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裂嘴女上演逮捕戲之後,隔天早晨,依照慣例被瑪莉叫醒的和樹,戰戰兢兢地走在上學路。
在他的後麵,有個女學生追了上來,喊著:
「喂——,和樹——!」
「早、早啊,光。」
擔心追上來的表妹是不是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和樹嚇得表情抽搐,勉強擠出笑容。
然而光好像已經忘了那件事,臉上浮現清爽的笑容。
「早呀,借我一百二十圓。」
「又被勒索了!好吧,如果這點程度就能一筆勾銷的話——」
「講錯,借我打一下。」
「果然還在生氣啊!」
光握緊了拳頭,額上浮現青筋。以一個年輕少女來說,會生氣也是難免的。
不過,她並沒有揮下她的鐵拳,而是兩手插腰歎了口氣。
「真是的,都是你三兩下就跑(逃)回家裏,害我得一個人叫警察、聯絡退魔廳耶。」
「對不起……」
雖然真要說起來,是因為被光追殺才逼得他不得不逃命的,不過和樹也不追究,就老老實實地低頭道歉。
於是光好像也氣消了,寬宏大量地點了個頭後繼續向前走。
「昨天我也有立功,所以酬勞要一人一半唷。」
「我知道啦。對了,那個被當成人質的女生——」
「……怎樣啦。」
一講到那個不可思議的少女,光馬上就板起了一張臉;和樹雖然有點害怕,不過還是繼續說:
「她好像沒發現裂嘴女是妖怪,不過,為了以防萬一……」
「啊,原來是這件事啊。」
看到和樹支支吾吾的樣子,光也明白了他想說什麽。
為了避免社會產生混亂,妖怪與幽靈等靈異的存在是不能公開的。
因此,如果一般民眾目擊到靈異現象,退魔師有時甚至必須以靈力竄改目擊者的記憶,以掩飾「他們」的存在。
竄改記憶是一種高難度的法術,別說和樹了,就連光也無法使用;不過光的姊姊火乃華就能夠使用這種法術。
因此,和樹想讓那個女生與火乃華見一次麵,如果火乃華一問之下,發現她已經知道裂嘴女是妖怪了,或許得竄改一下她的記憶。
「不過當我折回來的時候,那個女生已經不在了哦。」
「這樣啊……我沒問到她的名字,是不是應該想辦法找到她?」
「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吧。她又沒有看到裂嘴女的明顯特征,就算看到好了,也不會馬上就當人家是妖怪吧。」
相對於和樹慎重的考量,光回答得隨便多了。
事實上,當今科學至上的時代,稍微目擊到一點奇怪的現象,是不足以讓人相信世上有妖怪的。頂多隻會懷疑自己看到幻覺了吧。
「一定隻會以為是女色狼與高中生打架啦,以常識來思考的話。」
「雖然那樣也不太好就是了。」
和樹雖然點頭同意光的意見,但卻又有點悶悶不樂。
他本人或許並未察覺這不是來自於退魔師的責任感,而是隱含了私人的願望。
隻有走在旁邊的光微妙地感受到他的心思,不高興地皺起了眉頭。
「哎,反正也不會再遇到了,擔心也是沒用沒用沒用沒用!」
「不用講那麽多次我也知道啦。」
被光好像要連續出拳似地斷言,和樹也隻好打消念頭,點點頭。
然而理所當然地,少年與少女就像被命運中的紅線連係,將再度重逢。
◇
「今天要向大家介紹一位新朋友!」
早上開班會時,當級任老師異常亢奮地如此宣布時,和樹與光都有了一個預感;兩人不約而同地震了一下,麵麵相覷。
班上同學沒有人注意到兩人的異狀,全班頓時一片喧嘩。
「轉學生?現在是五月中旬耶,怎麽選在這麽不上不下的時候轉學?」
「第一次聽說耶。老師,轉來的是女生嗎!」
「最好是金發雙馬尾、趾高氣昂的傲嬌大小姐女仆!」
「村鬆,別把現實與二次元搞混了。」
拿一部分滿口妄言、腦袋空空的學生沒辦法,級任老師拍了兩下手要大家安靜。
「好了,大家安靜!那麽沙多克裏夫同學,請進吧。」
就在大家正對級任老師異樣的諂媚語氣以及聽不習慣的西洋姓氏感到疑惑時,教室的門被拉開了,話題中的轉學生走了進來。
看到她的身影時,全班同學頓時忘了呼吸。
走進教室的是一個女孩子,同時也是和樹與光早已預料到的人物。
齊肩的金橘色頭發、櫻花般淡紅色的雙瞳。
肌膚如陶瓷般白皙,加上麵無表情,沒有一點緊張與不安,就像一個洋娃娃。
但是她的這些特質,卻給人一種超乎常人的印象,就像出於天神之手的雕像,隻要看上一眼就一生無法忘懷,永遠不會從記憶中抹滅的美少女。
望著說不出話來的班上學生,少女依然麵無表情地小聲說:
「……亞璃沙·k·沙多克裏夫。」
音量雖小但響亮而清澈,與容貌一樣動人的聲音。
當她的聲音在教室中響起時,學生們不約而同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發出狂喜的呐喊:
「呀啊 超可愛的——!」
「我能編在這一班,真是太幸福了……!」
「現實中的美少女來啦……」
歡呼震撼了整間校舍。
在這當中,隻有和樹與光兩個人瞠目結舌、不住發抖。
「喂,你給我說清楚這是怎麽回事!」
「你問我,我問誰啊!」
精神產生動搖的光不禁提高了音量和樹也忍不住叫了回去。
(她、她怎麽會轉到這所學校來!
不,我得冷靜點,應該是她本來就要轉學到大場菜高中,想先看看學校或是因為其他理由外出,結果不巧遇到正在與妖怪交戰的我們,就隻是這樣而已,不會錯的!)
和樹不斷試圖說服自己,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隻不過是目擊者正好轉學到和樹的學校,又正好同一班罷了。
雖然巧得離奇,但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而且不管怎麽樣,能夠再次見到她,也沒什麽不好的。)
想到這裏,和樹的嘴角不禁露出微笑。
但他自己卻不知道,自己是因為可以省去搜索事件目擊者的工夫,還是因為別種感情而喜悅。
無論如何,即使和樹已經恢複平靜了,不過班上其他同學依舊興奮不已,向轉學生——亞璃沙搭話。
「我有問題!沙多克裏夫同學是外國人吧?你從哪裏來的!」
「中間名好帥喔!k是什麽的略稱啊!」
「你喜歡什麽類型的男生?隻要你一句話,我一定會成為你喜歡的類型!」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我想拿你製作人物模型,請你告訴我你的三圍!」
「村鬆,做好了記得賣我一個!我願意出十萬!」
包括一部分還在亂講話的笨蛋在內,大家都以最大的熱情迎接轉學生的到來。
但是承受這份好意的亞璃沙本人,反應卻是——
「……」
沉默無語、麵無表情,甚至好像有點無聊。
可能是把這種反應錯當成緊張與困惑了吧,級任老師又拍了兩下手要求大家安靜,然後和藹地告訴她座位的位置。
「好了,大家到此為止!那麽沙多
克裏夫同學,你的座位在那邊,最後麵的位子。遇到任何不懂的事或是有困難,隨時都可以找老師談喔?為了你,老師就算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就算要我現在把老家賣了也行喔?」
二十六歲,單身,沒女友的級任老師,也完全拜倒在轉學生的石榴裙下了。
級任老師以做作的肉麻聲調對她說,但是亞璃沙卻頭也不回地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隻不過是在教室裏走動,那動作卻也美得驚人,所有人的視線都停留在她身上。
然後,她來到坐在窗邊那排中間的學生——和樹的麵前,停下了腳步。
「你、你好啊,我們又見麵了。」
和樹裝出笑容,隨便講了句客套的問候。
亞璃沙不發一語,隻是靜靜地注視著他。
「……」
「……那個,沙多克裏夫同學?」
和樹被她無言的視線看得有點窘,忍不住問。
亞璃沙聽了搖搖頭,告訴他:
「……叫我亞璃蝦就好。」
咬到舌頭了。
「……」
「……」
「……叫我亞璃沙,就好。」
「重講了一遍!」
和樹忍不住大聲吐槽,打破了尷尬的沉默。
結果亞璃沙雖然還是麵無表情,但有些羞赧地略為低下頭。
「你該不會是在緊張吧?」
「……有一點。」
和樹略帶苦笑地一問,亞璃沙也老實地點點頭。
(她對班上其他同學還有老師明明那麽冷淡,為什麽就隻對我這樣……?)
昨天也是,為什麽她會對素未謀麵的和樹這麽親密呢?
(還是說隻是我忘了,其實我們曾經在哪裏見過麵?不,可是……)
正當和樹努力回想的時候,班上同學卻因為眼前難以置信的光景而騷動不安。
「為、為什麽沙多克裏夫同學會希望影森叫自己的名字……」
「慢著,或許可以反過來想。說不定其實亞璃沙是姓,沙多克裏夫才是名字。」
「村鬆,你真是個天才!」
或許是受到的打擊太大了,有人甚至開始胡言亂語。
但是,沒人緣又不起眼的和樹,竟然會被神秘的美少女轉學生主動搭話,的確很有衝擊性。至於光嘛——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則是一邊恨得猛咬牙,一邊惡狠狠地瞪著和樹與亞璃沙。
「咦,呃,啊哈哈哈……」
終於發現周圍的人都在以妒恨的眼神看著自己,和樹發出了僵硬的笑聲。
然後,為了盡早結束這個尷尬的狀況,他以視線暗示亞璃沙去座位上坐好,但她似乎在等什麽,也無言地看著和樹。
「……(盯——)」
「嗚嗚 」
淡紅色雙瞳放出的無形壓力,讓和樹發出呻吟。
對於很少與人來往的他來說,直呼剛認識的女生的名字,是一項極大的考驗。
更不要說這樣會遭到全班同學怨恨了。
(沒有朋友也就算了,我可不想遭人怨恨啊……)
已經不是私底下霸淩能夠解決的了,被生命直接受到威脅的殺氣包圍,和樹直流冷汗。
但是看眼前亞璃沙的表情好像不聽到名字絕不離開,和樹除了屈服以外沒有別的選擇。
「亞、亞璃沙同學,要上課了,回座位,好嗎?」
和樹指著牆上的時鍾告訴她,以掩飾自己的臉紅。
但亞璃沙卻隻是對著和樹再度搖頭。
「……不對。」
「咦?」
「……是亞璃沙,才對。」
「!」
還是一樣麵無表情,但一雙眼睛卻有些濕潤;被她這樣要求,就算像和樹這樣不解風情,也能明白她的真意。
可是光是叫名字就已經很害臊了,竟然還要去掉「同學」,難度對他來說實在太高。
更何況——
「……(嘎吱嘎咬嘎吱軋軋軋軋軋軋!)」
光不隻是咬牙切齒,甚至開始以纏繞了靈氣的手臂粉碎課桌。
不可以在一般人麵前使用靈力
雖然很想這樣吐槽,但也不好在班上同學麵前講這種。
被光以無言的壓力威脅「下一個就輪到你的背脊了喔?」,和樹不得不拒絕亞璃沙的要求。
「對不起,還是讓我加『同學』吧!」
見和樹額頭擦在桌上如此哀求,亞璃沙有些遺憾地小小歎了口氣。
「……好吧。」
說完,她才離開和樹的麵前,走向自己的座位。
但是中途又轉過身來,露出一絲微笑告訴他:
「……不過希望有一天,你還是能叫我亞璃沙。」
就像昨天拯救她逃出裂嘴女的魔掌時一樣,小巧的、可愛的微笑。
這個微笑具有的威力,足以攻陷少年純純的心了。
「……」
和樹滿臉通紅,說不出半句話來。
亞璃沙在他的麵前再度恢複麵無表情,這次才真的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軋軋軋,帕卡!)」
課桌終於被光給敲成粉碎,發出了巨大的斷裂聲,但教室裏沒有任何人看她,而是瞪著迅速與美少女轉學生拉近距離的可恨怨敵。
「該死的影森,竟敢跟沙多克裏夫同學那麽親密……!」
「剌殺……不,血液處理太麻煩了。絞殺、撲殺、槍殺、斬殺、毆殺、咒殺……」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你殺你殺殺殺殺——」
若是怨恨能殺死人的話,降臨在和樹身上的詛咒早已讓他死了不下百萬次吧。
但是一身承受這些怨恨的和樹,卻絲毫沒感覺到大家對他的殺意,隻是呆呆地將發燙的臉頰貼在桌上。
(她到底是什麽人……)
在人前是沒朋友沒個性的高中生,私底下則是沒靈力沒前途的退魔師。
自己這種毫無魅力的人,為什麽偏偏就是能夠得到她的青睞呢?
想破了頭也無法理解,腦子裏又忘不掉她對自己露出的微笑;結果一整天,和樹一堂課也沒聽進去。
◇
在美少女轉學生出現造成的騷動當中一上午的課程結束,到了午休時間。
整個上午承受著來自全班同學的嫉妒與憎恨的眼神,和樹早已身心俱疲,獨自一人來到學生餐廳。
順道一提,光自己有帶便當,在教室裏跟要好的女同學一起吃。
和樹選了菜單中最廉價的c套餐後,端到不會打擾到別人的角落座位坐下。
然後他雙手合十行了餐前謝禮後,正要拿起筷子,背後卻傳來亞璃沙的聲音。
「……可以,坐你旁邊嗎?」
「喔,當然可以,呀啊啊啊啊啊啊
」
和樹回過頭正要答應,一看到亞璃沙的樣子,忍不住驚愕地大叫。
這是因為亞璃沙的左右手、左右上臂、頭頂上各一個,總共端著五個裝著料理的托盤往這邊走來。
不隻如此,右上臂托著的狸貓烏龍麵湯汁連一點漣漪都沒起,平衡感之佳令人咋舌。
「你有在家庭餐廳打工嗎?」
「……沒有。」
亞璃沙小心翼翼地把五個托盤排在驚訝不已的和樹旁邊桌上。
「這些該不會是你一個人要吃的吧?」
「……嗯。」
見亞璃沙毫不猶疑地點頭,和樹看著這堆積如山的料理,不禁
臉色發白。
除了和樹點的c套餐之外,其他套餐都是為了食欲旺盛的學生所準備,分量特別豐富。就算是加入運動社團的男生,也不太可能吃掉五人份。
然而麵對大量的卡路裏,亞璃沙毫無畏懼地雙手合十,說:
「……我開動了。」
然後以追風逐電般的速度動起筷子。
米飯、烏龍麵、肉、魚、沙拉,一個接著一個消失在亞璃沙的口中。
那速度雖然快得可怕,卻又不淪於粗俗而能保持優雅美感,甚至像是在跳一種華麗的舞蹈。
「好厲害……」
不隻和樹,就連餐廳裏的其他學生,也都看著亞璃沙神速的進食看到入神,忘了動筷子。她把五人份的料理一掃而空,隻花了剛好六分鍾,一秒不差。
「……我吃飽了。」
當亞璃沙說出餐後道謝的瞬間,餐廳湧起了一陣歡呼。
「太強了,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吃得那麽快又那麽優美……!」
「是女神,用餐的女神降臨人間啦!」
「好,我也不能輸給沙多克裏夫同學!阿姨,我也要五人份!」
在氣氛炒熱到最高點的餐廳裏,和樹靜靜地對正在享用餐後茶的亞璃沙說:
「要好好咬,不然對消化不好喔。」
「……嗯。」
轉學生麵無表情地點頭,不過不太像是有聽進去的樣子。
和樹斜眼看了她一眼,繼續吃起自己的套餐。
「……(嚼嚼)」
「……(嘶嘶——)」
「……(嚼嚼)」
「……炸蝦蓋飯,大碗。」
「你還要吃啊!」
好像中場休息結束似地,亞璃沙對餐廳的阿姨點完餐後,離席去買餐券了。
她那副纖細的身軀,到底是怎麽消化掉那些分量的?——和樹正在納悶,亞璃沙回到他的身邊坐下,這次吃的速度比剛才放慢了些。
「(嚼嚼,嚼嚼)」
「是不是因為我剛才那樣說,所以才慢慢吃的?」
「……不是,隻是想細細品嚐點心。」
「嗯,我頭一次聽到有人說炸蝦蓋飯是點心。」
和樹已經沒力氣表示驚訝了;亞璃沙坐在他旁邊,隻是默默地把炸蝦放進嘴裏。
臉上還是一樣缺乏表情。不過兩眼似乎因為喜悅而閃閃發亮。
(真是個怪女生,明明長得這麽可愛……)
望著亞璃沙的側臉,和樹心中暗想著,覺得之前忙於吐槽而忽略的感情又再度湧上心頭,不禁雙頰泛紅。
不知道亞璃沙是不是注意到他的反應,她忽然放下了筷子,由下往上看著和樹,問: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呢,喔,可以呀。」
該不會是要問昨天的事情吧——和樹緊張了起來,但亞璃沙靜靜地說:
「……褲襪與膝上襪,你比較喜歡哪一種?」
「為什麽啊!」
提出的問題實在是太超乎想像了。
「……這麽說來,你喜歡裸足?」
「不,我不是在抗議選項『為什麽』隻有兩個。」
「……也就是說,你喜歡臀部勝過腿。」
「也不是在對部位表示不滿啦!」
到底是什麽樣的思考模式才會產生這種疑問,和樹完全無法理解,隻能大叫。
在他的背後,幾個聽到兩人對話的男學生壓低了音量竊竊私語:
「那該不會是在問影森的喜好吧?可惡,為什麽就隻有那個混帳能得到沙多克裏夫同學的歡心啊!」
「冷靜點,換個想法吧。隻要對影森洗腦,不就可以讓沙多克裏夫同學打扮成我們喜歡的樣子了嗎?」
「這個主意真是太棒了,村鬆!我去買本催眠術的書回來!」
當一些腦子已經沒救的學生正要翹課前往書店時,聽到其他學生竊竊私語的和樹,這才明白亞璃沙詢問的意涵,不禁滿臉通紅。
「呃,你是在問我的喜好嗎?」
「……(點頭)」
亞璃沙沉默地頷首,表示肯定和樹的疑問。
(為、為什麽要問我這個……?)
女生問男生的喜好。和樹也知道這隻會代表一種意義,但他完全想不透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曰疋什麽,隻能暗自困惑。
亞璃沙望著悶不吭聲的和樹,麵無表情,但有些失落地眯細了眼:
「……是不是,不願意告訴我?」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
「……還是說喜好太變態了,難以啟齒?」
「絕無此事!」
隻有這一點,和樹是一定要堅決否認的。
「……你不用那麽,在意。」
「要是被人當成變態,我會得憂鬱症的!」
「……變態、正常,就是因為有這些偏見,戰爭才會無法根絕。」
「話題怎麽突然扯這麽遠!」
亞璃沙並沒有理會驚愕的和樹,而是好像有些不安地半閉上雙眼。
「……因為我,擔心影森同學。」
「呃,因為這種理由擔心我,我反而會很困擾——」
「……你不是,蘿莉控嗎?」
「誰跟你說的!」
和樹憤怒地站起來,環視著整間餐廳,但餐廳裏的學生都隻是將視線別開。
八成是被別人看到跟瑪莉一起的樣子,變成謠言流傳出去了吧;受到這種評價,實在令和樹大感意外。
「亞璃沙同學,這是天大的謊言。是謠言,是虛言,是非虛構創作!」
「……有四分之一屬實?」
畢竟自己的確跟瑪莉同住一個屋簷下,因此也無法斷言蘿莉控指數真的為零。
「哈啊,哈啊……亞璃沙同學,你該不會是在故意逗我吧?」
和樹大喊人叫了一陣之後上氣不接下氣地問。亞璃沙輕輕地點頭:
「……有一點。」
回答後,又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和樹的心跳頓時加速,臉頰發燙。他低下頭去。
(太奸詐了吧……)
美若天仙,麵無表情,心思令人捉摸不定,但其實是個大胃王,講話意外地幽默有趣的女生。
(真是不明白,為什麽這麽完美的女生會對我……)
會對幾乎是初次見麵的自己,表示如此好感呢?
沒朋友又沒人愛(他自己認為)的和樹仍然不明白這一點,無法正麵回應亞璃沙的好感,隻能不斷感到困惑。
但是,他不想看到那雙淡紅色的眼睛默默地望著自己,因為寂寞而顯得失落的模樣。
「——膝上襪。」
「 歎?」
「我比較,喜歡,膝上襪!」
和樹講話因為難為情而變得不太流暢。
亞璃沙先是愣了一愣,然後她終於知道和樹是在回答一開始的問題,嘴角又露出了一絲微笑。
「 謝謝。」
「不客氣。」
「……那明天,我就穿來喔。」
「……好。」
和樹羞得無地自容以雙手掩麵,因此沒看到亞璃沙的表情。
但不用看也知道,那一定與早已深深烙印在腦海中的,是一樣的笑容。
不顧背後高聲歡呼的膝上襪派與發出詛咒的褲襪派,直到雙頰的熱度冷卻下來,和樹都隻能一直在亞璃沙身旁以手掩麵。
◇
傍晚,一天的課程都已結束,很快的又到了班會的時間。
「那麽各位同學,回家時路上請小心。特別是沙多克裏夫同學一定要多加小心喔?還是老師開車送你回家?」
級任老師在平常的台詞之後,又加上了私心極為明顯的兩句話後,今天的班會就結束了。要是平常的話,大家早已爭先恐後地衝出教室,各自回家或是前往社辦,但今天情況不同。
所有學生全部衝向窗邊那排最後麵的雎位,也就是亞璃沙的座位旁:
「沙多克裏夫同學,決定好要加入哪個社團了嗎?要不要考慮輕音部?」
「加入社團就沒有時間玩了哦?還是跟我們一起加入回家社吧?」
「不行,她要成為我們棒球社的經理啦!」
「連甲子園都無法帶她去的弱小社團,沒有權利束縛沙多克裏夫同學的自由!我的模型愛好會才是最適合她的!」
「村鬆,社員不足成不了社團的同好會還真敢講啊?」
「但是,我的同好會就能帶她去(模型的)甲子園!」
除了一部分人已經把本人擺在一邊七嘴八舌地吵成一團,其他人無不圍在亞璃沙身邊進行勸誘,希望能跟亞璃沙增進感情。
「……」
午休時間時就已經被包圍過一次,遭到大家以各種問題圍攻,亞璃沙一語不發,有些困擾地動了一下眉毛。
和樹正在猶豫要不要替她解圍,但是畏於大家的無形壓力「再接近沙多克裏夫同學一步,你就死定了!」,不得已隻好拿起書包離開座位。
「和樹,快點走吧!」
光抓住了和樹的手,迅速離開教室。
「……啊。」
眼見兩人手拉著手離開教室,亞璃沙小聲地叫了一下,但很可惜沒傳到少年的耳裏。
和樹並未走向學校的玄關,而是爬上樓梯前往四樓,並且向身旁的光說:
「大家好像都被亞璃沙同學迷住了呢。我能明白他們的心情,可是大家這樣一窩蜂地擠過去,會給她造成困擾吧。」
「是是是,這麽關心轉學生,和樹同學真好心喔——」
和樹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在閑聊罷了,但光的表情卻不太高興。
和樹雖然覺得奇怪,不過還是進入正題:
「不過,大家對亞璃沙同學的反應——實在有點奇怪吧?」
足以稱為絕世的美少女,美麗動人的轉學生,不分男生、女生,就連級任老師都為之癡狂,成了她的俘虜。
他們的心情雖然不難了解,但隻不過是叫個名字,竟然就對和樹抱持真正的殺意,未免太誇張了點。
但是光聽了,卻隻是興趣缺缺地抬頭看著天花板。
「有什麽奇怪的?雖然很不甘心,但她的確長得很漂亮。」
「是這樣沒錯啦……」
「那已經不是叫人羨慕,是叫人嫉恨了。腰身細得好像一折就斷,可是胸部又那麽大,皮膚那麽白胸部又大,頭發柔順胸部又大。」
「你把某個特定部位講了三次耶。」
而且語氣中還帶有極大的忿恨。
順道一提,亞璃沙胸部雖然大,但還不到巨乳的地步。
雖然和樹沒有能夠目測胸圍的特殊技能,但也看得出來大概是c到d罩杯。與其說是巨乳,應該說是形狀與大小取得均衡的美乳吧。
然而跟胸部有如無風湖麵般平靜的太平公主——簡單來說就是貧乳的光一比之下,自然是有天地之別。
「用胸部判斷女人最差勁了!」
「幹嘛忽然發纈啊!」
「女人的價值在於內在,決定於慈愛、仁慈與慈悲啦!」
「這三個意思是一樣的吧?而且要是以這個來判斷,那光就更——當我沒說。」
說到一半被光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和樹趕緊閉嘴。
禍從口出。沒必要自己找挨揍。
光見狀,不高興地用鼻子「哼」了一聲,說:
「先別說這個了,那個轉學生有沒有提到昨天的事情?」
「不,都沒提……」
和樹憂鬱地搖搖頭。
不止是班上同學,就連聽到消息的別班學生也聚集而來,隻有午休時間有講到幾句話,但亞璃沙完全沒問和樹昨天發生的事。
「也就是說,她根本沒放在心上囉。」
「我覺得這樣也有問題就是了……」
雖然被追問妖怪的事也很困擾,但是看到同學打架(而且還拿著手銬與鎖鏈),竟然不做任何反應,反而令人狐疑。
「那還是找老姊竄改一下記憶?」
「這個嘛……要是打草驚蛇就不好了,我看還是算了。」
和樹搖頭反對光的提議。
早上明明是自己提出要竄改記憶的,現在態度卻一百八十度大改變。
從中聽出對亞璃沙的關心,讓這個表妹越來越不高興。
「哼,不過昨天被轉學生看到的事,我還是會告訴老姊喔!」
「這是當然。不過,我想火乃華大姊也不會說要竄改記憶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地,來到四樓的怪奇研究會社辦。
而不出和樹所料,聽了報告的火乃華也拒絕。
「好麻煩喔~,我不要~」
火乃華還是一樣,懶洋洋地趴在桌上,搖頭表示不願意。
「記憶竄改真的很累人耶~。除非是被妖怪襲擊而造成心靈創傷之類~,那種真的很嚴重的情況~,不然我實在不想做~」
火乃華隻說嫌麻煩,事實上並不止這樣。
記憶是一種極為複雜而纖細的領域,就算使用靈力,竄改記憶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若是一不小心失誤,還有可能留下嚴重的後遺症。
知道姊姊的言外之意是不能輕易進行這麽危險的行為,光也隻能點頭同意。
「好吧。反正那個轉學生也不像是個大嘴巴。」
「而且也不一定知道妖怪與退魔師的事嘛。」
和樹也放鬆心情,邊說邊點頭,但火乃華看著這兩人,卻忽然麵露嚴肅的神情,說道:
「可是我跟你們說喔~,昨天的事情或許這樣就可以了~,但真正的問題還沒解決喔~」
「還沒解決?難道裂嘴女逃走了?」
裂嘴女應該已經由光交給警察的協力人員,移送退魔廳了才是,難道中途被她逃走了?
和樹原本是這樣想,但火乃華繼續趴在桌上搖搖頭:
「不是這樣的~,是昨天十九點左右的時候~,又有人目擊到身材高挑、穿著厚重的可疑人士了~」
和樹他們抓到裂嘴女,是在夕陽西下的十七點前。換句話說——
「咦,還有其他的可疑人士嗎!」
「也就是說,我們抓錯人了?」
和樹與光都不可置信地大聲說,但目前看來隻有這個可能性了。
「反正女色狼也不能放著不管~,抓起來是應該的——啊,這是酬勞~」
「啊,謝謝。」
火乃華忽然想起來,將黃色信封交給兩人;兩人道謝並接下黃色信封,但和樹仍然顯得很驚愕。
「身材高挑、穿著厚重,逃跑的速度也很快,因為裂嘴女跟這些情報完全吻合,所以我還以為她就是那個可疑人士不會錯……」
「也許裂嘴女與另一個可疑人士~,兩者的目擊消息混在一起了也說不定呢~」
火乃華並不是在安慰人,隻是平淡地如此說,然後下了結論:
「總之~,看來還有另一個疑似妖怪的可疑人士~,所以就請你們繼續調查囉~」
見火乃華睡眼惺忪地搖搖手,和樹隻得一邊歎氣,一邊站起
來:
「沒辦法,再努力一下吧。」
「自從垢嚐的時候以來就一直沒休息到……真是的,那些妖怪就不能考慮一下我們的情形嗎。」
光也一邊對還沒見到麵的可疑人士抱怨,一邊拿起書包離席。
火乃華兩隻眼睛朝上望著有些疲勞的兩人,笑著說:
「好嘛好嘛~,等這次抓到犯人~,姊姊再請你們吃蚯蚓漢堡喔~」
「整人嗎!是說蚯蚓漢堡不是隻是都市傳說嗎!」
「我找到一家店,真的依照都市傳說做出這些食物了~」
「那是什麽充滿挑戰精神的店啊!」
「奢侈地使用食用蚯蚓~,一隻一隻仔細去泥做成的蚯蚓漢堡~,要價一千大洋~!」
「一個一千喔!好貴!」
若是真的要使用蚯蚓肉的話,包含耗費的人力,大概真的會成為這樣的單價。換句話說,蚯蚓漢堡從營利方麵來看根本是不劃算的。
「謝謝,不用了。光,我們走吧。」
「那麽老姊,等我們的好消息吧!」
「咦~,很好吃啊~」
你吃過喔!——和樹已經沒精神吐槽,與光迅速走出了社辦。
但是走出學校的兩人背後,卻有一個可疑的身影尾隨其後——
◇
「——什麽可疑,根本就太明顯了。」
離開學校才走不到五分鍾,和樹就轉身過去。
跟蹤在後麵的人影迅速躲進轉角,但金橘色的發絲一瞬間露在外麵,馬上就露餡了。
「亞璃沙同學,我們已經發現你了,出來吧。」
「……」
聽到和樹的呼喚,跟蹤他的人影——亞璃沙麵無表情,但有些垂頭喪氣地走了出來。
「……實在遺憾。」
「為什麽像城池被攻陷的武士一樣講話?」
貌美的轉學生站在麵前,和樹感到心跳不斷加快,但仍然不忘吐槽。這樣才像和樹的作風。
「……你怎麽會發現的?」
「你問為什麽,因為——」
被亞璃沙一問,和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身為退魔師的他,對人的腳步聲與存在特別敏感。
再加上每天被瑪莉訓練,防跟蹤技巧已臻至爐火純青。亞璃沙未經特殊訓練的跟蹤方式,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看穿。更何況——
「你回頭看看。」
「……啊。」
亞璃沙回頭一看,不禁愕然。
跟蹤和樹的她,後麵竟然還拖著一大串跟蹤者。
「沙多克裏夫同學,連背影都如此美麗……」
「姊姊的大腿、臀部、背部、頸項,哈啊哈啊。」
「是不是應該用雕塑土製作比較上手?不,為了重現她那柔美的肌膚,就算再貴也應該使用矽膠——」
「村鬆,擋到我了!你這樣我看不到沙多克裏夫同學啦!」
不光是班上同學,還有聽到傳聞而來的別班學生以及高年級,總共約幾十名,就像看到砂糖的螞蟻一樣跟在亞璃沙後麵。
「這是漢姆林的吹笛手嗎?」
「的確是有一點異常呢。」
和樹忍不住吐槽,光也在他旁邊厭煩地歎氣。
這時,亞璃沙動了一下眉毛,走到跟蹤者行列的麵前,毅然決然地說:
「……回去。」
「沙、沙多克裏夫同學,我們沒有什麽不良企圖啦!」
「就是呀,我隻求能看到姊姊的身影——」
「……回·去。」
學生們還想找藉口,卻被亞璃沙一個字一個字,字正腔圓地再度下驅逐令。美女麵無表情的怒火。那股魄力足以讓所有跟蹤者啞口無言。
「嘖,可惡的影森,給我記著!」
「別以為你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學生們不知道為什麽,都隻對和樹拋下最後一句怒罵,然後一齊退散去了。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捫心自問吧。」
光冷眼瞪著再度遭人怨恨而悲歎的和樹。
這時,趕跑了電燈泡,麵無表情但心情似乎頗為暢快的亞璃沙回來了:
「……好了,一起回家吧。」
「絕口不提你跟蹤我們的事?」
「……我隻是想知道,影森同學家住哪裏。」
「不是老實回答就能一筆勾銷吧!」
「……騙你的,其實我知道你住哪。」
「好可怕!原來是跟蹤狂!」
和樹一邊慘叫一邊後退,但他忽然察覺到亞璃沙發言的重要性。
那就是——昨天早上自己見到亞璃沙,並不是幻覺,也不是什麽偶然。
「亞璃沙同學,其實你早就認識我了,對不對?」
和樹自己不管怎麽努力回想,就是不記得有跟她見過麵;但亞璃沙似乎早就認識和樹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初次見麵就對自己表示好感,也稍微可以理解。
聽到和樹這樣問,亞璃沙麵無表情地偏著頭:
「……說日文好嗎?」
「我說的是日文啊!」
「 用法文說,bonjour?」
「我哪會說啊!不過我知道bonjour是『早安』!」
亞璃沙擺明了是想瞞混過關,但和樹一邊大聲吐槽一邊抓住她的肩膀,從正麵盯著淡紅色的雙瞳,說:
「告訴我。你認識我嗎?我們在哪裏見過麵嗎?」
「……」
看到和樹眼神十分認真,亞璃沙也不再隨便開玩笑了。
然後她猶豫了片刻後,告訴他:
「……我不能說。」
「為什麽?」
「……因為我說了,影森同學,就會討厭我。」
在不斷追問的和樹麵前,亞璃沙低下了頭,視線朝下。
她的臉上雖然還是缺乏表情,但仍顯露出深沉的悲傷。
(她說我會討厭她,這是為什麽……)
疑惑不斷加深,和樹陷入一片混亂,但也無法再勉強逼問神情憂鬱的她。
由下往上看著無言以對的和樹,亞璃沙靜靜地對他說:
「……你對我做『那個』,我就告訴你。」
「哪個?」
「……吻我。」
「——!」
這個提議與其說是代價,根本就是褒獎了。和樹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你、你在開玩笑吧……?」
和樹以沙啞的聲音詢問,但亞璃沙卻無言的閉上雙眼,抬起了下顎。
(為、為為為為什麽,怎麽會,這樣 ……)
他一點都不明白,她怎麽會這麽喜歡自己。
想知道答案,隻要吻她,讓她開口就行了。
有什麽難的,上啊——聽到惡魔的耳語,和樹放在亞璃沙肩膀上的雙手,終於加重了力道——
「……(嘰咿咿咿咿咿——! )」
然而背後傳來死亡旋刀發出的噪音,讓和樹一口氣回過神來,趕緊放開了手。
「唉、唉呦,亞璃沙同學你真是的,這樣尋我開心,啊哈哈哈!」
「「嘖!」」
和樹僵硬的幹笑,得到的是兩個咋舌聲。
好意與殺意,兩種不同感情不知何處宣泄的少女各自麵露微笑,
兩人之間迸出激烈的火花。
「轉學生,不好意思,我們有事要辦,你別來攪局好嗎?」
「……你是,影森同學的什麽人?」
「表
妹,而且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
兩人都是退魔師,並且經常一起對抗妖怪,這的確是不能告訴別人。
「……是嗎,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趕快回去——」
「……我已經知道,你是待在他身邊卻什麽都不敢做的膽小鬼。」
「……(噗茲!)」
伴隨著血管斷裂的聲響,光再度無言的甩起鎖鏈。
和樹見狀,趕緊從背後架住表妹:
「慢著,stop!稍微冷靜點,呼——呼——」
「你當我是發狂的馬嗎!我很冷靜。很冷靜——隻是想讓轉學生不得好死……」
「冷靜的人會發出這麽恐怖的聲音嗎!」
和樹緊緊抓住了聲音有如地獄惡魔的光,叫亞璃沙趕快回家。
「總之,亞璃沙同學,我們是真的有事,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回去嗎?」
「……不可以,一起去嗎?」
「嗯,不行。」
怎麽能把一般人帶到可能出現妖怪的地方呢?
所以和樹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亞璃沙的請求;亞璃沙雖然有些遺憾,但還是乖乖地點頭:
「……知道了,我回家。」
「抱歉,下次再約喔。」
對表示歉意的和樹再度點了一次頭後,亞璃沙轉過身去,有點垂頭喪氣地離去了。
「哼,正義必勝!」
「你怎麽講話跟某個女色狼一樣?」
用手背拍了一下耀武揚威的光,和樹也轉換了心情,繼續前往搜索可疑的妖怪人士。
「好,昨天雖然能偶然碰上,但今天應該不可能這麽走運了吧。」
他一邊說,一邊從書包裏取出手機。
為了多得到一些情報,他想向白天習慣出去散步的某個少女打聽一下。
於是和樹從朋友不多、寥寥可數的登錄號碼當中選出一個,撥打電話。
『我是瑪莉。肚子有點餓了喲。』
「開口第一句就喊餓不太好吧。」
打電話的對象,當然是電話少女瑪莉。
「而且今天我有工作,可能不能煮晚餐了——」
『我是瑪莉。我跟和樹沒什麽好說的。』
「好快!我都還沒說我想問什麽耶!」
問也不問立刻拒絕。少女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和樹煮的飯,會有如此反應也情有可原。話雖如此,但和樹也已經跟瑪莉認識三年了。他很清楚這種時候該怎麽哄她。
「瑪莉,冰箱裏有三個哈根達斯,你可以全部吃掉。」
『有什麽事盡管問吧!』
「連固定台詞都不說就直接回答!雖然幫了我一個大忙就是了……」
和樹有點被電話少女對甜食的熱情嚇到,不過還是進入正題:
「最近街上好像出現了可疑的妖怪,你有聽說什麽嗎?」
『我是瑪莉。裂嘴女姊姊不是已經被逮捕了嗎?』
「不,好像還有另外一個的樣子。」
『我是瑪莉。聽說有奇怪的人在公園出沒,也許和樹說的就是這個喲。』
「我知道了,謝啦。」
和樹道謝後掛上電話,然後從書包中取出大場菜市的地圖:
「公園、公園……還不少呢,一個一個去看看吧?」
「就這麽做吧,反正也沒有其他線索。」
光也表示同意,於是兩人決定到散布於住宅區裏的每座公園看看。
有時向路邊聊天的主婦打聽消息,有時打電話向警方的協助人員詢問有沒有新線索,兩人持續調查。
然後當他們抵達第三座公圜時,「那個」就在那裏。
離住宅區有一小段距離,雜樹林圍繞的公園。
雖然薄暮時分的公園內一片昏暗,但仍然能辨識出那個異常的輪廓。
他是蹲著的,但還是看得出來身高很高,手腳則異常地細長。
身穿黑色西裝,頭戴同色禮帽,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件如血般豔紅的鬥篷。
「紅鬥篷!」
就連對都市傳說知道不多的和樹也聽聞過,性好殺戮的怪人,就在兩人的眼前。
怪人紅鬥篷。隻知道是一如其名身穿紅色鬥篷的男人,真實身分不明。
不過傳說中,遇到紅鬥篷的人會被帶到魔界,或是背後遭到利刃砍傷,背部染滿鮮血,就像披著紅色鬥篷一樣而死。
如果傳說屬實,那問題就不是「可疑人士」這麽簡單了。
殺人魔的妖怪。而且在他的眼前,還站著一名即將成為犧牲品的小學女生。
「好了,小妹妹,不可以亂動喔?」
紅鬥篷以禮帽遮住眼睛,唯一露在外麵的口部有如新月般邪笑。
然後,一步步往小女孩逼近。
「可惡!」
「拜托要趕上啊!」
和樹急忙衝了過去,光也以靈力產生鎖鏈,但兩人與處於寬廣公園另一頭的紅鬥篷之間,距離實在相差太遠。
他們還沒來得及阻止,紅鬥篷已經站在小女孩的麵前——然後取出相機,仰臥在地上替女孩拍下一張裙底的照片。
「嗬,幼女的曆史又寫下新的一頁——」
大功告成,紅鬥篷爽朗地拭去了額上汗水。同時視線還不忘盯著裙子裏麵。
「你在搞什麽啊!」
「我在拍攝小學女生的內褲,有什麽問題嗎?」
「整個都是問題啦!」
即使被和樹吼,紅鬥篷也隻是轉個脖子看著他,連站都不站起來。
「給我差不多一點,這個變態!」
光也快氣炸了,用上渾身力氣一腳朝紅鬥篷踩下去。
但是就在她的腳底正要踩扁對方的肚子時,紅鬥篷的身影倏然消失了。
「「什麽!」」
「還以為是警察,害我嚇一跳,原來隻是普通的高中生啊。」
同時,從驚愕不已的光與和樹背後,傳來不太高興的聲音。
回頭一看,紅鬥篷竟然保持著跟剛才一樣的姿勢,橫躺在兩人的眼前。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絕對不是催眠術或者裂嘴女那種超快速度之類的小兒科。體會到更可怕的東西的冰山一角,兩人神色頓時緊張。
紅鬥篷在兩人的麵前起身,將相機收進包包裏,然後翻動著代表他身分的紅鬥篷,威風凜凜地報上了名號:
「嗬,我乃深愛小學女生內褲的紳士,怪人紅鬥篷是也!」
「好爛的開場白!前半段害得整個人聽起來根本隻是個普通的蘿莉控!」
「正是,我就是蘿莉控紅鬥篷!」
「還肯定了!」
不要臉到這種程度,就連和樹也不知道該怎麽吐槽,轉而向身邊的光求救:
「怎、怎麽辦啊,光,遇到一個貨真價實的變態了!」
「冷靜一點。管對手是怪人還是變態,你該做的事都隻有一件吧。」
「你說的對,麵對為非作歹的妖怪,我必須——」
「必須吐槽吐到對方無力招架!」
「不對吧!我又不是講相聲的!」
本業是吐槽,退魔師隻是副業。除了本人以為大家都這樣想。
不過無論如何,和樹總算是恢複了平常的調調;他謹慎地瞪著紅鬥篷,首要任務是先讓遇襲的小學女生逃命。
「小妹妹,這個變態就交給大哥哥,你快走吧。」
「可是,我還沒拿到零用錢耶?」
「貞操比零用錢重要吧!」
「大哥哥,『真鈔』
不好嗎?」
「嗚……你別問那麽多,快回家就是了!」
「好~」
明明裙子裏麵被人拍照,小女孩卻一點都不害臊,反而是被和樹凶了之後,才不情不願地背起書包離開。
目送著小女孩離去後,和樹再度瞪著紅鬥篷:
「竟然用金錢拐騙那麽幼小的孩子,你這樣算什麽啊!」
「嗬,我乃深愛小學女生內褲的蘿莉控紳士!」
「這剛才已經聽過了!而且最重要的紅鬥篷三個字還不見了!」
本來應該是殘忍殺人魔的妖怪,怎麽會淪落成這樣一個變態,真相無人知曉。
或許某方麵來說是往好方麵改變,但受到精神刺激的和樹實在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看著和樹疲憊不堪的樣子,紅鬥篷眯起了藏在禮帽下的眼睛,說:
「擅長吐槽、適合女裝的纖細少年……原來如此,你就是打倒了垢嚐的退魔師吧。」
「你聽誰說的!這是哪門子的說明啊!」
和樹的心靈創傷被再度喚醒,讓他氣憤不已;但紅鬥篷隻是從西裝口袋中取出手機,笑著說:
「嗬,我跟那家夥是立下了紳士協定的哥兒們。他在被打入大牢之前,特地傳簡訊提醒我的。」
「對耶,他的確有傳簡訊……」
「除此之外,也跟我分享了你的女裝照。」
「立刻把那隻手機交給我,我要把它打成粉碎。」
什麽時候拍的照片的。垢嚐……真是個不可小看的變態*
和樹雖然心中湧起憎恨,但現在還是先忍耐,開口詢問一個令他在意的部分:
「你所說的紳士協定是什麽意思?」
「嗬,我深愛十二歲以下的少女,他則迷戀十三歲以上,十八歲以下的少女,雙方各自保持紳士風度,互不侵犯——簡單來說,就是說好不搶奪對方的獵物啦。」
「自私自利的變態還自稱什麽紳士!」
和樹忍不住大叫,但紅鬥篷卻一本正經地說了:
「你可別誤會了,我們從來不會玷汙少女的。神聖少女不可侵。這就是我們的紳士之道!」
「根本已經不是紅鬥篷了吧!我看你還是改名叫新種妖怪·蘿莉控紳士好了!」
「……區公所可以辦理妖怪改名手續嗎?」
「他認真了!我受不了這家夥啦!」
紅鬥篷已經變態到連諷刺都聽不懂,就算是和樹也不得不屈服。
這時,光一步向前,代替心灰意冷的和樹站出來:
「和樹你退下,這裏交給我。看我用我的新招解決他!」
「咦,你開發了新招啊?」
見和樹驚訝的模樣,光有些得意地點頭道:
「對呀,因為『無盡鎖』的特殊能力『偵測現場最強焊的人物,自動進行追蹤』沒能派上用場嘛。」
「你自己也注意到失敗了啊。」
和樹雖然開她玩笑,但也很佩服她。
替以靈力製作的武器賦予特殊能力,並沒有她說的那麽簡單。
平常需要數個月修行才能達成的目標,光卻隻憑一天就達成了。
拂間火乃華過去曾被人們稱為百年一度的奇才,同樣地,她的妹妹光也是難得一見的天才。隻不過——
「所以這次我改成『自動追蹤現場的男性』!」
天才與笨蛋總是隻有一線之隔。而很遺憾地,
光也是個天才級靈力與蠢蛋級腦袋被同捆出售的傻孩子。
「還沒出招我就已經看到結果了!」
不用想也知道,最後一定是和樹會被鎖鏈纏身。
「不會有事啦,俗話說得好,『鬥富鬥不過龍王,算命算不過閻王』嘛?」
「雖然這裏就我跟紅鬥篷兩個男的,的確不是他就是我啦!」
「上啊……」
光不理會和樹的哀號,把鎖鏈向前一拋,發動了新的力量。
鎖鏈在空中轉了一圈尋找目標後,運氣不錯,飛往紅鬥篷那裏去了。
「嗬,太慢了。」
但是當鎖鏈就要纏上紅鬥篷之時,他的身影又突然消失了。
「跑也是沒用的!」
用不著光自己用眼睛找人,鎖鏈已經自動追逐出現在她右邊的目標。
然而正要纏住紅鬥篷時,他又不見了。
「哈哈哈,你就這點本事嗎?賞味期限結束的少女啊!」
「可惡,不過就是個蘿莉控,還這麽得意!」
被敵人的嘲笑激怒,光氣得火冒三丈,拚命讓鎖鏈追趕敵人。
但紅鬥篷隻是以她為中心,以「前、右、後、左、前」的順序,依照順時針方向一再逃跑。光手中的鎖鏈也追著他不斷繞圈子。
結果是——
「呀啊!(跌倒)」
被自己的鎖鏈一圈圈捆綁起來,光摔倒在地上發出哀叫。
「怎麽又來了!」
「嗬,隻有小學女生能抓住我,這下你們知道了吧。」
紅鬥篷對著吐槽的和樹發出嘲笑。
(不過他的這種能力,究竟是……)
集中精神觀察著兩人對決的和樹,在心中冷靜地分析。
應該不可能是真的能停止時間吧。要是對手真有這麽作弊的能力的話,和樹與光早已落敗了。
也沒有看到殘影,所以不會是高速移動之類的能力。雖然無法否定幻覺的可能性,但是這樣使用太笨了。還不如做出分身,或是製造出猛獸的幻覺比較有效。
排除掉這些可能性,能夠轉瞬間抵達另一個地點的能力,那就是——
「瞬間移動!」
「嗬,正確答案。」
麵對終於找出答案的和樹,紅鬥篷露出了遊刃有餘的笑容:
「短距離空間跳躍『神出鬼沒』!這就是我身為怪人的力量!」
「嘖,為什麽這家夥隻是個變態,卻能用這種戰鬥漫畫風格的帥氣能力啊……!」
看到和樹羨慕得咬牙切齒的模樣,紅鬥篷高聲宣言:
「如同能力名稱,能夠神出鬼沒、變化莫測的我是不敗的,知道了吧!」
高喊的同時,紅鬥篷突然消失了蹤影,和樹的背部隨即產生一股衝擊。
「好痛……!」
瞬間移動到和樹背後的紅鬥篷使出了腳踢。當和樹明白狀況時,右側又飛來了一記拳頭。
「和樹!」
聽到光的慘叫,和樹塾時壓低姿勢躲開躲開拳頭,然後順勢往後一翻,與對手拉開距離。紅鬥篷並未立刻追擊,隻是發出嘲笑:
「嗬,嚐到苦頭了就速速離去吧,別再來妨礙我與小學女生的蜜月期了。」
「你以為我會放你這種犯罪者逍遙法外,夾著尾巴逃跑嗎?」
和樹按著隱隱作痛的背部站起來,一口駁斥紅鬥篷的嘲笑。
的確,能夠行使瞬間移動的紅鬥篷是個難纏的對手。
不過,背部被踢傷的部分並不是很痛。隻看格鬥能力的話,裂嘴女還比較厲害。
既然如此,就還有辦法可想。
「我雖然不成材,但也算是個退魔師,別太小看我了!」
和樹大聲說完,揮動著拳頭撲向對手。
「嗬,白費力氣。」
拳頭即將命中的瞬間,紅鬥篷再度消失,出現在和樹的背後。
然後,正要對和樹毫無防備的背部還以顏色——卻被對手頭也不回地使出一記頂肘,惡狠狠地撞進肚子裏。
「喀哈……」
「哼!」
和樹一轉身,順勢
給了發出痛苦呻吟的紅鬥篷一發回旋踢。
紅鬥篷在千鈞一發之際以瞬間移動脫身,這次出現在和樹的左側。
但是連這似乎也被和樹看穿了;他不給紅鬥篷閃躲的機會,以風馳電掣之速度使出了掌底擊。
「哈!」
「咕哇——!」
胸口被兩隻手掌重重命中,紅鬥篷整個人支持不住,彈飛出去。
「為、為什麽能夠使用瞬間移動的我,行動這麽容易就被看穿了……?」
紅鬥篷聲音發顫地發出疑問;和樹謹慎地繼續保持警戒,並回答他:
「很簡單,你的『神出鬼沒』有一個弱點。那就是『隻能瞬間移動到你看到的地方』。」
「……」
紅鬥篷啞口無言,驚愕萬分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你隻能瞬間移動到你看到的地方。換句話說,你會出現在你最後看的那個地方。那麽我隻要仔細注意你的視線方向,就能知道你的移動位置了。」
觀察紅鬥篷與光的對決時,和樹就已經發現了這個法則。
之後隻要朝著預測位置使出攻擊,自然就會命中出現的紅鬥篷了。
「一開始沒抓好時間,被你踢到了一下,不過後來就簡單了。雖然是為了閃躲光的鎖鏈,不過你實在是不應該那樣連續亂用能力的。」
這時被捆綁在地的光,對著還在搓背的和樹大喊:
「也就是說,是我的功勞囉!」
「好吧,我不否認……」
對表妹露出苦笑後,和樹表情恢複嚴肅,再度飛身撲向紅鬥篷:
「好了,做個了結吧!」
「可惡啊!」
和樹揮拳攻擊,紅鬥篷再度以瞬間移動閃躲。
看出對方最後一刻看的是自己的背後,和樹立刻朝後方使勁一踢。
然而,他的踢腿卻隻空虛地踢到空氣。
因為紅鬥篷不是出現在和樹的正後方,而是更後麵的位置。
然後他一轉身,往和樹等人的反方向開始連續進行瞬間移動。
「和樹,那家夥想溜!」
「糟了!」
聽到光的提醒,和樹也慌忙追上去,但他馬上就發現這是白費功夫。
連續瞬間移動的速度比汽車更快。除非找高速婆婆來,否則徒步是絕對追不上的。
看到紅鬥篷像燈泡閃爍似地出現又消失,變得越來越小的身影,和樹隻能眼睜睜看著他逃之夭夭。
「哈啊哈啊……可惡,明明就隻差一點了……」
他上氣不接下氣,覺得萬分懊惱,但也無計可施。
和樹做了一個深呼吸喘口氣,並立刻試著往好方麵想:
「沒辦法。雖然我想他不會因為這樣就學乖,但至少短時間內不會再犯案了吧。在這段期間內,再想想對策好了。」
既然對手會使用瞬間移動,那就不能像垢嚐那麽單純,挖個陷阱就解決了。
不過,既然他隻能移動到看得見的地方,那麽隻要把他逼進沒有窗戶的密閉空間,就能防止他逃走。
「找個好地方,再想個引誘他的方法……唉,好麻煩喔~」
講話忍不住變得像火乃華一樣,歎了一口氣。
——說時遲那時快。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 」
從遠處傳來了聲音粗大的慘叫,響遍了附近一帶。
「怎麽了!」
和樹驚愕了一下,立刻衝向發出慘叫的地方。
在一處無人經過、複雜交錯的小巷角落,犧牲者——紅鬥篷就倒臥在暗處。
禮帽掉在地上,暴露在外的男人臉龐,變得像重症病患一樣形容枯槁。
「究竟發生了什麽——」
和樹感到驚訝,正要上前一探究竟,忽然,他的腳步停止了。
四下陰暗讓他發現得晚了,在紅鬥篷的旁邊,站著一個人影。
那個人物一頭金橘色的美麗秀發,淡紅色的雙瞳閃閃發光——
「亞、亞璃沙同學……」
貌美的轉學生,麵無表情地低頭看著倒地的妖怪。
(難道是她打倒了紅鬥篷的?)
看著思緒一片混亂,說不出話來的和樹,亞璃沙的嘴角微微上揚:
「……這樣,我就可以跟你在一起了吧?」
輕易打倒連和樹都覺得難纏的妖怪,少女露出了微笑。
那微笑是多麽的惹人憐愛,又是如此地妖豔逼人。
在他的後麵,有個女學生追了上來,喊著:
「喂——,和樹——!」
「早、早啊,光。」
擔心追上來的表妹是不是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和樹嚇得表情抽搐,勉強擠出笑容。
然而光好像已經忘了那件事,臉上浮現清爽的笑容。
「早呀,借我一百二十圓。」
「又被勒索了!好吧,如果這點程度就能一筆勾銷的話——」
「講錯,借我打一下。」
「果然還在生氣啊!」
光握緊了拳頭,額上浮現青筋。以一個年輕少女來說,會生氣也是難免的。
不過,她並沒有揮下她的鐵拳,而是兩手插腰歎了口氣。
「真是的,都是你三兩下就跑(逃)回家裏,害我得一個人叫警察、聯絡退魔廳耶。」
「對不起……」
雖然真要說起來,是因為被光追殺才逼得他不得不逃命的,不過和樹也不追究,就老老實實地低頭道歉。
於是光好像也氣消了,寬宏大量地點了個頭後繼續向前走。
「昨天我也有立功,所以酬勞要一人一半唷。」
「我知道啦。對了,那個被當成人質的女生——」
「……怎樣啦。」
一講到那個不可思議的少女,光馬上就板起了一張臉;和樹雖然有點害怕,不過還是繼續說:
「她好像沒發現裂嘴女是妖怪,不過,為了以防萬一……」
「啊,原來是這件事啊。」
看到和樹支支吾吾的樣子,光也明白了他想說什麽。
為了避免社會產生混亂,妖怪與幽靈等靈異的存在是不能公開的。
因此,如果一般民眾目擊到靈異現象,退魔師有時甚至必須以靈力竄改目擊者的記憶,以掩飾「他們」的存在。
竄改記憶是一種高難度的法術,別說和樹了,就連光也無法使用;不過光的姊姊火乃華就能夠使用這種法術。
因此,和樹想讓那個女生與火乃華見一次麵,如果火乃華一問之下,發現她已經知道裂嘴女是妖怪了,或許得竄改一下她的記憶。
「不過當我折回來的時候,那個女生已經不在了哦。」
「這樣啊……我沒問到她的名字,是不是應該想辦法找到她?」
「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吧。她又沒有看到裂嘴女的明顯特征,就算看到好了,也不會馬上就當人家是妖怪吧。」
相對於和樹慎重的考量,光回答得隨便多了。
事實上,當今科學至上的時代,稍微目擊到一點奇怪的現象,是不足以讓人相信世上有妖怪的。頂多隻會懷疑自己看到幻覺了吧。
「一定隻會以為是女色狼與高中生打架啦,以常識來思考的話。」
「雖然那樣也不太好就是了。」
和樹雖然點頭同意光的意見,但卻又有點悶悶不樂。
他本人或許並未察覺這不是來自於退魔師的責任感,而是隱含了私人的願望。
隻有走在旁邊的光微妙地感受到他的心思,不高興地皺起了眉頭。
「哎,反正也不會再遇到了,擔心也是沒用沒用沒用沒用!」
「不用講那麽多次我也知道啦。」
被光好像要連續出拳似地斷言,和樹也隻好打消念頭,點點頭。
然而理所當然地,少年與少女就像被命運中的紅線連係,將再度重逢。
◇
「今天要向大家介紹一位新朋友!」
早上開班會時,當級任老師異常亢奮地如此宣布時,和樹與光都有了一個預感;兩人不約而同地震了一下,麵麵相覷。
班上同學沒有人注意到兩人的異狀,全班頓時一片喧嘩。
「轉學生?現在是五月中旬耶,怎麽選在這麽不上不下的時候轉學?」
「第一次聽說耶。老師,轉來的是女生嗎!」
「最好是金發雙馬尾、趾高氣昂的傲嬌大小姐女仆!」
「村鬆,別把現實與二次元搞混了。」
拿一部分滿口妄言、腦袋空空的學生沒辦法,級任老師拍了兩下手要大家安靜。
「好了,大家安靜!那麽沙多克裏夫同學,請進吧。」
就在大家正對級任老師異樣的諂媚語氣以及聽不習慣的西洋姓氏感到疑惑時,教室的門被拉開了,話題中的轉學生走了進來。
看到她的身影時,全班同學頓時忘了呼吸。
走進教室的是一個女孩子,同時也是和樹與光早已預料到的人物。
齊肩的金橘色頭發、櫻花般淡紅色的雙瞳。
肌膚如陶瓷般白皙,加上麵無表情,沒有一點緊張與不安,就像一個洋娃娃。
但是她的這些特質,卻給人一種超乎常人的印象,就像出於天神之手的雕像,隻要看上一眼就一生無法忘懷,永遠不會從記憶中抹滅的美少女。
望著說不出話來的班上學生,少女依然麵無表情地小聲說:
「……亞璃沙·k·沙多克裏夫。」
音量雖小但響亮而清澈,與容貌一樣動人的聲音。
當她的聲音在教室中響起時,學生們不約而同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發出狂喜的呐喊:
「呀啊 超可愛的——!」
「我能編在這一班,真是太幸福了……!」
「現實中的美少女來啦……」
歡呼震撼了整間校舍。
在這當中,隻有和樹與光兩個人瞠目結舌、不住發抖。
「喂,你給我說清楚這是怎麽回事!」
「你問我,我問誰啊!」
精神產生動搖的光不禁提高了音量和樹也忍不住叫了回去。
(她、她怎麽會轉到這所學校來!
不,我得冷靜點,應該是她本來就要轉學到大場菜高中,想先看看學校或是因為其他理由外出,結果不巧遇到正在與妖怪交戰的我們,就隻是這樣而已,不會錯的!)
和樹不斷試圖說服自己,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隻不過是目擊者正好轉學到和樹的學校,又正好同一班罷了。
雖然巧得離奇,但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而且不管怎麽樣,能夠再次見到她,也沒什麽不好的。)
想到這裏,和樹的嘴角不禁露出微笑。
但他自己卻不知道,自己是因為可以省去搜索事件目擊者的工夫,還是因為別種感情而喜悅。
無論如何,即使和樹已經恢複平靜了,不過班上其他同學依舊興奮不已,向轉學生——亞璃沙搭話。
「我有問題!沙多克裏夫同學是外國人吧?你從哪裏來的!」
「中間名好帥喔!k是什麽的略稱啊!」
「你喜歡什麽類型的男生?隻要你一句話,我一定會成為你喜歡的類型!」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我想拿你製作人物模型,請你告訴我你的三圍!」
「村鬆,做好了記得賣我一個!我願意出十萬!」
包括一部分還在亂講話的笨蛋在內,大家都以最大的熱情迎接轉學生的到來。
但是承受這份好意的亞璃沙本人,反應卻是——
「……」
沉默無語、麵無表情,甚至好像有點無聊。
可能是把這種反應錯當成緊張與困惑了吧,級任老師又拍了兩下手要求大家安靜,然後和藹地告訴她座位的位置。
「好了,大家到此為止!那麽沙多
克裏夫同學,你的座位在那邊,最後麵的位子。遇到任何不懂的事或是有困難,隨時都可以找老師談喔?為了你,老師就算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就算要我現在把老家賣了也行喔?」
二十六歲,單身,沒女友的級任老師,也完全拜倒在轉學生的石榴裙下了。
級任老師以做作的肉麻聲調對她說,但是亞璃沙卻頭也不回地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隻不過是在教室裏走動,那動作卻也美得驚人,所有人的視線都停留在她身上。
然後,她來到坐在窗邊那排中間的學生——和樹的麵前,停下了腳步。
「你、你好啊,我們又見麵了。」
和樹裝出笑容,隨便講了句客套的問候。
亞璃沙不發一語,隻是靜靜地注視著他。
「……」
「……那個,沙多克裏夫同學?」
和樹被她無言的視線看得有點窘,忍不住問。
亞璃沙聽了搖搖頭,告訴他:
「……叫我亞璃蝦就好。」
咬到舌頭了。
「……」
「……」
「……叫我亞璃沙,就好。」
「重講了一遍!」
和樹忍不住大聲吐槽,打破了尷尬的沉默。
結果亞璃沙雖然還是麵無表情,但有些羞赧地略為低下頭。
「你該不會是在緊張吧?」
「……有一點。」
和樹略帶苦笑地一問,亞璃沙也老實地點點頭。
(她對班上其他同學還有老師明明那麽冷淡,為什麽就隻對我這樣……?)
昨天也是,為什麽她會對素未謀麵的和樹這麽親密呢?
(還是說隻是我忘了,其實我們曾經在哪裏見過麵?不,可是……)
正當和樹努力回想的時候,班上同學卻因為眼前難以置信的光景而騷動不安。
「為、為什麽沙多克裏夫同學會希望影森叫自己的名字……」
「慢著,或許可以反過來想。說不定其實亞璃沙是姓,沙多克裏夫才是名字。」
「村鬆,你真是個天才!」
或許是受到的打擊太大了,有人甚至開始胡言亂語。
但是,沒人緣又不起眼的和樹,竟然會被神秘的美少女轉學生主動搭話,的確很有衝擊性。至於光嘛——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則是一邊恨得猛咬牙,一邊惡狠狠地瞪著和樹與亞璃沙。
「咦,呃,啊哈哈哈……」
終於發現周圍的人都在以妒恨的眼神看著自己,和樹發出了僵硬的笑聲。
然後,為了盡早結束這個尷尬的狀況,他以視線暗示亞璃沙去座位上坐好,但她似乎在等什麽,也無言地看著和樹。
「……(盯——)」
「嗚嗚 」
淡紅色雙瞳放出的無形壓力,讓和樹發出呻吟。
對於很少與人來往的他來說,直呼剛認識的女生的名字,是一項極大的考驗。
更不要說這樣會遭到全班同學怨恨了。
(沒有朋友也就算了,我可不想遭人怨恨啊……)
已經不是私底下霸淩能夠解決的了,被生命直接受到威脅的殺氣包圍,和樹直流冷汗。
但是看眼前亞璃沙的表情好像不聽到名字絕不離開,和樹除了屈服以外沒有別的選擇。
「亞、亞璃沙同學,要上課了,回座位,好嗎?」
和樹指著牆上的時鍾告訴她,以掩飾自己的臉紅。
但亞璃沙卻隻是對著和樹再度搖頭。
「……不對。」
「咦?」
「……是亞璃沙,才對。」
「!」
還是一樣麵無表情,但一雙眼睛卻有些濕潤;被她這樣要求,就算像和樹這樣不解風情,也能明白她的真意。
可是光是叫名字就已經很害臊了,竟然還要去掉「同學」,難度對他來說實在太高。
更何況——
「……(嘎吱嘎咬嘎吱軋軋軋軋軋軋!)」
光不隻是咬牙切齒,甚至開始以纏繞了靈氣的手臂粉碎課桌。
不可以在一般人麵前使用靈力
雖然很想這樣吐槽,但也不好在班上同學麵前講這種。
被光以無言的壓力威脅「下一個就輪到你的背脊了喔?」,和樹不得不拒絕亞璃沙的要求。
「對不起,還是讓我加『同學』吧!」
見和樹額頭擦在桌上如此哀求,亞璃沙有些遺憾地小小歎了口氣。
「……好吧。」
說完,她才離開和樹的麵前,走向自己的座位。
但是中途又轉過身來,露出一絲微笑告訴他:
「……不過希望有一天,你還是能叫我亞璃沙。」
就像昨天拯救她逃出裂嘴女的魔掌時一樣,小巧的、可愛的微笑。
這個微笑具有的威力,足以攻陷少年純純的心了。
「……」
和樹滿臉通紅,說不出半句話來。
亞璃沙在他的麵前再度恢複麵無表情,這次才真的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軋軋軋,帕卡!)」
課桌終於被光給敲成粉碎,發出了巨大的斷裂聲,但教室裏沒有任何人看她,而是瞪著迅速與美少女轉學生拉近距離的可恨怨敵。
「該死的影森,竟敢跟沙多克裏夫同學那麽親密……!」
「剌殺……不,血液處理太麻煩了。絞殺、撲殺、槍殺、斬殺、毆殺、咒殺……」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你殺你殺殺殺殺——」
若是怨恨能殺死人的話,降臨在和樹身上的詛咒早已讓他死了不下百萬次吧。
但是一身承受這些怨恨的和樹,卻絲毫沒感覺到大家對他的殺意,隻是呆呆地將發燙的臉頰貼在桌上。
(她到底是什麽人……)
在人前是沒朋友沒個性的高中生,私底下則是沒靈力沒前途的退魔師。
自己這種毫無魅力的人,為什麽偏偏就是能夠得到她的青睞呢?
想破了頭也無法理解,腦子裏又忘不掉她對自己露出的微笑;結果一整天,和樹一堂課也沒聽進去。
◇
在美少女轉學生出現造成的騷動當中一上午的課程結束,到了午休時間。
整個上午承受著來自全班同學的嫉妒與憎恨的眼神,和樹早已身心俱疲,獨自一人來到學生餐廳。
順道一提,光自己有帶便當,在教室裏跟要好的女同學一起吃。
和樹選了菜單中最廉價的c套餐後,端到不會打擾到別人的角落座位坐下。
然後他雙手合十行了餐前謝禮後,正要拿起筷子,背後卻傳來亞璃沙的聲音。
「……可以,坐你旁邊嗎?」
「喔,當然可以,呀啊啊啊啊啊啊
」
和樹回過頭正要答應,一看到亞璃沙的樣子,忍不住驚愕地大叫。
這是因為亞璃沙的左右手、左右上臂、頭頂上各一個,總共端著五個裝著料理的托盤往這邊走來。
不隻如此,右上臂托著的狸貓烏龍麵湯汁連一點漣漪都沒起,平衡感之佳令人咋舌。
「你有在家庭餐廳打工嗎?」
「……沒有。」
亞璃沙小心翼翼地把五個托盤排在驚訝不已的和樹旁邊桌上。
「這些該不會是你一個人要吃的吧?」
「……嗯。」
見亞璃沙毫不猶疑地點頭,和樹看著這堆積如山的料理,不禁
臉色發白。
除了和樹點的c套餐之外,其他套餐都是為了食欲旺盛的學生所準備,分量特別豐富。就算是加入運動社團的男生,也不太可能吃掉五人份。
然而麵對大量的卡路裏,亞璃沙毫無畏懼地雙手合十,說:
「……我開動了。」
然後以追風逐電般的速度動起筷子。
米飯、烏龍麵、肉、魚、沙拉,一個接著一個消失在亞璃沙的口中。
那速度雖然快得可怕,卻又不淪於粗俗而能保持優雅美感,甚至像是在跳一種華麗的舞蹈。
「好厲害……」
不隻和樹,就連餐廳裏的其他學生,也都看著亞璃沙神速的進食看到入神,忘了動筷子。她把五人份的料理一掃而空,隻花了剛好六分鍾,一秒不差。
「……我吃飽了。」
當亞璃沙說出餐後道謝的瞬間,餐廳湧起了一陣歡呼。
「太強了,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吃得那麽快又那麽優美……!」
「是女神,用餐的女神降臨人間啦!」
「好,我也不能輸給沙多克裏夫同學!阿姨,我也要五人份!」
在氣氛炒熱到最高點的餐廳裏,和樹靜靜地對正在享用餐後茶的亞璃沙說:
「要好好咬,不然對消化不好喔。」
「……嗯。」
轉學生麵無表情地點頭,不過不太像是有聽進去的樣子。
和樹斜眼看了她一眼,繼續吃起自己的套餐。
「……(嚼嚼)」
「……(嘶嘶——)」
「……(嚼嚼)」
「……炸蝦蓋飯,大碗。」
「你還要吃啊!」
好像中場休息結束似地,亞璃沙對餐廳的阿姨點完餐後,離席去買餐券了。
她那副纖細的身軀,到底是怎麽消化掉那些分量的?——和樹正在納悶,亞璃沙回到他的身邊坐下,這次吃的速度比剛才放慢了些。
「(嚼嚼,嚼嚼)」
「是不是因為我剛才那樣說,所以才慢慢吃的?」
「……不是,隻是想細細品嚐點心。」
「嗯,我頭一次聽到有人說炸蝦蓋飯是點心。」
和樹已經沒力氣表示驚訝了;亞璃沙坐在他旁邊,隻是默默地把炸蝦放進嘴裏。
臉上還是一樣缺乏表情。不過兩眼似乎因為喜悅而閃閃發亮。
(真是個怪女生,明明長得這麽可愛……)
望著亞璃沙的側臉,和樹心中暗想著,覺得之前忙於吐槽而忽略的感情又再度湧上心頭,不禁雙頰泛紅。
不知道亞璃沙是不是注意到他的反應,她忽然放下了筷子,由下往上看著和樹,問: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呢,喔,可以呀。」
該不會是要問昨天的事情吧——和樹緊張了起來,但亞璃沙靜靜地說:
「……褲襪與膝上襪,你比較喜歡哪一種?」
「為什麽啊!」
提出的問題實在是太超乎想像了。
「……這麽說來,你喜歡裸足?」
「不,我不是在抗議選項『為什麽』隻有兩個。」
「……也就是說,你喜歡臀部勝過腿。」
「也不是在對部位表示不滿啦!」
到底是什麽樣的思考模式才會產生這種疑問,和樹完全無法理解,隻能大叫。
在他的背後,幾個聽到兩人對話的男學生壓低了音量竊竊私語:
「那該不會是在問影森的喜好吧?可惡,為什麽就隻有那個混帳能得到沙多克裏夫同學的歡心啊!」
「冷靜點,換個想法吧。隻要對影森洗腦,不就可以讓沙多克裏夫同學打扮成我們喜歡的樣子了嗎?」
「這個主意真是太棒了,村鬆!我去買本催眠術的書回來!」
當一些腦子已經沒救的學生正要翹課前往書店時,聽到其他學生竊竊私語的和樹,這才明白亞璃沙詢問的意涵,不禁滿臉通紅。
「呃,你是在問我的喜好嗎?」
「……(點頭)」
亞璃沙沉默地頷首,表示肯定和樹的疑問。
(為、為什麽要問我這個……?)
女生問男生的喜好。和樹也知道這隻會代表一種意義,但他完全想不透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曰疋什麽,隻能暗自困惑。
亞璃沙望著悶不吭聲的和樹,麵無表情,但有些失落地眯細了眼:
「……是不是,不願意告訴我?」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
「……還是說喜好太變態了,難以啟齒?」
「絕無此事!」
隻有這一點,和樹是一定要堅決否認的。
「……你不用那麽,在意。」
「要是被人當成變態,我會得憂鬱症的!」
「……變態、正常,就是因為有這些偏見,戰爭才會無法根絕。」
「話題怎麽突然扯這麽遠!」
亞璃沙並沒有理會驚愕的和樹,而是好像有些不安地半閉上雙眼。
「……因為我,擔心影森同學。」
「呃,因為這種理由擔心我,我反而會很困擾——」
「……你不是,蘿莉控嗎?」
「誰跟你說的!」
和樹憤怒地站起來,環視著整間餐廳,但餐廳裏的學生都隻是將視線別開。
八成是被別人看到跟瑪莉一起的樣子,變成謠言流傳出去了吧;受到這種評價,實在令和樹大感意外。
「亞璃沙同學,這是天大的謊言。是謠言,是虛言,是非虛構創作!」
「……有四分之一屬實?」
畢竟自己的確跟瑪莉同住一個屋簷下,因此也無法斷言蘿莉控指數真的為零。
「哈啊,哈啊……亞璃沙同學,你該不會是在故意逗我吧?」
和樹大喊人叫了一陣之後上氣不接下氣地問。亞璃沙輕輕地點頭:
「……有一點。」
回答後,又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和樹的心跳頓時加速,臉頰發燙。他低下頭去。
(太奸詐了吧……)
美若天仙,麵無表情,心思令人捉摸不定,但其實是個大胃王,講話意外地幽默有趣的女生。
(真是不明白,為什麽這麽完美的女生會對我……)
會對幾乎是初次見麵的自己,表示如此好感呢?
沒朋友又沒人愛(他自己認為)的和樹仍然不明白這一點,無法正麵回應亞璃沙的好感,隻能不斷感到困惑。
但是,他不想看到那雙淡紅色的眼睛默默地望著自己,因為寂寞而顯得失落的模樣。
「——膝上襪。」
「 歎?」
「我比較,喜歡,膝上襪!」
和樹講話因為難為情而變得不太流暢。
亞璃沙先是愣了一愣,然後她終於知道和樹是在回答一開始的問題,嘴角又露出了一絲微笑。
「 謝謝。」
「不客氣。」
「……那明天,我就穿來喔。」
「……好。」
和樹羞得無地自容以雙手掩麵,因此沒看到亞璃沙的表情。
但不用看也知道,那一定與早已深深烙印在腦海中的,是一樣的笑容。
不顧背後高聲歡呼的膝上襪派與發出詛咒的褲襪派,直到雙頰的熱度冷卻下來,和樹都隻能一直在亞璃沙身旁以手掩麵。
◇
傍晚,一天的課程都已結束,很快的又到了班會的時間。
「那麽各位同學,回家時路上請小心。特別是沙多克裏夫同學一定要多加小心喔?還是老師開車送你回家?」
級任老師在平常的台詞之後,又加上了私心極為明顯的兩句話後,今天的班會就結束了。要是平常的話,大家早已爭先恐後地衝出教室,各自回家或是前往社辦,但今天情況不同。
所有學生全部衝向窗邊那排最後麵的雎位,也就是亞璃沙的座位旁:
「沙多克裏夫同學,決定好要加入哪個社團了嗎?要不要考慮輕音部?」
「加入社團就沒有時間玩了哦?還是跟我們一起加入回家社吧?」
「不行,她要成為我們棒球社的經理啦!」
「連甲子園都無法帶她去的弱小社團,沒有權利束縛沙多克裏夫同學的自由!我的模型愛好會才是最適合她的!」
「村鬆,社員不足成不了社團的同好會還真敢講啊?」
「但是,我的同好會就能帶她去(模型的)甲子園!」
除了一部分人已經把本人擺在一邊七嘴八舌地吵成一團,其他人無不圍在亞璃沙身邊進行勸誘,希望能跟亞璃沙增進感情。
「……」
午休時間時就已經被包圍過一次,遭到大家以各種問題圍攻,亞璃沙一語不發,有些困擾地動了一下眉毛。
和樹正在猶豫要不要替她解圍,但是畏於大家的無形壓力「再接近沙多克裏夫同學一步,你就死定了!」,不得已隻好拿起書包離開座位。
「和樹,快點走吧!」
光抓住了和樹的手,迅速離開教室。
「……啊。」
眼見兩人手拉著手離開教室,亞璃沙小聲地叫了一下,但很可惜沒傳到少年的耳裏。
和樹並未走向學校的玄關,而是爬上樓梯前往四樓,並且向身旁的光說:
「大家好像都被亞璃沙同學迷住了呢。我能明白他們的心情,可是大家這樣一窩蜂地擠過去,會給她造成困擾吧。」
「是是是,這麽關心轉學生,和樹同學真好心喔——」
和樹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在閑聊罷了,但光的表情卻不太高興。
和樹雖然覺得奇怪,不過還是進入正題:
「不過,大家對亞璃沙同學的反應——實在有點奇怪吧?」
足以稱為絕世的美少女,美麗動人的轉學生,不分男生、女生,就連級任老師都為之癡狂,成了她的俘虜。
他們的心情雖然不難了解,但隻不過是叫個名字,竟然就對和樹抱持真正的殺意,未免太誇張了點。
但是光聽了,卻隻是興趣缺缺地抬頭看著天花板。
「有什麽奇怪的?雖然很不甘心,但她的確長得很漂亮。」
「是這樣沒錯啦……」
「那已經不是叫人羨慕,是叫人嫉恨了。腰身細得好像一折就斷,可是胸部又那麽大,皮膚那麽白胸部又大,頭發柔順胸部又大。」
「你把某個特定部位講了三次耶。」
而且語氣中還帶有極大的忿恨。
順道一提,亞璃沙胸部雖然大,但還不到巨乳的地步。
雖然和樹沒有能夠目測胸圍的特殊技能,但也看得出來大概是c到d罩杯。與其說是巨乳,應該說是形狀與大小取得均衡的美乳吧。
然而跟胸部有如無風湖麵般平靜的太平公主——簡單來說就是貧乳的光一比之下,自然是有天地之別。
「用胸部判斷女人最差勁了!」
「幹嘛忽然發纈啊!」
「女人的價值在於內在,決定於慈愛、仁慈與慈悲啦!」
「這三個意思是一樣的吧?而且要是以這個來判斷,那光就更——當我沒說。」
說到一半被光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和樹趕緊閉嘴。
禍從口出。沒必要自己找挨揍。
光見狀,不高興地用鼻子「哼」了一聲,說:
「先別說這個了,那個轉學生有沒有提到昨天的事情?」
「不,都沒提……」
和樹憂鬱地搖搖頭。
不止是班上同學,就連聽到消息的別班學生也聚集而來,隻有午休時間有講到幾句話,但亞璃沙完全沒問和樹昨天發生的事。
「也就是說,她根本沒放在心上囉。」
「我覺得這樣也有問題就是了……」
雖然被追問妖怪的事也很困擾,但是看到同學打架(而且還拿著手銬與鎖鏈),竟然不做任何反應,反而令人狐疑。
「那還是找老姊竄改一下記憶?」
「這個嘛……要是打草驚蛇就不好了,我看還是算了。」
和樹搖頭反對光的提議。
早上明明是自己提出要竄改記憶的,現在態度卻一百八十度大改變。
從中聽出對亞璃沙的關心,讓這個表妹越來越不高興。
「哼,不過昨天被轉學生看到的事,我還是會告訴老姊喔!」
「這是當然。不過,我想火乃華大姊也不會說要竄改記憶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地,來到四樓的怪奇研究會社辦。
而不出和樹所料,聽了報告的火乃華也拒絕。
「好麻煩喔~,我不要~」
火乃華還是一樣,懶洋洋地趴在桌上,搖頭表示不願意。
「記憶竄改真的很累人耶~。除非是被妖怪襲擊而造成心靈創傷之類~,那種真的很嚴重的情況~,不然我實在不想做~」
火乃華隻說嫌麻煩,事實上並不止這樣。
記憶是一種極為複雜而纖細的領域,就算使用靈力,竄改記憶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若是一不小心失誤,還有可能留下嚴重的後遺症。
知道姊姊的言外之意是不能輕易進行這麽危險的行為,光也隻能點頭同意。
「好吧。反正那個轉學生也不像是個大嘴巴。」
「而且也不一定知道妖怪與退魔師的事嘛。」
和樹也放鬆心情,邊說邊點頭,但火乃華看著這兩人,卻忽然麵露嚴肅的神情,說道:
「可是我跟你們說喔~,昨天的事情或許這樣就可以了~,但真正的問題還沒解決喔~」
「還沒解決?難道裂嘴女逃走了?」
裂嘴女應該已經由光交給警察的協力人員,移送退魔廳了才是,難道中途被她逃走了?
和樹原本是這樣想,但火乃華繼續趴在桌上搖搖頭:
「不是這樣的~,是昨天十九點左右的時候~,又有人目擊到身材高挑、穿著厚重的可疑人士了~」
和樹他們抓到裂嘴女,是在夕陽西下的十七點前。換句話說——
「咦,還有其他的可疑人士嗎!」
「也就是說,我們抓錯人了?」
和樹與光都不可置信地大聲說,但目前看來隻有這個可能性了。
「反正女色狼也不能放著不管~,抓起來是應該的——啊,這是酬勞~」
「啊,謝謝。」
火乃華忽然想起來,將黃色信封交給兩人;兩人道謝並接下黃色信封,但和樹仍然顯得很驚愕。
「身材高挑、穿著厚重,逃跑的速度也很快,因為裂嘴女跟這些情報完全吻合,所以我還以為她就是那個可疑人士不會錯……」
「也許裂嘴女與另一個可疑人士~,兩者的目擊消息混在一起了也說不定呢~」
火乃華並不是在安慰人,隻是平淡地如此說,然後下了結論:
「總之~,看來還有另一個疑似妖怪的可疑人士~,所以就請你們繼續調查囉~」
見火乃華睡眼惺忪地搖搖手,和樹隻得一邊歎氣,一邊站起
來:
「沒辦法,再努力一下吧。」
「自從垢嚐的時候以來就一直沒休息到……真是的,那些妖怪就不能考慮一下我們的情形嗎。」
光也一邊對還沒見到麵的可疑人士抱怨,一邊拿起書包離席。
火乃華兩隻眼睛朝上望著有些疲勞的兩人,笑著說:
「好嘛好嘛~,等這次抓到犯人~,姊姊再請你們吃蚯蚓漢堡喔~」
「整人嗎!是說蚯蚓漢堡不是隻是都市傳說嗎!」
「我找到一家店,真的依照都市傳說做出這些食物了~」
「那是什麽充滿挑戰精神的店啊!」
「奢侈地使用食用蚯蚓~,一隻一隻仔細去泥做成的蚯蚓漢堡~,要價一千大洋~!」
「一個一千喔!好貴!」
若是真的要使用蚯蚓肉的話,包含耗費的人力,大概真的會成為這樣的單價。換句話說,蚯蚓漢堡從營利方麵來看根本是不劃算的。
「謝謝,不用了。光,我們走吧。」
「那麽老姊,等我們的好消息吧!」
「咦~,很好吃啊~」
你吃過喔!——和樹已經沒精神吐槽,與光迅速走出了社辦。
但是走出學校的兩人背後,卻有一個可疑的身影尾隨其後——
◇
「——什麽可疑,根本就太明顯了。」
離開學校才走不到五分鍾,和樹就轉身過去。
跟蹤在後麵的人影迅速躲進轉角,但金橘色的發絲一瞬間露在外麵,馬上就露餡了。
「亞璃沙同學,我們已經發現你了,出來吧。」
「……」
聽到和樹的呼喚,跟蹤他的人影——亞璃沙麵無表情,但有些垂頭喪氣地走了出來。
「……實在遺憾。」
「為什麽像城池被攻陷的武士一樣講話?」
貌美的轉學生站在麵前,和樹感到心跳不斷加快,但仍然不忘吐槽。這樣才像和樹的作風。
「……你怎麽會發現的?」
「你問為什麽,因為——」
被亞璃沙一問,和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身為退魔師的他,對人的腳步聲與存在特別敏感。
再加上每天被瑪莉訓練,防跟蹤技巧已臻至爐火純青。亞璃沙未經特殊訓練的跟蹤方式,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看穿。更何況——
「你回頭看看。」
「……啊。」
亞璃沙回頭一看,不禁愕然。
跟蹤和樹的她,後麵竟然還拖著一大串跟蹤者。
「沙多克裏夫同學,連背影都如此美麗……」
「姊姊的大腿、臀部、背部、頸項,哈啊哈啊。」
「是不是應該用雕塑土製作比較上手?不,為了重現她那柔美的肌膚,就算再貴也應該使用矽膠——」
「村鬆,擋到我了!你這樣我看不到沙多克裏夫同學啦!」
不光是班上同學,還有聽到傳聞而來的別班學生以及高年級,總共約幾十名,就像看到砂糖的螞蟻一樣跟在亞璃沙後麵。
「這是漢姆林的吹笛手嗎?」
「的確是有一點異常呢。」
和樹忍不住吐槽,光也在他旁邊厭煩地歎氣。
這時,亞璃沙動了一下眉毛,走到跟蹤者行列的麵前,毅然決然地說:
「……回去。」
「沙、沙多克裏夫同學,我們沒有什麽不良企圖啦!」
「就是呀,我隻求能看到姊姊的身影——」
「……回·去。」
學生們還想找藉口,卻被亞璃沙一個字一個字,字正腔圓地再度下驅逐令。美女麵無表情的怒火。那股魄力足以讓所有跟蹤者啞口無言。
「嘖,可惡的影森,給我記著!」
「別以為你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學生們不知道為什麽,都隻對和樹拋下最後一句怒罵,然後一齊退散去了。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捫心自問吧。」
光冷眼瞪著再度遭人怨恨而悲歎的和樹。
這時,趕跑了電燈泡,麵無表情但心情似乎頗為暢快的亞璃沙回來了:
「……好了,一起回家吧。」
「絕口不提你跟蹤我們的事?」
「……我隻是想知道,影森同學家住哪裏。」
「不是老實回答就能一筆勾銷吧!」
「……騙你的,其實我知道你住哪。」
「好可怕!原來是跟蹤狂!」
和樹一邊慘叫一邊後退,但他忽然察覺到亞璃沙發言的重要性。
那就是——昨天早上自己見到亞璃沙,並不是幻覺,也不是什麽偶然。
「亞璃沙同學,其實你早就認識我了,對不對?」
和樹自己不管怎麽努力回想,就是不記得有跟她見過麵;但亞璃沙似乎早就認識和樹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初次見麵就對自己表示好感,也稍微可以理解。
聽到和樹這樣問,亞璃沙麵無表情地偏著頭:
「……說日文好嗎?」
「我說的是日文啊!」
「 用法文說,bonjour?」
「我哪會說啊!不過我知道bonjour是『早安』!」
亞璃沙擺明了是想瞞混過關,但和樹一邊大聲吐槽一邊抓住她的肩膀,從正麵盯著淡紅色的雙瞳,說:
「告訴我。你認識我嗎?我們在哪裏見過麵嗎?」
「……」
看到和樹眼神十分認真,亞璃沙也不再隨便開玩笑了。
然後她猶豫了片刻後,告訴他:
「……我不能說。」
「為什麽?」
「……因為我說了,影森同學,就會討厭我。」
在不斷追問的和樹麵前,亞璃沙低下了頭,視線朝下。
她的臉上雖然還是缺乏表情,但仍顯露出深沉的悲傷。
(她說我會討厭她,這是為什麽……)
疑惑不斷加深,和樹陷入一片混亂,但也無法再勉強逼問神情憂鬱的她。
由下往上看著無言以對的和樹,亞璃沙靜靜地對他說:
「……你對我做『那個』,我就告訴你。」
「哪個?」
「……吻我。」
「——!」
這個提議與其說是代價,根本就是褒獎了。和樹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你、你在開玩笑吧……?」
和樹以沙啞的聲音詢問,但亞璃沙卻無言的閉上雙眼,抬起了下顎。
(為、為為為為什麽,怎麽會,這樣 ……)
他一點都不明白,她怎麽會這麽喜歡自己。
想知道答案,隻要吻她,讓她開口就行了。
有什麽難的,上啊——聽到惡魔的耳語,和樹放在亞璃沙肩膀上的雙手,終於加重了力道——
「……(嘰咿咿咿咿咿——! )」
然而背後傳來死亡旋刀發出的噪音,讓和樹一口氣回過神來,趕緊放開了手。
「唉、唉呦,亞璃沙同學你真是的,這樣尋我開心,啊哈哈哈!」
「「嘖!」」
和樹僵硬的幹笑,得到的是兩個咋舌聲。
好意與殺意,兩種不同感情不知何處宣泄的少女各自麵露微笑,
兩人之間迸出激烈的火花。
「轉學生,不好意思,我們有事要辦,你別來攪局好嗎?」
「……你是,影森同學的什麽人?」
「表
妹,而且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
兩人都是退魔師,並且經常一起對抗妖怪,這的確是不能告訴別人。
「……是嗎,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趕快回去——」
「……我已經知道,你是待在他身邊卻什麽都不敢做的膽小鬼。」
「……(噗茲!)」
伴隨著血管斷裂的聲響,光再度無言的甩起鎖鏈。
和樹見狀,趕緊從背後架住表妹:
「慢著,stop!稍微冷靜點,呼——呼——」
「你當我是發狂的馬嗎!我很冷靜。很冷靜——隻是想讓轉學生不得好死……」
「冷靜的人會發出這麽恐怖的聲音嗎!」
和樹緊緊抓住了聲音有如地獄惡魔的光,叫亞璃沙趕快回家。
「總之,亞璃沙同學,我們是真的有事,不好意思,可以請你回去嗎?」
「……不可以,一起去嗎?」
「嗯,不行。」
怎麽能把一般人帶到可能出現妖怪的地方呢?
所以和樹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亞璃沙的請求;亞璃沙雖然有些遺憾,但還是乖乖地點頭:
「……知道了,我回家。」
「抱歉,下次再約喔。」
對表示歉意的和樹再度點了一次頭後,亞璃沙轉過身去,有點垂頭喪氣地離去了。
「哼,正義必勝!」
「你怎麽講話跟某個女色狼一樣?」
用手背拍了一下耀武揚威的光,和樹也轉換了心情,繼續前往搜索可疑的妖怪人士。
「好,昨天雖然能偶然碰上,但今天應該不可能這麽走運了吧。」
他一邊說,一邊從書包裏取出手機。
為了多得到一些情報,他想向白天習慣出去散步的某個少女打聽一下。
於是和樹從朋友不多、寥寥可數的登錄號碼當中選出一個,撥打電話。
『我是瑪莉。肚子有點餓了喲。』
「開口第一句就喊餓不太好吧。」
打電話的對象,當然是電話少女瑪莉。
「而且今天我有工作,可能不能煮晚餐了——」
『我是瑪莉。我跟和樹沒什麽好說的。』
「好快!我都還沒說我想問什麽耶!」
問也不問立刻拒絕。少女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和樹煮的飯,會有如此反應也情有可原。話雖如此,但和樹也已經跟瑪莉認識三年了。他很清楚這種時候該怎麽哄她。
「瑪莉,冰箱裏有三個哈根達斯,你可以全部吃掉。」
『有什麽事盡管問吧!』
「連固定台詞都不說就直接回答!雖然幫了我一個大忙就是了……」
和樹有點被電話少女對甜食的熱情嚇到,不過還是進入正題:
「最近街上好像出現了可疑的妖怪,你有聽說什麽嗎?」
『我是瑪莉。裂嘴女姊姊不是已經被逮捕了嗎?』
「不,好像還有另外一個的樣子。」
『我是瑪莉。聽說有奇怪的人在公園出沒,也許和樹說的就是這個喲。』
「我知道了,謝啦。」
和樹道謝後掛上電話,然後從書包中取出大場菜市的地圖:
「公園、公園……還不少呢,一個一個去看看吧?」
「就這麽做吧,反正也沒有其他線索。」
光也表示同意,於是兩人決定到散布於住宅區裏的每座公園看看。
有時向路邊聊天的主婦打聽消息,有時打電話向警方的協助人員詢問有沒有新線索,兩人持續調查。
然後當他們抵達第三座公圜時,「那個」就在那裏。
離住宅區有一小段距離,雜樹林圍繞的公園。
雖然薄暮時分的公園內一片昏暗,但仍然能辨識出那個異常的輪廓。
他是蹲著的,但還是看得出來身高很高,手腳則異常地細長。
身穿黑色西裝,頭戴同色禮帽,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件如血般豔紅的鬥篷。
「紅鬥篷!」
就連對都市傳說知道不多的和樹也聽聞過,性好殺戮的怪人,就在兩人的眼前。
怪人紅鬥篷。隻知道是一如其名身穿紅色鬥篷的男人,真實身分不明。
不過傳說中,遇到紅鬥篷的人會被帶到魔界,或是背後遭到利刃砍傷,背部染滿鮮血,就像披著紅色鬥篷一樣而死。
如果傳說屬實,那問題就不是「可疑人士」這麽簡單了。
殺人魔的妖怪。而且在他的眼前,還站著一名即將成為犧牲品的小學女生。
「好了,小妹妹,不可以亂動喔?」
紅鬥篷以禮帽遮住眼睛,唯一露在外麵的口部有如新月般邪笑。
然後,一步步往小女孩逼近。
「可惡!」
「拜托要趕上啊!」
和樹急忙衝了過去,光也以靈力產生鎖鏈,但兩人與處於寬廣公園另一頭的紅鬥篷之間,距離實在相差太遠。
他們還沒來得及阻止,紅鬥篷已經站在小女孩的麵前——然後取出相機,仰臥在地上替女孩拍下一張裙底的照片。
「嗬,幼女的曆史又寫下新的一頁——」
大功告成,紅鬥篷爽朗地拭去了額上汗水。同時視線還不忘盯著裙子裏麵。
「你在搞什麽啊!」
「我在拍攝小學女生的內褲,有什麽問題嗎?」
「整個都是問題啦!」
即使被和樹吼,紅鬥篷也隻是轉個脖子看著他,連站都不站起來。
「給我差不多一點,這個變態!」
光也快氣炸了,用上渾身力氣一腳朝紅鬥篷踩下去。
但是就在她的腳底正要踩扁對方的肚子時,紅鬥篷的身影倏然消失了。
「「什麽!」」
「還以為是警察,害我嚇一跳,原來隻是普通的高中生啊。」
同時,從驚愕不已的光與和樹背後,傳來不太高興的聲音。
回頭一看,紅鬥篷竟然保持著跟剛才一樣的姿勢,橫躺在兩人的眼前。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絕對不是催眠術或者裂嘴女那種超快速度之類的小兒科。體會到更可怕的東西的冰山一角,兩人神色頓時緊張。
紅鬥篷在兩人的麵前起身,將相機收進包包裏,然後翻動著代表他身分的紅鬥篷,威風凜凜地報上了名號:
「嗬,我乃深愛小學女生內褲的紳士,怪人紅鬥篷是也!」
「好爛的開場白!前半段害得整個人聽起來根本隻是個普通的蘿莉控!」
「正是,我就是蘿莉控紅鬥篷!」
「還肯定了!」
不要臉到這種程度,就連和樹也不知道該怎麽吐槽,轉而向身邊的光求救:
「怎、怎麽辦啊,光,遇到一個貨真價實的變態了!」
「冷靜一點。管對手是怪人還是變態,你該做的事都隻有一件吧。」
「你說的對,麵對為非作歹的妖怪,我必須——」
「必須吐槽吐到對方無力招架!」
「不對吧!我又不是講相聲的!」
本業是吐槽,退魔師隻是副業。除了本人以為大家都這樣想。
不過無論如何,和樹總算是恢複了平常的調調;他謹慎地瞪著紅鬥篷,首要任務是先讓遇襲的小學女生逃命。
「小妹妹,這個變態就交給大哥哥,你快走吧。」
「可是,我還沒拿到零用錢耶?」
「貞操比零用錢重要吧!」
「大哥哥,『真鈔』
不好嗎?」
「嗚……你別問那麽多,快回家就是了!」
「好~」
明明裙子裏麵被人拍照,小女孩卻一點都不害臊,反而是被和樹凶了之後,才不情不願地背起書包離開。
目送著小女孩離去後,和樹再度瞪著紅鬥篷:
「竟然用金錢拐騙那麽幼小的孩子,你這樣算什麽啊!」
「嗬,我乃深愛小學女生內褲的蘿莉控紳士!」
「這剛才已經聽過了!而且最重要的紅鬥篷三個字還不見了!」
本來應該是殘忍殺人魔的妖怪,怎麽會淪落成這樣一個變態,真相無人知曉。
或許某方麵來說是往好方麵改變,但受到精神刺激的和樹實在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看著和樹疲憊不堪的樣子,紅鬥篷眯起了藏在禮帽下的眼睛,說:
「擅長吐槽、適合女裝的纖細少年……原來如此,你就是打倒了垢嚐的退魔師吧。」
「你聽誰說的!這是哪門子的說明啊!」
和樹的心靈創傷被再度喚醒,讓他氣憤不已;但紅鬥篷隻是從西裝口袋中取出手機,笑著說:
「嗬,我跟那家夥是立下了紳士協定的哥兒們。他在被打入大牢之前,特地傳簡訊提醒我的。」
「對耶,他的確有傳簡訊……」
「除此之外,也跟我分享了你的女裝照。」
「立刻把那隻手機交給我,我要把它打成粉碎。」
什麽時候拍的照片的。垢嚐……真是個不可小看的變態*
和樹雖然心中湧起憎恨,但現在還是先忍耐,開口詢問一個令他在意的部分:
「你所說的紳士協定是什麽意思?」
「嗬,我深愛十二歲以下的少女,他則迷戀十三歲以上,十八歲以下的少女,雙方各自保持紳士風度,互不侵犯——簡單來說,就是說好不搶奪對方的獵物啦。」
「自私自利的變態還自稱什麽紳士!」
和樹忍不住大叫,但紅鬥篷卻一本正經地說了:
「你可別誤會了,我們從來不會玷汙少女的。神聖少女不可侵。這就是我們的紳士之道!」
「根本已經不是紅鬥篷了吧!我看你還是改名叫新種妖怪·蘿莉控紳士好了!」
「……區公所可以辦理妖怪改名手續嗎?」
「他認真了!我受不了這家夥啦!」
紅鬥篷已經變態到連諷刺都聽不懂,就算是和樹也不得不屈服。
這時,光一步向前,代替心灰意冷的和樹站出來:
「和樹你退下,這裏交給我。看我用我的新招解決他!」
「咦,你開發了新招啊?」
見和樹驚訝的模樣,光有些得意地點頭道:
「對呀,因為『無盡鎖』的特殊能力『偵測現場最強焊的人物,自動進行追蹤』沒能派上用場嘛。」
「你自己也注意到失敗了啊。」
和樹雖然開她玩笑,但也很佩服她。
替以靈力製作的武器賦予特殊能力,並沒有她說的那麽簡單。
平常需要數個月修行才能達成的目標,光卻隻憑一天就達成了。
拂間火乃華過去曾被人們稱為百年一度的奇才,同樣地,她的妹妹光也是難得一見的天才。隻不過——
「所以這次我改成『自動追蹤現場的男性』!」
天才與笨蛋總是隻有一線之隔。而很遺憾地,
光也是個天才級靈力與蠢蛋級腦袋被同捆出售的傻孩子。
「還沒出招我就已經看到結果了!」
不用想也知道,最後一定是和樹會被鎖鏈纏身。
「不會有事啦,俗話說得好,『鬥富鬥不過龍王,算命算不過閻王』嘛?」
「雖然這裏就我跟紅鬥篷兩個男的,的確不是他就是我啦!」
「上啊……」
光不理會和樹的哀號,把鎖鏈向前一拋,發動了新的力量。
鎖鏈在空中轉了一圈尋找目標後,運氣不錯,飛往紅鬥篷那裏去了。
「嗬,太慢了。」
但是當鎖鏈就要纏上紅鬥篷之時,他的身影又突然消失了。
「跑也是沒用的!」
用不著光自己用眼睛找人,鎖鏈已經自動追逐出現在她右邊的目標。
然而正要纏住紅鬥篷時,他又不見了。
「哈哈哈,你就這點本事嗎?賞味期限結束的少女啊!」
「可惡,不過就是個蘿莉控,還這麽得意!」
被敵人的嘲笑激怒,光氣得火冒三丈,拚命讓鎖鏈追趕敵人。
但紅鬥篷隻是以她為中心,以「前、右、後、左、前」的順序,依照順時針方向一再逃跑。光手中的鎖鏈也追著他不斷繞圈子。
結果是——
「呀啊!(跌倒)」
被自己的鎖鏈一圈圈捆綁起來,光摔倒在地上發出哀叫。
「怎麽又來了!」
「嗬,隻有小學女生能抓住我,這下你們知道了吧。」
紅鬥篷對著吐槽的和樹發出嘲笑。
(不過他的這種能力,究竟是……)
集中精神觀察著兩人對決的和樹,在心中冷靜地分析。
應該不可能是真的能停止時間吧。要是對手真有這麽作弊的能力的話,和樹與光早已落敗了。
也沒有看到殘影,所以不會是高速移動之類的能力。雖然無法否定幻覺的可能性,但是這樣使用太笨了。還不如做出分身,或是製造出猛獸的幻覺比較有效。
排除掉這些可能性,能夠轉瞬間抵達另一個地點的能力,那就是——
「瞬間移動!」
「嗬,正確答案。」
麵對終於找出答案的和樹,紅鬥篷露出了遊刃有餘的笑容:
「短距離空間跳躍『神出鬼沒』!這就是我身為怪人的力量!」
「嘖,為什麽這家夥隻是個變態,卻能用這種戰鬥漫畫風格的帥氣能力啊……!」
看到和樹羨慕得咬牙切齒的模樣,紅鬥篷高聲宣言:
「如同能力名稱,能夠神出鬼沒、變化莫測的我是不敗的,知道了吧!」
高喊的同時,紅鬥篷突然消失了蹤影,和樹的背部隨即產生一股衝擊。
「好痛……!」
瞬間移動到和樹背後的紅鬥篷使出了腳踢。當和樹明白狀況時,右側又飛來了一記拳頭。
「和樹!」
聽到光的慘叫,和樹塾時壓低姿勢躲開躲開拳頭,然後順勢往後一翻,與對手拉開距離。紅鬥篷並未立刻追擊,隻是發出嘲笑:
「嗬,嚐到苦頭了就速速離去吧,別再來妨礙我與小學女生的蜜月期了。」
「你以為我會放你這種犯罪者逍遙法外,夾著尾巴逃跑嗎?」
和樹按著隱隱作痛的背部站起來,一口駁斥紅鬥篷的嘲笑。
的確,能夠行使瞬間移動的紅鬥篷是個難纏的對手。
不過,背部被踢傷的部分並不是很痛。隻看格鬥能力的話,裂嘴女還比較厲害。
既然如此,就還有辦法可想。
「我雖然不成材,但也算是個退魔師,別太小看我了!」
和樹大聲說完,揮動著拳頭撲向對手。
「嗬,白費力氣。」
拳頭即將命中的瞬間,紅鬥篷再度消失,出現在和樹的背後。
然後,正要對和樹毫無防備的背部還以顏色——卻被對手頭也不回地使出一記頂肘,惡狠狠地撞進肚子裏。
「喀哈……」
「哼!」
和樹一轉身,順勢
給了發出痛苦呻吟的紅鬥篷一發回旋踢。
紅鬥篷在千鈞一發之際以瞬間移動脫身,這次出現在和樹的左側。
但是連這似乎也被和樹看穿了;他不給紅鬥篷閃躲的機會,以風馳電掣之速度使出了掌底擊。
「哈!」
「咕哇——!」
胸口被兩隻手掌重重命中,紅鬥篷整個人支持不住,彈飛出去。
「為、為什麽能夠使用瞬間移動的我,行動這麽容易就被看穿了……?」
紅鬥篷聲音發顫地發出疑問;和樹謹慎地繼續保持警戒,並回答他:
「很簡單,你的『神出鬼沒』有一個弱點。那就是『隻能瞬間移動到你看到的地方』。」
「……」
紅鬥篷啞口無言,驚愕萬分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你隻能瞬間移動到你看到的地方。換句話說,你會出現在你最後看的那個地方。那麽我隻要仔細注意你的視線方向,就能知道你的移動位置了。」
觀察紅鬥篷與光的對決時,和樹就已經發現了這個法則。
之後隻要朝著預測位置使出攻擊,自然就會命中出現的紅鬥篷了。
「一開始沒抓好時間,被你踢到了一下,不過後來就簡單了。雖然是為了閃躲光的鎖鏈,不過你實在是不應該那樣連續亂用能力的。」
這時被捆綁在地的光,對著還在搓背的和樹大喊:
「也就是說,是我的功勞囉!」
「好吧,我不否認……」
對表妹露出苦笑後,和樹表情恢複嚴肅,再度飛身撲向紅鬥篷:
「好了,做個了結吧!」
「可惡啊!」
和樹揮拳攻擊,紅鬥篷再度以瞬間移動閃躲。
看出對方最後一刻看的是自己的背後,和樹立刻朝後方使勁一踢。
然而,他的踢腿卻隻空虛地踢到空氣。
因為紅鬥篷不是出現在和樹的正後方,而是更後麵的位置。
然後他一轉身,往和樹等人的反方向開始連續進行瞬間移動。
「和樹,那家夥想溜!」
「糟了!」
聽到光的提醒,和樹也慌忙追上去,但他馬上就發現這是白費功夫。
連續瞬間移動的速度比汽車更快。除非找高速婆婆來,否則徒步是絕對追不上的。
看到紅鬥篷像燈泡閃爍似地出現又消失,變得越來越小的身影,和樹隻能眼睜睜看著他逃之夭夭。
「哈啊哈啊……可惡,明明就隻差一點了……」
他上氣不接下氣,覺得萬分懊惱,但也無計可施。
和樹做了一個深呼吸喘口氣,並立刻試著往好方麵想:
「沒辦法。雖然我想他不會因為這樣就學乖,但至少短時間內不會再犯案了吧。在這段期間內,再想想對策好了。」
既然對手會使用瞬間移動,那就不能像垢嚐那麽單純,挖個陷阱就解決了。
不過,既然他隻能移動到看得見的地方,那麽隻要把他逼進沒有窗戶的密閉空間,就能防止他逃走。
「找個好地方,再想個引誘他的方法……唉,好麻煩喔~」
講話忍不住變得像火乃華一樣,歎了一口氣。
——說時遲那時快。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 」
從遠處傳來了聲音粗大的慘叫,響遍了附近一帶。
「怎麽了!」
和樹驚愕了一下,立刻衝向發出慘叫的地方。
在一處無人經過、複雜交錯的小巷角落,犧牲者——紅鬥篷就倒臥在暗處。
禮帽掉在地上,暴露在外的男人臉龐,變得像重症病患一樣形容枯槁。
「究竟發生了什麽——」
和樹感到驚訝,正要上前一探究竟,忽然,他的腳步停止了。
四下陰暗讓他發現得晚了,在紅鬥篷的旁邊,站著一個人影。
那個人物一頭金橘色的美麗秀發,淡紅色的雙瞳閃閃發光——
「亞、亞璃沙同學……」
貌美的轉學生,麵無表情地低頭看著倒地的妖怪。
(難道是她打倒了紅鬥篷的?)
看著思緒一片混亂,說不出話來的和樹,亞璃沙的嘴角微微上揚:
「……這樣,我就可以跟你在一起了吧?」
輕易打倒連和樹都覺得難纏的妖怪,少女露出了微笑。
那微笑是多麽的惹人憐愛,又是如此地妖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