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介於鄉下與都市之間,換句話說就是個普通城鎮的大場菜市裏,有一棟比其他建築略為顯眼的大型新蓋公寓——修特羅哈茲。
在這棟公寓的四樓,有一間格局兩房一廳、頗為寬敞的套房,住著一名少年。
少年的名字是影森和樹,雖然身體線條纖細並生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但他已經高中一年級。
和樹躺在床上闔著雙眼,發出安穩的細小鼾聲。
放在他枕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聽見「嗶嗶嗶嗶」的單調聲響,和樹慢慢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將手機拿到耳邊。
「……你好,我是影森。」
在他報上名字之後,一個年幼女孩的聲音傳進他的耳裏。
『我是瑪莉。現在在便利商店門口喲。』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咬字不清,說話方式既可愛,又好像很開心,但卻帶有一種機械式的感覺,令人緊張不安。
和樹立刻明白了這個聲音代表的意義,整個人一下子清醒過來;少女仍然對著他的耳朵平淡地繼續說:
『我是瑪莉。現在在公寓門口喲。」
聽到這句話,和樹拉開了窗簾往下看,但公寓門口已經不見人影了。
然後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來「鏗」、「鏗」,一步一步慢慢登上樓梯的聲響。
『我是瑪莉。現在來到四樓了喲。』
這正是和樹的住處所在的樓層。
少女小巧的腳步聲,在他居住的四〇四號室前停住。
和樹個性一板一眼,從不會忘記鎖門。所以玄關的門上了兩道鎖,也掛上了門鏈。但是——
『我是瑪莉。現在在蔚房喲。』
少女卻輕易地穿過玄關,來到與他的房間隻隔了一麵牆的開放式廚房。
他下了床,慢慢打開通往開放式廚房的門。
眼前是清掃得幹幹淨淨的蔚房,以及桌子與沙發前放了一台薄型液晶電視,兼做餐廳的客廳。
但是,那裏並沒有少女的身影。
即使如此,手機那頭的聲音並未中斷。
『我是瑪莉。現在在你的背後喲。』
神不知鬼不覺地,背後傳來某人的氣息。
從自己的房間前往餐廳,隻能通過和樹打開的那一扇門。
但,電話另一頭的少女卻能夠站在他的背後,而不被他發現。
人類不可能辦得到這種事。換句話說,電話另一頭的少女不是人。
她是妖怪。而她的真麵目,早已由她自己一再重申。
都市傳說——瑪莉的電話。
在這個家喻戶曉的靈異故事當中,一個自稱瑪莉的少女會一邊打電話一邊慢慢接近,最後會出現在當事人的背後;一旦當事人回頭看到瑪莉的真麵目,就會慘遭殺害。
一旦被這個妖怪占據了自己的背後,和樹就絕對無法回頭。
不管對方在自己的背後做些什麽。
對於有如姐上之魚、待宰羔羊,已然失去抵抗手段的他,電話另一頭的少女嘻嘻笑著說:
『我是瑪莉。現在在你的背後——正在撩裙子喲。』
「這下更不能回頭了 」
和樹無法對電話另一頭的少女——瑪莉賞以手背吐槽,隻好打在自己的房門上。
關於瑪莉的真實身分眾說紛耘,有人說是被小女孩丟棄的洋娃娃,也有人說是被計程車司機碾死的外國女性;不過附在和樹身上的瑪莉,是個有著金色長發,穿著白色連身裙,年紀看起來大概在小學高年級左右的可愛女生。
當然,這些都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和樹並沒有親眼見過瑪莉。
但無須親眼見過,他也很清楚幼女在自己的背後撩裙子,是多麽致命的一個光景。
「為什麽要做這麽不成體統的事!」
『我是瑪莉。我聽說要讓男孩子回頭就要靠性感魅力喲。』
「不是這個回頭吧!要是被別人看到怎麽辦!」
『我是瑪莉。和樹一定會被逮捕喲。』
「蓄意的喔!我又不是蘿莉控,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我是瑪莉。好遺憾喲。』
「是遺憾我沒回頭?還是對幼女沒興趣?」
要不就是自己的性命,要不就是社會的地位,總之都是死定了。
『我是瑪莉。別管這些小事了,我肚子餓了喲。』
「原來我的人生價值還不比空腹重要啊……」
聽到講電話的對象自顧自地轉換話題討早餐吃,和樹歎了一口氣走向廚房。
「瑪莉,我很感謝你每天早上叫我起床,但就不能再普通一點叫嗎?」
『我是瑪莉。我會積極檢討改進喲。』
「嗚哇,跟政客一樣不值得信任。」
和樹邊閑聊,邊把手機插在外接喇叭上進行免提通話,並將它放在廚房的一旁。
這時,他看到流理台上放了一隻超商的塑膠袋,詫異地看了一下袋子裏的東西。
「雞蛋跟番茄醬啊。這是瑪莉買來的嗎?」
『我是瑪莉。我想吃蛋包飯喲。』
「昨天不是才吃過的嗎。好吧,沒關係。」
『我是瑪莉。不用放洋蔥喲。」
「不可以挑食。你再這樣講我就連豌豆都放進去喔!」
『我是瑪莉。拜托隻有綠色的那個絕對不可以放喲。」
和樹念了挑食的通話對象幾句後,從冰箱中取出昨天剩下的白飯。
然後他做了兩份洋蔥放得較少的蛋包飯,其中一份放在折疊式的小桌子上,另一份則端到小桌前的桌上坐下。
「那麽,我要開動了。」
『我是瑪莉。我要開動了喲。』
接在自己之後,桌上的手機裏也傳來開動前的招呼。和樹拿起湯匙舀起蛋包飯。
雖然不隻手機,背後也傳來喀鏘喀鏘的用餐聲響,不過和樹決不會回頭。
因為就算瑪莉跟和樹交情好到能夠互開玩笑,隻要和樹看到了她的真麵目,她就一定得殺了和樹。
這是都市傳說中的少女與她附身的少年之間,絕對無法顛覆的定律。
不過可以放心的是,雖然她會故意逗和樹讓他回頭,但絕不會真的讓和樹看到自己的模樣,造成非殺不可的局麵。
兩人因為三年前的一個事件而相識,之後就像這樣開始了同居生活;不過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呼——很豐盛,我吃飽了。」
『我是瑪莉。很豐盛,我吃飽了喲。』
對食材與農家表示感謝之後回頭一看,摺疊式小桌旁已經不見少女的身影,隻剩下空蕩蕩的餐盤。
和樹在廚房洗好碗後,換上製服走向玄關。
「那我去上學囉。」
『我是瑪莉。晚餐我想吃咖哩飯喲。』
「好好好,我會記得的。」
一邊隨意回答一邊穿鞋,然後打開玄關的門。
走出公寓,耀眼的陽光照在和樹的身上。
「好溫暖喔,再過不久就要換季了嘛。」
五月的春暉雖然還不到炎熱的地步,但已經讓人感覺到夏天的腳步。
就在他如此想著,舒暢地伸了一個懶腰的時候。
和樹忽然覺得旁邊有個視線,於是轉頭一看。
在前方的十字路口。那裏站著一名少女,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和樹。
「……」
兩人四目交接,和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呆站在原地。
那名少女就是如此地美麗動人,令和樹無法轉移視線,到了叫人害怕的地步。
齊肩
的金橘色頭發、櫻花般淡紅色的雙瞳、陶瓷般白皙的肌膚。
修長的手腳、柳腰、飽滿的雙胸、小巧的臉蛋、高鼻子、大眼睛、柔軟的嘴唇。
結合了奪目色彩與完美造形的姿態,簡直有如天神造就的藝術品。
隻要看上一眼就永難忘懷,給人深刻印象的少女。
和樹沒有關於這名少女的記憶。但他總覺得好像認識這名少女。
「是誰?明明是第一次見麵,卻覺得有些懷念——」
抱持著對既視感的困惑,和樹想向少女搭話,正要往前踏出一步。
但就在這時,背後傳來呼喚他的聲音。
「影森——!」
在大聲的呼喚下,和樹回頭一看,一名少女正上氣不接下氣地往這邊跑來。
柔順的桃紅色頭發在兩邊各綁成了一個團子,但與可愛的發型相較之下,少女的四肢則是結實而充滿活力,一雙大眼睛也顯得勇氣十足,眼神銳利。
少女來到和樹的麵前之後,先是喘口氣,然後橫眉豎眼地嚷著:
「太慢了!要讓人等到什麽時候啊!」
「這應該是我要說的吧!」
實在不是遲到的人該說的話。
「講錯。借我一百二十圓!」
「還向我勒索飲料錢!好吧,借就借。」
團子少女似乎是跑累了口渴但是沒錢買飲料,而向和樹伸出手;和樹實在拿她沒辦法,就拿出了錢包。
「謝啦,明天上午八點二十八分之前會還你的。」
「為什麽是這麽不上不下的時間……喔,拂間同學,你是不是忘記帶錢包了?」
和樹邊把一百二十圓放在她的手上邊問。團子少女——拂間光一臉不解地偏著頭問:
「錢包?那是什麽,可以吃嗎?」
「連東西的意思都忘記了!」
根本已經不是忘在家裏的問題了。
和樹驚愕的反應,讓光看得嗬嗬笑起來。
「傻瓜,當然是開玩笑的囉。」
「說、說的也是喔,不至於那麽誇張——」
「我隻是忘在冰箱裏而已啦。」
「不是吧!有什麽理由會把錢包放在冰箱裏啊!」
真相竟比玩笑還離譜。
光並不理會和樹無奈的歎息,拿著一百二十圓逕自走向附近的自動販賣機。
在等光的時候,和樹再看了一次十字路口的方向,然而美得不可思議的少女,卻已如夢似幻地消失了。
「我是不是在做白日夢啊……」
「怎麽了?」
「不,沒什麽。」
聽到買了飲料回來的光這樣問,和樹隻是苦笑著搖搖頭。
「喔……算了,沒差。」
光也不怎麽放在心上,把拉環拉開,一口氣將飲料灌進喉嚨裏。
「(咕嘟咕嘟)噗哈……難喝。」
「要不要再買一罐別的?」
「忘了帶數學課本了。」
「跟飲料根本無關……」
「不過,為了預防這種情形——其實我有三本課本喔。」
「觀賞用、保存用、布教用!第一次看到有人課本是這樣買的!」
「不對,是國語用、曆史用、英文用。」
「原來不是各一二本,而是隻有三本喔!」
「數理科的課本帶著有意義嗎?」
「當然有好不好!越是不擅長就越應該帶著好嗎!」
「要是有時光機的話,我早就回到過去宰了所有建立數理學科的學者了。」
「要是沒有數理學科的學者,應該也不會發明時光機吧。」
兩人一麵閑扯著一些無聊的話題,一麵並肩走向學校。
每當光說出一些任性又毫無脈絡的話,和樹就會又好氣又好笑地吐槽。
兩人這樣的一來一往十分自然,完全不會意識到年輕男女之間的曖昧距離。
除了因為都是退魔師之外,兩人從小就有往來應該是最主要的原因吧。
畢竟他們倆是表兄妹,從還在繈褓的時候就已經玩在一起了。
光她們拂間家雖然跟和樹家不同村子,不過每到正月或是盂蘭盆節,都會到影森家裏來玩。
中學的三年間,由於和樹離開老家搬到大場菜市,光則是進入位於深山裏的寄宿學校接受退魔師的修行,兩人之間暫時疏遠;不過在今年四月,升上高中的她也搬到了大場菜市,兩人變得能夠天天碰麵。感情好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昨天那副女裝打扮……噗!」
「唉呦,不要笑我嘛。真要說起來,還不是拂間同學不願意當誘餌,強迫我扮女裝的?」
「真是可愛到可恨的地步啊……(咬牙)」
「為這種理由咬牙我會很困擾的。」
「而且胸部竟然還比我大,要死了嗎?」
「何必對胸墊做出的假胸部懷抱殺意呢……」
感情好也是理所當然——好吧,或許不一定吧。
不過就從旁人的眼光來看,兩人的確親密得像是一對情侶。
而且光言行舉止雖然有點怪,但容貌卻是不容爭辯的美少女。
於是獨占了光身邊位置的和樹,當然也就免不了受到上學路上其他男生投以憎惡的眼神了。「可惡啊,就憑影森也能跟拂間同學……!」
「因為是表兄妹,就可以這樣打情罵俏嗎?」
「我也好想跟小時候的小光玩醫生遊戲啊!」
其實我們根本沒玩過那種邪惡的遊戲——和樹很想這樣吐槽,但被對方用殺人般的眼神一瞪,也隻能乖乖閉嘴了。
「真是的,我們又不是那種關係……」
「你有說什麽嗎?」
「沒有啦,我是說今天天氣真好——」
被光聽到自己的歎息而這樣問,和樹隻得隨便找了個話題搪塞過去。
和樹雖然對自己的表妹頗有好感,但不是大家穿鑿附會的那種戀愛感情。
光也隻把自己當成表哥——和樹是這樣想的。
而和樹對他們之間無拘無束的關係也感到滿足。
「我覺得男生跟女生也能當好朋友的,嗯。」
「幹嘛突然說這個?而且你根本也沒有同性的朋友吧。」
由於與光的關係遭人妒忌,再加上退魔師的工作讓他無暇與朋友交遊,所以和樹根本就沒有半個朋友。
「您說的是,我錯了……」
受到表妹毫不留情的指謫,少年隻能仰望天空,以免眼淚掉下來。
正當少年傷心欲絕地走在上學路上時,
忽然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奇怪的人潮。
仔細一瞧,大約有三十幾個男學生,圍著一個人緩慢地前進。
「那是在幹嘛啊?」
「啊,這就是時有耳聞的……」
和樹覺得奇怪,一問之下,光以苦澀的表情低聲說:
「聽說三年級好像有個美人,甚至還成立了後援會,每天就這樣跟大官遊街似地簇擁著上下學。」
「哦,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因為你沒有朋友嘛。」
「是什麽樣的人啊?去看一下好了。」
為了避免一顆肉做的心被撕裂,和樹刻意無視於光說的話,走向男生們的集團,從隙縫中窺探了一下人群的中心。
結果,他看到了被跟班們口口聲聲地奉承阿諛,仍然不為所動地移步前進的黑發美女。除了身高偏高,胸圍也比較小之外,其他都可稱得上是理想的體型。
長至大腿的直順黑
發,乍看之下給人乖巧的印象,但是有一部分被挑染成橙色,呈現出一種攻擊性。
容貌輪廓也像日本娃娃般美麗而柔和,然而讓男人們伺候著,有如女王般的傲慢笑容卻給人正好相反的印象。
(是很漂亮,但是……)
和樹覺得背脊莫名地一陣發涼,不禁後退一步;不過美女學姊絲毫未察覺和樹的存在,邊走邊指使著其他男人們:
「我渴了,誰可以為我去買點飲料?」
「是,小的馬上十萬火急去買來!」
「咲八小姐,小的為您拿水筒來!」
「才不要,像你這樣下賤的人準備的髒水,還敢叫我喝?(啪嘰)」
「啊唏!」
「不隻如此,竟然還直呼我的名字,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了不起了?(啪嘰、啪嘰)」
「嚇噗!謝謝小姐!」
「嘖,竟然能得到咲八小姐的貴手賞三下巴掌,太令人羨慕了……」
被美女學姊打耳光還很開心的男生,以及為此嫉妒不已的其他男生。
「一群變態……」
好奇心殺死貓。隻因一時好奇,結果看到這種令人作嘔的光景,和樹不禁打從心底感到後悔。
當和樹無精打采地折返回來時,光一臉不高興地問:
「所以傳說中的美女學姊怎麽樣啊?」
「是長得很漂亮沒錯——但我實在不太喜歡那種的。」
毫不介意地毆打仰慕自己的人們、暴虐成性的性格。不管本人長得多麽美豔動人,對於沒有受虐興趣的和樹來說仍然是一大缺陷。
聽到他這樣說,光不知道為什麽,竟然麵露喜色。
「哦,你不喜歡那種類型呀?」
「我是沒有老土到覺得女孩子就應該溫柔婉約,不過還是不太能跟那種人相處。」
「那、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被光支支吾吾、一臉緊張地問,和樹表情有些困惑地說:
「嗯——喜歡的女生嘛……畢竟我連朋友都交不到了,實在沒想過這個問題耶。」
「少在那裏自虐了,快給我說就是了!」
「知、知道了啦。」
被光氣勢洶洶地逼問,和樹這才下定決心回答:
「這個嘛,硬要說的話——」
「的話?」
「——個性不會蠻橫的女生。」
咚貢!
光的書包漂亮地命中了和樹的後腦勺,發出一記響亮的聲音。
「你在說誰啊!」
「至、至少不會是把人家一擊打昏的女生吧……」
和樹倒在地上,一邊痛苦扭動還一邊回答。
光見狀,很不高興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哼,這種時候就算是撒謊,也應該回答『活潑開朗又勤快的青梅竹馬』吧!」
「誰啊?」
嘶咚姆!
光的使勁踩踏準確命中了和樹的心窩。
「嘔啊!別這樣,早餐會出來的,別、別攻擊肚子……」
「去死!笨蛋影森,去死!」
光漲紅了臉,對強忍著反胃滿地打滾的和樹一陣怒罵之後,就逕行離去了。
對於小倆口的吵架,周圍傳來一陣陣冰冷的怨聲。
「嘖,竟然在街頭打情罵俏,現充去爆炸啦。」
「就是啊,我也好想被拂間同學踩啊。」
「村鬆,你明明是絡屋學姊後援會的成員,竟然連拂間同學都想碰?」
學生們隻顧著邊講變態發言邊投以侮蔑的視線,沒有一個人願意伸出援手,一下子全走光了。
「好冰冷啊……」
冰冷的是臉頰貼著的水泥地,還是世間的風氣?
恐怕是兩者皆有吧,和樹被剌骨寒風吹得身心都快凍僵,隻能獨自拭淚。
影森和樹,身為退魔師的顯赫世家——影森家長男的少年。
雖然身為退魔師,卻天生缺少對抗妖怪的力量——靈力。
即使如此仍然選擇對抗妖怪、保護和平,心地善良的不幸少年。
目前他有一個同學兼表妹、一個妖怪室友、零個朋友。
這個名為影森和樹的少年,還不知道自己即將發生一場足以改變命運的邂逅。
◇
市立大場菜第一高級中學,既非明星學校也沒有幫派問題,就隻是個普通的高中。
但是在校內的四樓,位於音樂等特別教室的隔壁,有一間不尋常的房間。
這間小房間的門上掛著門牌,寫著「怪奇研究會」幾個大字,光看就很可疑,而且還上了鎖拒絕外人進入。
一天的課程結束,放學後,和樹與光一同來到這間房間門前。
「大姊,我進來囉。」
先敲過門通報一聲,再從口袋中取出鑰匙開鎖,打開房門。
室內牆壁被書櫃所占據,其他隻放了一張長桌,空間狹窄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房間內,有個年近三十的女人懶散地趴在桌上。
偏紅色的長發隨意在後腦勺束起,一雙鳳眼睡眼惺忪地半閉著。
穿著黑色女西裝褲的雙腿線條修長,藏在白色襯衫底下的豐滿胸脯呼之欲出。
再也沒有人比她更適合「慵懶的性感美女」這個稱呼了。看到和樹與光走進房間裏來,該名女性依然趴在桌上,隻轉動了一下脖子。
「你們倆早呀~。借問一下~,有沒有什麽吃的~?我肚子好餓~,但又懶得去買的說~」
女人懶洋洋地說,好像連呼吸都嫌麻煩似地,捧著咕咕叫的肚子,視線朝上看著兩人。
看到她這副瀨散的樣子,和樹與光不約而同地歎氣。
「還早安咧,都已經放學了好嗎。」
「真是的,我不是有替你準備便當了嗎。」
和樹雖然嘴上念著,但還是翻了一下書包找到一顆糖,把包裝紙撕掉後遞到女人眼前。
女人伸出舌頭接下糖果,睡眼惺忪的眼睛眯得更細了,開始含起糖果。
「嗯~,我比較喜歡蘋果口味的說~」
「別要求太多了,笨老姊。」
看到女人讓和樹親手喂糖竟然還有意見,光帶著嫉妒之意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女人的名字是拂間火乃華,正如名字所示,是與光年紀相差許多的姊姊,也就是和樹的表姊。
她在大場菜高中擔任曆史教師,也是怪奇研究會的指導老師,過去更是一位實力驚人的退魔師。
不過現在出於某些原因,而把消滅妖怪的工作都丟給了和樹與光,自己則在偷懶。
「那,火乃華大姊,昨天電話裏已經講過了,連續猥褻犯的垢嚐已經逮捕囉。」
聽到和樹這樣說,火乃華維持趴在桌上的姿勢,將手伸進豐滿的乳溝當中。
「退魔廳也跟我說過囉~。來~,這是酬勞~」
她一邊說,一邊取出兩隻黃色信封交給兩人。
「謝謝。上次洗衣機壞掉了,這個月正缺錢呢。」
「幹嘛從那種討厭的地方拿出來啦!」
和樹向火乃華道謝,光則是對跟自己一點都不像的大胸部懷抱著憎恨,兩人各自接下黃色信封,看了一下裏麵的金額。
從裏麵露臉的是樋口一葉——也就是五千圓大鈔。和樹高高興興地將信封放進書包,但身旁的光卻麵露複雜的表情,然後將黃色信封塞到和樹的胸前。
「我不要,你收下吧。」
「咦,為什麽?」
「垢嚐是你抓到的。這次我什麽忙也沒幫上,就不收錢了。」
「沒有啊,你最後不是給了他一記飛臀攻擊——」
「那個可以忘記了!總之,我說不用就是不用!」
這些原因加上羞恥的失敗經驗被翻出來講,光滿臉通紅地大叫。
她雖然基本上個性旁若無人,但也有謙虛的地方。
和樹知道這一點,於是苦笑著接下了黃色信封。
「謝謝。那早上的飲料錢就不用還了。」
「唔,被你這麽一講,害我反而覺得好像損失了四千八百八十圓耶。」
「那我下次再請你吃點別的好了。」
「要送就送我白金的戒指好啦!」
「那絕對不隻五千圓吧?」
不知道是在害羞還是認真的,看到光把臉別向一邊這樣講,和樹再度苦笑。看到妹妹與表弟感情如此融洽,做姊姊的火乃華表情變得笑嘻嘻的。
「兩小無猜是一件好事~,不過要談情說愛請另尋他處喔~?」
「你、你你你你在說什麽啦老姊,我跟影森才不是那種關係啦!」
「就是啊,火乃華大姊,我跟拂間同學純粹隻是表兄妹——」
嘶啪!
光的回旋踢惡狠狠命中了和樹的屁股。
「什麽叫純粹啊!你當我是咖啡廣告嗎!」
「不、不是那個『純萃』啦……」
表兄妹的關係的確不能說是純友誼就是了。
看到和樹搗著屁股縮在地板上的慘相,火乃華嘻嘻笑著把臉湊過去,小聲對他說:
「抱歉囉小和~,我家妹妹脾氣就這麽別扭又凶暴~」
「如果真的這麽想的話,就講講她吧……」
「沒辦法。」
「嗚哇——,一臉嚴肅地講得這麽肯定。」
懶洋洋的語氣消失了,是發自內心的斷定。
看到兩人臉貼著臉講悄悄話,光老大不高興地皺起了眉頭。
「喂,老姊,你沒有在跟他講一些奇怪的事吧?還有影森,有件事我已經憋很久了,今天我一定要說出來。」
「什麽事?」
「為什麽老姊是『火乃華大姊』,我卻是『拂間同學』啊!」
大姊叫的是名字,自己卻是姓,兩者之間差異這麽明顯,也難怪光要憤慨了。
然而和樹卻一臉不明就裏的樣子,偏著頭問:
「可是叫『拂間大姊』不是很奇怪嗎?」
「那為什麽叫我就是叫姓啊!」
「沒有啊,因為我跟你都是高中生了,互相叫名字總覺得有點難為情……況且拂間同學不也叫我『影森』嗎?」
「那、那是因為,才三年不見你整個人都長高了,還變得有點帥……(小聲)」
「咦,你說什麽?」
「你、你很煩耶!總而言之,像以前一樣叫我的名字就是了!」
她講話太小聲,和樹沒聽見重問了一遍,卻被滿臉通紅的光罵了。
和樹以雙手護住鼓膜,同時稍加思索。
的確,跟表妹小時候都玩在一起,這時候忽然用姓稱呼,也許是太見外了一點。雖然互相叫名字,可能又會招惹男生們的怨恨就是了。
「哎,好吧,反正本來就沒朋友,沒在怕了啦。」
「就說不要再自虐了嘛。」
被光吐槽後,和樹輕咳一聲打馬虎眼,然後以認真的表情對她說:
「總之,隻要像以前一樣叫你就行了吧?」
「呃,對啦……」
「我知道了——光光。」
咚貢、咚貢!
光的空中二連踢強烈命中和樹的背部。
「誰、誰是光光啊!不要用那種丟臉的小名叫我!」
「我隻是照你說的做啊……」
「那也不需要叫幼稚園時候的稱呼吧!我是說叫我的名字!」
被滿臉通紅的光怒罵,和樹隻好一邊搓背,一邊不大情願地點頭。
「那麽,小光,這樣可以嗎?」
「不用加『小』,我也會直呼你『和樹』的。」
「我知道了,光。」
「嗯,這樣就對了。」
終於聽到和樹用名字叫自己,光雙頰微微泛紅,麵露微笑。
酸酸甜甜的青春片段——不過請別忘了旁邊還有一名觀眾。
「咻~咻~,兩位真是令人隻羨鴛鴦不羨仙啊~!」
「老"老姊,你也在啊?」
看見口哨吹得走調的火乃華,光漲紅了臉驚愕地說。
和樹對她的反應慢提出吐槽:
「她不是從一開始就在了嗎?」
「知道大姊就在這裏~,還能夠旁若無人地做出剛才的行為~,真不愧是小和呢~。真不知道是像誰哩~?」
看到姊姊不知道是褒是貶,臉上浮現出高深莫測的怪笑,光變得像沸騰的水壺似地大聲嚷嚷:
「啊,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才不是在羨慕老姊可以讓和樹叫名字——」
「那是~?」
「我隻是頭有點痛而已啦!」
「小光……」
的確,妹妹的腦袋是蠻令人頭痛的。
火乃華同情不已地拭去眼角的淚光,
心想繼續這個話題隻會讓光顯得更可悲,就硬是改變了話題:
「先別說這個了~,昨天逮捕犯人辛苦囉~。不好意思沒時間讓你們休息~,已經有新的委托囉~」
「又有妖怪犯案了?」
和樹一問之下,火乃華點點頭,並開始說明:
「因為還沒有人投訴~,所以還不能叫做犯案吧~,隻是聽說有人在住宅區目擊到可疑人士~」
「可疑人士?光是這樣怎麽知道是不是妖怪?」
光也終於不再臉紅,抓住大好機會搭上話題。
火乃華對著這樣的妹妹搖了兩下手指:
「是這樣的~,聽說警察每次看到這個可疑人士,才正要上前問話,對方就以驚人的速度逃之夭夭了~。快到能徒步跑贏騎腳踏車的員警喔~」
「比腳踏車還快嗎……嗯,滿有可能是妖怪的。」
雖然不能否定也有可能是練過田徑的人,不過具有飛毛腿特性的妖怪似乎更值得考慮。
「外觀的特征嘛~,身高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明明是初夏卻穿著熱死人的長外套~。不過因為對方逃得很快,所以都沒看到臉就是了~」
「身材高挑、穿得厚重、跑得很快的妖怪……是什麽啊?」
和樹想以得到的資訊推測妖怪的真麵目,但一時想不到。
火乃華似乎也沒有頭緒,神情顯得有些歉疚。
「不好意思,沒有更清楚的資訊~,但雖說沒人投訴,也不表示就一定沒有被害人~,總之就先請你們找出這個可疑人士~,然後根據狀況,臨機應變囉~」
聽到姊姊這樣拜托,光拍了拍胸脯要她放心。
「明白啦。如果對方逃走就是壞妖怪,如果沒有逃走就是經過訓練的壞妖怪,對吧!」
「這是哪部戰爭片啊。」
聽到光講出正義的退魔師不該講的台詞,和樹毫不留情地對她吐槽。
「先向對方問話,如果有危險性就逮捕,沒什麽問題的話就請對方注意一下,這樣可以吧?」
就算是妖怪,如果沒有犯罪行為,也是不能隨便逮捕的。
話雖如此,但是一般社會大眾並不知道真的有妖怪,這種超乎常理的存在若是做出太顯眼的行動,會惹出許多麻煩。
要是一不小心讓妖怪的存在公諸於世,將會引來不必要的混亂。
因此,就算還沒演變
成案件,也得確認妖怪的存在並且勸對方低調一點,這也是退魔師的工作之一。
和樹以眼神示意,火乃華也很有默契地深深頷首。
「就是這樣囉~,你們倆加油喔~」
「了解了,老姊,我會將妖怪一網打盡的!」
「幹嘛那麽想用暴力解決?」
和樹再度對太有幹勁的光吐槽,並拿起書包站起來。
然後兩人踏出學校,出發搜索可疑的妖怪人士去也。
◇
「不過話說回來,隻知道對方是高挑、穿得厚重、跑得很快的可疑人物……」
走向傳出目擊消息的住宅區,和樹低聲說。
「情報有點少呢,拂間同——光有沒有想到可能是什麽妖怪?」
差點又叫錯了,和樹急忙改口;光不太高興地回答他:
「我這麽笨,不要問我好不好,笨蛋!」
「好難判斷是謙虛還是驕傲喔。」
和樹一邊苦笑,一邊搔搔臉思索:
「嗯——如果隻是跑得快的話,我倒是有想到一個就是了……」
就在他喃喃自語的時候。說曹操曹操到,從和樹他們的前方,有個東西掀起一陣煙塵,以驚人速度往他們這邊飛奔而來。
「喂,那是什——」
光正要開口詢問,「那個」卻已經通過了和樹他們的麵前,隻留下一陣殘影與強風。
「嗚哇,咳咳咳……!」
「呀啊!」
和樹被滾滾沙塵嗆得直咳嗽,光則是一邊尖叫一邊按住裙子;這時「那個」發出了一陣「嘎哩嘎哩嘎哩!」好像能把地麵挖出兩條溝的煞車聲並停下來,然後以小跑步回到了兩人的麵前,開朗地舉起手打招呼。
「唷,小子。好久不見。」
「婆婆!我不是叫您不要在街上全速奔馳了嗎!」
和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回答這個身穿白衣與草鞋的老太婆。
「喂,和樹,她是……」
光指著這個明顯可疑的老婆婆問和樹。
而和樹則是泰然自若地回答她:
「光是第一次見到她吧。她是我的熟人,高速婆婆。」
所謂的高速婆婆,指的是在高速公路上與汽車展開飆速死鬥,熱愛追求速度的妖怪婆婆。
「婆婆是大場菜市的代表人物,知道很多以前的事情,所以有時候我會請她協助調查。」
聽到和樹如此介紹,高速婆婆有些害臊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別捧阮這個阿婆了,多歹勢啊。阮隻是個喜歡跑步的老太婆啦。」
「我已經請她不要到處跑來跑去引人側目,可惜她就是不肯聽。」
「安啦,總有一天阮會到達肉眼無法觀測的速度的!」
「不,這樣還是會造成困擾啦……」
看到高速婆婆笑得燦爛,還翹起大拇指,和樹也隻能苦笑。
看到兩人感情融洽的模樣,光不高興地嘟起了嘴。
「喂,和樹,就算不是犯罪者,也不能跟妖怪這麽親昵吧——」
「嗯?這邊這個小姐是小子的女朋友嗎?好像是個好性情的水姑娘嘛。」
「——初次見麵,婆婆您好,小女子名叫拂間光。」
一被稱讚就屈服了。
「是個好人耶。不可以對妖怪有成見,和樹你說是吧!」
「光……」
見表妹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就連和樹都無言了。
看到兩人的對話,高速婆婆嗬嗬大笑道:
「啊哈哈,真想不到那個陰沉的小老弟也能交到女朋友,活得久一些還是有好處哩。」
「呃,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是表妹啦……對了婆婆,我有件事想請教您。」
誤會等之後再解釋清楚就行,運氣好能在這裏碰到高速婆婆,和樹立刻掌握機會,請教她關於可疑人士的消息。
「聽說有個身材高挑、穿得很厚、跑得很快的妖怪在附近出沒,婆婆您有沒有印象?」
被這樣一問,高速婆婆皺起了眉頭:
「跑得很快……時速五百公裏左右?」
「呃,請別用您自己當標準好嗎。」
高速婆婆的最高速度是時速三百八十km(持續更新中)。
「什麽,阮還以為韋馱天終於要來跟阮一決勝負了咧,害阮期待了一下。」
「您連天神都想比?」
「當下的目標是贏過戰鬥機吧。」
「您想到達音速嗎!」
要是這樣的話,高速婆婆就得升級成為音速婆婆了。
高速婆婆有些抱歉地抓抓頭,對驚訝不已的和樹說:
「跑得很快的可疑人士嘛……歹勢,阮沒聽說過,因為最近阮都不在這裏。」
「對耶,好一陣子沒見到您了。去旅行了嗎?」
和樹一問,高速婆婆眼睛一亮,頷首道:
「阮去鈴鹿跟f1賽車的幽靈競賽了。唉呦——真是熱血的一場尬速啊!」
「您到底在幹嘛啊……」
「阮在發夾彎使出必殺技「火箭倒衝」趕過對手的精彩瞬間,真想讓小子也親眼目睹一下!」
「婆婆,其實您是人造人吧?」
對於這個搞不好根本連妖怪都不是的老婆婆,和樹也無言以對。
高速婆婆見他這樣,又快活地笑了起來,舉手示意後準備繼續奔馳。
「那麽小子,阮先走啦,阮要跑幾個地方跟熟人打聲招呼,如果發現可疑人士,再用電話跟你講吧!」
「謝謝婆婆——啊,我說過不能跑太快了!」
和樹的提醒未見成效,高速婆婆又掀起了一陣沙塵,以高於限速至少一倍以上的速度奔馳而去。
「……那個婆婆雖然人很好,可是我們是不是應該逮捕她啊?」
「……很遺憾,日本的法律隻會抓超速的『車輛』。」
想逮捕肉身的高速婆婆,大概得等發生人身事故了,
不過運動神經比fi賽車手(幽靈)更敏銳的婆婆,
恐怕永遠不會撞上任何人吧。
兩人懷著複雜的心情目送沙塵逐漸遠去,然後繼續往前走。
「不過你認識的妖怪還真多耶。」
聽到光這樣說,和樹大感意外地睜大了雙眼。
「還好吧?也隻有三、四個人啊。」
「講錯,明明沒半個人類朋友,認識的妖怪倒不少嘛。」
「跟零人比起來,三、四個的確是近似於無限大——要你管啊!」
即使麵對辛辣的台詞也不忘順勢吐槽,這就是和樹。
就在和樹心中淌著血淚的時候。
鏗——,傳來了一個異樣尖銳的腳步聲。
兩人一驚,轉頭往前看;眼前有一個人影。
夕陽西照,一片血紅的逢魔時刻,四下靜得令人毛骨悚然,不見一個人影的住宅區小巷裏。那裏站著一名女子,明明是初夏,卻穿著長至小腿的長外套。
身高至少也有一百八十cm,全身包在紅色長外套裏,並穿著同色的高跟鞋。
及腰的黑色長發、細長的鳳眼、高挺的鼻梁。
年紀大約在二十五上下吧。隻看這些地方,也許會以為隻是個怕冷的美女。
但問題出在臉的下半部,戴著一隻把口部到臉頰全部遮住的白色大口罩。
仿佛想隱藏起某個令人膽寒的「部分」。
「……」
女子靜悄悄地走向沉默地準備迎戰的和樹與光麵前。
隻是這樣而已,空氣就為之陰暗、沉重。
見兩人緊張情緒高漲,女子眼角透出笑意,問道:
「我美嗎?」
這個問題,指出了女子的真麵目。
從七〇年代後半到八〇年代前半,鬧得人心惶惶的都市傳說,甚至演變成社會問題的妖怪。讓孩子們陷入恐怖的深淵,手持鐮刀襲擊路人的女性殺人魔。
「裂嘴女。」
聽到光的喃喃自語,高挑的女子——裂嘴女的眼角再度透出笑意。
然後,她伸手抓住白色口罩——不,是長外套前麵合起的部分:
「這樣還美嗎——!」
隨著一聲大喊,外套被大大敞開。裏麵一絲不掛,換句話說,就是全裸。
「女色狼——!」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赤身露體的裂嘴女。以另一層意義將人們推入恐怖的深淵。
「……啊,不準看,你這個大色狼!」
光有一瞬間愣在原地,但立刻回過神來,急忙對和樹使出一記刺眼睛攻擊。
「呀喔——!」
看到和樹發出奇怪的慘叫滿地打滾,裂嘴女在口罩底下露出了微笑。
「嗬嗬嗬,竟然被我火辣的身材閃到眼睛睜不開,真是兩個可愛的孩子。」
「才不是這樣好嗎!少說廢話,快把你那雙大而無用但是竟然不會下垂,看起來很有彈性的可恨爆乳收起來啦!」
「光,我聽不懂你是要罵人還是要稱讚人啦!」
和樹搗著兩眼,對惡狠狠地瞪著妖怪巨乳的表妹吐槽。
不知道兩人的抗議是不是生效了,裂嘴女真的合起了外套,遮住自己的裸體。
「你們還太小,不懂我的藝術吧。」
「見鬼的藝術!有點羞恥心好嗎!」
「吾之裸體,無羞無恥!」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看到朝天空高舉拳頭,堂而皇之地宣言的裂嘴女,連光也無法理解而不禁大叫。
站在一旁,眼睛痛楚終於好多了的和樹,仔細端詳了一下眼前的女子。
「你是裂嘴女沒錯吧?」
「嗯,沒錯。」
被和樹一問,裂嘴女很幹脆地取下口罩,露出自己的容貌。
出現的是臉頰一路撕裂至耳邊,連智齒都暴露在外的血盆大口。
「的確是跟傳說相同的裂嘴……你怎麽會開始裸奔的?」
和樹並沒有被她凶惡的容貌嚇到,隻是再度問她。裂嘴女把口罩戴上,回答:
「從我出生的時候起,我就是妖怪裂嘴女了。所以就算動手術,也無法挽救這張裂嘴。」
「畢竟這是你的名稱來源嘛。縫起裂嘴就等於否定自己的存在意義,也就等於從這世上抹殺掉你自己的存在。很遺憾,你隻能跟這張臉一起活下去——」
「所以我決定,既然臉沒救了,那就打造身材吧!」
「那也用不著赤身露體吧!」
「將自己的努力成果大膽秀出來給人觀賞,以人們的讚賞做為原動力,才能精益求精、臻至完美啊!」
「就隻有台詞特別好聽!」
「我就明說了,讓人看我的裸體是一種快☆感!」
「果然隻是個普通的猥褻犯!」
敢於大聲公開性癖好的裂嘴女,根本不把和樹的吐槽當一回事,大膽地微笑著說:
「嗬嗬嗬,均衡膳食與每天體能訓練打造的這副完美身材,看到的男人沒有不噴鼻血的。」
「從某方麵來說可以構成傷害罪了。」
「連派出所員警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這才是真正的惹火身材啊!」
「治安要不要緊啊!」
這裏的員警究竟有多純情?實在令人擔憂。
看和樹憂心忡忡的樣子,光使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總之,這家夥就是我們在找的可疑人士不會錯啦。」
雖然嘴巴是裂的,但隻要用口罩遮住,眼前的妖怪就隻是個名模級的美女。
有幸欣賞美女的裸體,隻有喜出望外、狂噴鼻血的色狼,哪裏會有人認真到跑去報案。
也許的確沒有人感到困擾,但這種行為畢竟違反了社會的善良風氣。
「事情就是這樣啦,乖乖束手就擒吧!」
光指著對方宣告後,立刻有如某煉金術師般雙手一拍、掌心合擊。
然後隨著一股氣勁,雙手打開,手掌之間就出現了一條放出蒼白光芒的鎖鏈。
這是以靈力煉成的封魔鎖鏈,也是光身為退魔師所具有的力量。
「隻要被這條鎖鏈逮到,就算是名聞千裏的白麵金毛九尾也無法脫身——目前是這樣預定的!」
「隻是預定喔!」
「嘖,太可怕了……」
不理會和樹的吐槽,裂嘴女冒出了冷汗。
的確,以光的強大靈力煉成的鎖鏈,就算九尾狐是誇張了一點,至少一般的妖怪是絕對無法掙脫的。
但是她怕的不是這點。
「你是想用那條鎖鏈把我綁成龜甲縛,淩虐我對吧!」
「都把裸體露給別人看了,現在還害羞什麽啊!」
「笨蛋和樹,不要把裸體主義者跟被虐狂搞混了!」
「怎麽連光都講這種話!」
變態也有變態的堅持,但和樹一點都不能了解,隻能抱頭苦惱。
光不理會苦惱的表哥,甩動著右手的鎖鏈,獨自與妖怪對峙。
「我來當你的對手!」
「嗬嗬,放馬過來吧,小妹妹。」
剛才的狼狽模樣仿佛是作戲,裂嘴女露出遊刃有餘的笑容,迎擊退魔師少女。
一股緊張的空氣流過;先采取行動的是光。
「去吧——!」
旋轉的鎖鏈從右手射出,藉由離心力而加速,朝半空中飛出。
鎖鏈就像毒蛇一樣扭動——將光緊緊捆綁起來。
「呀啊!(跌倒)」
被自己的鎖鏈一圈一圈綁起來,摔倒在地的退魔師少女。
「……」
「……」
「我來當你的對手!」
「嗬嗬,放馬過來吧,小弟弟。」
「不要不理我啊 」
見到和樹與裂嘴女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地展開對峙,光忍不住悲痛地大叫。
「抱歉,我以為你在等我吐槽……」
「我怎麽可能在生死對決當中搞笑啊!」
「那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聽到和樹無奈地問,光表情嚴肅地做說明:
「我的能力『無盡鎖』,不隻是收放自如的靈力鎖鏈,還具有一種特殊的功能。」
「嗯,滿常見的情況。」
「它的厲害之處,就是『能夠偵測現場最強悍的人,並自動尾隨其後』,它的追蹤性能可是一等一的喔!」
「所以它綁住了光,就表示?」
「就表示我們三個當中,最強的是我!」
「根本沒意義——!」
隻能用在比自己厲害的對手身上,極具挑戰精神的這種功能,倒也挺符合光的個性。
順道一提,至今和樹不知道光的這項能力,是因為從兩人重逢到現在隻過了一個多月,這之間發生的案件都是由和樹一個人解決的。
首次有機會表現自己的能力,顯得心滿意足的光,以及再度抱頭苦惱的和樹。
這時,一直默默看著兩人對話的裂嘴女開口了:
「解說差不多可以結束了吧?」
「啊,不好意思……不過也許我不該這麽說,但我們剛才破綻百出,你怎麽不趁
機攻擊我們或是逃跑呢?」
「正義的夥伴不可以做出這種卑鄙行為。」
「正義的夥伴並不會在野外赤身露體。」
「也許你會覺得我一個女人說這種話很奇怪,其實我是假麵騎士的粉絲。」
「我沒有問你。」
「變·態!」
「用最帥的姿勢講了最爛的台詞!」
戴著白口罩的女人裸體穿著大衣擺出特攝英雄的動作。簡直慘不忍睹。
就某方麵來說甚至讓和樹感到一陣戰栗。裂嘴女向和樹招手,宣告:
「來吧,你也可以盡量行使你的靈力,我一樣會戰勝你的!」
堂堂正正地要求對手使出全力的發言,和樹聽了卻搖搖頭。
「很抱歉,我沒有靈力。」
「咦?……原來如此,看來不是想讓我大意而撒謊呢。」
裂嘴女先是驚訝,等到謹慎地觀察過和樹之後,才知道他是真的沒有靈力,點點頭。
「不過,看你遊刃有餘的樣子,是不是藏了一手呢?」
「 是你多心了。」
被對方投以試探的眼神,和樹沉默了片刻之後苦笑著說。
然後,他再度宣言:
「總而言之,我要依公然猥褻罪逮捕你。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不過我想說了也是白說吧。」
「是啊,我的裸體求道之旅才正要開始,誰也不能妨礙我。」
裂嘴女也露出好戰的笑容,兩人各自擺出臨戰態勢。
這次氣氛是真正地一觸即發,雙方之間拉開了五m的距離僵持不下。
(雖說是妖怪,但畢竟是女性,能不讓對方受傷最好。兩步拉近距離,以掃腿讓她摔倒,再使出關節技逼她投降好了……)
和樹迅速決定好戰鬥方針,腳拖著地慢慢逼近對手。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拉近距離,裂嘴女卻先行動了。
「我要上了。」
聽到聲音的瞬間,白色口罩已經迫近眼前了。
「什麽!」
「嘿呀!」
裂嘴女發出氣勢萬鈞的一聲高喊,瞬時出招,對著驚愕的和樹就是一記回旋踢。
和樹往後方大幅跳開,躲避了迎麵來襲的紅色高跟鞋。
他與對方拉開距離,正想調整一下態勢,紅色大衣的身影卻已經通過他的身邊。
「我在後麵。」
從背後襲來,灌注渾身力氣的上段踢。
和樹在千鈞一發之際,以雙臂護住了頭部。
「嗚!」
手臂感受到一陣強烈的衝擊,和樹整個人被踢飛出去,滾倒在地。
「和樹!」
「沒事,沒受到傷害。」
和樹安撫著發出慘叫的光並站起來,但剛才格擋的手臂都麻了,減慢了他的動作。
(隻聽說她腳程很快,沒想到這麽厲害……)
想起火乃華說過的話,和樹改變了心態,再度準備迎戰。
裂嘴女並不驕矜自滿,隻是平淡地對和樹說:
「百米跑三秒整。這是我的紀錄。」
「我想起來了,裂嘴女確實有這樣的設定呢。」
裂嘴女會以比汽車更快的速度追上獵物,一旦被她盯上就絕對逃不了。
這種傳說賦予了她超越奧運選手的飛毛腿。
「叫我『疾風的美腿』吧,這附近速度比我快的,就隻有高速婆婆了。」
「你們倆認識啊……」
「我剛剛還看到高速婆婆,就追在她後麵,可是一點都追不上。嗬嗬,真不愧是高速師父。」
「還是師徒喔!婆婆也真是的,教你跑步之前,應該先教你常識吧!」
和樹這才明白為什麽剛才會遇到裂嘴女,但還是忍不住要對早已跑得老遠的老婆婆抱怨兩句。
無論如何,超乎常人的飛毛腿與雙腿使出的強烈腳踢,的確讓人望塵莫及。
但無論有多強烈,畢竟隻是外行人的腳踢。裂嘴女的動作太大,破綻百出,對於學過格鬥技的退魔師和樹而言並不難對付。
「對,冷靜下來,仔細看她的動作吧。」
和樹這樣告訴自己,讓自己冷靜下來。
剛才遭到對手出其不意的攻擊,使得自己隻能一味防禦;但接下來自己一定能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還要給予對手反擊。
雖然和樹如此下定了決心,但是——
「哈啊 (走光)」
「!」
「嘿!(走光)」
「嗚……!」
和樹還是隻能以大動作躲開裂嘴女的連續腳踢。這是因為——
「那個,你下麵什麽都沒穿,可不可以不要使出上段踢之類的?」
「正義夥伴的必殺技就應該是腳踢,這是一種傳統。」
「是這樣沒錯,可是外套下麵會走光耶!」
雖然外套長至小腿,但若是把腳抬高到頭頂的話,裏麵自然還是會看光光的。
和樹是個退魔師,但也是個青春期的少年,要他在女性裸體連連走光的狀況下保持冷靜,也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少年羞紅了臉;然而裂嘴女卻光明正大地對他說:
「正義(性技)的使者,是不會因為裸體被看到就害矂的!」
「是我會害臊好嗎!等等,你剛才說的到底是正義還是性技啊!」
就算念起來有點像,也是逃不過和樹追求吐槽的耳朵的。
裂嘴女哪裏會去顧慮和樹的心情,繼續接二連三地施展出(以性的意味來說)極其危險的踢擊。
「嘿,嘿呀!(春光外拽)」
「嗚……」
「喝啊啊啊啊——!(掀開)」
「夠了吧你——!」
和樹把漲紅的臉別到一邊,拚命閃躲攻擊。
但是也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他正準備做好覺悟正視對手時,被綁成一團的光立刻提出警告:
「和樹,你隻要每看到一次那個女人的裸體,我就拔你一片指甲。」
「好恐怖!可是這樣下去,我遲早會被踢死的!」
「我會替你燒香的。」
「要我死就對了?未免太薄情了吧」
和樹一邊對表妹冷血的台詞發出歎息,一邊努力思考,想找出解決的對策。
「簡單來說,就是不要看她就好了。」
他自言自語,先做一個深呼吸以平靜心情,然後半閉上雙眼,低頭看著地麵。
「想用心眼?但眼睛又沒有全閉,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裂嘴女訝異地停下腳踢的動作。
和樹低著頭挑釁道:
「試試看你就知道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裂嘴女也做出回應,衝向和樹之後,從正麵使出一記飛踢。
低垂著頭,沒在看對手的和樹,似乎沒有任何手段能躲開這記攻擊。
但實際上,他看得很清楚。看見夕陽下的人影,正朝著自己衝過來。
逼近的人影、劃破空氣的聲響。集中精神的和樹隻需要這些資訊,不用看也能完整掌握裂嘴女的攻擊。
「抓到了!」
和樹彎下身子躲開飛踢後,立刻順勢往上一撲,雙手抓住了裂嘴女的腳。
「什麽——嗚!」
女妖怪被和樹一摔,整個人被重重砸在地上,驚愕也化為苦悶。
和樹立刻上前將裂嘴女的雙手雙腳抓在一起,固定住她的小腿,然後高聲宣言:
「這是母親直接傳授與我,對魔眼戰用的格鬥術。我
雖然不成材,但還算是個退魔師!」
像是一旦四目交接就會遭到石化的美杜莎,或是能魅惑對手成為己身奴仆的吸血鬼,為了對付這類無法直視的妖怪,退魔師開發出一套格鬥術。
不過現任退魔師當中,還會使用這套格鬥術的,就隻有和樹與他的母親影森千枝。
這是因為一般的退魔師在與擁有魔眼的敵人交手時,大多偏好提高靈力以抵抗妖力,而不喜歡選擇格鬥術。
「勝負揭曉。乖乖投降吧。」
和樹以右手固定住裂嘴女的小腿,左手從懷中取出手銬,銬住她的雙腳。
赤裸小腿傳來的金屬冰冷觸感,讓女色狼妖怪感到一陣絕望。
「我的竟然要在這裏宣告破滅……!」
不管她如何懊悔得咬牙切齒,也無法從完全封鎖動作的關節技中脫身。
然而就在此時,第三者忽然現身了。
「……」
「糟了——咦?」
聽見因驚訝而倒吸一口氣的聲音,和樹一抬頭,站在那裏的人物卻令他更為震驚。
金橘色的頭發隨風飄揚,雖然麵無表情,但淡紅色的雙瞳仍然浮現著訝異的神色;隻要看上一眼就永難忘懷的美麗少女。
不會有錯,那正是今天早上邂逅的神秘少女。
「你、你怎麽會 」
本以為是幻想中人的少女突然出現在眼前,不禁使得和樹的腦袋一片混亂。
少女交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被他施展關節技的長外套女子,接著看了看被鎖鏈一圈圈捆綁起來的少女,小聲地,但清晰而響亮地說:
「……扮英雄遊戲?」
「說中了一部分!?」
就以女色狼人犯喜歡特攝英雄這點來說,或許不能算錯。
(不過真沒想到,這個女生原來是真實存在的……不,目前更重要的是該如何解釋這個狀況?又不能提到妖怪的事情。反正她以為這是扮英雄遊戲,我看就順水推舟——)
被一般人看到自己在路上與妖怪交戰,退魔師少年絞盡腦汁,思索著該如何瞞混過關。
然而,他實在不應該分散注意力的。
「有破綻!」
發現和樹的手勁放鬆了,裂嘴女立即把腿抽開,然後直接以雙腳用力一踢。
雖然是橫躺著使出的腳踢,但飛毛腿妖怪施展的攻擊仍然具有十足的威力。
「糟了,咕哇!」
和樹被踢中側腹,整個人被彈開。
「和樹!」
當光發出慘叫時,裂嘴女已經用被手銬銬住的兩腿站了起來,雙腳一蹬,便騰空而起。
「喝……」
伴隨著英雄般的喊聲,裂嘴女在空中翻轉一圈,然後降落在剛才現身的少女背後。
「……咦?」
「唉呀,不要亂動喔,漂亮的小妹妹。」
裂嘴女從外套中取出鐮刀,威脅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的少女。
「若是敢抵抗,我就用這把鐮刀讓你變得跟我一樣——一絲不掛。」
「怎麽是那個啊!」
還以為是要撕裂她的嘴呢。和樹邊站起來邊吐槽。
裂嘴女報以笑容,並搖響了綁住雙腳的手銬:
「來吧,如果不想看到這個小妹妹被扒光的話,就把這個拿掉。」
一旦拘束得以解除,她一定會全力逃跑吧。
到時候就沒人追得上飛毛腿妖怪了。
「嘖……!」
和樹對自己的輕忽大意不禁咬牙切齒。
看到他這樣,被犯人抓住的少女卻毫不膽怯,小聲地說:
「……我不在意,盡量打沒關係。」
「不,我怎麽能讓你——」
「……如果是被你看到的話,我沒關係。」
「……」
麵無表情,但是充滿信賴與深情的雙瞳注視著自己,和樹不禁雙頰泛紅。
(這個女生為什麽如此信賴我?我們明明是未曾謀麵的陌生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親密感,就像一種懷念的心情……)
難道我們上輩子是戀人——一不小心做了離譜的想像,和樹趕緊搖頭。
這名不可思議的少女是何許人也;現在並不重要。
解決目前這個狀況才是最要緊的。
而且,也絕不可以讓成為人質的她受到羞辱。
和樹毫不猶豫地解除了迎戰態勢,從懷中取出一把小小的鑰匙。
「我明白了,我立刻替你解開手銬。」
「嗬嗬,最後勝利的永遠是正義。」
和樹無心對得意洋洋的裂嘴女吐槽「誰是正義啊」,舉起雙手表示解除武裝之意,慢慢地走向她們。
然後在把鑰匙拋向裂嘴女之前,還不忘告訴她:
「最後,我想說一件事。」
「說什麽?」
「我的表妹雖然笨,但可是很可靠的唷。」
完全信賴的得意笑容。
當看到和樹的這種表情時,裂嘴女持著鐮刀的手,立刻被蒼白光輝的鎖鏈給纏住了。
「什麽!」
裂嘴女驚愕地回頭一看,光曾幾何時已經掙脫了鎖鏈的捆綁,手上握著靈力的鎖鏈。
「你說誰笨了,再說一遍!」
光一邊對和樹發火,一邊用力拉扯了鎖鏈。
順道一提,她的鎖鏈雖然具有自動追蹤最強之人的功能,不過現在光沒有使用這種功能,隻當作是堅固的鐵鏈投擲出去,因此才能纏住裂嘴女。
幹嘛不一開始就這樣用啊——這句吐槽可能要晚點才能聽到了。
和樹立刻躍身而出,以左手抱住被當成人質的少女,同時以渾身力氣使出一記右拳。
「請見諒!」
伴隨著一句道歉,拳頭深深埋進了裂嘴女的心窩。
「喀……」
發出苦悶的呻吟後,女色狼妖怪就昏死過去,不支倒地了。
「這次,勝負真的揭曉了。」
和數再度從懷中掏出手銬,將裂嘴女的雙手銬在背後,再用另一隻手銬把雙手與雙腳的手銬銬在一起,徹底封鎖她的動作。
鬆了一口氣之後,和樹轉向剛才救出的少女:
「已經沒事了。抱歉,把你卷進這樁怪事裏。」
「……那個……」
「我們會負起責任將這個女色狼移交法辦,你可以放心回家——」
「……不是的。」
見和樹急著想把事情瞞混過去,少女搖搖頭。
然後她抬頭看著停止解釋的和樹,嘴角浮現出一個小小的微笑:
「……謝謝你救了我。」
隻有在近距離之內才能看出的,非常非常小的一個微笑。
但那卻比任何寶石都要來得美麗;和樹停止了呼吸,看得出神。
「沒、沒什麽啦,用不著道謝……」
滿臉通紅的他,激烈的心跳已經快到十六拍了。
(這個女孩到底是什麽人……)
不是疑問或好奇心,而是更熱烈的情感,催促著和樹多知道一點她的事。
「那個,你叫什麽名——」
和樹正要開口詢問,忽然有一隻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和樹,幹得好。大功一件唷。」
是光。難得能聽到她如此誠懇地稱讚和樹。
「謝謝,都是因為有,光的幫,助
」
和樹回過頭去開口道謝,聲音卻變得越來越小。
因為光的臉部表情,跟稱讚的聲音正好相反。有如惡鬼一
樣令見者魂飛魄散。
「那、那個,小光小姐,難道您還在氣我說您笨嗎?」
「討厭啦,我哪有那麽小心眼。」
聽到和樹的語氣變得畢恭畢敬,光笑著搖搖頭。
隻不過,她的笑容比較像個女鬼。
「我可不是看你跟你救的那個女生卿卿我我的,氣得想把你打死喔,真的一點都沒有這種想法喔。(咻咻咻!)」
「那你為什麽講話這麽快,而且還在甩鎖鏈啊!」
「當然是為了送你上西天囉。(嘰咿咿呼……)」
「坦承不諱!而且甩得越來越快了!」
製造出藍色殘影,高速旋轉的靈力鎖鏈,簡直有如割草機一樣不斷發出刺耳而駭人的尖銳噪音。
「這是與追蹤性能成雙成對的另一項功能,『無盡鎖』的秘技,『無塵刃』。」
「碎屍萬段,一點塵土也不留!這種秘技不該用在人類身上吧!」
看到光滿眼血絲,不幹掉和樹誓不罷休的神情,和樹立刻一百八十度轉身掉頭就跑,還不忘拋下一個吐槽。
已然化身為惡鬼的光追在他的後麵。
「和樹,乖乖受死吧!」
「你隻是跟平常一樣說錯了對吧?其實是想講別的對吧?」
「講錯,腸穿肚爛、痛苦而死吧!」
「反而惡化了!可惡,早知道就跟婆婆學學跑步了!」
後悔也來不及了。和樹一邊發出恐懼的慘叫,
一邊以不輸給裂嘴女的速度狂奔逃命。
「……啊,等等……」
他救出的少女,在他的後麵出聲呼喚,試圖挽留。
和樹雖然也覺得有些放心不下,但是在死亡鎖鏈的逼近之下,除了逃命也別無他法了。
在這棟公寓的四樓,有一間格局兩房一廳、頗為寬敞的套房,住著一名少年。
少年的名字是影森和樹,雖然身體線條纖細並生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但他已經高中一年級。
和樹躺在床上闔著雙眼,發出安穩的細小鼾聲。
放在他枕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聽見「嗶嗶嗶嗶」的單調聲響,和樹慢慢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將手機拿到耳邊。
「……你好,我是影森。」
在他報上名字之後,一個年幼女孩的聲音傳進他的耳裏。
『我是瑪莉。現在在便利商店門口喲。』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咬字不清,說話方式既可愛,又好像很開心,但卻帶有一種機械式的感覺,令人緊張不安。
和樹立刻明白了這個聲音代表的意義,整個人一下子清醒過來;少女仍然對著他的耳朵平淡地繼續說:
『我是瑪莉。現在在公寓門口喲。」
聽到這句話,和樹拉開了窗簾往下看,但公寓門口已經不見人影了。
然後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來「鏗」、「鏗」,一步一步慢慢登上樓梯的聲響。
『我是瑪莉。現在來到四樓了喲。』
這正是和樹的住處所在的樓層。
少女小巧的腳步聲,在他居住的四〇四號室前停住。
和樹個性一板一眼,從不會忘記鎖門。所以玄關的門上了兩道鎖,也掛上了門鏈。但是——
『我是瑪莉。現在在蔚房喲。』
少女卻輕易地穿過玄關,來到與他的房間隻隔了一麵牆的開放式廚房。
他下了床,慢慢打開通往開放式廚房的門。
眼前是清掃得幹幹淨淨的蔚房,以及桌子與沙發前放了一台薄型液晶電視,兼做餐廳的客廳。
但是,那裏並沒有少女的身影。
即使如此,手機那頭的聲音並未中斷。
『我是瑪莉。現在在你的背後喲。』
神不知鬼不覺地,背後傳來某人的氣息。
從自己的房間前往餐廳,隻能通過和樹打開的那一扇門。
但,電話另一頭的少女卻能夠站在他的背後,而不被他發現。
人類不可能辦得到這種事。換句話說,電話另一頭的少女不是人。
她是妖怪。而她的真麵目,早已由她自己一再重申。
都市傳說——瑪莉的電話。
在這個家喻戶曉的靈異故事當中,一個自稱瑪莉的少女會一邊打電話一邊慢慢接近,最後會出現在當事人的背後;一旦當事人回頭看到瑪莉的真麵目,就會慘遭殺害。
一旦被這個妖怪占據了自己的背後,和樹就絕對無法回頭。
不管對方在自己的背後做些什麽。
對於有如姐上之魚、待宰羔羊,已然失去抵抗手段的他,電話另一頭的少女嘻嘻笑著說:
『我是瑪莉。現在在你的背後——正在撩裙子喲。』
「這下更不能回頭了 」
和樹無法對電話另一頭的少女——瑪莉賞以手背吐槽,隻好打在自己的房門上。
關於瑪莉的真實身分眾說紛耘,有人說是被小女孩丟棄的洋娃娃,也有人說是被計程車司機碾死的外國女性;不過附在和樹身上的瑪莉,是個有著金色長發,穿著白色連身裙,年紀看起來大概在小學高年級左右的可愛女生。
當然,這些都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和樹並沒有親眼見過瑪莉。
但無須親眼見過,他也很清楚幼女在自己的背後撩裙子,是多麽致命的一個光景。
「為什麽要做這麽不成體統的事!」
『我是瑪莉。我聽說要讓男孩子回頭就要靠性感魅力喲。』
「不是這個回頭吧!要是被別人看到怎麽辦!」
『我是瑪莉。和樹一定會被逮捕喲。』
「蓄意的喔!我又不是蘿莉控,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我是瑪莉。好遺憾喲。』
「是遺憾我沒回頭?還是對幼女沒興趣?」
要不就是自己的性命,要不就是社會的地位,總之都是死定了。
『我是瑪莉。別管這些小事了,我肚子餓了喲。』
「原來我的人生價值還不比空腹重要啊……」
聽到講電話的對象自顧自地轉換話題討早餐吃,和樹歎了一口氣走向廚房。
「瑪莉,我很感謝你每天早上叫我起床,但就不能再普通一點叫嗎?」
『我是瑪莉。我會積極檢討改進喲。』
「嗚哇,跟政客一樣不值得信任。」
和樹邊閑聊,邊把手機插在外接喇叭上進行免提通話,並將它放在廚房的一旁。
這時,他看到流理台上放了一隻超商的塑膠袋,詫異地看了一下袋子裏的東西。
「雞蛋跟番茄醬啊。這是瑪莉買來的嗎?」
『我是瑪莉。我想吃蛋包飯喲。』
「昨天不是才吃過的嗎。好吧,沒關係。」
『我是瑪莉。不用放洋蔥喲。」
「不可以挑食。你再這樣講我就連豌豆都放進去喔!」
『我是瑪莉。拜托隻有綠色的那個絕對不可以放喲。」
和樹念了挑食的通話對象幾句後,從冰箱中取出昨天剩下的白飯。
然後他做了兩份洋蔥放得較少的蛋包飯,其中一份放在折疊式的小桌子上,另一份則端到小桌前的桌上坐下。
「那麽,我要開動了。」
『我是瑪莉。我要開動了喲。』
接在自己之後,桌上的手機裏也傳來開動前的招呼。和樹拿起湯匙舀起蛋包飯。
雖然不隻手機,背後也傳來喀鏘喀鏘的用餐聲響,不過和樹決不會回頭。
因為就算瑪莉跟和樹交情好到能夠互開玩笑,隻要和樹看到了她的真麵目,她就一定得殺了和樹。
這是都市傳說中的少女與她附身的少年之間,絕對無法顛覆的定律。
不過可以放心的是,雖然她會故意逗和樹讓他回頭,但絕不會真的讓和樹看到自己的模樣,造成非殺不可的局麵。
兩人因為三年前的一個事件而相識,之後就像這樣開始了同居生活;不過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呼——很豐盛,我吃飽了。」
『我是瑪莉。很豐盛,我吃飽了喲。』
對食材與農家表示感謝之後回頭一看,摺疊式小桌旁已經不見少女的身影,隻剩下空蕩蕩的餐盤。
和樹在廚房洗好碗後,換上製服走向玄關。
「那我去上學囉。」
『我是瑪莉。晚餐我想吃咖哩飯喲。』
「好好好,我會記得的。」
一邊隨意回答一邊穿鞋,然後打開玄關的門。
走出公寓,耀眼的陽光照在和樹的身上。
「好溫暖喔,再過不久就要換季了嘛。」
五月的春暉雖然還不到炎熱的地步,但已經讓人感覺到夏天的腳步。
就在他如此想著,舒暢地伸了一個懶腰的時候。
和樹忽然覺得旁邊有個視線,於是轉頭一看。
在前方的十字路口。那裏站著一名少女,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和樹。
「……」
兩人四目交接,和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呆站在原地。
那名少女就是如此地美麗動人,令和樹無法轉移視線,到了叫人害怕的地步。
齊肩
的金橘色頭發、櫻花般淡紅色的雙瞳、陶瓷般白皙的肌膚。
修長的手腳、柳腰、飽滿的雙胸、小巧的臉蛋、高鼻子、大眼睛、柔軟的嘴唇。
結合了奪目色彩與完美造形的姿態,簡直有如天神造就的藝術品。
隻要看上一眼就永難忘懷,給人深刻印象的少女。
和樹沒有關於這名少女的記憶。但他總覺得好像認識這名少女。
「是誰?明明是第一次見麵,卻覺得有些懷念——」
抱持著對既視感的困惑,和樹想向少女搭話,正要往前踏出一步。
但就在這時,背後傳來呼喚他的聲音。
「影森——!」
在大聲的呼喚下,和樹回頭一看,一名少女正上氣不接下氣地往這邊跑來。
柔順的桃紅色頭發在兩邊各綁成了一個團子,但與可愛的發型相較之下,少女的四肢則是結實而充滿活力,一雙大眼睛也顯得勇氣十足,眼神銳利。
少女來到和樹的麵前之後,先是喘口氣,然後橫眉豎眼地嚷著:
「太慢了!要讓人等到什麽時候啊!」
「這應該是我要說的吧!」
實在不是遲到的人該說的話。
「講錯。借我一百二十圓!」
「還向我勒索飲料錢!好吧,借就借。」
團子少女似乎是跑累了口渴但是沒錢買飲料,而向和樹伸出手;和樹實在拿她沒辦法,就拿出了錢包。
「謝啦,明天上午八點二十八分之前會還你的。」
「為什麽是這麽不上不下的時間……喔,拂間同學,你是不是忘記帶錢包了?」
和樹邊把一百二十圓放在她的手上邊問。團子少女——拂間光一臉不解地偏著頭問:
「錢包?那是什麽,可以吃嗎?」
「連東西的意思都忘記了!」
根本已經不是忘在家裏的問題了。
和樹驚愕的反應,讓光看得嗬嗬笑起來。
「傻瓜,當然是開玩笑的囉。」
「說、說的也是喔,不至於那麽誇張——」
「我隻是忘在冰箱裏而已啦。」
「不是吧!有什麽理由會把錢包放在冰箱裏啊!」
真相竟比玩笑還離譜。
光並不理會和樹無奈的歎息,拿著一百二十圓逕自走向附近的自動販賣機。
在等光的時候,和樹再看了一次十字路口的方向,然而美得不可思議的少女,卻已如夢似幻地消失了。
「我是不是在做白日夢啊……」
「怎麽了?」
「不,沒什麽。」
聽到買了飲料回來的光這樣問,和樹隻是苦笑著搖搖頭。
「喔……算了,沒差。」
光也不怎麽放在心上,把拉環拉開,一口氣將飲料灌進喉嚨裏。
「(咕嘟咕嘟)噗哈……難喝。」
「要不要再買一罐別的?」
「忘了帶數學課本了。」
「跟飲料根本無關……」
「不過,為了預防這種情形——其實我有三本課本喔。」
「觀賞用、保存用、布教用!第一次看到有人課本是這樣買的!」
「不對,是國語用、曆史用、英文用。」
「原來不是各一二本,而是隻有三本喔!」
「數理科的課本帶著有意義嗎?」
「當然有好不好!越是不擅長就越應該帶著好嗎!」
「要是有時光機的話,我早就回到過去宰了所有建立數理學科的學者了。」
「要是沒有數理學科的學者,應該也不會發明時光機吧。」
兩人一麵閑扯著一些無聊的話題,一麵並肩走向學校。
每當光說出一些任性又毫無脈絡的話,和樹就會又好氣又好笑地吐槽。
兩人這樣的一來一往十分自然,完全不會意識到年輕男女之間的曖昧距離。
除了因為都是退魔師之外,兩人從小就有往來應該是最主要的原因吧。
畢竟他們倆是表兄妹,從還在繈褓的時候就已經玩在一起了。
光她們拂間家雖然跟和樹家不同村子,不過每到正月或是盂蘭盆節,都會到影森家裏來玩。
中學的三年間,由於和樹離開老家搬到大場菜市,光則是進入位於深山裏的寄宿學校接受退魔師的修行,兩人之間暫時疏遠;不過在今年四月,升上高中的她也搬到了大場菜市,兩人變得能夠天天碰麵。感情好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昨天那副女裝打扮……噗!」
「唉呦,不要笑我嘛。真要說起來,還不是拂間同學不願意當誘餌,強迫我扮女裝的?」
「真是可愛到可恨的地步啊……(咬牙)」
「為這種理由咬牙我會很困擾的。」
「而且胸部竟然還比我大,要死了嗎?」
「何必對胸墊做出的假胸部懷抱殺意呢……」
感情好也是理所當然——好吧,或許不一定吧。
不過就從旁人的眼光來看,兩人的確親密得像是一對情侶。
而且光言行舉止雖然有點怪,但容貌卻是不容爭辯的美少女。
於是獨占了光身邊位置的和樹,當然也就免不了受到上學路上其他男生投以憎惡的眼神了。「可惡啊,就憑影森也能跟拂間同學……!」
「因為是表兄妹,就可以這樣打情罵俏嗎?」
「我也好想跟小時候的小光玩醫生遊戲啊!」
其實我們根本沒玩過那種邪惡的遊戲——和樹很想這樣吐槽,但被對方用殺人般的眼神一瞪,也隻能乖乖閉嘴了。
「真是的,我們又不是那種關係……」
「你有說什麽嗎?」
「沒有啦,我是說今天天氣真好——」
被光聽到自己的歎息而這樣問,和樹隻得隨便找了個話題搪塞過去。
和樹雖然對自己的表妹頗有好感,但不是大家穿鑿附會的那種戀愛感情。
光也隻把自己當成表哥——和樹是這樣想的。
而和樹對他們之間無拘無束的關係也感到滿足。
「我覺得男生跟女生也能當好朋友的,嗯。」
「幹嘛突然說這個?而且你根本也沒有同性的朋友吧。」
由於與光的關係遭人妒忌,再加上退魔師的工作讓他無暇與朋友交遊,所以和樹根本就沒有半個朋友。
「您說的是,我錯了……」
受到表妹毫不留情的指謫,少年隻能仰望天空,以免眼淚掉下來。
正當少年傷心欲絕地走在上學路上時,
忽然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奇怪的人潮。
仔細一瞧,大約有三十幾個男學生,圍著一個人緩慢地前進。
「那是在幹嘛啊?」
「啊,這就是時有耳聞的……」
和樹覺得奇怪,一問之下,光以苦澀的表情低聲說:
「聽說三年級好像有個美人,甚至還成立了後援會,每天就這樣跟大官遊街似地簇擁著上下學。」
「哦,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因為你沒有朋友嘛。」
「是什麽樣的人啊?去看一下好了。」
為了避免一顆肉做的心被撕裂,和樹刻意無視於光說的話,走向男生們的集團,從隙縫中窺探了一下人群的中心。
結果,他看到了被跟班們口口聲聲地奉承阿諛,仍然不為所動地移步前進的黑發美女。除了身高偏高,胸圍也比較小之外,其他都可稱得上是理想的體型。
長至大腿的直順黑
發,乍看之下給人乖巧的印象,但是有一部分被挑染成橙色,呈現出一種攻擊性。
容貌輪廓也像日本娃娃般美麗而柔和,然而讓男人們伺候著,有如女王般的傲慢笑容卻給人正好相反的印象。
(是很漂亮,但是……)
和樹覺得背脊莫名地一陣發涼,不禁後退一步;不過美女學姊絲毫未察覺和樹的存在,邊走邊指使著其他男人們:
「我渴了,誰可以為我去買點飲料?」
「是,小的馬上十萬火急去買來!」
「咲八小姐,小的為您拿水筒來!」
「才不要,像你這樣下賤的人準備的髒水,還敢叫我喝?(啪嘰)」
「啊唏!」
「不隻如此,竟然還直呼我的名字,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了不起了?(啪嘰、啪嘰)」
「嚇噗!謝謝小姐!」
「嘖,竟然能得到咲八小姐的貴手賞三下巴掌,太令人羨慕了……」
被美女學姊打耳光還很開心的男生,以及為此嫉妒不已的其他男生。
「一群變態……」
好奇心殺死貓。隻因一時好奇,結果看到這種令人作嘔的光景,和樹不禁打從心底感到後悔。
當和樹無精打采地折返回來時,光一臉不高興地問:
「所以傳說中的美女學姊怎麽樣啊?」
「是長得很漂亮沒錯——但我實在不太喜歡那種的。」
毫不介意地毆打仰慕自己的人們、暴虐成性的性格。不管本人長得多麽美豔動人,對於沒有受虐興趣的和樹來說仍然是一大缺陷。
聽到他這樣說,光不知道為什麽,竟然麵露喜色。
「哦,你不喜歡那種類型呀?」
「我是沒有老土到覺得女孩子就應該溫柔婉約,不過還是不太能跟那種人相處。」
「那、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被光支支吾吾、一臉緊張地問,和樹表情有些困惑地說:
「嗯——喜歡的女生嘛……畢竟我連朋友都交不到了,實在沒想過這個問題耶。」
「少在那裏自虐了,快給我說就是了!」
「知、知道了啦。」
被光氣勢洶洶地逼問,和樹這才下定決心回答:
「這個嘛,硬要說的話——」
「的話?」
「——個性不會蠻橫的女生。」
咚貢!
光的書包漂亮地命中了和樹的後腦勺,發出一記響亮的聲音。
「你在說誰啊!」
「至、至少不會是把人家一擊打昏的女生吧……」
和樹倒在地上,一邊痛苦扭動還一邊回答。
光見狀,很不高興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哼,這種時候就算是撒謊,也應該回答『活潑開朗又勤快的青梅竹馬』吧!」
「誰啊?」
嘶咚姆!
光的使勁踩踏準確命中了和樹的心窩。
「嘔啊!別這樣,早餐會出來的,別、別攻擊肚子……」
「去死!笨蛋影森,去死!」
光漲紅了臉,對強忍著反胃滿地打滾的和樹一陣怒罵之後,就逕行離去了。
對於小倆口的吵架,周圍傳來一陣陣冰冷的怨聲。
「嘖,竟然在街頭打情罵俏,現充去爆炸啦。」
「就是啊,我也好想被拂間同學踩啊。」
「村鬆,你明明是絡屋學姊後援會的成員,竟然連拂間同學都想碰?」
學生們隻顧著邊講變態發言邊投以侮蔑的視線,沒有一個人願意伸出援手,一下子全走光了。
「好冰冷啊……」
冰冷的是臉頰貼著的水泥地,還是世間的風氣?
恐怕是兩者皆有吧,和樹被剌骨寒風吹得身心都快凍僵,隻能獨自拭淚。
影森和樹,身為退魔師的顯赫世家——影森家長男的少年。
雖然身為退魔師,卻天生缺少對抗妖怪的力量——靈力。
即使如此仍然選擇對抗妖怪、保護和平,心地善良的不幸少年。
目前他有一個同學兼表妹、一個妖怪室友、零個朋友。
這個名為影森和樹的少年,還不知道自己即將發生一場足以改變命運的邂逅。
◇
市立大場菜第一高級中學,既非明星學校也沒有幫派問題,就隻是個普通的高中。
但是在校內的四樓,位於音樂等特別教室的隔壁,有一間不尋常的房間。
這間小房間的門上掛著門牌,寫著「怪奇研究會」幾個大字,光看就很可疑,而且還上了鎖拒絕外人進入。
一天的課程結束,放學後,和樹與光一同來到這間房間門前。
「大姊,我進來囉。」
先敲過門通報一聲,再從口袋中取出鑰匙開鎖,打開房門。
室內牆壁被書櫃所占據,其他隻放了一張長桌,空間狹窄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房間內,有個年近三十的女人懶散地趴在桌上。
偏紅色的長發隨意在後腦勺束起,一雙鳳眼睡眼惺忪地半閉著。
穿著黑色女西裝褲的雙腿線條修長,藏在白色襯衫底下的豐滿胸脯呼之欲出。
再也沒有人比她更適合「慵懶的性感美女」這個稱呼了。看到和樹與光走進房間裏來,該名女性依然趴在桌上,隻轉動了一下脖子。
「你們倆早呀~。借問一下~,有沒有什麽吃的~?我肚子好餓~,但又懶得去買的說~」
女人懶洋洋地說,好像連呼吸都嫌麻煩似地,捧著咕咕叫的肚子,視線朝上看著兩人。
看到她這副瀨散的樣子,和樹與光不約而同地歎氣。
「還早安咧,都已經放學了好嗎。」
「真是的,我不是有替你準備便當了嗎。」
和樹雖然嘴上念著,但還是翻了一下書包找到一顆糖,把包裝紙撕掉後遞到女人眼前。
女人伸出舌頭接下糖果,睡眼惺忪的眼睛眯得更細了,開始含起糖果。
「嗯~,我比較喜歡蘋果口味的說~」
「別要求太多了,笨老姊。」
看到女人讓和樹親手喂糖竟然還有意見,光帶著嫉妒之意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女人的名字是拂間火乃華,正如名字所示,是與光年紀相差許多的姊姊,也就是和樹的表姊。
她在大場菜高中擔任曆史教師,也是怪奇研究會的指導老師,過去更是一位實力驚人的退魔師。
不過現在出於某些原因,而把消滅妖怪的工作都丟給了和樹與光,自己則在偷懶。
「那,火乃華大姊,昨天電話裏已經講過了,連續猥褻犯的垢嚐已經逮捕囉。」
聽到和樹這樣說,火乃華維持趴在桌上的姿勢,將手伸進豐滿的乳溝當中。
「退魔廳也跟我說過囉~。來~,這是酬勞~」
她一邊說,一邊取出兩隻黃色信封交給兩人。
「謝謝。上次洗衣機壞掉了,這個月正缺錢呢。」
「幹嘛從那種討厭的地方拿出來啦!」
和樹向火乃華道謝,光則是對跟自己一點都不像的大胸部懷抱著憎恨,兩人各自接下黃色信封,看了一下裏麵的金額。
從裏麵露臉的是樋口一葉——也就是五千圓大鈔。和樹高高興興地將信封放進書包,但身旁的光卻麵露複雜的表情,然後將黃色信封塞到和樹的胸前。
「我不要,你收下吧。」
「咦,為什麽?」
「垢嚐是你抓到的。這次我什麽忙也沒幫上,就不收錢了。」
「沒有啊,你最後不是給了他一記飛臀攻擊——」
「那個可以忘記了!總之,我說不用就是不用!」
這些原因加上羞恥的失敗經驗被翻出來講,光滿臉通紅地大叫。
她雖然基本上個性旁若無人,但也有謙虛的地方。
和樹知道這一點,於是苦笑著接下了黃色信封。
「謝謝。那早上的飲料錢就不用還了。」
「唔,被你這麽一講,害我反而覺得好像損失了四千八百八十圓耶。」
「那我下次再請你吃點別的好了。」
「要送就送我白金的戒指好啦!」
「那絕對不隻五千圓吧?」
不知道是在害羞還是認真的,看到光把臉別向一邊這樣講,和樹再度苦笑。看到妹妹與表弟感情如此融洽,做姊姊的火乃華表情變得笑嘻嘻的。
「兩小無猜是一件好事~,不過要談情說愛請另尋他處喔~?」
「你、你你你你在說什麽啦老姊,我跟影森才不是那種關係啦!」
「就是啊,火乃華大姊,我跟拂間同學純粹隻是表兄妹——」
嘶啪!
光的回旋踢惡狠狠命中了和樹的屁股。
「什麽叫純粹啊!你當我是咖啡廣告嗎!」
「不、不是那個『純萃』啦……」
表兄妹的關係的確不能說是純友誼就是了。
看到和樹搗著屁股縮在地板上的慘相,火乃華嘻嘻笑著把臉湊過去,小聲對他說:
「抱歉囉小和~,我家妹妹脾氣就這麽別扭又凶暴~」
「如果真的這麽想的話,就講講她吧……」
「沒辦法。」
「嗚哇——,一臉嚴肅地講得這麽肯定。」
懶洋洋的語氣消失了,是發自內心的斷定。
看到兩人臉貼著臉講悄悄話,光老大不高興地皺起了眉頭。
「喂,老姊,你沒有在跟他講一些奇怪的事吧?還有影森,有件事我已經憋很久了,今天我一定要說出來。」
「什麽事?」
「為什麽老姊是『火乃華大姊』,我卻是『拂間同學』啊!」
大姊叫的是名字,自己卻是姓,兩者之間差異這麽明顯,也難怪光要憤慨了。
然而和樹卻一臉不明就裏的樣子,偏著頭問:
「可是叫『拂間大姊』不是很奇怪嗎?」
「那為什麽叫我就是叫姓啊!」
「沒有啊,因為我跟你都是高中生了,互相叫名字總覺得有點難為情……況且拂間同學不也叫我『影森』嗎?」
「那、那是因為,才三年不見你整個人都長高了,還變得有點帥……(小聲)」
「咦,你說什麽?」
「你、你很煩耶!總而言之,像以前一樣叫我的名字就是了!」
她講話太小聲,和樹沒聽見重問了一遍,卻被滿臉通紅的光罵了。
和樹以雙手護住鼓膜,同時稍加思索。
的確,跟表妹小時候都玩在一起,這時候忽然用姓稱呼,也許是太見外了一點。雖然互相叫名字,可能又會招惹男生們的怨恨就是了。
「哎,好吧,反正本來就沒朋友,沒在怕了啦。」
「就說不要再自虐了嘛。」
被光吐槽後,和樹輕咳一聲打馬虎眼,然後以認真的表情對她說:
「總之,隻要像以前一樣叫你就行了吧?」
「呃,對啦……」
「我知道了——光光。」
咚貢、咚貢!
光的空中二連踢強烈命中和樹的背部。
「誰、誰是光光啊!不要用那種丟臉的小名叫我!」
「我隻是照你說的做啊……」
「那也不需要叫幼稚園時候的稱呼吧!我是說叫我的名字!」
被滿臉通紅的光怒罵,和樹隻好一邊搓背,一邊不大情願地點頭。
「那麽,小光,這樣可以嗎?」
「不用加『小』,我也會直呼你『和樹』的。」
「我知道了,光。」
「嗯,這樣就對了。」
終於聽到和樹用名字叫自己,光雙頰微微泛紅,麵露微笑。
酸酸甜甜的青春片段——不過請別忘了旁邊還有一名觀眾。
「咻~咻~,兩位真是令人隻羨鴛鴦不羨仙啊~!」
「老"老姊,你也在啊?」
看見口哨吹得走調的火乃華,光漲紅了臉驚愕地說。
和樹對她的反應慢提出吐槽:
「她不是從一開始就在了嗎?」
「知道大姊就在這裏~,還能夠旁若無人地做出剛才的行為~,真不愧是小和呢~。真不知道是像誰哩~?」
看到姊姊不知道是褒是貶,臉上浮現出高深莫測的怪笑,光變得像沸騰的水壺似地大聲嚷嚷:
「啊,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才不是在羨慕老姊可以讓和樹叫名字——」
「那是~?」
「我隻是頭有點痛而已啦!」
「小光……」
的確,妹妹的腦袋是蠻令人頭痛的。
火乃華同情不已地拭去眼角的淚光,
心想繼續這個話題隻會讓光顯得更可悲,就硬是改變了話題:
「先別說這個了~,昨天逮捕犯人辛苦囉~。不好意思沒時間讓你們休息~,已經有新的委托囉~」
「又有妖怪犯案了?」
和樹一問之下,火乃華點點頭,並開始說明:
「因為還沒有人投訴~,所以還不能叫做犯案吧~,隻是聽說有人在住宅區目擊到可疑人士~」
「可疑人士?光是這樣怎麽知道是不是妖怪?」
光也終於不再臉紅,抓住大好機會搭上話題。
火乃華對著這樣的妹妹搖了兩下手指:
「是這樣的~,聽說警察每次看到這個可疑人士,才正要上前問話,對方就以驚人的速度逃之夭夭了~。快到能徒步跑贏騎腳踏車的員警喔~」
「比腳踏車還快嗎……嗯,滿有可能是妖怪的。」
雖然不能否定也有可能是練過田徑的人,不過具有飛毛腿特性的妖怪似乎更值得考慮。
「外觀的特征嘛~,身高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明明是初夏卻穿著熱死人的長外套~。不過因為對方逃得很快,所以都沒看到臉就是了~」
「身材高挑、穿得厚重、跑得很快的妖怪……是什麽啊?」
和樹想以得到的資訊推測妖怪的真麵目,但一時想不到。
火乃華似乎也沒有頭緒,神情顯得有些歉疚。
「不好意思,沒有更清楚的資訊~,但雖說沒人投訴,也不表示就一定沒有被害人~,總之就先請你們找出這個可疑人士~,然後根據狀況,臨機應變囉~」
聽到姊姊這樣拜托,光拍了拍胸脯要她放心。
「明白啦。如果對方逃走就是壞妖怪,如果沒有逃走就是經過訓練的壞妖怪,對吧!」
「這是哪部戰爭片啊。」
聽到光講出正義的退魔師不該講的台詞,和樹毫不留情地對她吐槽。
「先向對方問話,如果有危險性就逮捕,沒什麽問題的話就請對方注意一下,這樣可以吧?」
就算是妖怪,如果沒有犯罪行為,也是不能隨便逮捕的。
話雖如此,但是一般社會大眾並不知道真的有妖怪,這種超乎常理的存在若是做出太顯眼的行動,會惹出許多麻煩。
要是一不小心讓妖怪的存在公諸於世,將會引來不必要的混亂。
因此,就算還沒演變
成案件,也得確認妖怪的存在並且勸對方低調一點,這也是退魔師的工作之一。
和樹以眼神示意,火乃華也很有默契地深深頷首。
「就是這樣囉~,你們倆加油喔~」
「了解了,老姊,我會將妖怪一網打盡的!」
「幹嘛那麽想用暴力解決?」
和樹再度對太有幹勁的光吐槽,並拿起書包站起來。
然後兩人踏出學校,出發搜索可疑的妖怪人士去也。
◇
「不過話說回來,隻知道對方是高挑、穿得厚重、跑得很快的可疑人物……」
走向傳出目擊消息的住宅區,和樹低聲說。
「情報有點少呢,拂間同——光有沒有想到可能是什麽妖怪?」
差點又叫錯了,和樹急忙改口;光不太高興地回答他:
「我這麽笨,不要問我好不好,笨蛋!」
「好難判斷是謙虛還是驕傲喔。」
和樹一邊苦笑,一邊搔搔臉思索:
「嗯——如果隻是跑得快的話,我倒是有想到一個就是了……」
就在他喃喃自語的時候。說曹操曹操到,從和樹他們的前方,有個東西掀起一陣煙塵,以驚人速度往他們這邊飛奔而來。
「喂,那是什——」
光正要開口詢問,「那個」卻已經通過了和樹他們的麵前,隻留下一陣殘影與強風。
「嗚哇,咳咳咳……!」
「呀啊!」
和樹被滾滾沙塵嗆得直咳嗽,光則是一邊尖叫一邊按住裙子;這時「那個」發出了一陣「嘎哩嘎哩嘎哩!」好像能把地麵挖出兩條溝的煞車聲並停下來,然後以小跑步回到了兩人的麵前,開朗地舉起手打招呼。
「唷,小子。好久不見。」
「婆婆!我不是叫您不要在街上全速奔馳了嗎!」
和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回答這個身穿白衣與草鞋的老太婆。
「喂,和樹,她是……」
光指著這個明顯可疑的老婆婆問和樹。
而和樹則是泰然自若地回答她:
「光是第一次見到她吧。她是我的熟人,高速婆婆。」
所謂的高速婆婆,指的是在高速公路上與汽車展開飆速死鬥,熱愛追求速度的妖怪婆婆。
「婆婆是大場菜市的代表人物,知道很多以前的事情,所以有時候我會請她協助調查。」
聽到和樹如此介紹,高速婆婆有些害臊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別捧阮這個阿婆了,多歹勢啊。阮隻是個喜歡跑步的老太婆啦。」
「我已經請她不要到處跑來跑去引人側目,可惜她就是不肯聽。」
「安啦,總有一天阮會到達肉眼無法觀測的速度的!」
「不,這樣還是會造成困擾啦……」
看到高速婆婆笑得燦爛,還翹起大拇指,和樹也隻能苦笑。
看到兩人感情融洽的模樣,光不高興地嘟起了嘴。
「喂,和樹,就算不是犯罪者,也不能跟妖怪這麽親昵吧——」
「嗯?這邊這個小姐是小子的女朋友嗎?好像是個好性情的水姑娘嘛。」
「——初次見麵,婆婆您好,小女子名叫拂間光。」
一被稱讚就屈服了。
「是個好人耶。不可以對妖怪有成見,和樹你說是吧!」
「光……」
見表妹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就連和樹都無言了。
看到兩人的對話,高速婆婆嗬嗬大笑道:
「啊哈哈,真想不到那個陰沉的小老弟也能交到女朋友,活得久一些還是有好處哩。」
「呃,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是表妹啦……對了婆婆,我有件事想請教您。」
誤會等之後再解釋清楚就行,運氣好能在這裏碰到高速婆婆,和樹立刻掌握機會,請教她關於可疑人士的消息。
「聽說有個身材高挑、穿得很厚、跑得很快的妖怪在附近出沒,婆婆您有沒有印象?」
被這樣一問,高速婆婆皺起了眉頭:
「跑得很快……時速五百公裏左右?」
「呃,請別用您自己當標準好嗎。」
高速婆婆的最高速度是時速三百八十km(持續更新中)。
「什麽,阮還以為韋馱天終於要來跟阮一決勝負了咧,害阮期待了一下。」
「您連天神都想比?」
「當下的目標是贏過戰鬥機吧。」
「您想到達音速嗎!」
要是這樣的話,高速婆婆就得升級成為音速婆婆了。
高速婆婆有些抱歉地抓抓頭,對驚訝不已的和樹說:
「跑得很快的可疑人士嘛……歹勢,阮沒聽說過,因為最近阮都不在這裏。」
「對耶,好一陣子沒見到您了。去旅行了嗎?」
和樹一問,高速婆婆眼睛一亮,頷首道:
「阮去鈴鹿跟f1賽車的幽靈競賽了。唉呦——真是熱血的一場尬速啊!」
「您到底在幹嘛啊……」
「阮在發夾彎使出必殺技「火箭倒衝」趕過對手的精彩瞬間,真想讓小子也親眼目睹一下!」
「婆婆,其實您是人造人吧?」
對於這個搞不好根本連妖怪都不是的老婆婆,和樹也無言以對。
高速婆婆見他這樣,又快活地笑了起來,舉手示意後準備繼續奔馳。
「那麽小子,阮先走啦,阮要跑幾個地方跟熟人打聲招呼,如果發現可疑人士,再用電話跟你講吧!」
「謝謝婆婆——啊,我說過不能跑太快了!」
和樹的提醒未見成效,高速婆婆又掀起了一陣沙塵,以高於限速至少一倍以上的速度奔馳而去。
「……那個婆婆雖然人很好,可是我們是不是應該逮捕她啊?」
「……很遺憾,日本的法律隻會抓超速的『車輛』。」
想逮捕肉身的高速婆婆,大概得等發生人身事故了,
不過運動神經比fi賽車手(幽靈)更敏銳的婆婆,
恐怕永遠不會撞上任何人吧。
兩人懷著複雜的心情目送沙塵逐漸遠去,然後繼續往前走。
「不過你認識的妖怪還真多耶。」
聽到光這樣說,和樹大感意外地睜大了雙眼。
「還好吧?也隻有三、四個人啊。」
「講錯,明明沒半個人類朋友,認識的妖怪倒不少嘛。」
「跟零人比起來,三、四個的確是近似於無限大——要你管啊!」
即使麵對辛辣的台詞也不忘順勢吐槽,這就是和樹。
就在和樹心中淌著血淚的時候。
鏗——,傳來了一個異樣尖銳的腳步聲。
兩人一驚,轉頭往前看;眼前有一個人影。
夕陽西照,一片血紅的逢魔時刻,四下靜得令人毛骨悚然,不見一個人影的住宅區小巷裏。那裏站著一名女子,明明是初夏,卻穿著長至小腿的長外套。
身高至少也有一百八十cm,全身包在紅色長外套裏,並穿著同色的高跟鞋。
及腰的黑色長發、細長的鳳眼、高挺的鼻梁。
年紀大約在二十五上下吧。隻看這些地方,也許會以為隻是個怕冷的美女。
但問題出在臉的下半部,戴著一隻把口部到臉頰全部遮住的白色大口罩。
仿佛想隱藏起某個令人膽寒的「部分」。
「……」
女子靜悄悄地走向沉默地準備迎戰的和樹與光麵前。
隻是這樣而已,空氣就為之陰暗、沉重。
見兩人緊張情緒高漲,女子眼角透出笑意,問道:
「我美嗎?」
這個問題,指出了女子的真麵目。
從七〇年代後半到八〇年代前半,鬧得人心惶惶的都市傳說,甚至演變成社會問題的妖怪。讓孩子們陷入恐怖的深淵,手持鐮刀襲擊路人的女性殺人魔。
「裂嘴女。」
聽到光的喃喃自語,高挑的女子——裂嘴女的眼角再度透出笑意。
然後,她伸手抓住白色口罩——不,是長外套前麵合起的部分:
「這樣還美嗎——!」
隨著一聲大喊,外套被大大敞開。裏麵一絲不掛,換句話說,就是全裸。
「女色狼——!」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赤身露體的裂嘴女。以另一層意義將人們推入恐怖的深淵。
「……啊,不準看,你這個大色狼!」
光有一瞬間愣在原地,但立刻回過神來,急忙對和樹使出一記刺眼睛攻擊。
「呀喔——!」
看到和樹發出奇怪的慘叫滿地打滾,裂嘴女在口罩底下露出了微笑。
「嗬嗬嗬,竟然被我火辣的身材閃到眼睛睜不開,真是兩個可愛的孩子。」
「才不是這樣好嗎!少說廢話,快把你那雙大而無用但是竟然不會下垂,看起來很有彈性的可恨爆乳收起來啦!」
「光,我聽不懂你是要罵人還是要稱讚人啦!」
和樹搗著兩眼,對惡狠狠地瞪著妖怪巨乳的表妹吐槽。
不知道兩人的抗議是不是生效了,裂嘴女真的合起了外套,遮住自己的裸體。
「你們還太小,不懂我的藝術吧。」
「見鬼的藝術!有點羞恥心好嗎!」
「吾之裸體,無羞無恥!」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看到朝天空高舉拳頭,堂而皇之地宣言的裂嘴女,連光也無法理解而不禁大叫。
站在一旁,眼睛痛楚終於好多了的和樹,仔細端詳了一下眼前的女子。
「你是裂嘴女沒錯吧?」
「嗯,沒錯。」
被和樹一問,裂嘴女很幹脆地取下口罩,露出自己的容貌。
出現的是臉頰一路撕裂至耳邊,連智齒都暴露在外的血盆大口。
「的確是跟傳說相同的裂嘴……你怎麽會開始裸奔的?」
和樹並沒有被她凶惡的容貌嚇到,隻是再度問她。裂嘴女把口罩戴上,回答:
「從我出生的時候起,我就是妖怪裂嘴女了。所以就算動手術,也無法挽救這張裂嘴。」
「畢竟這是你的名稱來源嘛。縫起裂嘴就等於否定自己的存在意義,也就等於從這世上抹殺掉你自己的存在。很遺憾,你隻能跟這張臉一起活下去——」
「所以我決定,既然臉沒救了,那就打造身材吧!」
「那也用不著赤身露體吧!」
「將自己的努力成果大膽秀出來給人觀賞,以人們的讚賞做為原動力,才能精益求精、臻至完美啊!」
「就隻有台詞特別好聽!」
「我就明說了,讓人看我的裸體是一種快☆感!」
「果然隻是個普通的猥褻犯!」
敢於大聲公開性癖好的裂嘴女,根本不把和樹的吐槽當一回事,大膽地微笑著說:
「嗬嗬嗬,均衡膳食與每天體能訓練打造的這副完美身材,看到的男人沒有不噴鼻血的。」
「從某方麵來說可以構成傷害罪了。」
「連派出所員警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這才是真正的惹火身材啊!」
「治安要不要緊啊!」
這裏的員警究竟有多純情?實在令人擔憂。
看和樹憂心忡忡的樣子,光使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總之,這家夥就是我們在找的可疑人士不會錯啦。」
雖然嘴巴是裂的,但隻要用口罩遮住,眼前的妖怪就隻是個名模級的美女。
有幸欣賞美女的裸體,隻有喜出望外、狂噴鼻血的色狼,哪裏會有人認真到跑去報案。
也許的確沒有人感到困擾,但這種行為畢竟違反了社會的善良風氣。
「事情就是這樣啦,乖乖束手就擒吧!」
光指著對方宣告後,立刻有如某煉金術師般雙手一拍、掌心合擊。
然後隨著一股氣勁,雙手打開,手掌之間就出現了一條放出蒼白光芒的鎖鏈。
這是以靈力煉成的封魔鎖鏈,也是光身為退魔師所具有的力量。
「隻要被這條鎖鏈逮到,就算是名聞千裏的白麵金毛九尾也無法脫身——目前是這樣預定的!」
「隻是預定喔!」
「嘖,太可怕了……」
不理會和樹的吐槽,裂嘴女冒出了冷汗。
的確,以光的強大靈力煉成的鎖鏈,就算九尾狐是誇張了一點,至少一般的妖怪是絕對無法掙脫的。
但是她怕的不是這點。
「你是想用那條鎖鏈把我綁成龜甲縛,淩虐我對吧!」
「都把裸體露給別人看了,現在還害羞什麽啊!」
「笨蛋和樹,不要把裸體主義者跟被虐狂搞混了!」
「怎麽連光都講這種話!」
變態也有變態的堅持,但和樹一點都不能了解,隻能抱頭苦惱。
光不理會苦惱的表哥,甩動著右手的鎖鏈,獨自與妖怪對峙。
「我來當你的對手!」
「嗬嗬,放馬過來吧,小妹妹。」
剛才的狼狽模樣仿佛是作戲,裂嘴女露出遊刃有餘的笑容,迎擊退魔師少女。
一股緊張的空氣流過;先采取行動的是光。
「去吧——!」
旋轉的鎖鏈從右手射出,藉由離心力而加速,朝半空中飛出。
鎖鏈就像毒蛇一樣扭動——將光緊緊捆綁起來。
「呀啊!(跌倒)」
被自己的鎖鏈一圈一圈綁起來,摔倒在地的退魔師少女。
「……」
「……」
「我來當你的對手!」
「嗬嗬,放馬過來吧,小弟弟。」
「不要不理我啊 」
見到和樹與裂嘴女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地展開對峙,光忍不住悲痛地大叫。
「抱歉,我以為你在等我吐槽……」
「我怎麽可能在生死對決當中搞笑啊!」
「那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聽到和樹無奈地問,光表情嚴肅地做說明:
「我的能力『無盡鎖』,不隻是收放自如的靈力鎖鏈,還具有一種特殊的功能。」
「嗯,滿常見的情況。」
「它的厲害之處,就是『能夠偵測現場最強悍的人,並自動尾隨其後』,它的追蹤性能可是一等一的喔!」
「所以它綁住了光,就表示?」
「就表示我們三個當中,最強的是我!」
「根本沒意義——!」
隻能用在比自己厲害的對手身上,極具挑戰精神的這種功能,倒也挺符合光的個性。
順道一提,至今和樹不知道光的這項能力,是因為從兩人重逢到現在隻過了一個多月,這之間發生的案件都是由和樹一個人解決的。
首次有機會表現自己的能力,顯得心滿意足的光,以及再度抱頭苦惱的和樹。
這時,一直默默看著兩人對話的裂嘴女開口了:
「解說差不多可以結束了吧?」
「啊,不好意思……不過也許我不該這麽說,但我們剛才破綻百出,你怎麽不趁
機攻擊我們或是逃跑呢?」
「正義的夥伴不可以做出這種卑鄙行為。」
「正義的夥伴並不會在野外赤身露體。」
「也許你會覺得我一個女人說這種話很奇怪,其實我是假麵騎士的粉絲。」
「我沒有問你。」
「變·態!」
「用最帥的姿勢講了最爛的台詞!」
戴著白口罩的女人裸體穿著大衣擺出特攝英雄的動作。簡直慘不忍睹。
就某方麵來說甚至讓和樹感到一陣戰栗。裂嘴女向和樹招手,宣告:
「來吧,你也可以盡量行使你的靈力,我一樣會戰勝你的!」
堂堂正正地要求對手使出全力的發言,和樹聽了卻搖搖頭。
「很抱歉,我沒有靈力。」
「咦?……原來如此,看來不是想讓我大意而撒謊呢。」
裂嘴女先是驚訝,等到謹慎地觀察過和樹之後,才知道他是真的沒有靈力,點點頭。
「不過,看你遊刃有餘的樣子,是不是藏了一手呢?」
「 是你多心了。」
被對方投以試探的眼神,和樹沉默了片刻之後苦笑著說。
然後,他再度宣言:
「總而言之,我要依公然猥褻罪逮捕你。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不過我想說了也是白說吧。」
「是啊,我的裸體求道之旅才正要開始,誰也不能妨礙我。」
裂嘴女也露出好戰的笑容,兩人各自擺出臨戰態勢。
這次氣氛是真正地一觸即發,雙方之間拉開了五m的距離僵持不下。
(雖說是妖怪,但畢竟是女性,能不讓對方受傷最好。兩步拉近距離,以掃腿讓她摔倒,再使出關節技逼她投降好了……)
和樹迅速決定好戰鬥方針,腳拖著地慢慢逼近對手。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拉近距離,裂嘴女卻先行動了。
「我要上了。」
聽到聲音的瞬間,白色口罩已經迫近眼前了。
「什麽!」
「嘿呀!」
裂嘴女發出氣勢萬鈞的一聲高喊,瞬時出招,對著驚愕的和樹就是一記回旋踢。
和樹往後方大幅跳開,躲避了迎麵來襲的紅色高跟鞋。
他與對方拉開距離,正想調整一下態勢,紅色大衣的身影卻已經通過他的身邊。
「我在後麵。」
從背後襲來,灌注渾身力氣的上段踢。
和樹在千鈞一發之際,以雙臂護住了頭部。
「嗚!」
手臂感受到一陣強烈的衝擊,和樹整個人被踢飛出去,滾倒在地。
「和樹!」
「沒事,沒受到傷害。」
和樹安撫著發出慘叫的光並站起來,但剛才格擋的手臂都麻了,減慢了他的動作。
(隻聽說她腳程很快,沒想到這麽厲害……)
想起火乃華說過的話,和樹改變了心態,再度準備迎戰。
裂嘴女並不驕矜自滿,隻是平淡地對和樹說:
「百米跑三秒整。這是我的紀錄。」
「我想起來了,裂嘴女確實有這樣的設定呢。」
裂嘴女會以比汽車更快的速度追上獵物,一旦被她盯上就絕對逃不了。
這種傳說賦予了她超越奧運選手的飛毛腿。
「叫我『疾風的美腿』吧,這附近速度比我快的,就隻有高速婆婆了。」
「你們倆認識啊……」
「我剛剛還看到高速婆婆,就追在她後麵,可是一點都追不上。嗬嗬,真不愧是高速師父。」
「還是師徒喔!婆婆也真是的,教你跑步之前,應該先教你常識吧!」
和樹這才明白為什麽剛才會遇到裂嘴女,但還是忍不住要對早已跑得老遠的老婆婆抱怨兩句。
無論如何,超乎常人的飛毛腿與雙腿使出的強烈腳踢,的確讓人望塵莫及。
但無論有多強烈,畢竟隻是外行人的腳踢。裂嘴女的動作太大,破綻百出,對於學過格鬥技的退魔師和樹而言並不難對付。
「對,冷靜下來,仔細看她的動作吧。」
和樹這樣告訴自己,讓自己冷靜下來。
剛才遭到對手出其不意的攻擊,使得自己隻能一味防禦;但接下來自己一定能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還要給予對手反擊。
雖然和樹如此下定了決心,但是——
「哈啊 (走光)」
「!」
「嘿!(走光)」
「嗚……!」
和樹還是隻能以大動作躲開裂嘴女的連續腳踢。這是因為——
「那個,你下麵什麽都沒穿,可不可以不要使出上段踢之類的?」
「正義夥伴的必殺技就應該是腳踢,這是一種傳統。」
「是這樣沒錯,可是外套下麵會走光耶!」
雖然外套長至小腿,但若是把腳抬高到頭頂的話,裏麵自然還是會看光光的。
和樹是個退魔師,但也是個青春期的少年,要他在女性裸體連連走光的狀況下保持冷靜,也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少年羞紅了臉;然而裂嘴女卻光明正大地對他說:
「正義(性技)的使者,是不會因為裸體被看到就害矂的!」
「是我會害臊好嗎!等等,你剛才說的到底是正義還是性技啊!」
就算念起來有點像,也是逃不過和樹追求吐槽的耳朵的。
裂嘴女哪裏會去顧慮和樹的心情,繼續接二連三地施展出(以性的意味來說)極其危險的踢擊。
「嘿,嘿呀!(春光外拽)」
「嗚……」
「喝啊啊啊啊——!(掀開)」
「夠了吧你——!」
和樹把漲紅的臉別到一邊,拚命閃躲攻擊。
但是也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他正準備做好覺悟正視對手時,被綁成一團的光立刻提出警告:
「和樹,你隻要每看到一次那個女人的裸體,我就拔你一片指甲。」
「好恐怖!可是這樣下去,我遲早會被踢死的!」
「我會替你燒香的。」
「要我死就對了?未免太薄情了吧」
和樹一邊對表妹冷血的台詞發出歎息,一邊努力思考,想找出解決的對策。
「簡單來說,就是不要看她就好了。」
他自言自語,先做一個深呼吸以平靜心情,然後半閉上雙眼,低頭看著地麵。
「想用心眼?但眼睛又沒有全閉,你究竟有什麽目的?」
裂嘴女訝異地停下腳踢的動作。
和樹低著頭挑釁道:
「試試看你就知道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裂嘴女也做出回應,衝向和樹之後,從正麵使出一記飛踢。
低垂著頭,沒在看對手的和樹,似乎沒有任何手段能躲開這記攻擊。
但實際上,他看得很清楚。看見夕陽下的人影,正朝著自己衝過來。
逼近的人影、劃破空氣的聲響。集中精神的和樹隻需要這些資訊,不用看也能完整掌握裂嘴女的攻擊。
「抓到了!」
和樹彎下身子躲開飛踢後,立刻順勢往上一撲,雙手抓住了裂嘴女的腳。
「什麽——嗚!」
女妖怪被和樹一摔,整個人被重重砸在地上,驚愕也化為苦悶。
和樹立刻上前將裂嘴女的雙手雙腳抓在一起,固定住她的小腿,然後高聲宣言:
「這是母親直接傳授與我,對魔眼戰用的格鬥術。我
雖然不成材,但還算是個退魔師!」
像是一旦四目交接就會遭到石化的美杜莎,或是能魅惑對手成為己身奴仆的吸血鬼,為了對付這類無法直視的妖怪,退魔師開發出一套格鬥術。
不過現任退魔師當中,還會使用這套格鬥術的,就隻有和樹與他的母親影森千枝。
這是因為一般的退魔師在與擁有魔眼的敵人交手時,大多偏好提高靈力以抵抗妖力,而不喜歡選擇格鬥術。
「勝負揭曉。乖乖投降吧。」
和樹以右手固定住裂嘴女的小腿,左手從懷中取出手銬,銬住她的雙腳。
赤裸小腿傳來的金屬冰冷觸感,讓女色狼妖怪感到一陣絕望。
「我的竟然要在這裏宣告破滅……!」
不管她如何懊悔得咬牙切齒,也無法從完全封鎖動作的關節技中脫身。
然而就在此時,第三者忽然現身了。
「……」
「糟了——咦?」
聽見因驚訝而倒吸一口氣的聲音,和樹一抬頭,站在那裏的人物卻令他更為震驚。
金橘色的頭發隨風飄揚,雖然麵無表情,但淡紅色的雙瞳仍然浮現著訝異的神色;隻要看上一眼就永難忘懷的美麗少女。
不會有錯,那正是今天早上邂逅的神秘少女。
「你、你怎麽會 」
本以為是幻想中人的少女突然出現在眼前,不禁使得和樹的腦袋一片混亂。
少女交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被他施展關節技的長外套女子,接著看了看被鎖鏈一圈圈捆綁起來的少女,小聲地,但清晰而響亮地說:
「……扮英雄遊戲?」
「說中了一部分!?」
就以女色狼人犯喜歡特攝英雄這點來說,或許不能算錯。
(不過真沒想到,這個女生原來是真實存在的……不,目前更重要的是該如何解釋這個狀況?又不能提到妖怪的事情。反正她以為這是扮英雄遊戲,我看就順水推舟——)
被一般人看到自己在路上與妖怪交戰,退魔師少年絞盡腦汁,思索著該如何瞞混過關。
然而,他實在不應該分散注意力的。
「有破綻!」
發現和樹的手勁放鬆了,裂嘴女立即把腿抽開,然後直接以雙腳用力一踢。
雖然是橫躺著使出的腳踢,但飛毛腿妖怪施展的攻擊仍然具有十足的威力。
「糟了,咕哇!」
和樹被踢中側腹,整個人被彈開。
「和樹!」
當光發出慘叫時,裂嘴女已經用被手銬銬住的兩腿站了起來,雙腳一蹬,便騰空而起。
「喝……」
伴隨著英雄般的喊聲,裂嘴女在空中翻轉一圈,然後降落在剛才現身的少女背後。
「……咦?」
「唉呀,不要亂動喔,漂亮的小妹妹。」
裂嘴女從外套中取出鐮刀,威脅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的少女。
「若是敢抵抗,我就用這把鐮刀讓你變得跟我一樣——一絲不掛。」
「怎麽是那個啊!」
還以為是要撕裂她的嘴呢。和樹邊站起來邊吐槽。
裂嘴女報以笑容,並搖響了綁住雙腳的手銬:
「來吧,如果不想看到這個小妹妹被扒光的話,就把這個拿掉。」
一旦拘束得以解除,她一定會全力逃跑吧。
到時候就沒人追得上飛毛腿妖怪了。
「嘖……!」
和樹對自己的輕忽大意不禁咬牙切齒。
看到他這樣,被犯人抓住的少女卻毫不膽怯,小聲地說:
「……我不在意,盡量打沒關係。」
「不,我怎麽能讓你——」
「……如果是被你看到的話,我沒關係。」
「……」
麵無表情,但是充滿信賴與深情的雙瞳注視著自己,和樹不禁雙頰泛紅。
(這個女生為什麽如此信賴我?我們明明是未曾謀麵的陌生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親密感,就像一種懷念的心情……)
難道我們上輩子是戀人——一不小心做了離譜的想像,和樹趕緊搖頭。
這名不可思議的少女是何許人也;現在並不重要。
解決目前這個狀況才是最要緊的。
而且,也絕不可以讓成為人質的她受到羞辱。
和樹毫不猶豫地解除了迎戰態勢,從懷中取出一把小小的鑰匙。
「我明白了,我立刻替你解開手銬。」
「嗬嗬,最後勝利的永遠是正義。」
和樹無心對得意洋洋的裂嘴女吐槽「誰是正義啊」,舉起雙手表示解除武裝之意,慢慢地走向她們。
然後在把鑰匙拋向裂嘴女之前,還不忘告訴她:
「最後,我想說一件事。」
「說什麽?」
「我的表妹雖然笨,但可是很可靠的唷。」
完全信賴的得意笑容。
當看到和樹的這種表情時,裂嘴女持著鐮刀的手,立刻被蒼白光輝的鎖鏈給纏住了。
「什麽!」
裂嘴女驚愕地回頭一看,光曾幾何時已經掙脫了鎖鏈的捆綁,手上握著靈力的鎖鏈。
「你說誰笨了,再說一遍!」
光一邊對和樹發火,一邊用力拉扯了鎖鏈。
順道一提,她的鎖鏈雖然具有自動追蹤最強之人的功能,不過現在光沒有使用這種功能,隻當作是堅固的鐵鏈投擲出去,因此才能纏住裂嘴女。
幹嘛不一開始就這樣用啊——這句吐槽可能要晚點才能聽到了。
和樹立刻躍身而出,以左手抱住被當成人質的少女,同時以渾身力氣使出一記右拳。
「請見諒!」
伴隨著一句道歉,拳頭深深埋進了裂嘴女的心窩。
「喀……」
發出苦悶的呻吟後,女色狼妖怪就昏死過去,不支倒地了。
「這次,勝負真的揭曉了。」
和數再度從懷中掏出手銬,將裂嘴女的雙手銬在背後,再用另一隻手銬把雙手與雙腳的手銬銬在一起,徹底封鎖她的動作。
鬆了一口氣之後,和樹轉向剛才救出的少女:
「已經沒事了。抱歉,把你卷進這樁怪事裏。」
「……那個……」
「我們會負起責任將這個女色狼移交法辦,你可以放心回家——」
「……不是的。」
見和樹急著想把事情瞞混過去,少女搖搖頭。
然後她抬頭看著停止解釋的和樹,嘴角浮現出一個小小的微笑:
「……謝謝你救了我。」
隻有在近距離之內才能看出的,非常非常小的一個微笑。
但那卻比任何寶石都要來得美麗;和樹停止了呼吸,看得出神。
「沒、沒什麽啦,用不著道謝……」
滿臉通紅的他,激烈的心跳已經快到十六拍了。
(這個女孩到底是什麽人……)
不是疑問或好奇心,而是更熱烈的情感,催促著和樹多知道一點她的事。
「那個,你叫什麽名——」
和樹正要開口詢問,忽然有一隻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和樹,幹得好。大功一件唷。」
是光。難得能聽到她如此誠懇地稱讚和樹。
「謝謝,都是因為有,光的幫,助
」
和樹回過頭去開口道謝,聲音卻變得越來越小。
因為光的臉部表情,跟稱讚的聲音正好相反。有如惡鬼一
樣令見者魂飛魄散。
「那、那個,小光小姐,難道您還在氣我說您笨嗎?」
「討厭啦,我哪有那麽小心眼。」
聽到和樹的語氣變得畢恭畢敬,光笑著搖搖頭。
隻不過,她的笑容比較像個女鬼。
「我可不是看你跟你救的那個女生卿卿我我的,氣得想把你打死喔,真的一點都沒有這種想法喔。(咻咻咻!)」
「那你為什麽講話這麽快,而且還在甩鎖鏈啊!」
「當然是為了送你上西天囉。(嘰咿咿呼……)」
「坦承不諱!而且甩得越來越快了!」
製造出藍色殘影,高速旋轉的靈力鎖鏈,簡直有如割草機一樣不斷發出刺耳而駭人的尖銳噪音。
「這是與追蹤性能成雙成對的另一項功能,『無盡鎖』的秘技,『無塵刃』。」
「碎屍萬段,一點塵土也不留!這種秘技不該用在人類身上吧!」
看到光滿眼血絲,不幹掉和樹誓不罷休的神情,和樹立刻一百八十度轉身掉頭就跑,還不忘拋下一個吐槽。
已然化身為惡鬼的光追在他的後麵。
「和樹,乖乖受死吧!」
「你隻是跟平常一樣說錯了對吧?其實是想講別的對吧?」
「講錯,腸穿肚爛、痛苦而死吧!」
「反而惡化了!可惡,早知道就跟婆婆學學跑步了!」
後悔也來不及了。和樹一邊發出恐懼的慘叫,
一邊以不輸給裂嘴女的速度狂奔逃命。
「……啊,等等……」
他救出的少女,在他的後麵出聲呼喚,試圖挽留。
和樹雖然也覺得有些放心不下,但是在死亡鎖鏈的逼近之下,除了逃命也別無他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