與球棒。或許她察覺到了,這根球棒並不是要用來打棒球的。


    我放下球棒,但毫無鬆懈,謹慎地向著憐奈空出道路。


    「你走吧。這樣你就無話可說了吧?」


    憐奈似乎已經沒有反抗的方法。為了不刺激到我,她提心吊膽地定過我的身旁。


    我就這樣望著她的背影。她沒走幾步就突然停了下來,背對著我。


    「喂,不準停!」


    那個時候,咻地吹來一陣特別強的風,沙子猛烈地撞擊著臉部。


    沙子也跑進了眼裏,淚水讓視野混亂起來……


    我用左手使勁揉眼睛,為了掩護這小小的破綻,右手拿著球棒亂揮一通。


    可是憐奈並未趁著這小小的破綻轉身攻擊我。


    不,別說是攻擊我了,憐奈根本動都沒動。這幅奇怪的景色,宛如會讓人錯覺時間凍結一般。然而,憐奈的裙子優雅地描繪出了風吹拂過去的軌跡,無言地告訴我時間絕對沒有靜止……


    裙子的翻飛慢慢地停下來,寂靜再度降臨……


    那個時候,我內心中的另一個我,敏銳地警告著有某種危機要發生了……


    我嚇了一跳。空氣的味道……變了……


    不知不覺地,仿佛是不論發生怎樣的天崩地裂都不足為奇的詭異空氣,充滿了這個世界。


    這種空氣就像是由透明的混凝土製造而成,把我與憐奈兩個人掩埋在這個空間中凝結起來。


    憐奈一動也不動。我專注凝視著她的背影,無法行動。但是,即使如此,時間也沒有靜止。時間的確在流動,隻不過定連應該會來臨的某一瞬間都一起掩埋掉了。


    首先打破這份寂靜的人是憐奈。


    一瞬間她就擺好了架式。因為我感覺到了……眼前的憐奈,驟變成了那個很像憐奈的某個人。


    不過……她的聲音是我非常熟悉的聲音,那充滿不知所措的可憐聲音。雖然是我不夠謹慎,


    但那個可憐聲音還是讓我感到放心……


    「我、我真的,真的很抱歉!請、請你聽我說好嗎?」


    連可不可以回頭都猶豫著的憐奈,死命地擠出聲音,還一邊發抖。


    「你要說什麽?」


    「聽……聽聽、聽我說!你、你為什麽要拿著球棒?為什麽?」


    憐奈的問題絕非不合時宜,因為昨天之前


    我都沒有隨身帶著這種東西。


    「我愛拿什麽東西都行吧?」


    「可是、可是……到昨天你都沒有拿呀!為、為什麽突然之間……」


    「就算是突然之間也行吧,我拿著球棒很奇怪嗎?」


    「因、因為圭一你……不是沒有在打棒球嗎?這樣很怪呀……」


    雖然我沒打棒球是事實,可是我沒想到她居然會如此肯定地說我很奇怪。


    我現在對憐奈想問我的事依然一頭霧水,要一五一十地說明實在麻煩。


    「我突然想打棒球了,這樣很怪嗎?」


    「很怪呀!」


    她立刻回答,我有點生氣。


    「我突然想打棒球了。因為想要練揮棒,所以隨身帶著球棒。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這很奇怪,很不正常。一定有問題。為什麽連圭一都……」


    「囉囉唆唆的,煩死人了。我對運動產生興趣,是有那麽奇怪嗎?」


    因為想讓對話結束,我蠻橫地恐嚇她。隻要我對憐奈的疑慮未消,我就完全沒有對她說明的義務。不,我可以肯定地說,我會開始隨身攜帶球棒根本就是憐奈害的!


    「對、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這麽生氣……」


    憐奈不敢回頭,畏畏縮縮地不停賠罪。


    「我、我最後再問一個問題就好!一個就好……」


    「我不想再跟你說話也不想回答你。快給我滾!」


    我的大聲怒吼讓憐奈嚇得倒退好幾步還全身發抖。這過於悲慘的模樣,我看了胸口陣陣抽痛……


    不管自己在害怕,憐奈堅強地踏住腳步不動。


    正當我想要更大聲咆哮之際,憐奈說出了她最後的問題。


    「為、為什麽你連球棒都跟他一樣呢?」


    「你在說什麽?」


    憐奈的話讓我摸不著頭緒。


    「我說……你為什麽連球棒都是一樣的!」


    「我不曉得你在說什麽!給我說清楚一點!」


    即使如此憐奈還是沒有回頭。她背對著我,使勁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大叫:


    「我說……為什麽你連球棒都跟悟史用的是一樣的!」


    「你說……悟史……咦?」


    意料之外的名字,我一瞬間目瞪口呆愣住了。


    悟史……我記得是去年轉學離開的學生。不……不對,雖然憐奈騙我說他是轉學。但大石先生明確地說過他是失蹤的。


    雲仨之前竺瘧我帥位置土帥男學生,眾人認為在壬年的禦社神作祟中遭到」鬼隱」的男學生。


    他失蹤的詳情全都不清楚。跟他一起住的叔母在綿流祭當晚遭到吸毒者殺害,隨後沒有多久他就突然失蹤,下落不明……


    那個悟史跟我……有什麽關係?


    我把視線轉移到自己緊握住的球棒。該不會……


    球棒的握把,清清楚楚地寫著。


    「北條悟史」


    我感到毛骨悚然。我認為可以保護自己的最後堡壘,今天一整天都隨身攜帶的球棒……竟然連這個都是悟史的東西……我坐在悟史的位置上,握著悟史的球棒……然後我會跟悟史一樣,碰上」鬼隱」消失無蹤嗎……


    「哦……這樣呀,原來這個是悟史的球棒呀。因為我看沒人在用,所以想說借來用一下。這點小事又沒什麽關係!」


    「不……不是這樣的!」


    憐奈講話的方式,彷佛就像這根球棒是個碰不得的東西一樣……聲音充滿了力量。感覺就像……這是神鑫上的供品……或是死者留下來的遺物。


    無視於回應不出話來,隻能不知所措的我,憐奈繼續說道:


    「你跟悟史那個時候……為什麽……為什麽會相似到這種地步?」


    憐奈說的是除了這根球棒是悟史的東西之外的其它事情。


    「悟史也是這樣!雖然他有參加棒球隊……可是明明他其實就不是喜歡打棒球的人……」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悟史也是……某天就突然開始隨身攜帶球棒!雖然他有加入球隊……可是他明明是沒有在運動的人!」


    我想開口說:「這又怎樣」,但是卻閉口說不出話。仔、仔細聽呀圭一!憐奈正在企圖告訴你某個重要的訊息……


    「悟史也是……某天突然就獨自一個人上學,就像圭一這樣!然後呀,某天他就突然開始練揮棒,就像圭一這樣!然後呀,某天他就開始隨身攜帶球棒,就像圭一這樣!然後呀,某天他就突然……」


    憐奈在這裏把話給吞了回去。怎麽了?我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什麽事情了呀!


    「然後某天他就突然……突然怎樣?怎樣了?喂——!」


    不論我怎麽追問,憐奈卻隻是保持沉默。那無言的背影讓人非常不舒服。


    我停止吵鬧,四周恢複寧靜。接著我終於……了解到憐奈所說的內容全貌。


    她是在說……我這一連串的行動,都跟悟史如出一轍。


    這是……怎麽回事?我完全忘記了先前曾經有過的悟史的事。


    我完全不記得自己有意識到悟史。不僅如此,我根本不知道悟史曾經做過些什麽事情。


    我今天采取的一連串行動,應當都是我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的原創行動才對。現在憐奈卻說……我跟悟史完全一模一樣?


    那麽悟史他……不對……更重要的是……


    既然我跟悟史有一樣的行動,那麽我接下來也有極高的可能會變得跟他一樣嗎?


    「憐奈,你快說呀!某天悟史突然……怎麽樣了?」


    憐奈都知道,知道悟史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去的那個男生怎樣都無所謂!憐奈都知道……接下來我會發生什麽事!


    「回答我呀,憐奈!悟史他……發生什麽事了!」


    我一麵這麽說,一麵粗暴地抓住憐奈的肩膀,硬是把她扳過來麵對我。


    就在我使力把她轉過來的瞬間,電流竄過我的全身上下,到方才為止的強硬態度彷佛被關掉的電燈泡,一下子就消失不見……


    「我說過了喔,圭一。」


    這是,我所不認識的某個人。至少絕對不是剛剛還在這裏跟我說話的龍宮憐奈。雖然很像憐奈,但不是憐奈……沒錯,就是那天我碰到的,那個,某人……


    她的聲音,完全感受不到短短數秒鍾之前還帶有的膽怯與激動。我對於自己隨便就把她扳過來麵對我,感到後悔莫及……自己主動打開了一扇不能開的門……


    那冰冷如針刺的視線,以及浮現出笑容的嘴角,線條讓人聯想到鋒利刀刃劃出來的痕跡。我背脊發冷,甚至連思考都逐漸封閉在冰霜之中。


    憐奈的雙眼貫穿了我,我無法栘開自己的視線。接著彷佛是要喚醒我那天恐怖的記憶,憐奈的臉湊了過來,距離近到我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


    我的視野塞滿了憐奈的臉。接著……刀痕般的嘴角變得更為銳利,刻劃出宛如新月一般的痕跡……微微地一笑。


    「我說過了喔,圭一。」


    約莫隔了呼吸兩次的時間,憐奈再度重複同樣的話語。


    「悟史他呀……‘轉學’了喔。」


    「轉……轉學……什麽意思……」


    我的字典裏麵,沒有如同憐奈口中所定義的」轉學」一詞。憐奈說的‘轉學’……遠比我所認識的這個詞,帶著更多更多某種不祥的東西……


    口幹舌燥,我無法有所響應。唯一能做的,就隻有吞咽唾液而已。憐奈看起來似乎在對我的表現點頭讚賞。


    我從她的視線逃脫出來,迅速往後退了兩、三步。


    我一移動


    ,雙腿突然無力,接著膝蓋就沒出息地跪到地上。


    臉上浮現出沒有感情的笑容的憐奈,以及茫然跪在她麵前的我……這必然是一幅詭異的情醜子……


    憐奈麵對如此狼狽的我,沒有嘲笑,也沒有伸出援手。


    隻是,靜靜地、動也不動地以視線射穿我的雙眼,不讓我起身也不讓我逃走。


    金屬球棒確實在我的手上。


    然而……仿佛是被蛇給盯上的青蛙,球棒對我來說毫無用處。


    清楚地感覺到冷汗流過全身,嘩啦嘩啦流個沒完……


    「圭一,你不會這麽做吧?」


    憐奈終於把我從無盡的時間牢籠中放了出來。可是她的問題缺少明確動詞,非常抽象。


    我再次吞了吞口水,詢問這個問題的意義。


    「做……做什麽……你說我……我不會做什麽……」


    「轉學。」


    ■雙重人格?


    民營電視台的綜藝節目拿不嚴謹的案件當題材,報導成滑稽可笑的內容的作為,今昔皆然。


    「雖然電影之類的常常都看得到,但是簡單來說是怎麽樣的情況呢?」


    「一般認為是借著擁有多重人格來逃避現實。」


    「意思是說多重人格是一種逃避的方法嗎?」


    「一點都沒錯。盡管其構成方式尚未完全明朗,不過一般認為可能是人腦為了保護精神而進行的一種防禦作用。這日正非常自然的現象,即使是身心健全的人,也常常會在日常生活中下自覺地發生。」


    「例如說,馬上就要考試的學生,因為壓力太大,常常會出現忘了考試這回事而大玩特玩的逃避行為。雖然一般人以為這是逃避現實的例子,但也可以算是多重人格嗎?」


    「是的。因為這日正在創造另一個沒有丞受考試壓力的自己。例如,不是有人在家裏跟職場的舉止判若兩人嗎?在家是個對恐怖老婆百依百順的小男人,到了職場卻變成對屬下隨便發火大罵的魔鬼上司。這跟逃避不一樣,可說是為了適應環境,創造出對自己來說壓力最少的人格來使用的例子。多重人格雖然在用語上是獨立的,但是希望大家不要誤會成這是十分常見的腦部防禦作用。」


    「原來如此。像剛剛那個例子如果脫離常軌,就會變成一般所說的多重人格的案例了嗎?」


    「嗯……很難一概而論。是有人這麽提倡,不過也有反對的人,眾說紛紜。關於多重人格有很多說法,有人說是腦部的防禦作用;有人說是腦部或心髒的缺陷造成的;也有人說可能是某種欲求行動上


    「那麽在精神醫學的領域之中,多重人格是個尚未被完全了解的現象嗎?」


    「很遺憾,正是如此。必須期待今後的研究了。」


    「可是可是~多重人格聽起來感覺好帥喔~!怎麽樣的人才能變成多重人格呢?」


    「該說是變成……這是該說是容易形成?最近的研究指出,遺傳啦精神因素啦,都複雜地彼此糾纏在一起……其中據說幼年時期遭受虐待可能有特別大的影響上


    「這麽說起來,這個例子中的a同學也是小時候受過虐待吧~真是可憐……」


    「擁有七個人格的a青年。接下來請大家繼續看影片,不過在此要先進一段廣告!」


    我與悟史……不論什麽行為都一樣?


    我還以為今天一整天的行為很完美,卻全部都隻是在模仿悟史而已。這也就是說,悟史……他也曾經有過跟我相同的遭遇嗎?


    曾經非常要好的同伴們忽然改變……毫無原因……不……或許有原因,隻是我沒有注意到罷了……總麵百之!就在自己沒有發覺的情況下,悟史的生命也遭受到了威脅嗎?


    接著跟我一樣,在極端苦惱之後,為了保護自己拿起了球棒,偽裝練習揮棒而隨身攜帶?


    然後在某一天,他就突然……


    「轉學了。」


    有股又冰冷又麻痹的感覺流過全身的血液。這種感覺從心髒開始,依序由近而遠流竄全身,從頭頂到腳底……全身上下都結凍了。


    「轉學」是怎麽回事?」轉學」到底是怎麽回事?悟史人在轉學過去的那所學校嗎?隻有他可以體會我的心情嗎?他會全部告訴我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嗎?最重要的是他轉去哪所學校?


    「轉學」是怎麽回事?」轉學」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知下覺問,我已經站在自己家的門前。


    冰冷的門把十分沉重。沒人在家?這是常有的情況,我翻找口袋,拿出掛著海狗鑰匙圈的鑰匙。


    走進玄關,正打算脫鞋的那一瞬間,我背脊忽然一陣發冷。


    怎……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


    我並不是因為眼前的情景而全身冰冷。而是因為我背後的……那個,才感到寒意的。


    我無法清楚地用話語說明。因為……有個東西緊緊地貼著我,穿過玄闊的門進來了……


    就像是學校同學在開玩笑一般,那家夥緊緊貼著我的背後站著……


    這不是真的吧……一定是我的錯覺……


    要在這麽緊密的距離內,維持直到進入玄關都不讓我察覺到的動作,這不可能屬於常識可以思考的範圍……


    然而,千直(萬確,那家夥就在我背後。


    喂……喂喂喂圭一……明明對方就在你背後,你是怎麽知道對方」在」的?


    但是……有頭發飄動的聲音。


    不可能會有這種聲音的。那是一種錯覺。


    但是……有眼睛眨動的聲音。


    不可能會有這種聲音吧。前原圭一!


    最接近野性的所有感覺警告說背後有東西:最理智的一般常識認定背後有東西是我的錯覺,否定了感覺。


    這是錯覺,背後沒有任何人!!我弄亂腦海中詭異的印象。


    可是與此同時,我的背脊也逐漸蔓延上一股「如果,‘不在’,那此刻‘在’我背後的是什麽……」的恐懼。


    有某個人……在背後的話不是很好嗎?


    如果回頭……背後卻什麽都沒有的話……我就能接受嗎?


    隻要轉頭往後一看,我的疑問就能徹底得到解決。可是……我並沒有勇敢到……可以輕鬆做到這回事……


    對了……我先出聲看看好了……說不定……後麵的人會回答我……


    混亂的思考所建議的不需回頭也可以解決事情的方法就是這樣。盡管冷靜思考的話……就會發現這麽做根本解決不了什麽……可是,現在的我已經想不到除此之外可以確認背後有沒有東西的方法了……


    「請……請問是哪位……」


    感覺完全不像是自己的沙啞聲音,從喉嚨深處溢了些微出來。


    我覺得後麵那個家夥好像是不想回答。


    這不可能威覺到的呀!冷靜點圭一,這是你的錯覺!是因為後麵沒有人在,所以當然沒有人會回答你!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了,確確實實地。


    盡管對我的問題感到躊躇,最後還是打算回答我。我確實聽到了……」咿——!」的一聲吸氣聲。我聽到了,我聽到了,我清楚地聽到了。


    是個女子,年輕的女子。


    雖然我不知道是誰,不過總麵言之言而總之……


    有,人在。


    我內心中的一點點勇氣,無謀的勇氣,賜子了讓我大聲吶喊出來、最為原始且最適合解決眼前這種情況的力量。


    身心全部的力量從肺部通過喉嚨解放出來,切斷了腦內一切的思考。


    壓抑住所有的思考與感情,即使快要癱軟在地,我還是轉過身體,回頭向後看。


    真的存在,就在那裏,有誰在那裏。我回過頭去,在後方進入我的視野之前,確實有誰在!


    我仰著倒地,用雙眼描繪出殘留在空間中的氣息。該不會……這家夥是個透明的東西……看起來像是不存在……卻依然站在這裏?


    我大叫的同時,堵住的情感浪潮一口氣滿溢了出來。


    可是麵對感情這個水壩決堤,我極端冷靜。將有如翻滾的濁水般拍打過來的情感浪潮高明地加以引導……轉化成為攻擊動力。為了打破如今就在眼前的異常狀態,所不可或缺的情感。我極端冷靜,將自己全獻給激情……


    金屬球棒彷佛是吸附在手上,緊緊黏在右手之中。


    「哦哦哦哦哦哦哦!!!」


    閃耀著銀色光芒的金屬塊的殘像,從左到右橫砍過玄關。


    球棒猛烈撞上右方的牆壁,驚人的反作用力讓前端往回反彈。我極為冷靜地把施力方向調整成跟反彈力同樣的方向,變成朝向左方的反擊。


    鞋櫃的門應聲破裂。雖然剛剛的兩次揮棒都揮空了,但是似乎給於了敵人不小的心理壓力。因為我可以感覺到焦慮正流泄到空問之中。


    必要的並非隻有攻擊而已。我拔出砍進鞋櫃的球棒,直接加上使用了全身的大轉身,咆哮起來: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吶喊撼動了空氣,接著使出的全力一擊要加上更多破壞力!


    唰!!壯烈且不祥的詭異破碎聲。


    這是我使盡全身力氣,打出非常適合稱為「一棒致命」的強打,毫不留情地打壞鞋櫃的頂板的時候,鞋櫃發出的垂死掙紮聲。


    盡管每個攻擊都沒命中敵人,我的激情似乎確實強勢地傳達了出來。


    就在我大口喘息、全身汗濕的時候,那個雖然不在場卻確實存在的看不見的敵人,煙消雲散了。


    靠著氣息確認敵人逃走之後,我把鑰匙從大門拔下來,掛上門鏈。


    對方該不會是假裝逃走,實際上已經潛入我家裏了?


    我再度露出攻擊態勢,搜索著家中動靜。但沒有察覺到對方的氣息。


    我已經成功地,擊退了對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做到了,做到了,我把那個東西擊退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全身虛脫,大大地吐出一口氣。


    到剛才為止都受到壓抑的腦內分泌物稀爛地混雜在一起,恐懼感、成就感與不信任感攪和著,流進我的全身上下。


    這些情感每一個我都不放在眼裏,就靠著疲勞感這個最強大的情感加以壓製。


    即使是在這一瞬間……我也依然保持冷靜。


    再度確認家中的門窗都關好之後,我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拉上窗簾。


    然後我站著不動,稍微把頭往後仰……屏除一切雜念,讓腦袋更加冷靜下來……


    剛剛在玄關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真的在那裏。


    冷靜想想,說不定其實是處於精神錯亂的自己看到幻覺了……然而這想法還是不能成立的。


    靜下心來,前原圭一……要更加更加鎮定下來……


    可是不論多麽冷靜思考……剛才的事情都不會是幻覺。


    剛剛很明顯就是超自然現象,無庸置疑地有某個東西就在我的背後。我才不是因為精神錯亂或是思緒混亂才看到幻覺的!


    證據?有一個明確的證據。我在說‘請問是哪位」的時候,後麵的那家夥吸了一口氣想要回答我。那個」吸氣聲」我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啊,如果我不這麽告訴自己,那麽我就會認為剛才的事情似乎是我精神錯亂才造成的!不是的,自己不是也很明白嗎?在那裏,就在那裏呀!不就是真的在那裏嗎?而且那隻是短短幾秒之前的事情吧!我已經主動懷疑起這回事了?在那裏在那裏,就在那裏沒錯!還有,我的攻擊雖然揮空了,但確實把那某個東西給趕走了…………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我目前被迫所處的狀況依然是不透明的。


    是被卷入所謂的」禦社神作祟」這種超自然現象,還是遭到迷信此一說法或在模仿傳說的村民們設計?


    不論何者都是動機不明。那種拐彎抹角的做法仍舊是一個謎團。


    倘若人類是凶手……那等於承認憐奈她們就是凶手……總之,這要解決遺容易,大石先生那些警察一定會幫我逮捕敵人的。日本警方的犯人逮捕率可是世界第一的。我一定要把一切都攤在陽光下,讓警方逮到那些凶手!


    ……假使禦社神作祟是真實存在的現象……情況又會如何?


    大石先生很肯定地說過,沒有作祟這回事。


    那個時候雖然我覺得這話聽起來十分可信……但如今這個樣子,凶手不是人類的可能性越發升高之後……這話就忽然變得不可信了。剛剛那個很顯然地並不是人類,而是人類以外、超越人類知識的某種東西!


    要是我告訴大石先生「這就是禦社神作祟」這句話,不知道會怎麽樣?


    雖然無法想象他會有何種反應,但是我跟大石先生的距離一定會急速拉開吧。


    本來同伴就很少了,現在還不能肯定是不是作祟,這種行為根本就毫無益處……


    剛才在玄關發生過的」事實」,還是深藏在我心中就好.別把這件事情寫在我藏在時鍾後麵的紙張上比較好。


    因為還留有一點點這樣的可能……自己認為自己很冷靜,其實卻早已精神錯亂,因此終於在玄關失控大鬧一頓……


    如果是這樣,那有多好呀。這樣就可以否定禦社神作祟了。


    然而要足否定禦社神作祟,就等於承認了憐奈她們是凶手。


    要是否定憐奈她們是凶手,就等於承認了是禦社神在作祟……


    要是雙方麵都否定……就等於承認了足我自己精神異常。


    三個無法選擇的選項互相牽製,全部一邊緩緩形成漩渦一邊彼此交雜在一起,讓我頭昏腦脹眼冒金星……


    我再度站著不動,把頭輕輕後仰,冷卻腦袋。


    冷靜點圭一。隻有發生過的事情才是真實的,除此之外的事情就別去多想……


    可是……我不得不去想。


    如果其實是我不正常,而至今為止的事情都是幻覺……那該有多好。


    禦社神作祟並不存在,憐奈她們仍舊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我更加,想要發瘋。


    有生以來第一次,我如此盼望。


    ■孤零零地坐困愁城


    一樓的電話刺耳地響了起來。


    因為基本上沒有人會打電話給我,所以我很少主動去接電話。


    但是現在雙親都不在家沒有辦法,我隻好從床上爬起來,下去一樓。


    「喂,這裏是前原家。」


    「圭一?我是媽媽。」


    我直覺會有不好的事情。我認為老媽是要我去買東西,所以決定先聲奪人。


    「幹嘛?我晚餐吃杯麵就好了啦,家裏不是買了很多放著嗎?」


    前幾天,我們一家子出門采購的時候,買了一箱杯麵。


    雖然其實我是想要各種口味都買一大堆回來,但是因為價格昂貴所以父母不肯,最後隻買了我喜歡的大包裝薑汁豚骨口味拉麵一打。


    不過雙親似乎不是很喜歡這種味道濃鬱的口味,都沒有拿來吃,所以還剩下很多。


    「所以囉,我沒有必要出門去買東西吧?」


    「圭一,媽媽不是要拜托你去買東西。爸爸跟我因為工作的關係,必須跑一趟東京。」


    「咦!現在就要去?」


    這真的是……


    出人意料。我看看時鍾,已經到了天色黑暗的時間。


    「不是啦,我們已經到了,因為中午我們就出發了。傍晚我有打一通電話,圭一你沒有接到對吧?」


    我回來之後立刻就衝進被窩,根本沒注意到電話有響。


    可是,東京到雛見澤的距離可不是鬧著玩的。開車狂奔也要六個小時,搭新幹線的話應該會快一點,不過總之不像是一段可以輕鬆來往的距離。


    「圭一你也有聽到爸爸跟媽媽在講,可能已經知道了吧,爸爸工作的契約現在碰到了點麻煩。」


    這麽一說,我才想起昨晚雙親一直在講工作不景氣的事。


    「爸爸雖然外表是那個樣子,但其實他是個神經纖細的人,這樣下去會影響到他的工作的。」


    老爸是個擁有藝術家獨有的個性、情感就像秋季天空一般善變的人。盡管就我來看,覺得他是個態度囂張的老爸,但根據老媽所言,他似乎是個抗壓性非常低的人。


    「不過……這種事情用電話交涉不就好了嗎?不用專程跑到東京去吧……」


    「圭一,這可是爸爸的工作呀,請你多給他一點支持好嗎?總之直接跟對方麵對麵講還比講電話容易解決,也不會產生誤會。」


    隻要抬出工作的事情,身為兒子的我就不能多說話了。


    「所以我們明天晚上才會回去。圭一,你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吧?」


    「又不會死人。」


    「圭一,不可以隨隨便便就把死掛在嘴邊。如果你有煩惱,要跟媽媽說。媽媽一定可以好好跟你談的。」


    大概是昨晚我突然說了」要是我死了」之類的話,老媽才會擔心我吧。可是,我很清楚即使商量也解決不了,真是悲哀。


    不過我不想死。至少……在我還沒弄明白一切之前千萬不能死。


    「我不會死的啦。就算掙紮,我還是會活下去的上


    「這樣呀……那就好。明天早上你要自己準時起床喔,早飯要記得吃。等一下不要忘記洗澡跟刷牙。」


    「好好好……那就這樣,再見。」


    電話到此結束。


    偶爾雙親會因為谘詢工作的緣故到東京去。但是無論如何東京是個遙遠的地方,通常應該還是會用電話溝通解決。


    即使要去,也是事前就決定好,沒有這樣突然動身的。


    這個情況該說是不對勁嗎……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不自然。


    總而言之……我隻確認到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今天晚上這棟房子隻有我一個人。


    雙親工作完畢回來的時候我不見了,下落不明,蒸發!!回想起過去五年之間一連串的禦社神作祟,就算發生這種狀況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這麽說起來……夜色也慢慢地更深沉了。


    如果隻有二樓我的房間亮著燈,那不就慘了嗎?這就像是在告訴敵人,我的雙親不在家,有個大好機會……


    察覺到這一點,我才開始注意到,現在自己所處的這個家,說不定已經不是個安全地帶了……


    就是這樣。因為這個家能成為安全地帶的前提,是我跟雙親一起在家的時候。如果不是……這裏就跟單純的死路沒有兩樣吧……


    首先我跑到起居室,打開燈光與電視,音量調到有點大聲。


    然後跑到老爸的書房,同樣地打開電燈與音響。


    這樣,從外麵看起來應當就像是雙親在家的樣子。我再度巡視整棟房子,確定門窗是否都關緊了……


    看到陽台的時候,我發現衣服還晾著沒收,嚇得臉都白了。這樣會被識破的!得快點收進來才行……啊!還有車庫!雖然雙親沒有開車去東京,但是應該會開去興宮車站吧。


    車庫的鐵門開著,清清楚楚看得到裏麵沒停放車子就……不妙了!


    我慌張地跑去外麵,把平常沒有關起來的車庫鐵門放下來。


    這樣就沒問題了……啊,還有送來的報紙!報紙平常都是老媽拉進來的,中午動身的意思就是……現在晚報還放在信箱裏麵!


    我猜中了。我把信箱內的東西全拿出來,散放在玄關。


    這樣子……這次一定沒有問題了……


    這麽說起來……剛剛發狂打壞的鞋櫃……放著不管大概也遭了。


    可以先當做是……我不小心滑倒。手上拿著球棒敲壞了嗎?


    即使如此,放著不管也很不妙。在惹毛老媽之前,稍微收拾一下應該會比較好吧……


    我想到儲藏室裏有掃把跟垃圾桶,真想要去的時候,家裏麵的電話再度響了起來。


    「喂,這裏是前原家。」


    「哎呀,是圭一嗎?請問令堂在家嗎?」


    「啊,她呀,現在正好不在……」


    前原圭一你這個笨蛋!不要故意暴露出雙親不在家的消息!還有辦法補救,冷靜下來應付對方!


    「啊,可是,她應該馬上就會回來了!」


    這個回應也不好!這樣接下來對方可能會說;那我再打電話來‘。或是’請問他回來之後打電話給我‘之類的……


    「那就好。我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那我不打擾了。」


    事情沒有演變成我害怕的情況,讓我鬆了一口氣。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剛剛是誰打來的呢?從說話的感覺判斷,應該是老媽的朋友之類的吧。可是……說不定是知道這裏現在隻有我獨自看家,父母都不在的某個人,為了要更近一步確認這一點才打電話來的……


    剛剛那個電話,感覺起來大概不是這個樣子……不,我不能這樣認定!現在的我可是身處在不知道誰才是敵人的狀態之中呀!要是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整座村莊都會出動要我的命……


    總之,今晚打來找父親的電話,我也必須要順利應答。


    剛剛的電話這樣就搞定了……但是這麽天真的即興演出不可能通吃下去。得趁現在趕快先想出雙親雖然在家但不能接電話的巧妙謊言來。


    因為在炸東西所以不能離開廚房……這不行。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睡死了……說得過去嗎?


    就在我一邊思考,一邊打算回房去的時候,電話再度響起。


    仿佛就像是知道了我接下來想要撒謊騙人才故意打過來的……


    我真的很不想接電話。可是又不能不接,不接的話對方會懷疑家裏沒人在。


    我都沒有發現到可以事先拿起聽筒,當作電話沒掛好就行了……


    但是,現在在響的這一通電話非接不可。


    我做好心理準備,拿起聽筒。


    「喂,您好……」


    我決定不要再講這裏是前原家」。對來路不明的人沒必要如此親切有禮貌。


    然而,與我冷淡的聲音一點都不搭調,電話另一頭的人有著活潑得愚蠢的聲音。


    「您好,抱歉這麽晚還打電話打擾您。我是興宮書房的大石。」


    「你、你是大石先生嗎?」


    前原同學?晚安。很高興你的聲音聽起來很有精神上


    「請、請等一下喔!」


    我換拿子機後跑回二樓自己的房間。其實家裏沒有其它人在,在哪裏講電話應該都沒有差別……但是我想在一個多少能放鬆下來的地方跟大石先生講電話。


    ■興宮書房再度來電


    「抱、抱歉讓您久等了。」


    「怎麽樣?上次之後還好嗎?」


    上次之後?是哪時候的之後?這種不知道為什麽有點睜眼說瞎話的講法,無疑地讓我有點光火。總之,發生了太多事情,情況一團亂,我甚至無法整理出該從哪裏開始講才好。


    我最後跟大石先生說話是在


    ……前天吧。請假沒去上學的那一天,從醫院返家途中遇到了他……然後跟他一起去街上吃中餐,聊天……


    在那之後,我遭到了來探病的憐奈與魅音的逼問。


    隻要我跟大石先生談話,就一定會被她們識破,也許從一開始我跟他見麵之後就是這樣了。那麽……今天這通電話,她們應該也會偷聽到內容吧……


    「喂喂喂?前原同學你有在聽嗎?」


    「咦?啊,對不起……請問……你剛剛說什麽?」


    「我在問你上次之後有沒有發生什麽不對勁的事情……因為你都沒回應,我很著急呀。」


    「我想想看……好像沒有……」


    才這麽一講,我就閉上嘴了。


    不對勁的事多得要命。每件事情都是我難以理解的。


    我該從何說起才對……我全部都想問……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說不定現在不問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因為……誰也無法保證我能平安度過雙親不在家的這個晚上。


    「大石先生,感覺……好像還是……有人想要我的命。」


    「你說的是真的嗎?」


    「雖然也有可能隻是偶然……不過前幾天,我生病請假的那一天,那兩個人在傍晚的時候來探病。」


    「那兩個人是誰?」


    「憐奈跟魅音。然後……她們質問我跟大石先生一起吃中餐的事情。」


    「嗯嗯……然後呢?」


    「她們以采病為理由,送了牡丹餅給我……可是裏麵卻包了針,我是湊巧才沒吃下肚子去……這果然是一種威脅吧……」


    「你說什麽!針?」


    「我想想看……好像是隨處可見,普通的縫衣針。上麵還有個穿線的小孔……」


    「前原同學,我不是這個意思,那根針,可以當成證據呀!或許可以證明你遭人威脅。你有留著那根針嗎?」


    「對……對哦……原來是這樣!」


    我丟下子機,衝到樓下!


    丟擲那個牡丹餅的時候,我因為恐懼而不由得別開視線……可是那根針是重要的證據!


    我記得……我確實是把針與牡丹餅一起丟向牆壁的,如果是這樣……那就是在起居室的那麵牆!


    但是,一絲不苟的老媽已經把起居室的牆壁打掃得幹幹淨淨,丟擲牡丹餅的痕跡完全都不見了。有沒有掉在牆壁或是地毯之間的縫隙?我胡亂地用手掌去摸索,但沒有摸到。我試著搬開茶幾與沙發,把地毯拉出來,啪啪啪地拍打。不過就是沒找到針的下落!


    是不是老媽沒有注意到,連同牡丹餅一起收拾丟掉了?


    頂多也隻是前天的事情。雖然我不知道是哪一天會收可燃垃圾,但說不定還在廚房的垃圾桶裏麵!


    我直接跑到廚房,打開垃圾桶的蓋子,試著翻找裏麵的垃圾。


    可是……我知道要一眼從這堆複雜的垃圾小山中找出一根針簡直是難如登天。這千真萬確是所謂的大海撈針……


    對了,我用手拍拍看好了。雖然有點髒,但我要找的東西是針,隻要有刺痛的感覺就能找到了!方法盡管粗魯,卻很利落!


    我深吸了一口氣後屏住呼吸,把垃圾倒在地板上。


    接著,一邊把垃圾向四方攤開,一邊用雙手使勁拍打!


    髒東西四濺出來,沒有比這個來得更髒的情況了,但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


    然而,我持續拍打了一會兒,卻一無所獲。


    雖然我還想再仔細找一下,不過現在還在講電話。讓大石先生等我太久也不好……


    等老媽回來之後,我得問她有沒有看到針才行。


    我用紅筆潦草地在用磁鐵貼在冰箱上的備忘便條紙上寫下」有沒有看到針?」。


    然後,得回去繼續跟在等我的大石先生講電話,於是跑上樓梯。


    「喂喂喂?怎麽了?」


    「……我沒找到……那個時候我實在是驚嚇過度……」


    「這樣呀。希望你能找出來,然後請你好好保管。」


    對了,不隻針的事情,我也把今天早上差點被車輾過的事情說出來吧。


    「大、大石先生,其實不隻是這樣……我今天早上……」


    那輛車絕對是針對我而來的。從各種狀況證據分析就能如此斷定。


    「你有看到那輛車的車號嗎?我這邊可以幫你查查看。」


    「唔……啊……糟糕!那個時候我隻有火冒三丈破口大罵而已……沒有看到車號……」


    不管是針還是車號的處理,我都太疏忽了!我一心隻想保護自己的人身安全,卻沒有顧及到重要的部分!懊惱與窩囊,讓我不甘心地痛打枕頭。


    「抱、抱歉……我隻知道是……白色的廂型車……」


    「前原同學,你會這樣也是沒辦法的。差點被車輾過自然會受到驚嚇。」


    「這些事情……果然不是偶然的吧?」


    大石先生開始在電話的另一端苦惱低吟。我眼前浮現他抱著胳臂思索的樣子。


    「還有……憐奈的樣子也很奇怪。」


    「哦……怎麽個奇怪法?」


    今天回家的時候,憐奈對我說了……她說」為什麽你會跟悟史如此地相似」。


    現在我可以肯定地說,憐奈一定知道悟史發生什麽事情了,除了單純的失蹤之外的……其它的事情。


    「憐奈她……一定知道些什麽,知道去年碰到鬼隱的悟史……發生什麽事情了。」


    「你可以說得再具體一點嗎?」


    「憐奈的意思……似乎是我跟悟史的舉動如出一轍。這樣下去的話……我也會跟悟史一樣,步上相同的命運……她說的話聽起來是這種感覺。」


    「命運是嗎?她有具體地說出是怎麽樣的命運嗎?」


    「我想想看……她有說到……‘轉學’」


    「轉學?」


    「憐奈說悟史‘轉學’了。然後有說……我這樣下去的話,就會‘轉學’了……」


    大石先生格外嚴肅地喘了一口氣,大聲地說道:


    「前原同學……這恐怕……是某種威脅……或是警告吧。」


    「我也這麽想。」


    說到這裏……我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除了憐奈她們真正凶手這個說法之外,還留有一個禦社神作祟是真實存在的說法……倘若在玄關發生的那件怪事,並不是精神錯亂的我所看見的幻覺……


    可是,我不能對大石先生說這件事。說出來的話,大石先生大概會懷疑我是不是腦袋出問題了吧,可能會再也不願意跟我商量事情……


    然而,憐奈的不對勁,不管在哪個說法底下都是相同的。


    不管是真有禦社神作祟,還是整個村莊集體犯罪……憐奈都脫不了關係。


    憐奈應該知道些什麽吧。憐奈很奇怪,她是什麽人?總之她跟過去的連續離奇死亡案件確實有關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


    大石先生確實說過……他稍微調查過了憐奈的底細。


    之所以說」稍微」,我想大概是大石先生的迂回說法吧。也就是說……實際上他應該有過非常深入的調查。


    我想問憐奈的事情。我想知道她在前一所學校的事……知道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事。


    我要知道……憐奈到底是不是可疑人物……不……不是這樣。


    我想知道真相。


    今晚,這個大房子裏隻有我一個人。雖說雙親不可靠,但隻要人在家就能保證我的安全的他們,現在不在這裏。


    這棟房子並不是山寨也不是城堡。隻要懷有惡意的人采用強硬手段,應當就能輕易入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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