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許子安哭成了淚人,程清寒朝百草仙子擺了擺手。


    百草仙子搖了搖頭,離開。


    營帳裏,隻剩下程清寒和許子安,還有那斷斷續續,壓抑的哭聲。


    程清寒拿起一瓶普通的藥酒,自飲自酌了一杯,道:“我沒有你這個遭遇。你說的對,我出生皇室,從小被人視為五千年不世出的天才。不管做什麽,大家都在誇我。不管做什麽,大家都替我掃除了障礙。”


    許子安抹了一把眼淚道:“所以說,大師兄,我做錯了什麽?”


    程清寒沉默不語。


    許子安又道:“掌門的話,讓我一度一蹶不振,直到齊王室聯係到我。他們說,在上次我和掌門拜訪王室的時候,他們就覺得我為人多有才識,希望我能在千機宗好好修煉。將來有所成,就讓我進入王室。”


    雙手死死地抓住程清寒的手,許子安激動道:“大師兄,你說,這是不是絕境逢生?”


    程清寒看向許子安,臉上浮現一絲同情之色。


    許子安仿佛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之處,急忙鬆開程清寒的手,一臉自得道:“我許子安是何等人?有了一次機會,自然懂得抓住。所以,我拚命地爬啊爬。後來,王室來千機宗尋找人才,千機宗無法拒絕。全宗所有人都不敢接受王室的好意,因為大家都知道宗門並不想和王室走得太近。可我敢!”


    “我不單敢,我還要像一把如鯁在喉的魚刺,卡在掌門和眾長老的喉嚨口,讓他們看著我難受卻又無法出手幹掉我!”


    “以前我還怕他們有一天會不顧宗規處理我,自從那次之後,有了王室的撐腰,我已經什麽都不用怕了!”


    “我將從宗門所學轉而教給王室子弟,我讓王室之地比宗門弟子更出色。”


    “哈哈哈,看著掌門和各大長老稱呼齊泰為萬年一見的天才時,大師兄,師弟我心裏那是開心啊!”


    “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如此看重的天才,隻不過是我的一個弟子而已!”


    “你能想象我看到掌門驚奇地看著齊泰時的滑稽表情嗎?他當初斷定我許子安終生將會沒前途,而如今,卻對我弟子如此癡迷!”


    說著,說著,許子安突然喋出一口鮮血。


    臉色微微一變,許子安拚命地擦著嘴角的鮮血,一臉不解地看著程清寒。


    程清寒沒有看許子安,而是看向營帳外,幽幽地歎息了一口氣道:“所以,你之所以會背叛師門,是覺得掌門對不起嗎?”


    “對不起?”許子安咆哮道,“就他那種廢物,死在眾人刀劍之下,有什麽資格再讓我背叛?一開始我是憤恨,而後來我發現,他沒那個資格!我許子安是天才,他才是廢物,是個沒有能力的廢物!如果我是掌門,千機宗早就成為齊國第一宗門了!”


    鮮血突然大口大口地從嘴裏喋出來,許子安眸子劇縮著,臉色慘白,怔怔地看著程清寒道:“大師兄,你給我下毒?藥酒你有毒?可你明明喝了也沒有事情!”


    程清寒依舊沒有回答許子安的話道:“那你為什麽最後要背叛宗門?若非二長老、六長老、七長老和八長老,還有那位絕世高手出手幫助,千機宗兩萬多名弟子,就要死在你手裏。”


    “哈哈哈哈,你說我為什麽這麽做?你說為什麽?自然是想要出人頭地啊!千機宗既然注定無法讓我許子安一飛衝天,那我隻能將它當成腳踏石飛上去了!你看,自那之後,我許子安不就成為了齊國的大將軍嗎?哈哈!你去問問,大師兄,在大荒,有哪個人有我許子安一樣在那麽短時間從一個籍籍無名的窮小子成為一代大將軍的?沒有!”


    鮮血約約地從許子安口中流了出來,許子安兩手撐在桌子上,死死地瞪著程清寒,含糊不清道:“你果然是禽獸!從一開始,我就不該信你的!”


    “師弟,你很厲害,真的。”程清寒轉過頭,看著許子安道,“在我認識的人中,沒有幾個人有你一樣出色。”


    許子安無力地撲在一堆飯碗上,眼珠子瞪得老大,不解道:“那,那你還要殺我?大師兄,給我解藥,從此,我一心一意服侍你,助你成為天下的霸主!”


    程清寒一臉悲哀地看著許子安漸漸渙散的目光,渾身抽搐的身體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我也不覺得掌門做得對,可是,這不是成為你背叛宗門的理由。或者,我沒有你一樣淒慘和悲苦的身世,可並不是說你有了這身世,你就能夠為所欲為。”


    “這天下,每天有多少人麵對著不公平的對待?有多少人鬱鬱不得誌?如果都像你一樣從此將所有人都視作腳踏石,這個天下早就亂了。”


    看著許子安一動不動,眼珠子也徹底失去了色彩,程清寒站起身,朝著營帳外走去道:“而且,你隻記得世人對你的不公,卻沒有想到,你為千機宗,為這個世界做過什麽?一味索取而不知感恩,一旦遇到不公平就怨恨,說我是禽獸,而你自己又是什麽?”


    幾個士兵衝進營帳,將許子安拖了出來。


    外麵,千機宗和逍遙門眾弟子已經站在外麵,將營帳圍得水泄不通。


    士兵將許子安的屍體扔在他們身前,所有人都沉默著。


    剛才百草仙子離開的時候,就是去召集他們過來。


    營帳裏程清寒和許子安的對話,他們也都聽在耳裏。


    程清寒站在眾千機宗和逍遙門弟子前,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臉上一片肅殺之氣,聲音冷得幾乎要空氣凝結一般道:“今天,我和許子安師弟的說的話,也是我一直以來想和你們說的話。”


    “我知道,這十年來,不少人修為見長,可你們很多人職位和地位卻沒有隨之提升。我知道,已經有很多人開始不滿了。”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程清寒厲聲道:“我就是想告訴你們,想著你們這十年的變化是誰帶給你們的!沒有你們身後的宗門,沒有大夏,沒有大夏的百姓在背後支撐著你們,你們這十年會變成什麽樣?”


    “每個人都可以憤憤不平,但是,請你們認清一點,你們身後的宗門不欠你們的!大夏不欠你們的!百姓更不欠你們的!”


    “感到不平,感到不公,可以!用出你們的全力,努力在你們同期之中嶄露頭角!”


    “我大夏國養不起一群白眼狼!”


    “想要更多更好的地位,拿出你們畢生所學,為了你身後的宗門、大夏和百姓剮下一身肉再說!”


    “屆時,我程清寒若命還在,我,準許你們站在我麵前,指著你們的功勳說——”


    “這是我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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