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限你在五分鍾內去買果汁給我。」
真奈這麽一說，伊織就得跑去買果汁。
而有的時候——
「我累了，來當椅子吧。」
真奈會要求伊織當她的椅子。
或者要求他毫無意義地一直不斷跳來跳去。
每次真奈都會全身發抖，嘴角露出嗜虐的笑容。讓『討厭的』伊織對她絕對服從，真奈似乎藉此得到了快感。
就這樣，自從伊織向真奈宣誓會對她絕對服從那天以來——『第四節課的舔舔事件』後，已經過了將近一個禮拜了。
午休時間，在教室裏。
伊織從桌上抬起臉來，感受到周遭投來不知道該說是同情——還是憐憫的視線。
自從那個『事件』以來，周遭的人看伊織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令人遺憾的家夥一樣。
因為對那些不知道魔眼存在的學生們來說，真奈的變化——黑真奈化是因為跟伊織吵架造成的。因此，在他們的眼裏，伊織做的那些行為，都是為了要讓生氣的真奈原諒他才做的。
但跟憐憫不同的是——也有人對他投以羨慕的眼神。
到底……有什麽好羨慕的啊。
「……雛穀同學，你沒事吧？」
這時——
坐在他旁邊的蘇菲亞，睜大藍色眼睛看向他。
伊織為了讓她放心，露出了苦笑。
「嗯，反正我也習慣被她耍了。」
「啊，是嗎……說、說得也是呢。那個，藤村學妹有說……不過我不太清楚，聽說那個……那個舔腳的行為啊，對於有些人來說……算是一種『獎賞』耶。」
「…………」
蘇菲亞稍微放鬆了表情說著，伊織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呃，既然如此……你也可以，舔我的，腳喔……開、開玩笑的……」
蘇菲亞用手捂住嘴巴，聲音小到幾乎快要聽不見。
「等一下，我、我就說我沒有那種興趣啦！不要連你都把我當成是變態啦！」
「你、你聽得到嗎？」
蘇菲亞看起來非常吃驚。
「？當然聽得到啊……」
蘇菲亞的臉瞬間變得通紅，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臉，背對著伊織。
「說、說得也是。不可能一直都聽不到的吧……嗯，我得小心點才是……」
「？」
伊織不解地微傾著頭。他還是聽不太懂蘇菲亞在說什麽。他該不會是聽到了不該聽到的事情吧？
蘇菲亞呼出好大一口氣，看起來已經冷靜下來了。她再度轉身看向伊織。
「不過，既然如此，為什麽小奈要故意叫雛穀同學做些討厭的事情呢……？大家都說追根究底的話是雛穀同學的錯……但實際上不是吧。」
「那個……」
「欸，小奈到底怎麽了呢？果然有點怪耶……」
至今沒有人問過的事，蘇菲亞倒是很直接地就問出口。
「我不想要看到小織被迫做那些討厭的事……就算小織覺得無所謂，我也不喜歡。」
「蘇菲亞……？那是什麽——」
意思？正當伊織打算這麽問的時候——
「學長，覺悟吧。」
是真奈的聲音。
真奈站在教室入口，雙手交叉環胸。在她後頭還有景。
伊織的眼神停留在她頭上黑色的緞帶。那個『事件』後，景說『現在的真奈適合這個顏色』，所以幫她配了這個發飾。
看到伊織之後，黑真奈露出陰暗的笑容。
「嗬嗬嗬，今天要叫你做什麽呢？」
2
啪、啪——
每當伊織的手掌貼在冰冷的地上時，冷淡的聲音便響遍走廊。
伊織變成了真奈的『馬』。他手腳並用跪趴在地上，背上坐著真奈。
沒想到會有這一天的到來。
「嗬嗬嗬……學長，感覺怎麽樣啊？我覺得很舒服耶。超輕鬆的，這就像是我的專用小車一樣耶。」
「馬跟車應該不太一樣吧……算了，我現在應該往哪裏去呢？」
「嗯，我還沒想到耶。就先繞學校一圈，帶我去我沒去過的地方介紹一下吧。快跑，快跑。」
真奈吆喝著，坐在伊織背上晃啊晃的。
「…………」
伊織無言地看著她，真奈嘟起嘴巴。
「怎麽樣？你有什麽意見嗎？」
「不，沒有……」
真奈不使用魔眼，因此相對地，伊織答應會對她絕對服從。
伊織再度移動手臂。
啪、啪——
視線比平常還要低，伊織眼裏的走廊像是另一個新世界。不過，他並不想來到這個世界。
這時……他發現眼前有女生們在談笑。她們一注意到伊織，隨即驚訝地睜大眼睛，躲到走廊邊。經過她們身邊的時候，伊織隻能低著頭，盯著地板瞧。之後他便聽到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私語聲。
——好想哭。
真是的，怎麽可能會有這種『獎賞』呢？
然而……
「啊啊，我也好想當真奈喵的馬啊……」
「我想要舔她的腳！」
躲在走廊轉角或是從教室窗後偷瞄她們的人，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我可不一樣啊。
要是幹脆讓自己也那樣想的話，應該會比較輕鬆吧……不，怎麽可以那麽想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的真奈並不是以往的真奈……她是黑真奈啊……
「小景，你也一起坐吧。」
真奈對走在身後的景說。
「咦……我也要坐嗎？」
景訝異地回問。自從她目睹真奈使用魔眼的那一天起，她就常常心不在焉的。
「小景，來啊，坐這裏。」
真奈稍微抬起臀部往前坐，然後拍了拍已經空出位置的伊織腰部。
「……如果真奈這麽希望我坐的話，那就沒辦法囉。」
「啊，喂，藤村？」
「學長閉嘴，來吧，小景請坐。」
「嗯。」
景側身，一屁股就坐在跪趴在地上的伊織腰部。
「學長，請不要誤會，是因為真奈要求我才坐的。我完全沒有覺得學長屈辱的表情很棒喔。」
「你一定有這麽想吧……！」
「囉唆耶，學長。安靜地往前走啦。」
「唔。」
這是兩個人約好的，伊織不能反悔。
承受著兩個人的重量，伊織繼續往前走。
啪、啪——
伊織覺得周遭對他的注目程度似乎又更增加了。
……這是什麽情況啊？
「跟真奈兩個人一起騎坐在學長身上……」
景嘴裏碎碎念著。她的手環在真奈的腰際。就算她表現出『兩人一起騎腳踏車』的氣氛，伊織也覺得很尷尬啊……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啊？
「學長要再快一點，速度不夠。」
「唔，啊。」
「嗬嗬嗬，再快點，再快點。」
「唔，喔，啊啊啊啊啊啊。」
伊織已經豁出去了。
「嗬嗬，沒錯，就是這樣。啊，要右轉喔，轉彎。」
「喂，你啊。」
真奈雙手抓住伊織的臉，強硬地把他往旁邊拉，要他轉彎。
這時——
「呀！」
一道可愛的尖叫聲響起。
轉彎的地方正巧有個女學生—
—伊織的頭就這樣鑽進那女生的兩腿之間。
3
……好痛，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伊織一下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為什麽視線前方是一片黑暗呢？
……沒記錯的話，剛剛應該是撞到人，然後直接趴倒在地上……
伊織的身體撐著背上兩個人的重量，被壓在地板上。
……為什麽？為什麽什麽都看不到？
而且呼吸好困難，就像是有一塊布蓋在臉的四周。
「等一下，不要動啦，笨伊織！」
「咦？」
一道聲音響起之後，伊織眼前的視野突然變得明亮。
伊織看到那女生按著自己的裙子，坐在地上。
那個滿臉通紅，瞪著他的人是——
「什麽呀，是白米啊？」
「是白米呢。」
是真奈跟景的聲音。
「……白米？」
伊織也反問。
「不要一直叫我白米！」
這時，白米——椎名伊寧發出怒吼。
「話說回來，伊織！你鑽進人家裙子裏，連句道歉都沒有是怎樣啊？」
「咦？啊？裙子？裏麵？」
伊織終於理解到剛剛自己到底是處於一種什麽樣的狀況。
他背著真奈跟景，頭鑽進了椎名的裙子裏——以一句話來說的話，不，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就是非常地慘烈。
「你應該沒有在偷聞吧。」
「我、我才沒有！我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啊？為什麽？這是伊寧的小褲褲耶，給我聞啦！」
看來椎名陷入了混亂。
「你要我怎麽樣嘛！」
「給我道歉啊！」
「……對不起。」
喀喀喀，看到椎名幾乎要馬上衝過來咬他的樣子，伊織連忙率直地道歉。
「對了……伊織，你又在幹嘛了啊？」
椎名站起身，雙手扠腰，以一副很受不了的態度說。
「話說回來，豆子小鬼，你也差不多該收手了吧。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我也不想知道，不過，沒必要害自己的男朋友出來丟臉吧。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嗎？夠了喔，我光看都覺得不舒服。」
真奈坐在伊織的背上，一直瞪著椎名看。
「……哼。」
隨即又轉過頭去。
「好啦，學長、小景，我們走囉。學長，你什麽時候趴下去啦？趕快變回馬啊。」
「呃，你先下來吧……」
趴在地上的伊織呻吟著。老實說真奈跟景的個子都很小，勉強要抬起來的話，其實是做得到的……
「真奈，我們得先下來一下。」
「真拿你沒辦法耶。」
兩人的體重從背上消失後，伊織起身。這時——
「等一下，你居然無視我的存在！」，
椎名豎起眉，手放上站起身的真奈肩膀。
真奈覺得很煩地看著她的手。
「……什麽啊，白米，你還在啊？像你這種人，一點都不重要。」
「什麽啊啊啊啊！」
青筋暴露。
椎名的心裏似乎有某個部分崩裂了。
「是喔，原來如此，你想找我吵架啊……！」
「啊，喂，白米，冷靜點。」
伊織連忙開口。他像是要維護真奈一樣，擋在兩人中間。
「伊織！你幹嘛礙事！」
「忍耐點，真奈沒有惡意。」
「什麽？沒有惡意？那她是什麽意思？」
「那是……」
「就是那個意思，白米，真奈沒有惡意。」
這回換景回答。
「嗄？這是什麽意思啊？」
在椎名的注視下，景難得地別過臉去。
「真奈她……沒有惡意地覺得『你一點都不重要』。不，不隻是你，就連我……真奈也……」
「小景？」
真奈不解地微傾著頭。
「你在說什麽啊？小景跟白米不一樣啊，小景才不會不重要呢，因為小景是我的朋友啊。」
「真奈……」
景微微睜大眼睛。
「是嗎……說得也是呢。謝謝你。」
話說完，景低下了頭，抿緊嘴唇。
「……那麽，為什麽那時候你打算對我使用魔眼呢……？」
雖然景的聲音很小，但伊織還是聽見了。
「藤村……你……」
「……學長，不……我沒事。」
「等一下！你們兩個幹嘛沉浸在兩人世界裏啊？什麽跟什麽啊？真是的，伊織！說明一下讓我聽得懂啊！」
椎名抓住伊織胸前的衣服，搖來搖去。
「等一下，住手，我不能呼吸——」
「欸，伊織，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椎名湊近伊織，對上他的眼神後說道。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豆子小鬼怪怪的耶。雖然她本來就很怪啦，不過現在的她跟平常好像不太一樣……」
從她的聲音聽得出來她很擔心。
……我居然讓她擔心了。
既然椎名跟蘇菲亞兩人這麽擔心真奈，那就算她們也許不會相信，也應該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們吧。
這時——
「啊……小景，我去一下廁所。」
真奈突然說。
「咦？嗯，慢走喔，真奈。」
「啊？等、等一下啦！」
椎名出言製止。
但真奈很快就走進旁邊的女生廁所。
——沒一會兒。
「喔，這不是伊織學弟嗎？你們在這裏做什麽呢？」
有人開口。
學校裏的學生會會長——完美超人時雨總一郎站在走廊的另一頭，向他們揮手。
啪，椎名突然放開了原本抓住伊織胸前衣服的手。
4
完美超人時雨總一郎大步走向伊織等人身邊。
「唷，伊織學弟！我好像感覺到真奈學妹的存在耶，她沒有跟你們在一起嗎？」
才剛走到伊織身邊，總一郎就講些一般人聽不懂的話。
……什麽叫做感覺到真奈的存在啊。
應該說不愧是完美超人嗎？自從這位學生會會長對真奈一見鍾情後，就變得有點奇怪。而且，恐怕還不隻是有點而已。
就在伊織想些失禮的事情時，總一郎的視線已經轉移到椎名身上。
「對了，伊寧學妹，你剛剛是不是有來到學生會辦公室前啊？該不會是有事要找我？」
「啊……那、那是……」
聽到總一郎的問題，椎名垂下了視線，眼睫毛晃啊晃的。
她交疊著放在肚子前的雙手，指尖忸怩地搓來搓去。
「呃……不，沒什麽。我雖然有去學生會辦公室前，但隻是剛好經過而已。」
「是嗎？那就好——如果有什麽煩惱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喔。身為學生會會長，我會盡我所能地幫你。」
「好，謝謝！總一郎少爺。」
……白米？
椎名的樣子怪怪的，站在一旁的伊織戳了戳椎名的手肘，將嘴巴靠近她耳邊，以隻有她聽得到的聲音說：
「……喂，白米……你該不會自己一個人對時雨學長展開攻勢吧？」
椎名也小聲地回答。
「……沒有啦，才不是。再說，這跟你無關吧。」
「……不，可是……不用
我幫忙可以嗎？」
「唔…………唉。」
椎名沒有回答，小聲地歎了一口氣。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
之前明明是椎名說沒有伊織幫忙不行的啊。
「對了，伊織學弟。」
總一郎叫住了伊織。
「最近你跟真奈學妹怎麽樣？」
「呃……什麽怎麽樣……」
伊織心想，這種問法還真籠統啊。以總一郎的人脈，不可能不知道最近伊織跟真奈的情況……
「唔唔，你看看這個。」
總一郎從製服的內側口袋拿出十張左右的一疊照片。為了讓伊織能夠看得仔細，他將照片攤開成扇狀。
「……這是真奈的照片吧。」
「當然囉。」
每張照片裏都有真奈，全部都是這一個禮拜之內拍的。為什麽伊織會知道呢？因為照片裏綁著雙馬尾的緞帶都是黑色的。那是景所搭配的黑真奈雙馬尾，照片裏都是宛如背負著黑色火焰的真奈在對伊織下命令的場麵。
「啊，連我舔腳時的照片都有……？」
「這張是我以很高的價格買下來的。」
「這種照片有在賣啊……」
伊織馬上聯想到，應該是粉絲俱樂部那群人做的好事。
他對景投以懷疑的眼光，她馬上點了點頭。
「有的照片是我拍的。」
「你也有在拍啊……」
「當然啦，我的手機空間存的全部都是真奈的照片還有動畫。會流到市麵上的隻有我嚴選過的一部分照片而已。」
「是嗎……」
「景學妹——不，景會長的作品最有人氣了，因為充滿了對真奈學妹的愛啊！」
「你的作品也不錯啊，總一郎。」
「能夠被景會長稱讚，我實在感到很光榮。」
「那個……然後呢，這照片怎麽樣？」
如果放著這兩個人不管，想必他們會一直聊真奈聊個沒完沒了吧。
總一郎眼鏡下的眼神十分認真，他看著伊織。
「唔唔，伊織學弟看到照片裏的真奈學妹，有什麽想法？」
伊織又重新看了那些照片，每張照片裏的真奈都露出了『賊笑』或『嗬嗬嗬……』等嗜虐性的笑容。
但她的笑容……
「看起來很幸福嗎？」
「…………」
被總一郎如此指責，伊織沉默了。
「伊織學弟，我想我之前也說過了——我喜歡真奈學妹的『笑容』。所以我覺得在你身旁的真奈學妹是最有魅力的。這一點——我今後也能繼續相信下去嗎？」
「時雨學長……」
現在的真奈就算露出笑容，看起來也不幸福。
簡單來說，她隻不過是藉由欺負討厭的人得到歡樂而已，當然不會幸福。
也許真奈沒有自覺——不過她那樣的笑容真的令人感到心痛。
「真奈學妹再繼續像這樣露出痛苦表情的話，我就要把她搶走喔。」
「那可……不行呢，時雨學長。」
「為什麽呢？」
伊織抬起頭，直盯著總一郎看。
「因為，我想讓真奈幸福。」
「是嗎？」
總一郎的臉部表情和緩了些，他用指尖調整了一下眼鏡的位置。
「喔，抱歉。老師叫我過去呢，我先走囉。」
不知道是否是對伊織的答案感到滿意，完美超人一如他突然出現時般，瀟灑地離開了走廊。
總一郎離開後……
「呼……麻煩的家夥好像走掉了呢。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有點怕那個人。」
真奈從女生廁所裏出來，左右看了看，確認完美超人已經離開。
接著她看向伊織，嘴角上揚，露出賊笑——
「嗬嗬嗬，來吧學長，再來當馬吧。」
那笑容讓伊織看了好心痛，他心想，這樣下去果然不行。
「限你在五分鍾內去買果汁給我。」
真奈這麽一說，伊織就得跑去買果汁。
而有的時候——
「我累了，來當椅子吧。」
真奈會要求伊織當她的椅子。
或者要求他毫無意義地一直不斷跳來跳去。
每次真奈都會全身發抖，嘴角露出嗜虐的笑容。讓『討厭的』伊織對她絕對服從，真奈似乎藉此得到了快感。
就這樣，自從伊織向真奈宣誓會對她絕對服從那天以來——『第四節課的舔舔事件』後，已經過了將近一個禮拜了。
午休時間，在教室裏。
伊織從桌上抬起臉來，感受到周遭投來不知道該說是同情——還是憐憫的視線。
自從那個『事件』以來，周遭的人看伊織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令人遺憾的家夥一樣。
因為對那些不知道魔眼存在的學生們來說，真奈的變化——黑真奈化是因為跟伊織吵架造成的。因此，在他們的眼裏，伊織做的那些行為，都是為了要讓生氣的真奈原諒他才做的。
但跟憐憫不同的是——也有人對他投以羨慕的眼神。
到底……有什麽好羨慕的啊。
「……雛穀同學，你沒事吧？」
這時——
坐在他旁邊的蘇菲亞，睜大藍色眼睛看向他。
伊織為了讓她放心，露出了苦笑。
「嗯，反正我也習慣被她耍了。」
「啊，是嗎……說、說得也是呢。那個，藤村學妹有說……不過我不太清楚，聽說那個……那個舔腳的行為啊，對於有些人來說……算是一種『獎賞』耶。」
「…………」
蘇菲亞稍微放鬆了表情說著，伊織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呃，既然如此……你也可以，舔我的，腳喔……開、開玩笑的……」
蘇菲亞用手捂住嘴巴，聲音小到幾乎快要聽不見。
「等一下，我、我就說我沒有那種興趣啦！不要連你都把我當成是變態啦！」
「你、你聽得到嗎？」
蘇菲亞看起來非常吃驚。
「？當然聽得到啊……」
蘇菲亞的臉瞬間變得通紅，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臉，背對著伊織。
「說、說得也是。不可能一直都聽不到的吧……嗯，我得小心點才是……」
「？」
伊織不解地微傾著頭。他還是聽不太懂蘇菲亞在說什麽。他該不會是聽到了不該聽到的事情吧？
蘇菲亞呼出好大一口氣，看起來已經冷靜下來了。她再度轉身看向伊織。
「不過，既然如此，為什麽小奈要故意叫雛穀同學做些討厭的事情呢……？大家都說追根究底的話是雛穀同學的錯……但實際上不是吧。」
「那個……」
「欸，小奈到底怎麽了呢？果然有點怪耶……」
至今沒有人問過的事，蘇菲亞倒是很直接地就問出口。
「我不想要看到小織被迫做那些討厭的事……就算小織覺得無所謂，我也不喜歡。」
「蘇菲亞……？那是什麽——」
意思？正當伊織打算這麽問的時候——
「學長，覺悟吧。」
是真奈的聲音。
真奈站在教室入口，雙手交叉環胸。在她後頭還有景。
伊織的眼神停留在她頭上黑色的緞帶。那個『事件』後，景說『現在的真奈適合這個顏色』，所以幫她配了這個發飾。
看到伊織之後，黑真奈露出陰暗的笑容。
「嗬嗬嗬，今天要叫你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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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
每當伊織的手掌貼在冰冷的地上時，冷淡的聲音便響遍走廊。
伊織變成了真奈的『馬』。他手腳並用跪趴在地上，背上坐著真奈。
沒想到會有這一天的到來。
「嗬嗬嗬……學長，感覺怎麽樣啊？我覺得很舒服耶。超輕鬆的，這就像是我的專用小車一樣耶。」
「馬跟車應該不太一樣吧……算了，我現在應該往哪裏去呢？」
「嗯，我還沒想到耶。就先繞學校一圈，帶我去我沒去過的地方介紹一下吧。快跑，快跑。」
真奈吆喝著，坐在伊織背上晃啊晃的。
「…………」
伊織無言地看著她，真奈嘟起嘴巴。
「怎麽樣？你有什麽意見嗎？」
「不，沒有……」
真奈不使用魔眼，因此相對地，伊織答應會對她絕對服從。
伊織再度移動手臂。
啪、啪——
視線比平常還要低，伊織眼裏的走廊像是另一個新世界。不過，他並不想來到這個世界。
這時……他發現眼前有女生們在談笑。她們一注意到伊織，隨即驚訝地睜大眼睛，躲到走廊邊。經過她們身邊的時候，伊織隻能低著頭，盯著地板瞧。之後他便聽到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私語聲。
——好想哭。
真是的，怎麽可能會有這種『獎賞』呢？
然而……
「啊啊，我也好想當真奈喵的馬啊……」
「我想要舔她的腳！」
躲在走廊轉角或是從教室窗後偷瞄她們的人，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我可不一樣啊。
要是幹脆讓自己也那樣想的話，應該會比較輕鬆吧……不，怎麽可以那麽想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的真奈並不是以往的真奈……她是黑真奈啊……
「小景，你也一起坐吧。」
真奈對走在身後的景說。
「咦……我也要坐嗎？」
景訝異地回問。自從她目睹真奈使用魔眼的那一天起，她就常常心不在焉的。
「小景，來啊，坐這裏。」
真奈稍微抬起臀部往前坐，然後拍了拍已經空出位置的伊織腰部。
「……如果真奈這麽希望我坐的話，那就沒辦法囉。」
「啊，喂，藤村？」
「學長閉嘴，來吧，小景請坐。」
「嗯。」
景側身，一屁股就坐在跪趴在地上的伊織腰部。
「學長，請不要誤會，是因為真奈要求我才坐的。我完全沒有覺得學長屈辱的表情很棒喔。」
「你一定有這麽想吧……！」
「囉唆耶，學長。安靜地往前走啦。」
「唔。」
這是兩個人約好的，伊織不能反悔。
承受著兩個人的重量，伊織繼續往前走。
啪、啪——
伊織覺得周遭對他的注目程度似乎又更增加了。
……這是什麽情況啊？
「跟真奈兩個人一起騎坐在學長身上……」
景嘴裏碎碎念著。她的手環在真奈的腰際。就算她表現出『兩人一起騎腳踏車』的氣氛，伊織也覺得很尷尬啊……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啊？
「學長要再快一點，速度不夠。」
「唔，啊。」
「嗬嗬嗬，再快點，再快點。」
「唔，喔，啊啊啊啊啊啊。」
伊織已經豁出去了。
「嗬嗬，沒錯，就是這樣。啊，要右轉喔，轉彎。」
「喂，你啊。」
真奈雙手抓住伊織的臉，強硬地把他往旁邊拉，要他轉彎。
這時——
「呀！」
一道可愛的尖叫聲響起。
轉彎的地方正巧有個女學生—
—伊織的頭就這樣鑽進那女生的兩腿之間。
3
……好痛，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伊織一下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為什麽視線前方是一片黑暗呢？
……沒記錯的話，剛剛應該是撞到人，然後直接趴倒在地上……
伊織的身體撐著背上兩個人的重量，被壓在地板上。
……為什麽？為什麽什麽都看不到？
而且呼吸好困難，就像是有一塊布蓋在臉的四周。
「等一下，不要動啦，笨伊織！」
「咦？」
一道聲音響起之後，伊織眼前的視野突然變得明亮。
伊織看到那女生按著自己的裙子，坐在地上。
那個滿臉通紅，瞪著他的人是——
「什麽呀，是白米啊？」
「是白米呢。」
是真奈跟景的聲音。
「……白米？」
伊織也反問。
「不要一直叫我白米！」
這時，白米——椎名伊寧發出怒吼。
「話說回來，伊織！你鑽進人家裙子裏，連句道歉都沒有是怎樣啊？」
「咦？啊？裙子？裏麵？」
伊織終於理解到剛剛自己到底是處於一種什麽樣的狀況。
他背著真奈跟景，頭鑽進了椎名的裙子裏——以一句話來說的話，不，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就是非常地慘烈。
「你應該沒有在偷聞吧。」
「我、我才沒有！我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啊？為什麽？這是伊寧的小褲褲耶，給我聞啦！」
看來椎名陷入了混亂。
「你要我怎麽樣嘛！」
「給我道歉啊！」
「……對不起。」
喀喀喀，看到椎名幾乎要馬上衝過來咬他的樣子，伊織連忙率直地道歉。
「對了……伊織，你又在幹嘛了啊？」
椎名站起身，雙手扠腰，以一副很受不了的態度說。
「話說回來，豆子小鬼，你也差不多該收手了吧。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我也不想知道，不過，沒必要害自己的男朋友出來丟臉吧。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嗎？夠了喔，我光看都覺得不舒服。」
真奈坐在伊織的背上，一直瞪著椎名看。
「……哼。」
隨即又轉過頭去。
「好啦，學長、小景，我們走囉。學長，你什麽時候趴下去啦？趕快變回馬啊。」
「呃，你先下來吧……」
趴在地上的伊織呻吟著。老實說真奈跟景的個子都很小，勉強要抬起來的話，其實是做得到的……
「真奈，我們得先下來一下。」
「真拿你沒辦法耶。」
兩人的體重從背上消失後，伊織起身。這時——
「等一下，你居然無視我的存在！」，
椎名豎起眉，手放上站起身的真奈肩膀。
真奈覺得很煩地看著她的手。
「……什麽啊，白米，你還在啊？像你這種人，一點都不重要。」
「什麽啊啊啊啊！」
青筋暴露。
椎名的心裏似乎有某個部分崩裂了。
「是喔，原來如此，你想找我吵架啊……！」
「啊，喂，白米，冷靜點。」
伊織連忙開口。他像是要維護真奈一樣，擋在兩人中間。
「伊織！你幹嘛礙事！」
「忍耐點，真奈沒有惡意。」
「什麽？沒有惡意？那她是什麽意思？」
「那是……」
「就是那個意思，白米，真奈沒有惡意。」
這回換景回答。
「嗄？這是什麽意思啊？」
在椎名的注視下，景難得地別過臉去。
「真奈她……沒有惡意地覺得『你一點都不重要』。不，不隻是你，就連我……真奈也……」
「小景？」
真奈不解地微傾著頭。
「你在說什麽啊？小景跟白米不一樣啊，小景才不會不重要呢，因為小景是我的朋友啊。」
「真奈……」
景微微睜大眼睛。
「是嗎……說得也是呢。謝謝你。」
話說完，景低下了頭，抿緊嘴唇。
「……那麽，為什麽那時候你打算對我使用魔眼呢……？」
雖然景的聲音很小，但伊織還是聽見了。
「藤村……你……」
「……學長，不……我沒事。」
「等一下！你們兩個幹嘛沉浸在兩人世界裏啊？什麽跟什麽啊？真是的，伊織！說明一下讓我聽得懂啊！」
椎名抓住伊織胸前的衣服，搖來搖去。
「等一下，住手，我不能呼吸——」
「欸，伊織，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椎名湊近伊織，對上他的眼神後說道。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豆子小鬼怪怪的耶。雖然她本來就很怪啦，不過現在的她跟平常好像不太一樣……」
從她的聲音聽得出來她很擔心。
……我居然讓她擔心了。
既然椎名跟蘇菲亞兩人這麽擔心真奈，那就算她們也許不會相信，也應該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們吧。
這時——
「啊……小景，我去一下廁所。」
真奈突然說。
「咦？嗯，慢走喔，真奈。」
「啊？等、等一下啦！」
椎名出言製止。
但真奈很快就走進旁邊的女生廁所。
——沒一會兒。
「喔，這不是伊織學弟嗎？你們在這裏做什麽呢？」
有人開口。
學校裏的學生會會長——完美超人時雨總一郎站在走廊的另一頭，向他們揮手。
啪，椎名突然放開了原本抓住伊織胸前衣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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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超人時雨總一郎大步走向伊織等人身邊。
「唷，伊織學弟！我好像感覺到真奈學妹的存在耶，她沒有跟你們在一起嗎？」
才剛走到伊織身邊，總一郎就講些一般人聽不懂的話。
……什麽叫做感覺到真奈的存在啊。
應該說不愧是完美超人嗎？自從這位學生會會長對真奈一見鍾情後，就變得有點奇怪。而且，恐怕還不隻是有點而已。
就在伊織想些失禮的事情時，總一郎的視線已經轉移到椎名身上。
「對了，伊寧學妹，你剛剛是不是有來到學生會辦公室前啊？該不會是有事要找我？」
「啊……那、那是……」
聽到總一郎的問題，椎名垂下了視線，眼睫毛晃啊晃的。
她交疊著放在肚子前的雙手，指尖忸怩地搓來搓去。
「呃……不，沒什麽。我雖然有去學生會辦公室前，但隻是剛好經過而已。」
「是嗎？那就好——如果有什麽煩惱的話，一定要告訴我喔。身為學生會會長，我會盡我所能地幫你。」
「好，謝謝！總一郎少爺。」
……白米？
椎名的樣子怪怪的，站在一旁的伊織戳了戳椎名的手肘，將嘴巴靠近她耳邊，以隻有她聽得到的聲音說：
「……喂，白米……你該不會自己一個人對時雨學長展開攻勢吧？」
椎名也小聲地回答。
「……沒有啦，才不是。再說，這跟你無關吧。」
「……不，可是……不用
我幫忙可以嗎？」
「唔…………唉。」
椎名沒有回答，小聲地歎了一口氣。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
之前明明是椎名說沒有伊織幫忙不行的啊。
「對了，伊織學弟。」
總一郎叫住了伊織。
「最近你跟真奈學妹怎麽樣？」
「呃……什麽怎麽樣……」
伊織心想，這種問法還真籠統啊。以總一郎的人脈，不可能不知道最近伊織跟真奈的情況……
「唔唔，你看看這個。」
總一郎從製服的內側口袋拿出十張左右的一疊照片。為了讓伊織能夠看得仔細，他將照片攤開成扇狀。
「……這是真奈的照片吧。」
「當然囉。」
每張照片裏都有真奈，全部都是這一個禮拜之內拍的。為什麽伊織會知道呢？因為照片裏綁著雙馬尾的緞帶都是黑色的。那是景所搭配的黑真奈雙馬尾，照片裏都是宛如背負著黑色火焰的真奈在對伊織下命令的場麵。
「啊，連我舔腳時的照片都有……？」
「這張是我以很高的價格買下來的。」
「這種照片有在賣啊……」
伊織馬上聯想到，應該是粉絲俱樂部那群人做的好事。
他對景投以懷疑的眼光，她馬上點了點頭。
「有的照片是我拍的。」
「你也有在拍啊……」
「當然啦，我的手機空間存的全部都是真奈的照片還有動畫。會流到市麵上的隻有我嚴選過的一部分照片而已。」
「是嗎……」
「景學妹——不，景會長的作品最有人氣了，因為充滿了對真奈學妹的愛啊！」
「你的作品也不錯啊，總一郎。」
「能夠被景會長稱讚，我實在感到很光榮。」
「那個……然後呢，這照片怎麽樣？」
如果放著這兩個人不管，想必他們會一直聊真奈聊個沒完沒了吧。
總一郎眼鏡下的眼神十分認真，他看著伊織。
「唔唔，伊織學弟看到照片裏的真奈學妹，有什麽想法？」
伊織又重新看了那些照片，每張照片裏的真奈都露出了『賊笑』或『嗬嗬嗬……』等嗜虐性的笑容。
但她的笑容……
「看起來很幸福嗎？」
「…………」
被總一郎如此指責，伊織沉默了。
「伊織學弟，我想我之前也說過了——我喜歡真奈學妹的『笑容』。所以我覺得在你身旁的真奈學妹是最有魅力的。這一點——我今後也能繼續相信下去嗎？」
「時雨學長……」
現在的真奈就算露出笑容，看起來也不幸福。
簡單來說，她隻不過是藉由欺負討厭的人得到歡樂而已，當然不會幸福。
也許真奈沒有自覺——不過她那樣的笑容真的令人感到心痛。
「真奈學妹再繼續像這樣露出痛苦表情的話，我就要把她搶走喔。」
「那可……不行呢，時雨學長。」
「為什麽呢？」
伊織抬起頭，直盯著總一郎看。
「因為，我想讓真奈幸福。」
「是嗎？」
總一郎的臉部表情和緩了些，他用指尖調整了一下眼鏡的位置。
「喔，抱歉。老師叫我過去呢，我先走囉。」
不知道是否是對伊織的答案感到滿意，完美超人一如他突然出現時般，瀟灑地離開了走廊。
總一郎離開後……
「呼……麻煩的家夥好像走掉了呢。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有點怕那個人。」
真奈從女生廁所裏出來，左右看了看，確認完美超人已經離開。
接著她看向伊織，嘴角上揚，露出賊笑——
「嗬嗬嗬，來吧學長，再來當馬吧。」
那笑容讓伊織看了好心痛，他心想，這樣下去果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