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在森林中漫步。


    他走的並不是正式鋪設的道路,也不是經常有人行走的羊腸小徑。


    他純粹是依循自身記憶——前往山林裏的某棟建築物。


    「這一代的《族長》,情報也太少了吧。」


    走在這種崎嶇小道上,男子的步伐始終穩健,甚至還有心力閱讀一大疊資料。


    「秘而不宣的原則做得不錯……隻是情報少成這樣,我真的很懷疑這一代的《族長》是不是幽靈幹的。」


    男子將讀完的資料丟在森林裏。


    不過,資料還沒有碰到地麵,已隨著周圍的草木冒泡腐蝕了。


    「話說回來,幽靈不可能指揮那樣綿密的作戰……《族長》一定確有其人啊。」


    男子回想起溶化的資料上,記載著《禦園》這幾年來的戰果。


    「看得出來,這一代《族長》在領導統馭……以及戰鬥方麵都很出色。真是有夠麻煩的對手……」


    他嘴上抱怨,那張異常枯槁的麵容卻很開朗。


    「擅長組織統馭,但從來沒有浮上台麵……那我就擊潰他優秀的棋子。」


    男子再度回想起《族長》的棋子。


    「優秀的棋子——尤其是知道《族長》身份,在公私方麵又能支援的心腹並不多,失去後是很難替補的。那份資料是舊了點,不過應該是可信的。」


    他在行進時撥開前方的枝葉,腦中浮現幾天前在戰鬥中受重傷的黑發女子。


    那位女子年紀輕輕就當上了《族長》秘書,時常代理《族長》接洽對外工作。實際和她交戰過後,男子相當肯定一件事。


    「她是《族長》的劍,隻要再擊潰守護《族長》的盾——」


    男子趁著還沒抵達目的地,開始縱聲狂笑。


    「這樣一來《族長》再也無法阻止我的實驗!本家也不再有任何庇護!終於、這個實驗終於可以得出結論了!」


    不論最後結果是成功或失敗。


    他隻求一個明確的結果,來滿足多年的求知欲。


    「耗時七年的實驗,得到結論前的障礙根本算不了什麽……!」


    男子的笑聲,並未停止。


    ◆ ◆ ◆ ◆


    今天是禮拜六,下周就是結業典禮了。


    我一大早來到本部,忙著處理各部門的指示,我也做好留宿的準備了。


    「對、你沒聽錯,所有人。地下隻留最少的人員……沒錯,避難室。那裏可以抵擋核爆或對碉堡炸彈。」


    我在電話中下達命令。


    「……………………啊啊?回程的車子?少廢話了,快點去避難就對了!」


    目前我得拋棄不必要的東西。


    「由枝姊在休假。什麽?同樣的命令,你想聽女孩子下令?……好,我知道了。我會告訴她的,你等著被她痛罵變態吧。」


    那個不喜歡被男人命令的笨蛋,我要賞他一顆定時炸彈。


    「無所謂,大門和防壁全部打開。…………你不需要知道發生什麽事情,應該說你不要知道比較好。」


    等我完成調度後,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了。


    「小向,辛苦了。」


    「啊、謝啦,鈴莉。」


    鈴莉看準我掛斷電話的時機,替我遞上了一杯冰茶,我拿起冰茶一飲而盡。


    「唉……由枝姊不在真是忙死我了。」


    「這代表我們太依靠由枝姊了對吧?」


    說出這句話的人,是手持資料進入《族長》室的皐月。


    「皐月按照哥哥指示,將資料回收好了。這些全都需要確認蓋章喔。」


    「真的假的……」


    這些資料多到像一座小山耶。


    平時由枝姊會幫我過濾重複或錯誤的文件,以及明顯有問題的資料。而今由枝姊不在,這些資料是以往的三倍。


    「…………不、其中包含了不需要過濾的資料是嗎?」


    我自言自語地翻閱一大疊文件。


    沒錯,現在不比平時。


    直到昨天,本部還是維持平時的運作方式。目前本部僅用最少的人力,發揮最低限度的機能。


    幾乎所有的職員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這是我個人的問題,何況用人海戰術對付那個家夥也沒有用。所以我才想出這次的作戰和安排。


    失去由枝姊,整個安排被打亂,我的想法也沒改變。


    「再撐一下……再撐一下,一切就能解決了……!」


    可是,我用來決戰的王牌毀了。


    在我的觀念裏,戰鬥講求的是製敵機先。


    對方赤手空拳,我們就以武器應戰。對方用槍炮來犯,我們就開戰車迎擊。對方駕戰鬥機來襲,我們便發射彈道飛彈將之擊落。


    當然這是比較極端的例子,總之武力、資金、士兵強度、作戰全部要勝過敵人。我追求的是百分之百的勝率,隻有八、九成是不夠的。在穩操勝券的狀況下行動,才是確實獲得勝利的關鍵。


    正式的戰鬥行為沒什麽意義,事前的權謀算計才是真正的戰鬥。


    因此我特別用心準備,讓情況照我的盤算推動。


    唯有一點,我沒料到由枝姊會敗。


    這個失誤……太致命了。


    「……日向、大人。」


    「怎麽了,詞香?」


    詞香小聲呼喚我,我盡可能溫柔回應她。


    茫然站在角落的詞香,自從由枝姊兩天前住院以來,一直背負著陰暗的氣息,她指著大門說道。


    「……我想去、探望由枝姊……可以嗎?」


    「好啊,她在休息就別打擾她囉。」


    「……是。」


    詞香點點頭,甩著和服的衣袖離開房內,我再一次陷入沉思。


    「…………該怎麽填補空缺呢?」


    要用「封閉的小房間」——詞香來應戰嗎?


    不行,詞香的力量本質是「遮斷」,這種固若金湯的能力——隻適合用來防禦,不適合用來攻擊。


    那麽,要動用處理班嗎?


    這也不行,對付那家夥靠數量是沒用的。再者,他很了解處理班的戰術,派處理班隻是增加無謂的傷亡罷了。


    所以我才支排由枝姊這個單體最強戰力,並沒有用上處理班。可是……


    「…………果然,我必須親自上陣嗎……?」


    本來我就打算出手了,但前提是和由枝姊攜手作戰。


    現在少了由枝姊,我一個人出戰的勝算……


    當然,我和平常一樣備有最終手段……隻是,那真的是萬不得已的方法,一經使用無法保證安全……搞不好會造成比作戰失敗更嚴重的後果。


    「…………唉、少數精銳的缺點在這時候浮現了啊。」


    我坐上皮製的大椅,露出自嘲的笑意。


    作戰執行後,已經沒有退路了。


    再來要等到結果出來,這一切才會落幕。


    而這個結果,對我來說會是成功或失敗,連我自己也不曉得……


    「煩啊!幹不下去了啦!」


    「哥、哥哥!?」


    「……抱歉,文件多到我有點心煩罷了。」


    我突然放聲大叫,皐月擔心地看著我,我揮揮手要她別擔心。


    沒錯,我得排除不安要素,這家夥才能重拾笑容啊。沒有由枝姊的幫助,我也必須振作才行——


    「啊、小向小向,有你的電話喔~」


    「嗯、謝啦,鈴莉。」


    鈴莉接起突來的電話,我收下她遞來的話筒。


    「……………………啥!?你們在


    幹什麽啊!」


    我聽到對方的報告,忍不住破口大罵。


    「為何放她到外麵!我不是說要在裏麵派人護衛……………………啊啊、是嗎?也對,那的確不怪你們……」


    我掛上電話,火大地抓抓頭發。


    「呃呃……發生什麽事了嗎?」


    皐月從我的態度中察覺異狀,她一臉憂愁地尋問我。


    事已至此,我也裝不出笑臉了。我麵色凝重地說出剛才聽到的報告。


    「這次……換詞香被攻擊了。」


    「咦……!」


    「站住!」


    皐月得知詞香遇險,準備轉身離開室內,我大吼一聲製止她。


    「等等,你想做什麽?」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去探視詞香啊!事情發生沒多久,詞香已經被送到醫務棟了對吧!?」


    皐月憤怒地瞪著我,埋怨我問了一個蠢問題。


    由枝姊的慘狀她己經見識過了。詞香接連遇害,我也能理解她擔心詞香的狀況。


    不過。


    「醫務人員在用異能治療了,沒有性命危險。」


    「……唔。也對,哥哥會接到聯絡,代表有人找到詞香,也開始替她治療了。」


    「沒錯。況且,詞香在戶外受到攻擊的地點,屬於本部的腹地範圍內。現在單獨在外行動很危險,乖乖待在這裏吧。」


    「請、請先等一下!為什麽詞香會到外麵?她不是去探望由枝姊嗎……」


    確實,詞香說要去探望由枝姊,我才準許她離開房間的。我偷偷派遣護衛跟著她,加上室內遮蔽物眾多,照理說是萬無一失的。


    實際上,本部內通路狹窄、防禦又固若金湯。這種場所有利「封閉的小房間」施展,安全性是沒問題的。


    可是,我算錯了一點……那就是詞香溫柔的性格。


    那孩子太溫柔了,這段日子我也很清楚,怎麽會在這個節骨眼忘了呢?


    「她去外麵摘花,想要拿去探望由枝姊。」


    「……很像詞香會做的事呢。」


    「是啊,她是個我們高攀不起的好孩子呢。」


    也難怪護衛無法反對詞香的要求。


    根據報告……詞香是在摘花時遇上那家夥的。


    「…………詞香遇襲是巧合、還是有計劃的埋伏呢……」


    不、對方不可能猜出詞香在哪個時間點外出。


    換句話說,是運氣不好囉?


    這下子我的計劃又被打亂了。從整體的角度來看,也不過是兩個損失。可是,這兩個都是很嚴重的損失。


    我沒有準備代替她們的人,很顯然是決策失誤。


    問題是,她們的能力太過優異,老實說也無人可取代。


    若是古代的將領遇上這種情況,大概會歎一句「天亡我也」吧。


    我沒時間哀聲歎氣,我也不會那樣做。


    「鈴莉。」


    「嗯,就這麽辦吧。連小詞也不在,也許不太樂觀就是了。」


    「是啊,得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我和鈴莉相視而笑。


    我們兩個心念意同、一心同體。


    不必多餘的交談,我們已得出了相同的結論。


    到了這個地步,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皐月。」


    「小月。」


    「是、是。」


    一時間發生這麽多變故,皐月的神情變得很慌亂。我和一旁的鈴莉,盡可能做出最開朗的笑容——希望能在她心裏留下深刻的印象。


    「哥哥……?」


    皐月的表情很錯愕,想必是從我們的笑容中察覺不對勁了。


    「皐月,我會派目前所有的職員保護你,你立刻去避難吧。乖,不用擔心。」


    「嗯,我們很快就會跟上了。」


    所以……


    我和鈴莉回憶過往,一起笑著向皐月道別,一句和前文無法連貫的道別。


    「你先走吧————謝謝你的陪伴——」


    這句話一說完。


    一陣破風聲響起,兩把常見的鐵錘飛了過來。那是皐月喜歡用來吐嘈和攻擊的道具。


    一把擊中我手上的電話,另一把如果沒有擋下來,就直接招呼到我臉上了。


    「哥哥、姊姊……!」


    扔出鐵錘的皐月語氣顫抖。


    「你們為什麽一直要這樣……!」


    顫抖的不隻她的聲音。她那陰柔纖細的肢體,兩條栗色的雙馬尾,強忍激昂情緒而握緊的拳頭,她的一切都在顫抖。


    各種激蕩的情緒突破臨界點,皐月低著頭放聲尖叫。


    「你們不要太過份了!笨蛋哥哥笨蛋姊姊!」


    皐月憤然抬頭,臉上充斥著怒意與悲傷,平時的敬語也蕩然無存。她揮舞著手臂生氣大吼,猶如要甩幹栗色眼眸中的淚水。


    「你們完全不對皐月說明嗎!皐月就這麽不值得信賴嗎!哥哥,你凡事都要瞞著皐月獨自處理,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嗎!」


    皐月再次創造出鐵錘砸向我。


    「還有,你們那是什麽笑容啊!簡直就像……簡直就像即將死別的笑容不是嗎!為什麽你們要露出那樣的笑容,叫皐月去避難啊!」


    感情失控的皐月,一邊投擲物品一邊哭喊,投擲物品也從鐵錘變成坐墊、刀劍、石頭,毫無脈絡可尋。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請你們向皐月說明啊!如果和《禦園》或哥哥姊姊有關,皐月身為本家人、身為你們的妹妹,也該出一份力才對啊!由枝姊和詞香都受害了……皐月怎麽可以自己一個人逃跑呢!」


    皐月難過地垂下雙手,地上掉滿了各式物品。


    「拜托……求你們不要讓皐月置身事外了。皐月說過了,有事情需要幫忙的話,請告訴皐月啊。皐月想和哥哥姊姊並肩作戰,不想當個被人保護的公主啊……」


    皐月哀傷的麵容滑落了鬥大的淚珠。我想起了幾天前——以及我和她相識不久的那一天夜晚——


    「……哥哥,你知道嗎?你現在的表情,比你上次為了皐月戰鬥時還要可怕……一點從容的氣度都沒有喔?皐月怎麽可能不擔心呢。皐月已經受不了……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失去親人了……。」


    「………………沒有從容氣度是嗎。」


    看著發泄完的皐月癱坐在地上,我好不容易才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想不到,連皐月都看穿了這一點啊。


    「唉……該怎麽辦呢。」


    我望向身旁的鈴莉。


    鈴莉在我的凝視下,浮現一種近似苦笑的慈祥表情。她用銀鈴般的輕柔嗓音,對坐在地上哭泣的皐月低聲說。


    「呐、小月。」


    「……什麽事?」


    「這世上,有很多事不要知道比較好喔?」


    鈴莉的意思是……


    「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了,就會破壞保護你的人所付出的心血喔?當你知道過去那些事情的真相,以及親人受到傷害的真正理由,說不定會後悔喔?即使如此——」


    鈴莉一如往常的溫柔微笑中,隱含著母愛的光輝。她問皐月。


    「即使如此——你還是想知道嗎?你想幫助我們正在進行的事情嗎?」


    「皐月想知道。」


    皐月毫不猶豫地回答。


    「小月個性很溫柔,一定會後悔的喔?你絕對會後悔知道真相。」


    「哥哥和姊姊堅持隱瞞皐月,皐月也很清楚,那件事對皐月來說想必很痛苦。」


    「那麽……」


    「也正因為這樣,皐月更不能逃避。」


    皐月站起來,直視著依偎在一起的我們。


    「皐月是你們的妹妹,不該讓你們獨自背負重擔。尤其那件事和皐月有關,皐月更不該置身事外。」


    皐月的眼神堅定,透露著無可動搖的意誌。


    「小月都這麽說了。」


    鈴莉仰望著我,無奈地聳肩說道。


    「怎麽辦呢,小向?」


    「你問我啊……」


    皐月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我本來是怕她難過才保持緘默的,我想在她不知情的狀況下解決一切問題。


    可是,既然她本人決定,在關心我們之餘還要承擔真相的負荷。


    「那我也……沒辦法反對啊。」


    真受不了這家夥,我們相認才不到半年,她的成長越來越驚人了……不對、也許這才是她的本質吧。


    我真的頭大了,想不到計劃會產生這麽大的變數。


    隻是,由枝姊和詞香的退場若是負麵因素,那麽皐月的決心——就是正麵因素了。這份要素不光是影響實際麵,也包含了我和鈴莉的感情麵。


    我深深歎了一口氣,慢慢放鬆身上的力氣。


    快要沒有時間了。


    不過,我就順應皐月的要求——盡可能詳盡解釋這次事件的始末吧。


    「——這一切的開端,全是七年前的事故。」


    「事故……」


    我突兀的開場白令皐月相當困惑,她的視線移向抱住我手臂的童顏少女——鈴莉。


    「沒錯,就是害我失去雙親、身受重傷,並且導致鈴莉失憶和背負後遺症的事故——正確來說,那起事件原本不是要對付在場眾人的。」


    沒錯。


    「那起事件的真正目標,是和鈴莉年紀相近的少女。她是某個特殊家係的本家人。那一天——大人們本想給她一個驚喜,讓她和同父異母的哥哥相見。」


    「咦……」


    理解我意思的皐月,整張臉頓時失去血色。


    不過,我還是繼續說下去。我相信——決心如此堅定的妹妹,一定能接受事實真相的。


    「少女本是隱密的存在,但她的情報被一個想要斷絕本家血脈的家夥知道了。」


    對方從組織內部,輕易得到了這份極為機密的情報。


    「那家夥以前是處理班的班長,當時和《族長》的交情也很深厚,具有足以掌握各種情報的地位。」


    可是。


    「某天,他在任務結束後攻擊《族長》。當他發現無法殺害《族長》,便逃離組織不知去向了。」


    幾個月後,就發生了那一起悲劇。


    「刺殺《族長》失敗的家夥雇了一個生活窮困的男子,要他殺害一位年約小學生的長發女孩。然而,來到現場的少女,並不是具有本家血統的少女——那位陰錯陽差來到現場的,其實是她哥哥的青梅竹馬。」


    遺憾的是……。


    「被雇用的男子行凶時太過緊張,誤以為青梅竹馬才是下手目標。男子開著卡車撞向咖啡廳,殺害了周遭的小孩和大人。到最後他都不知道,真正的目標因為弄錯約定時間,那時候還留在家裏。」


    「這……這麽說來……」


    皐月的臉色已經變得比紙張還要慘白了。


    得知真相的皐月震驚不已,她提出了內心最深刻的恐懼。


    「姊姊她……是代替皐月……」


    「沒錯,這就是一切的開端。」


    我走到皐月麵前說道。


    「後來,我為了幫雙親和鈴莉報仇,努力尋找犯人。我成為了《族長》,盡可能活用《禦園》的力量。」


    接著,我告訴皐月。


    「尋找犯人並不容易,但我掌握了可能下手的嫌犯。所以,我才會知道對方是處理班的前班長。」


    「咦……可是,哥哥你之前不是說不曉得犯人是……」


    皐月沒有再說下去,她發現我從那個時候就開始隱瞞她了。


    看她的眼神似乎有話想說……我故意裝作沒發現,繼續說明事情的真相。


    「隻是,鈴莉早已複原,我的複仇心理也逐漸淡化了。」


    我原先的判斷是,對方不要再找我們或《禦園》的麻煩,我也不想追究了。畢竟沒必要以身犯險,去追逐無法挽回的過去。


    「於是,這個利用《禦園》和其他異能者組織,外加政治圈、警察、媒體、心腹的作戰計劃,在準備萬全的狀態下——在隨時可以使用的狀態下凍結了。」


    「那……哥哥現在為何要重啟作戰計劃呢……」


    皐月癱坐在地上仰望著我。我握住皐月的手掌,感受她回握的柔軟觸感,訴說我重新啟動作戰計劃的原因。


    「你就是原因啊,皐月。」


    「皐月是原因……?」


    「沒錯,你來到了我們麵前。」


    當然,我一開始不知道自己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我也沒想過,凶手把她和鈴莉搞混了。


    「不過,你又在很湊巧的時機——真的是非常湊巧的時機,因身負『本家血脈』的理由遭受暗殺。」


    本家的情報不可能外流。


    皐月的存在外人也無從得知。


    那麽,消息究竟是從何而來的呢?


    「我想到的唯有過去那件事情。其他會危害到我和鈴莉的要素,都被我動用《族長》的權力摧毀了,除此之外不做他想。」


    我感覺到,那和過去的事件脫不了關係。


    「因此,我重啟了以往的作戰計劃,開始進行準備。那個擁有你情報的家夥,如果還想傷害你,我必須封殺他的行動。」


    按下來,發生了下一起事件。


    「《異戰雪原》挑釁的舉動,也讓我覺得事情並不單純。他們挑起的擺明是一場沒有勝算的戰鬥,就算贏了也看不到未來。然而,他們仍舊忍不住利誘,拚死挑戰《禦園》。」


    所以我才會尋問伊瀨深雪。


    結果也如我所料。


    「在背後操作情報,策動《異戰雪原》攻擊《禦園》的也是同一個人。換言之,關於那件事我得出了一個結論。那是削弱《禦園》戰力,或測試《禦園》戰力的行為。」


    那麽,動機又是什麽?這一連串的事件若互有關聯,為何對方是攻擊《禦園》全體,而不是針對皐月呢?


    「答案是,敵人鎖定的目標正式歸化《禦園》——受到了《族長》的庇護。要殺掉你,他不得不麵對《禦園》。」


    我不清楚,為何他這麽想殺害皐月。我甚至不曉得,問題出在皐月本身或本家血統上。這一點我想隻有凶手最清楚。


    可是,我該做的同樣不變,無關凶手的動機為何。


    「對方想削弱處理班的戰力,我也還有過去的作戰計劃可用。因此,我決定趁他再次下手前——趁他還沒有傷害到你,將他抓起來。」


    「那、那……哥哥做的這些事情,全部……全部…………都是為了皐月囉!?」


    也不曉得是生氣還怎樣,整張臉急速漲紅的皐月激動起身,我冷冷地回她。


    「少自戀了,你是我的妹妹沒錯,但我也不可能隻為你策劃一切。我是《族長》,有人危害《禦園》——危害《禦園》核心的本家血脈,他就是我和《禦園》的敵人。」


    所以————我要毀了對方。


    「…………用這種借口……哥哥也太狡猾了。」


    皐月紅著臉嘟起嘴巴,我是哪裏狡猾了啊?


    我的說明可還沒結束。


    方才的說明,是我行動的動機。這家夥要是願意幫助我,我必須說明我的打算,以及之後即將發生的事情。


    「那家夥——那個鎖定皐月、引起好幾個事件的幕後黑手,並沒有其他的同夥。日本雖然不是大國,但要抓住一個犯人的行蹤也不容易。」


    於是。


    「我設立包圍網,封住對方的行動。我要讓他知道,他幹下了這些大事,《禦園》的《族長》也準備全力以赴了。這樣他要殺害皐月,勢必會認為《族長》是一大阻礙。」


    另外,我還下了一步險棋。


    「現在全日本警戒森嚴,我卻刻意放空《禦園》本部的守備,引誘對方前來。這樣他才會以為,除掉《族長》就能輕易殺掉皐月——好痛!?」


    「哥哥、你是笨蛋嗎!?」


    「在別人說明時呼巴掌的才是笨蛋吧!?」


    我按著臉頰破口大罵,皐月的栗色眼眸狠狠瞪了我一眼。


    「哥哥的解釋太複雜了,皐月幾乎一半以上都聽不懂,反正大意就是——哥哥為了幫助皐月,不惜以自己為誘餌,來引誘傷害皐月的犯人對吧!?」


    「你理解得很透徹嘛——哇啊!?」


    皐月又賞我一巴掌!?這家夥也太好戰了吧……


    「這種近乎妹控的變態義舉,為什麽不和皐月商量呢!你知道皐月有多擔心嗎,這個笨蛋哥哥!」


    「煩死了,不要叫我笨蛋啦,笨蛋妹妹!」


    「呃呃……那個、你們冷靜一點吧?乖喔,現在不是兄妹吵架的時候……」


    「姊姊請你先閉嘴!」


    「鈴莉你別打岔!」


    「對不起!」


    啊、好啦,話要講成這樣就對了。


    我也是……我也是很掙紮啊……!


    「這種事情我怎麽說得出口啊!我現在告訴你實情,你不就嚇得魂不守舍了嗎!我很擔心你受不了打擊精神崩潰耶!」


    「知道自己以前差一點丟掉小命,還害哥哥姊姊麵臨生命危險!皐月當然魂不守舍啊!你別看皐月平常大而化之,皐月也是很纖細的少女喔!?」


    「纖細的少女會扔鐵錘甩巴掌喔!笨蛋!」


    「這點小事任何人都會做啦!請不要瞧不起少女好嗎!」


    語畢,皐月又要動手打我,我趕緊抓住她的手臂。


    「你放手啦!讓皐月打你啊!」


    「這已經偏離你原本的目的了吧!?」


    我再抓住皐月另一隻不安份的手,和怒吼的皐月大眼瞪小眼。


    「看你擔心我也很不好受啊!可是如果告訴你真相——讓你知道我們為何要行動,依你溫柔的性格,一定會以為是自己給周圍的人添麻煩——你來我們家沒多久,我就很清楚你的個性了!」


    皐月一旦以為「是自己給周圍的人添麻煩」,她絕對會——


    「你絕對會離開我們對吧!我就是討厭你離開,才不肯告訴你真相啊!好不容易找到你這個妹妹,不想和血親分別的不是隻有你一個啊!」


    我都忘了,自己多久沒有大吼過了。


    劇烈喘氣的我,瞪著同樣激動的皐月大叫。


    「我最重視的是鈴莉,不過你也是我的家人啊。我再也不想失去家人了!不論發生什麽事情、不論要付出何種犧牲,我死也要保住家人!」


    我們互瞪了一分鍾或五分鍾左右吧。


    皐月放鬆手臂的力量,雙眼也不再凝視著我。或許是亢奮的關係吧,滿臉通紅的她鬧別扭地說:


    「…………哥哥一臉嚴肅地說這種話……皐月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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