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


    當你下定決心做一件事時,一定會有什麽事來幹擾……在我準備好向魔王授課的時候,蕾拉突然報告說我有訪客。


    一大早的……除了準備早餐的我和蕾拉,其他人都還沒有起床。我取水回來後,便將準備早餐的工作交給蕾拉,狐疑地走去迎接來客。


    才剛踏出門口,迎麵而來的是南部軍團的大英雄,現在則是成了逃兵的李·科爾曼。


    「你來這裏,會被薇薇抓起來的。」


    我給同袍一個忠告。


    不過李隻是眯著右眼,冷哼了一聲……輕蔑地嘲弄的表情,很適合那張女孩子似的臉孔。「那種洋娃娃,我才不怕呢。」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口中的『洋娃娃』,恐怕是這世界上最不像傀儡、最自由自在的存在了。


    「先別說這些了。欸,勇者大人,從現在起我要去環遊世界……我之前就和軍方的司令部談過,進入遺跡調查部隊後也聽那洋娃娃說過,也見過禦前議會的成員……不管怎麽想,這場戰爭都太可疑了。無論是貴族的利益、遺跡調查的優先權、古代技術的獨占權等等……我聽過各種理由,但總覺得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我想親自去調查清楚。」


    李說的話,想必是搜集各種情報後,加以分析的結果。


    身在魔王城的我,幾乎得不到任何消息……所以無法否定,而且我也不想否定。李向來就是個不受拘束的人,現在回想起來,當初我離開軍官學校,而他居然留下來了,這一點實在是很奇怪。


    「接下來,我將混在亞契波爾特貿易商同盟中通過關口,向東前往基姆維加爾帕……我打算去找住在那裏的親戚,雖然將近十年沒見過麵了。」


    「這樣啊?那你自己要小心。」


    我能說的也僅此而已……說起來,需要一整個連隊來彌補空缺的男人,實在不需要為他擔心。而且,我相信這家夥不管到哪兒都死不了,就算傳聞說他死了,隔天說不定又會突然出現在眼前了。


    「……要不要帶一點食物在身上?」


    「不用啦!旅行需要的東西我都打點好了,不必再帶什麽……帶太多東西,也隻是增加負擔而已。」


    「也是啦!」


    這麽一來,也沒有什麽我能為他做的事了。


    原本我們就不是會聊上許久的交情……雖然在軍官學校時期曾經同寢過,不過幾乎沒有稱得上對話的交談,大部分都是不可思議地各自保持沉默。


    不過——我卻讓李失去了左眼。


    自此之後,我對待他會不自覺地如履薄冰,讓我們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別扭。


    「你是特地來跟我說這件事的嗎?」


    「不是,我來是因為有東西要還你。」


    咦~我不記得借了什麽東西給李啊?


    這時,李露出一貫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對我左眼做的事,我要還給你……拔劍吧!」


    他說完,便握緊了掛在腰際上的劍柄。


    ……現在讓我說明一下李的左眼發生了什麽事吧。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任誰聽完很可能都會覺得『哪有這種事』。


    我和李原本是軍官學校的同年級同學,軍隊格鬥術的訓練等等也多半在同一堂課。在某次訓練中,我的劍將李的劍彈向牆壁。


    ……我似乎在那一擊灌注了驚人的臂力,而我們的位置也相當靠近牆壁。


    我們使用的是已磨鈍劍刃的真劍,又重又堅硬。


    那麽厚重的劍近距離地打在牆壁上,牆壁便應聲碎裂。


    然後飛散的石壁碎片像箭矢一般射向了李,讓他失去了左眼。


    盡管是一起意外。


    但畢竟也算是我造成的。


    「你果然還沒原諒我啊……」


    雖然我們曾談過此事,而李似乎也接受了事實。


    說的也是,雖然是意外,但畢竟失去了左眼,心裏難免感到憤恨不平吧。


    「開什麽玩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麽會為了那點意外對你懷恨在心啊!」


    李眯起了右眼。


    「我生氣的是,你贏過我之後,竟然不給我交手的機會就離開軍官學校……你贏了我就逃,我可無法接受喔!這次離開王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所以我要先打贏你,再輕輕鬆鬆地出門去。」


    ……傷了這位常勝不敗的英雄卻還能苟活的,該不會隻有我一個人吧?


    不過,就算他不肯原諒我,我也隻能繼續等他原諒啊!


    我最討厭競爭了,又痛又累又麻煩。


    何況——


    「吾的勇者!吾的勇者在哪裏啊!」


    ——魔王大人在呼喚我了。


    「……抱歉,李,我還有工作。」


    「嘖……可惡,又來了~哎,算了!我是認真想和你好好打一場的,如果你不認真打也沒意思!」


    「我以後也不打算跟你交手啊……」


    我討厭戰鬥,麻煩死了。


    「嗄?算了,你本來就做什麽都提不起勁……我有件事要問你,你從軍官學校休學,是因為我受傷的關係嗎?」


    「那也是原因之一啦,不過我根本就不適合那裏啊!什麽團體行動啦、紀律啦、輩分關係啦……而且畢業後不就要開始打打殺殺了嗎?誰要做那種沒半點好處的工作啊~腦子壞了吧?」


    「……我倒覺得你有成為大英雄的潛能。」


    「那是假象啦!我除了爺爺的光環以外,什麽才能也沒有……我知道你沒拿我和爺爺相比,不過對我的期待,大概也是受到爺爺光環的影響罷了。」


    「哎,算了~但我還真是想不透,你怎麽會這麽沒幹勁……」


    李放開握著劍柄的手。


    「再見了,勇者大人。我要去和亞契波爾特貿易商同盟會合,前往基姆維加爾帕啦!」


    「嗯,你小心啦,要是覺得麻煩就回來吧!」


    「我可是逃兵欸!」


    最後,李笑著離開了魔王城。


    ……好啦。


    我也該回去了。


    回到和外界毫無聯係,接下來準備吃早餐的魔王城。


    〇


    「勇者!今天終於要開始『上課』了啊!」


    魔王大人今天也活力十足,看到她我都累了。


    早已化身為『教室』,卻遲遲無法發揮功能的謁見廳,今天總算是派上用場了。


    深紅色地毯上的書桌和椅子,是為了讓學生們上課念書用的。眼前的講桌和背後的黑板,則是用來讓我放置上課用的教科書,必要時可以在黑板上補足內容。


    亞斯茲拉庇王國優異的印刷技術除了展現在娛樂性讀物之外,還運用在教科書上。這個空間裏的對話也不應該是漫不經心的閑扯,而應是世界情勢或曆史等。


    嗯,一想到這個,突然覺得麻煩起來了。


    『本來的功用』實在是太僵化了。


    隻見魔王愛兒愛麗絲拍打著桌子,頭發雀躍地跳動著,期待著課堂開始……那家夥一定是以為有什麽『新娛樂』了吧。她的態度實在無法和『即將開始上課』聯想在一起,真不懂有什麽好興奮的。


    美渚用仿佛窺探到我內心深處的眼神看著我……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她好像有點擔心,又好像在尋找什麽。是對我做為『教師』的本事感到不安嗎?還是其他的理由?


    蕾拉因為被愛兒愛麗絲斥責『上課的時候要坐在椅子上』,所以現在是蹲坐在椅子上……雖然是在椅子上,但坐姿也太奇怪了。好幾次她都差點跌下椅子而慌慌張張的……為什麽就不能普通地坐著呢?


    總


    之,就在期待和不安的視線中,我開始上課了。


    「呃,首先呢——」


    「介紹今天的值日生!」


    ……這是從哪裏學來的啊?啊,對喔,這家夥常常偷看我帶來的娛樂讀物……


    「嗬嗬,吾知道喔!值日生是學生的代表,也就是王。而且吾就是王……這樣各位明白了吧?」


    我明白她很想當值日生。


    哎,我本來也沒打算安排什麽值日生的,所以誰當都好。


    於是在愛兒愛麗絲的口號下,終於要開始上——


    「請等一下。」


    ……什麽時候才能開始上課啊?


    出聲的是美渚。接下來要上的課已經夠麻煩了,為了避免影響課業進行,幹脆禁止上課中使用『等一下』、『為什麽?』好了。


    不過要製止她們也很麻煩,沒辦法,我隻好在腦海裏調整課程的安排,靜靜地觀望愛兒愛麗絲和美渚的交談……


    「陛下,根據美渚調查到的資料,『值日生』不是『學生代表』,而是『教師的助手』。」


    美渚調查的資料,大概和愛兒愛麗絲看的是同一本書吧。


    同一本書因不同的解釋而引發爭論,眼前正是絕佳的範例。但是對我來說這根本不重要,在她們爭論的同時,我向愛兒愛麗絲吐實的欲望也愈來愈低落,隻希望她們能盡快結束爭論。


    「……既然是助手,就不需要勞煩到陛下,還是由身為魔王軍參謀的龍人族代表美渚來擔任吧!」


    「哎呀呀,吾說了由吾來當,就交給吾吧!」


    「不不不,請交給美渚。站在勇者大人身側的助手,還是美渚來擔任最適合。」


    「……吾說吾來當了,美渚,你什麽時候學會回嘴了?」


    「唔嗬嗬嗬嗬……怎麽會是回嘴呢?美渚隻是認為不應該勞煩陛下呀!何況以陛下這麽任性的個性,隻會妨礙教師,無法勝任助手的職務。」


    愛兒愛麗絲和美渚的視線在空中交錯,迸射出火花……看來也使用了魔法角力呢。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兩個人都對『值日生』抱持著莫名其妙的幻想而興致勃勃,問題是這根本不是什麽有趣的工作啊!


    還是說……我帶來的書裏把『值日生』形容成什麽有趣的職務了?


    她們兩個現在怒目相視。


    更麻煩的是,要是我此時開口,就會演變成非得由我來收拾殘局不可,所以我還是乖乖地保持沉默吧。哎,我想回去了。


    「勇者。」


    為了避免被卷入紛爭,我索性躲在講桌後方。不過方才一直沒開口的蕾拉,卻在這時候出聲了。


    「……幹嘛啦?」


    為了避免引起注意,我悄聲地回答她。


    「她們好像起了爭執,我有一個好主意。」


    「好,但你什麽也別說。」


    「請指派中立的我來擔任值日生吧!」


    不是叫你什麽也別說嗎!


    竟然還講這麽大聲!


    因為蕾拉的發言,所有視線都集中到我身上來。原本敵對的兩個人,似乎找到了共通的敵人而逐步向我逼近。


    為了逃避這種麻煩事,我決定要成熟地應對——


    「我肚子痛要早退。」


    「你以為裝病能騙得了誰啊!」


    好敏銳。


    可是我在軍官學校的教官,也曾為了躲避李的質問,用這個借口逃走了啊?這麽做應該不會才對。


    而且老師放棄上課,學生應該要開心才對嘛!


    這就是所謂的那麽回事吧……上課呢,就是必須好好地、慢慢地教導無聊又麻煩的『義務』。


    然而眼前的狀況卻是——


    「勇者啊,要指派值日生的話就指派吾,這是命令!」


    「陛下不適合這份職務,請務必以能力來判斷人選。」


    「我要當!我是魔王軍先鋒,所以應該最先指派我!」


    不想點辦法不行了。


    雖然很想說你們自己決定就好,但看她們的眼神,就知道她們不可能協調出什麽結果的……似乎還是非得由我來解決不可。


    我現在已經完全不想上那什麽麻煩課了。


    哎,我還是會上課啦……


    〇


    最後決定值日生采輪流製,第一棒是愛兒愛麗絲。


    光是決定順序就吵翻天,當她們理解每個人都輪得到時,才總算是定案了。


    輪流製度實在是太棒了。每個人都輪得到,自然沒什麽好爭的了。她們爭執的原因,是以為這是一人獨占的職務。


    ——現在席卷大陸全境的長期戰爭,也是始於獨占的欲望。


    ……終於到了我向魔王等人揭曉世界並不和平的時候了。


    課堂已在愛兒愛麗絲的號令下開始了,三人分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注視著講台上的我。


    期待。


    以及少許的不安。


    都借由她們的視線傳遞給我。


    我的決定是否會造成世界毀滅呢……我也深感不安。


    此時的我也隻能相信,她們並不是真心想要毀滅人類。


    啊,這麽一想,心情就輕鬆許多……魔王等人都有些笨拙,和城外的世界截然不同。既不會趁隙攻擊對方,也不會故意說謊來套對方的話,每個人都和樂地相處在一起。


    因此,隱瞞真相實在是非常痛苦的事。


    ……我已經下定決心了。比起眼前的麻煩事,我更討厭麻煩的狀況永無止境的持續下去。隻要解決眼前的難題,一定會輕鬆不少。


    這麽一想,我稍微燃起了努力的動力。


    這是沒有幹勁的人,唯一提起幹勁的方法。


    接著,就是怎麽起頭了——我稍微思考了一下。


    不過,思考實在是太麻煩了。


    「嗯……這個世界,現在正陷入戰爭中。」我開門見山地說了。


    然後稍微觀察了一下魔王她們的反應。


    蕾拉依然歪著頭,搖動著尾巴……大概沒聽懂吧。沒想到她的智能比我所想的還令人遺憾。


    美渚則是……歎了口氣。看來她似乎早已察覺到了。說的也是,每次隻要一提到世界情勢,我就立刻改變話題……要是她沒察覺到反而更奇怪。


    ——但還是有點奇怪。


    至於在沒有戰爭的世界中長大,打從心裏祈求和平,每天想著『和勇者玩樂』的魔王愛兒愛麗絲——


    「……你對吾說謊嗎?」


    她似乎沒有察覺到。


    或是說,她相信我。


    相信因身為勇者的孫子而被選為勇者,地位能力經驗樣樣皆無的我所說的話。


    「陛下,請容我說一句……」


    「美渚你閉嘴!吾在問勇者!」


    愛兒愛麗絲的紅色眼瞳直直地看著我。


    有夠麻煩的、我想回家……很不可思議地,我竟然絲毫沒有這樣的念頭。


    隻是單純地覺得——很抱歉。


    如果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們對人類這麽友善,並非真心想要毀滅人類,我就會早點告訴她們。


    完全是不可能的假設。


    我在這裏生活了三個禮拜,才深刻地體認到魔王等人是打從心裏向往著和平……想要一見麵就互相理解,是不可能的。


    因此,我隻能盡最大的努力、帶著歉意、不怕麻煩地告訴她們發生在這個世界上的事。


    「這個世界長久以來都處於戰爭之中,所有男孩子幾乎都上了前線,也有不少女孩子自願前往戰場。如今,在這個世界被稱為『英雄』或『勇者』的,不是解除世界危機,而是帶


    領自己國家打勝仗的人……即使在遠離前線的王都,戰爭一詞早已徹底侵入了日常生活中。」


    「所以說,你——」


    砰!愛兒愛麗絲雙手拍桌,站了起來。


    「——你打算欺騙吾、將吾封印嗎?」


    轟——!愛兒愛麗絲的周圍卷起黑色的火焰。


    從她的視線可以清楚感受到,我的回答將決定火焰是否爆發。


    不過……愛兒愛麗絲啊……


    如果要威脅我,應該露出更凶惡的表情啊!


    你用那麽悲傷的神情看著我,都快搞不清楚誰才是被害者了。


    「我的工作就是欺騙你們,不讓你們察覺世界發生了戰爭,不讓你們毀滅這個世界……在這座城裏,像這樣一直生活下去。」


    「吾很快樂啊——」


    愛兒愛麗絲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就算生氣,就算無聊,吾還是很快樂啊!忘了毀滅世界,忘了總有一天會死的宿命,每天都很快樂啊……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謊言嗎!你的意思是你腦子裏隻想著怎麽欺騙吾一邊笑著一邊在心裏祈禱吾早日消失嗎!」


    ……不是的。雖然與整個世界相比,我無法判斷孰輕孰重,但至少與任務相比,魔王等人對我來說當然重要得多,所以我才會決定說出世界的真相。


    「吾一直那麽相信你……」


    我可以否定的,但我無法否定。


    看著魔王悲傷的神情,那些理由和道理都不重要了。


    我欺騙了她是不爭的事實……因為不想欺騙她而決定告訴她真相,其實也是為了自己。愛兒愛麗絲帶著傷心的表情,轉身走出了教室。


    我無法出聲叫住她,隻是呆立在原地。


    好冷……身體仿佛急速失去熱能,我想是因為聽到她說『我一直那麽相信你』『你背叛了我』,受到強烈的衝擊吧。


    背叛愛兒愛麗絲的衝擊,遠比決定背叛命令時要來得震撼。


    「哎,你竟然說出來了呢!」


    正當我茫然不知所措時,傳來了一聲苦笑。


    美渚以袖子輕掩嘴角笑著說道……看來她的確早就知道了。


    「……為什麽你沒告訴愛兒愛麗絲呢?你不是她最忠實的仆人嗎?」


    「一開始是因為不想讓陛下受到傷害,而且陛下似乎也很期待見到勇者大人。再說,也沒有確切的證據呀。」


    「要說證據的話,不是有嗎?」


    「或許吧。但是,真正確定是在陛下的內褲事件之後,當時美渚已經無法懷疑勇者大人了。」


    ……居然真的遵守著罰則啊?魔族都是如此,還是美渚是特例?


    「……蕾拉也察覺到我在說謊,而一直保持沉默嗎?」


    「說謊?」


    蹲坐在椅子上的蕾拉好像第一次聽到這個字眼似的,歪著頭覆誦著。


    「呃,是啊~因為世界上有戰爭嘛!而我一直隱瞞你們,說什麽世界和平啊?」


    「隱瞞我們嗎!?」


    「是啊!」


    她似乎很震驚。


    我才驚訝好嗎!


    「我、我沒有察覺……不過說起來,若不是因為戰爭或災禍,魔族是不可能顯現在這個世界上的。」


    對喔~嗯,說的也是……


    認真思考的話……其實也不用思考,連蕾拉都知道。


    愛兒愛麗絲絲毫沒有察覺到——是不可能的。


    難道說,雖然她理智上能判斷,但內心卻不願意懷疑我、懷疑人類?


    這麽一想,原本冷卻的身體再度溫熱了起來。


    我不能再繼續背叛她。


    就算難看,就算沒有意義,我也必須努力向她解釋才行。


    ——我不是從頭到尾都欺騙著你喔!


    ——和你們一起生活,遠比城外的生活更加來得開心喔!


    「……我應該去追她嗎?」


    在這種時候,怕麻煩的我果然有點退縮。


    對於這樣沒用的我——


    「哎,比起美渚去,由勇者大人去追陛下比較好喔。」


    美渚笑著回答。


    至於蕾拉——


    「我不知道。勇者想怎麽做呢?」


    則是完全處於等待指示的狀態。


    嗯,我也覺得自己應該追上去。


    傷害她的人是我,所以應該由我去解釋清楚。


    「那我離開一會兒。等我回來,我們再繼續上課。」


    「我們會在這裏等著的。」


    「好的,沒問題!」


    在她們的聲援下,我也不能反悔了。


    真麻煩——此時的我並不這麽想。因為放任不管,之後會有更大的麻煩。而且,比起麻煩,我更加感到抱歉。


    因此——


    在了解一切的美渚和什麽都不知道的蕾拉的目送下,我飛奔出教室尋找愛兒愛麗絲。


    〇


    我四處尋找著愛兒愛麗絲,來到了練兵場。


    當初為了找內褲,我把這座城的構造都摸得一清二楚……意外的是,這座城能藏身的地方少之又少。不過為了避免暗殺者潛入,亞斯茲拉庇王國的城內部也幾乎可以一覽無遺。


    由於從內部無法打開城門,所以沒有尋找城外的必要。


    於是我先從練兵場找起——果然立刻就找到了愛兒愛麗絲。


    「愛兒愛麗絲!」


    太陽已經下沉,將世界染成一片火紅。


    愛兒愛麗絲麵向沒入城牆的太陽,背對著我。


    她停下了腳步……和我相距二十步之遙,即使伸長了手臂也無法觸及,追趕也恐怕來不及。


    所以,我出聲呼喚她。


    「很抱歉,我一直瞞著你,對不起!」


    「……不——」


    愛兒愛麗絲沒有回頭。


    「是吾不對。討伐即將毀滅世界的吾是勇者的職責,吾自己也希望毀滅的是吾,而非這個世界……謝謝你保持沉默,因為吾相信你,所以才能相信這個世界沒有戰爭。吾要在人類死掉之前殺了他們——是你你讓吾不至於犯下這種錯。勇者啊,你所做的一切是正確的。」


    說到這裏,愛兒愛麗絲回過頭。


    她的長發在晚風吹拂下搖曳著。


    眯起的紅色眼瞳配上笑容十分迷人。


    「然而,勇者啊,吾光是看著你就感到心痛。並非認為相信你的吾很愚蠢,也不是憎恨欺騙吾的你,而是不想再見到映在你眼中的吾罷了。」


    「什麽意思?」


    「吾改變了。吾沒有為了和平犧牲生命的覺悟,也沒有厭惡消逝的高尚情操,更沒有為了全人類、全世界,否認自己存在的決斷力——吾應該死去,但吾卻變得怯懦而害怕死去。」


    「說什麽應該死去啊……」


    「吾是魔王啊!」


    愛兒愛麗絲展開雙臂,望著天空。


    仿佛在向全世界宣示般地說道:


    「殺死殺害人類的愚蠢人類,摧毀毀滅世界的愚蠢社會。讓萬物歡欣鼓舞吧!這是吾的命令!吾賜與的毀滅將成為救贖!將地表上燃燒殆盡,加以淨化。摧毀所有建築,回複一望無際的大地。毀滅所有人類,以獲得新生……望著失去一切的地平麵,落下一滴眼淚。這正是吾的命運。借由毀滅來淨化世界,就是魔王的任務。」


    「……」


    「所以,殺了吾吧!」


    魔王麵向著我,流下了一滴眼淚。


    流下了為了毀滅世界的那滴眼淚。


    ……啊,是啊!


    你和我的世界,在那座魔王城裏。在意識到自己的使命,察覺到


    事實,領悟了真實,取回自己的責任時,那裏的生以及那個世界——便與毀滅無異。


    「美夢結束了。這一回的記憶,真的非常快樂呢。不過如果夢注定要醒,吾也不能一直沉溺在午睡中。去尋找殺了吾的方法!終結魔族的威脅吧!吾再次祈求自身的滅亡。如果可能的話——吾希望能死在你的手裏,而非他人!」


    我不想下手。


    你不一定得死,一定有別的方法。


    雖然可能要花上一段時間,也不能保證任何結果。


    若這是我的意願,也是你的希望,我們一定能找到除了滅亡以外的方法。


    然而,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能說服愛兒愛麗絲。


    ……我本來就不擅長與人交談、說服別人,如果找不到適合的語句,再怎麽說也是徒勞。


    更何況——


    「喂~勇者大人——」


    ……與其說是呼喚聲,倒不如說是掠過背脊的恐怖感讓我回過頭。


    呼喚我的人——是李。


    他什麽時候進城的?而且他不是和貿易商同盟去基姆維加爾帕了嗎?我滿肚子的疑問……不過,所有的疑問瞬間一掃而空。


    「……那把劍上,是誰的血跡?」


    他拿著一把從未見過的黑劍,上頭還滴著血,我不禁背脊發涼。


    「啊,這個啊……」李輕蔑地笑著。「沒什麽,不過是來城裏找你時,遇到了點麻煩。隻是稍稍讓對方無法再來煩我罷了,現在說不定已經治療好了呢。」


    「難道就沒有其他嚇阻的方法了嗎……」


    話說回來,蕾拉和美渚都不像是會讓李拔劍的『麻煩』,而李也不是個好戰的狂人,不會隨便對上前搭話的人拔劍。


    「啊,對了對了,你拒絕和我一較高下之後,我就前往貿易商同盟了。結果啊,我就靈光一閃,想到了讓你認真對戰的方法了!」


    滴落的血液讓我無法集中精神。


    為什麽他辦得到?


    精神麵當然也是一個問題,重點是,根據薇薇的說法,普通的劍別說是魔王,連魔族都傷害不了。


    但李卻傷害了蕾拉或美渚——說不定兩者皆是。


    「我說你啊,也不想死吧?」


    「當然啊!」


    「那麽,如果有人要殺了你,你就會認真起來了吧?」


    「……」


    他語出驚人,讓我無言以對。不過就算是認真起來,也不代表一定要對戰,我也可以選擇認真地逃跑啊!


    「而且啊,如果你逃跑了我會很困,擾的,所以我又想到了一個既能讓你認歎起來,又不會逃跑的方法。」


    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滴落地麵的血液,能剌傷魔族的劍——李的視線前方是愛兒愛麗絲,不讓我逃跑的方法,我無法將其舍棄並獨自逃跑的事物。


    說起來,讓一心求死的魔王活下去,是我自己給自身的使命。而隸屬同一部隊的李,不可能不知道魔王的事。


    因此,讓我不會逃跑的關鍵便是——


    「如果你逃跑的話,我就殺了魔王。勇者大人,我為了贏過你,可是會不擇手段的喔!你那個獨一無二的勇者稱號,我可是要奪過來喔?」


    「勇者稱號你要就拿去吧,我本來就不——」


    「所謂『勇者』的意義,隻需要一個就夠了。」


    「你的『勇者』,並不是『殺死魔王的人』對吧?所以我要否定你的稱號!踐踏你的意誌,成為獨一無二的『勇者』!我的劍可以斬殺魔族,至於能不能傷害魔王就不清楚了,不過我會一劍又一劍地嚐試,直到殺死魔王為止。」


    ……糟了,這樣我就不得不挺身而出了。


    魔王一句話也沒說,感受不到她覺得被殺死也無所謂,還是希望自己被殺死。


    她隻是露出寂寞的笑容看著我。


    那麽,我也隻好擅自解釋,任意采取行動了。


    「唉,比劍真是麻煩死啦!」


    我拔出劍,劍身發出藍白色的光芒。


    ……想起來了!李手上的是綻放著奇特黑色光芒,能傷害魔族的劍。


    之前愛兒愛麗絲曾經說過,聖劍是一把『烏黑而且綻放出燃燒般的光亮』的劍。


    眼前的狀況愈想愈無法逃開。若是拋開不希望魔王死掉的念頭,我一定會逃到天涯海角去,但這念頭無論怎麽樣也揮之不去。


    「……欸,李,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我比較想趕快開始呢!」


    「……為什麽你這麽想打敗我呢?而且還如此突然?我的綜合成績根本遠不及你,世人對你的評價更是遠高於我,你自己也說左眼的傷你並不記仇……我之所以離開軍官學校,並不是打贏你一次就想逃跑,純粹是因為我討厭那個地方,就算你的眼睛沒受傷,我遲早還是會離開的。即使這樣,你還是想跟我較量嗎?如果是希望我認輸投降的話,我很願意在王都所有人麵前承認我贏不了你。為什麽刻意在今天無所不用其極地向我挑釁,甚至不惜把魔王卷進來,也非要跟我對戰不可?」


    「有的時候會突然很想吃肉吧?」


    「……嗯,是啊!」


    「突然很想吃肉,決定今天晚上要吃肉,但偏偏沒有肉啊!跑到酒館去也沒有,無論怎麽找都找不到肉……這種時候會感到焦躁、空虛、無法滿足,對吧?」


    「嗯,那又怎麽樣?」


    「這是一樣的心情啊!我明天就要出發去尋找戰爭的源頭了,下一次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到你,所以隻有今天了。我興致勃勃地決定今天和你一較高下,但你卻拒絕了……我感到焦躁、空虛、無法滿足。我想要揮斬、砍殺、踐踏、侮蔑……去死吧!去死吧!讓我殺了你!你奪去了我的眼睛,戰勝了我,最後卻逃跑了。就算大家都稱呼我為英雄!就算一個連隊也敵不過我一個人!隻要不擊敗你,我的左眼就疼痛難耐啊!」


    李突然像發了狂似地將劍高舉過頭,接著向我砍來。


    劍法徹底反映了他的盛怒,若是稍微用心點,便能更有效率地殺人,但他隻是高高地舉起,再狠狠地落下。


    即便是因私怨揮舞的雜亂劍法,但李擁有的不隻是技巧,還有過人的力量與速度。


    和他相對而立,立刻就能明白彼此懸殊的實力,心裏瞬間湧上一股徹底的絕望。


    我不禁為在戰場上和他對峙的伊拉薩利爾前線部隊感到同情。


    「你和傳聞中的一樣,是個真正的英雄。」


    「嗄?」


    「所以我無法理解……雖然不能說是絕無僅有,但能勝過你確實是個奇跡。來自周遭的評價,你在各方麵都遠勝於我。為什麽卻要對我如此執著?我的勝利對你來說,不過是一生中可以從記憶中直接抹去的敗北啊?」


    「可以從記憶中直接抹去的敗北?」


    極度的怒氣讓李的劍瞬間猛力砍下。


    我擋開他的劍,腹部因此失去了防備。然而李並沒有追擊,反而把劍收回了劍鞘裏。


    他打膩了——怎麽可能!我知道那是一種在拔劍的同時,斬擊敵人的劍術,是必殺的一擊。


    「喂,我說勇者大人,開玩笑也要看場合啊!在這麽認真的比賽中,要是我抱著肚子笑未免太難看了……沒有什麽可以忘記的失敗!失敗了就要徹底檢討,並在下次贏回來!汙點要靠功績洗刷,汙名要靠榮譽弭平。為了在沒有下次的戰場上善用還有下次的幸運,必須將過去的敗北徹底擊潰!否則人生將結束在失敗之後的失敗。被視為英雄的人絕不容許敗北。汙點或汙名都將留在曆史上,一想到死後的事,我絕不能對敗北置之不理。」


    ……我無法共鳴,但可以理解。


    比以往更加強烈的偏執,是英雄之名的陰影落在友人身上的黑暗。


    誰來接受李的失敗吧!否則總有一天,我的友人將會被英雄的陰影吞噬。以他的個性,必然不會在被吞噬之前逃離黑影。而世間恣意加諸在他身上的期待也不會停止吧?他已無路可走。


    因此,也隻好由我來了。


    胸口燃起了一股熱意。就算是沒有幹勁的我,也會有燃起幹勁的時候。


    但是,有件事我必須先確認清楚。


    「李,殺了我之後,你要怎麽做?」


    「殺了魔王!我將證明你的錯誤,接收『勇者』的名號!」


    這樣就太好了。如果殺了我之後,他就打算乖乖回家,那我好不容易燃起的熱意又將熄滅。


    不過,和一開始的主張似乎有點不同。他原本不是隻打算殺我嗎?


    「勇者大人,你應該聽出來了吧?」


    「……什麽?」


    「殺了你之後,她是不可能輕易讓我回家的——你身後的魔王眼神是這麽說的喔?」


    在對峙的緊張感之前,我感到驚訝,忍不住回頭望向身後的愛兒愛麗絲。


    黑色的長發躁動著,紅色的眼瞳則是綻放著敵意。


    ……情況確實變得更加複雜了,我不能輸的理由又多了一個。現狀已經不是犧牲我一個人的性命可以解決的了。


    這時候說這種話有點奇怪——但我不能讓李被殺死。


    我不能讓魔王殺人。


    眼見被賦予的責任束縛住的家夥,我無法見死不救。


    勇者的孫子必須成為勇者,是大錯特錯。身為魔王就必須毀滅世界,也是大錯特錯……英雄不容許敗北,更是大錯特錯。


    輸了苟延殘喘也好。


    逃避爭端過活也罷。


    不需要勉強。人生不是為了他人,而是為了自己。


    為了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死也無所謂,但為了眾人的期待或某人的陰影而死,就隻是個大笨蛋。


    我突然想起以前過得很幸福時的一個夢。


    清澈的湖泊,以及閃耀著六顆星鬥的夜空下,被祝福的美麗城堡。我最喜歡的奶奶,向我介紹一個女孩子。


    「你就是吾的勇者嗎?」


    年幼的我,麵對這個問題高興地點點頭。


    ……簡直天真得可笑。那份純真的憧憬,讓我飽受煎熬。


    應該有人來告訴我,我無法成為像爺爺那樣的『勇者』。


    記憶裏的女孩就是魔王愛兒愛麗絲。


    我對被她喚作『勇者』而感到開心。


    因為她也認同了,能守護她的隻有我一個人。


    喀嚓!心裏響起了一道開啟鎖的聲音。


    我找到了原動力,求勝的意誌愈來愈堅定。


    「李,我會守護愛兒愛麗絲。她不想殺人,我便不會讓她殺任何人;她不願意傷害人,我也不會讓她傷害任何人。她被魔王的陰影所束縛,我要解放她。世界不會毀滅,夢想也不會破滅。我、魔王、龍人、人狼四個人,將繼續在這座城裏做著夢,一直做下去,即使是一輩子也沒關係。」


    「……勇者。」


    背後傳來欲言又止的話語,但這次我沒有回頭。


    在我回頭之前,有必須完成的事。


    「我全部都了解,所以,李,我要繼續擊敗你!總之先擊敗你一次,之後再不斷擊敗你。即使其他人不能接受英雄的失敗,我也會接受友人的失敗的。所以,盡全力吧!因為我也會拚盡全力的!」


    「就算你接受,我也不會接受自己的失敗……好,這次我就殺了你!先砍斷你的脖子,踩碎你掉落地麵的頭顱,最後再一劍一劍削下魔王的肉!」


    交談到此為止。


    我們舉劍相向。


    魔王發出踏出半步的沙礫聲——移動了。


    如我所預期的,李使出他最擅長的奇襲劍術,在拔劍的同時向我砍來。


    不過我已經知道他的技法,既然知道就不算奇襲了。他如同方才所宣告的,往我脖子砍來。我用爺爺遺留下來的古代金屬劍抵檔——


    ——我的劍被削斷了。


    「忘了告訴你,我的劍也是古代金屬製的喔!」


    劍刃逼近我的脖子,在來不及吐出隻字片語的瞬間,我似乎聽到李的聲音。


    先不說身體能否跟得上,我連可抵擋的劍也失去了,這樣下去將如李的宣言一般,我將被殺死,魔王也會慘遭毒手。


    然而——


    我的意誌尚未放棄,對這樣的結果實在無法接受……!突然間,我的背脊竄上一道冰冷。


    接著視線歪斜,天旋地轉……脖子被砍斷後,迎向終期的漫長刹那。


    麵前出現了李驚訝的表情,模糊的視線再度轉為清晰,這時我才終於察覺到自身的異狀。


    我的劍完好如初。


    說是完好如初,實際上是——


    「黑色的、火焰……?」


    李說出了我心裏的話。


    原本綻放著藍色光芒的古代金屬之劍,此時化成一把輪廓如燃燒般搖曳的黑劍。


    「吾在此將吾的信賴交給勇者——」


    劍產生變化的原因,從身後嚴肅而充滿自信的聲音中傳來。


    「但吾討厭打殺,也討厭死亡——所以吾在此下令,不準殺死對方,結束這場戰鬥吧!隻要守護魔王城裏的日常生活即可……如果你能貫徹吾的命令,吾便不會輕言『毀滅』人類。隻要能繼續魔王城的生活,吾也能忘記終將一死的宿命吧。」


    「沒搞錯吧……!你們沒搞錯吧!繼續生活?不輕言毀滅?接受失敗?別開玩笑了……和平什麽的,隻要出了這座城就找不著了!我身上永遠會有英雄的陰影,而你身上也永遠會有勇者的光環,還有魔王的使命怎麽可以忘記!你們太天真了,真是令人火大!不殺人就會被殺死喔!仇恨一旦置之不理可是會被憎恨喔!將『內心的黑暗』置之不理的話,魔王也必須貫徹她的職責喔!到時候你們就給我負起責任!你們有背負世界的覺悟嗎!?」


    「欸~那種事——」


    我以黑色火焰的劍撥開李的劍。


    「什麽責任和義務啊,有夠麻煩的!還有什麽覺悟的,那麽遙遠的事到時候再說吧!」


    「可是……!」


    「再說——」


    我擋住他的劍,朝上揮起黑色火焰的劍。


    「如果連身旁的人都無法守護,要怎麽讓世界和平啊!」


    我一揮劍,李的劍便從根部應聲而斷。


    「我會守護魔王,守護這座城……有想做的事,就照著自己的意思繼續做下去。要是因此有必要拯救世界的話,當然就會順便拯救一下啦!」


    「那我的仇恨怎麽辦……為了贏得勝利,我會繼續怨恨著你喔!」


    「隨便你,高興恨就很吧!沒有仇恨和憎惡……這樣美麗的世界,恐怕很乏味吧?」


    沒有仇恨和憎惡,將世界徹底淨化,是爺爺那個時代的事了。


    那樣的世界,隻維持了五十年。


    既然如此,永恒、和平、和魔王共存的世界又是如何呢?


    「和仇恨與憎惡共存吧!這樣的話,魔王也可以永遠跟我們在一起了吧?」


    人類可以和黑暗及魔族同在。


    我會證明的。


    「啊~可惡,這算什麽嘛!」


    李一臉懊惱——然後笑了。


    「我被這個世界所束縛,為什麽你還可以那麽自由……太卑鄙了!這樣根本贏不了你嘛!」


    接著,他丟掉隻剩下劍


    柄的劍,雙膝著地,垂下頭去——


    「我輸了,隨你處置吧!」


    承認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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