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特名稱令人聯想起某德國軍人的公寓,修特羅哈茲。


    在公寓四樓租借了一間套房的少年——影森和樹,今天也在手機的來電答鈴聲中悠悠醒轉。有起床氣的他,平常總是會一臉不爽地抓起響個沒完沒了的手機,用睡昏了頭的聲音,接起都市傳說少女的起床電話。


    但是今天他一反常態,以最爽朗的聲音接起電話:


    「嗨,早啊,瑪莉!今天天氣也很好呢!」


    『……我是瑪莉。今天的和樹感覺好惡心喲。』


    瑪莉原本還在想今天要出什麽招整整睡眼惺忪的和樹;得到這個意外的反應,她的語氣中不禁帶刺。


    然而和樹卻是一點都不在意,反而以心情愉快的笑聲回答她。


    「啊哈哈,瑪莉今天的狀況也不錯嘛?很——好,今天就來做瑪莉最喜歡吃的紅酒熗牛肉半熟爆漿蛋包飯吧!」


    『好耶!……啊不對,我是瑪莉。今天的和樹真的有點怪怪的喲。』


    一時之間瑪莉高興得舉雙手歡呼,但又立刻補說了開場白並改變了意見。


    和樹明顯地興奮過度,連瑪莉都被他嚇到了。


    昨晚他們為了將郊區的超級市場破壞殆盡的事,必須向警方還有退魔廳報告,又忙於四處奔波處理善後,所以幾乎沒睡到覺;但當然,他不止是因為這樣才過度興奮的。


    原因無須多說,是因為與亞璃沙的吻。


    事情來得突然*和樹還沒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所以兩人還沒有成為一對情侶,但是經過了那麽熱情的接吻,又相互確認了對方的心意,想不高興也難。


    (雖然到最後,我還是不知道亞璃沙為什麽會喜歡我,不過這應該隻是小事吧!)


    比起過去,更重要的是現在,以及光輝閃耀的未來。


    一想到今後充滿樂趣的校園生活,少年的臉頰就自然而然地產生笑容。


    「來,做好囉,瑪莉。還有鮮奶油布丁當點心唷上」


    『……我是瑪莉。雖然很好吃,可是感覺好差喲。』


    從興衝衝的和樹身上敏感察覺到女人的影子,電話另一頭的少女口氣不禁變得陰沉。


    和樹對此絲毫不覺,精神百倍地吃完早餐後,拿起書包就往玄關走。


    「我去上學了!」


    『……我是瑪莉。安心上路。』


    出於不愉快的心情,連送行的話也變得不太對勁,但和樹卻連吐槽都忘了,飛也似地衝出了公寓。


    天空仿佛反映了他的心情般萬裏無雲,還有一道航跡雲為晴空增色。


    「總覺得那道雲的前端好像有個白衣的老婆婆……算了,沒差!」


    看到高速婆婆終於完成了空中步行術,和樹並不吐槽,隻是揮揮手,然後精神飽滿地走在上學路上。


    半路上,金橘色頭發的少女正在等著他。


    「 早安,和樹。」


    不管誰來看都會覺得隻是張麵無表情的撲克臉,但臉上浮現著隻有和樹看得出來的小小微笑,亞璃沙·k·沙多克裏夫正在等待著心愛的少年。


    「早安,亞璃沙。」


    和樹也以笑容回應,並以自然的動作牽起了少女的手。


    亞璃沙也默默地回握著他的手,兩人濃情密意地手牽著手向前走。


    「對了,你現在沒有變裝,可是還是沒人靠近耶。」


    「……因為我已經跟他們說過,不要來礙事了。」


    說完,亞璃沙轉頭看看周圍,附近的學生一看,全都立刻別開視線。


    「嗚,竟然說『……隻要跟我視線相交,就一輩子討厭你』,這太狠了啦,沙多克裏夫同學」


    「這樣根本連靠近姊姊都不行了嘛……」


    「放心吧,沒有問題。反過來說,隻要視線不相交,沙多克裏夫同學就會喜歡我們了,對吧?」


    「也就是說現在沙多克裏夫同學愛我們愛得要死,是吧,村鬆!」


    先不說某些產生大誤會的笨蛋,其他醉心於亞璃沙的學生們都怕被她討厭,因此不敢靠近。


    「亞璃沙,也許我不該這麽說,不過你也別對其他同學太刻薄,還是跟大家好好相處比較好吧?」


    看到這些同學像在守夜一樣麵色凝重,和樹如此勸告亞璃沙。


    但亞璃沙毫不猶豫地搖頭:


    「……我隻要,和樹一個人。」


    淡紅色的雙瞳清楚地訴說著:


    隻要你待在我的身邊,其他我什麽都不要。


    「謝、謝謝……」


    或許這時候應該再勸她兩句,但和樹因為太高興,卻忍不住道了謝。


    看到這對情侶亂放閃光的樣子,周圍不斷傳來嫉妒的怨氣,但是對於處於幸福最高點的和樹來說,就像對著青蛙的臉噴水一樣,根本不痛不癢。


    兩人一邊為周圍帶來負麵情緒一邊走了幾分鍾,半路上亞璃沙忽然停下了腳步。


    「……我忘了,東西。」


    「忘記帶課本之類的了?」


    聽到和樹這樣問,亞璃沙一邊在書包中翻找,一邊搖頭:


    「……內褲。」


    「喔,內褲啊,咦咦咦咦咦咦


    」


    超乎想像的回答,讓和樹的大叫響遍了整條上學路。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該不會現在,你沒穿——」


    「……要確認嗎?」


    在滿臉通紅,手足無措的和樹麵前,亞璃沙握著裙子,眼看著就要往上撩。


    「哇——!慢著,stop!」


    「……實在遺憾。」


    和樹急忙抓住她的手阻止她,亞璃沙不知怎地看起來有些失望。


    「是說你怎麽會忘了這麽重要的東西?」


    「……我在猶豫該穿哪一件才好,結果快遲到了。」


    「不需要想那麽多吧……」


    亞璃沙用一種異樣熱烈的眼神,望著無言以對隻是歎氣的和樹:


    「……和樹,喜歡什麽樣的?」


    「咦?」


    「……包括內褲,還有其他一切,我都想符合和樹的喜好。」


    「——!」


    煩惱到甚至忘了穿內褲的理由原來是為了自己,知道亞璃沙對自己的愛有多深,和樹的臉變得比章魚還紅,小聲回答:


    「白的就可以了……」


    「……蕾絲、綁繩、丁字褲,哪種?」


    「蕾絲……」


    總之選擇了一種感覺上最正常的,亞璃沙聽了又有些遺憾地低下頭。


    不過或許是覺得要求太多有點殘忍,她點點頭,轉過身去。


    「……那,我去穿來。」


    「不要用趕的,不要奔跑喔。」


    和樹特別提醒亞璃沙以免裙子掀起來造成悲劇,目送著她離開。


    不過,原本要折返回公寓的她,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唐突地對和樹說:


    「……想舍棄,童氣的時候,隨時跟我說。」


    她的意思也就是說,想揮別處男生涯的話,她願意奉陪。


    「!別說那麽多,快去啦!」


    和樹忍不住想像起那個場麵,強忍著差點噴泄而出的鼻血,大聲叫亞璃沙快去快回。


    看著少女背負著有些遺憾的氛圍,掉頭回家的模樣,少年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唉——,她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雖然從初次相遇時她就已經很積極了,但不知道是因為確認了雙方的心意,還是因為身為淫魔的事情已經曝光,眼見著亞璃沙變得比之前更積極,和樹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和樹一邊想著,一邊站在路旁等亞璃沙回


    來,這時傳來一個稀奇的聲音:


    「早安安~,小和~」


    隨著有些過時的打招呼方式,和樹的表姊兼曆史教師——火乃華來了。


    她似乎也因為昨天處理善後的問題而沒睡好,往和樹這邊走來的腳步看起來比平時還要懶散。


    「早安,大姊,真難得會在這個時間看到你耶。」


    和樹一麵向她回禮道早安,一麵覺得訝異。


    火乃華平時雖然懶散,但很遵守時間。這個上學時間對教師來說算晚了,和樹有些不解地問,結果火乃華稍微困擾地看了看背後:


    「嗯~,為了把小光帶來,費了我一番工夫呢~」


    聽她這麽一說,和樹一看,這才發現光整個人縮在火乃華的背後,躲著不出來。


    「原來光也在呀,早安。」


    「早安……」


    和樹發現了她之後立刻打招呼,但得到的回答卻是陰沉而沙啞的聲音。


    「?你是不是感冒了?」


    「沒有……」


    和樹擔心地問,但光還是躲在姊姊的背後不肯出來。


    覺得奇怪,看了看火乃華。她苦笑著說:


    「昨天她哭了一晚上都沒睡嘛~,聲音當然會沙啞囉~」


    「哭了?你為了破壞超市的事情,把她罵得那麽慘?」


    「不是啦~」


    聽到和樹相差了十萬八千裏遠的猜測,火乃華大大歎了口氣,似乎有點難以啟齒:


    「姊姊我雖然很喜歡看修羅場~,但可不想看到妹妹哭泣的臉啊~」


    「咦,到底怎麽回事?」


    「我也知道這件事怪不得小和啦~」


    「咦,是我害的嗎!」


    見和樹一副完全不明就理的樣子,火乃華又歎了一口氣。


    光輕輕擰了一下姊姊的背:


    「老姊,不要多嘴啦……」


    「是是是~,老太太不再多嘴了~」


    看到妹妹這麽無精打采還要逞強,火乃華實在拿她沒辦法,也就不再多說了。


    光從姊姊的背後露出臉來,以哭得紅腫的雙眼瞪著和樹,說:


    「我可不會輕言放棄喔。」


    「欸?這我知道呀……」


    「我絕對、絕對不會放棄的!」


    從小懷抱至今的心意,怎麽可能現在說放棄就放棄。對著少年與現在不在場的情敵,少女高喊出宣戰布告。


    「啊,嗯,你加油……」


    但和樹根本沒搞懂發生了什麽事,隻能曖昧地鼓勵她。


    就在三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時候,


    「不好意思,可以問個路嗎?」


    忽然有個聲音從背後叫住他們。


    「好的,你想去哪裏?」


    和樹回過頭來,然後整個人僵住了。


    因為在他的眼前,有一張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


    「……咦?」


    「你是……」


    就像攬鏡自照一樣,同樣的一張臉,發出跟自己不同的聲音。


    不對,仔細一瞧,兩張臉還是有些差別。來者雖然是個娃娃臉,看起來很年輕,但肌膚沒有十幾歲年輕人的光澤,表情當中也透露出年長者特有的沉穩。


    身高也比自己稍高,頭發也長一點。和樹長大成人之後的可能性,化為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在三人的麵前。


    如果是分身(doppelganger)或是變形妖怪(shapeshifter)的話,應該不會這麽麻煩,而會變得跟現在的和樹一模一樣才對。


    那麽,一個跟和樹極為相似,年紀大約比和樹大出二十歲左右的男人,就隻可能是——


    「難道你是宋馬哥?」


    影森宋馬——影森家的現任掌門人影森千枝的丈夫,也就是影森和樹的父親,一個應該已死之人的名字。


    而這個宋馬,訝異地看了火乃華一眼之後,一臉恍然大悟似地拍了一下手:


    「難道你是火乃華?嗚哇 你變得好漂亮啊。那邊那個團子頭女孩子該不會是你妹妹吧?」


    「呃,是啊……」


    「不愧是桃花姐的女兒,好可愛的女孩啊。」


    宋馬笑容滿麵地稱讚訝異地點頭的光。


    見到宋馬跟記憶中如出一轍的模樣,火乃華太過震驚,甚至連懶洋洋的說話方式都忘了,叫著:


    「現在是講這些客套話的時候嗎!為、為什麽你會在這裏……不對,為什麽你還活著……」


    「啊,我不是幽靈喔。看,我兩條腿還在。」


    宋馬優哉遊哉地晃了晃他的腿給語無倫次的火乃華看。


    然後,他注視著瞠目結舌的和樹,說:


    「那麽,跟我長得十分相像的你——我懂了,你就是和樹吧。」


    「是、是的,我就是……」


    雖然這個呼喚自己名字的男人很可能是自己的父親,但和樹回話卻回得十分生疏。


    這也怪不得他。因為當和樹還在母親的肚子裏時,他這個父親就失去了下落。


    隻在照片裏看過父親的長相,連聲音都沒聽過,就算本人忽然出現在眼前,和樹也隻覺得生疏、陌生。


    宋馬似乎也有一樣的想法,麵對初次會麵的兒子,他尷尬地抓抓頭:


    「抱歉,我知道我連你出生的時候都不在場,根本沒資格自稱父親。但是,隻有這句話我一定要告訴你。」


    他有些靦腆地說完,將手掌放在一時無法反應的和樹頭上,說:


    「你長大了,和樹。」


    然後慈祥地摸了摸和樹的頭。


    「爸爸……」


    和樹雖然還無法真切感受到眼前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親,但卻能自然地呼喚對方為「爸爸」。


    父子之間十六年來的鴻溝,不是一時半刻就能簡單填補的。


    然而,兩人能夠這樣相逢,仍然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感動的親子重逢。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但還是有人不能接受這個狀況。


    「等等,請等一下!先解釋清楚,你為什麽還活著?」


    火乃華的疑問再正常不過了。因為宋馬應該在十六年前隻身對抗凶惡的妖怪時,就已經喪命了。


    不過現場並沒有發現遺體。而本人現在又出現在大家的麵前。


    也就是說,他確實還活著。但是他是怎麽保住性命的?


    對於這個疑問,宋馬幹脆地回答:


    「不,實際上我是真的差點沒命,但是有人救了我。」


    「是誰救了你?」


    「被我打倒的那個凶惡的妖怪。」


    「啊?」


    看著發出怪叫的火乃華,宋馬靜靜地開始說明原委:


    十六年前的那一天,為了打倒擊敗了無數退魔師的凶惡妖怪,宋馬獨自一人前往戰地。


    然後在激戰的最後,打倒了妖怪。


    但他隻是「打倒」了妖怪,並沒有殺了她。


    他封印了妖怪的特殊能力,讓她再也無法為惡。


    不奪去對手的性命,而是要她今後作為一個普通人,償還自己犯下的罪孽。


    但是不殺死對手,隻減弱對手的力量,無論對手是人類還是妖怪都一樣困難。


    宋馬在那場戰鬥中,身受瀕死的重傷。


    然而,有一個人救了他一命。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妖怪。


    妖怪被宋馬的理念打動了內心,決定洗心革麵重新做人,於是背著受傷倒地的宋馬,帶著他前往遠離塵世的森林深處,在那裏不眠不休地照料他。


    多虧了那個妖怪,宋馬才能像這樣保住一命。


    「不過若不是你對那妖怪大發慈悲~,搞不好就能順利打倒那個妖怪,根本不會受什麽傷了吧~?」


    「別這麽冷淡嘛,火乃華跟妖怪有發生過什麽不愉快嗎?」


    「沒啊~……」


    被宋馬這麽一問,火乃華隻是神色陰沉地別開視線。


    光代替姊姊提出疑問:


    「您是和樹的爸爸,對吧?既然活得好好的,為什麽一直到現在都沒有露麵呢?」


    「啊,果然還是避不開這個問題?」


    「那還用說嗎!你都不知道千枝姨媽有多傷心難過,和樹也是,因為沒有爸爸,害得他被村子裏的人欺負!為什麽不早點回到他們身邊呢!」


    光一時氣上心頭,忘了禮數,隻顧著追問。


    宋馬見她如此激動,又看到和樹一直露出困惑的表情,這才滿懷歉疚地低頭道歉:


    「說得對,都是我不好。我很抱歉。」


    「爸……」


    「不過,我也是處於進退兩難的處境,這是真的,你們願意聽我解釋嗎?」


    先聲明清楚後,宋馬開始說明原因:


    「其實——我失去了記憶。」


    「「「咦?」」」


    「不,我是說真的,那次受到的重傷讓我失去了記憶。」


    一下冒出個出乎預料的詞句,三個人無不表示驚愕。宋馬神情嚴肅地對大家繼續解釋。


    身受重傷瀕臨死亡的他,被自己打倒的妖怪搭救,得以苟延殘喘。


    但是重傷造成他嚴重發燒,臥病在床一個多月,等到終於能夠起床時,宋馬竟然連自己的名字都忘得一幹二淨,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雖然現在已經想起了一大部分,但還是有許多事情無法回想起來,像是小時候的記憶之類。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原來有個歸宿,也忘了有人在等我回來……我真的對不起大家!」


    說完,宋馬向眾人鞠躬道歉,隻差沒把頭貼在膝蓋上了。


    「別、別這樣啦,爸爸!我沒有在怪你,抬起頭來吧?」


    「原來是失去了記憶啊,那就不能怪他了——應該吧?」


    和樹急忙要宋馬抬起頭來,光雖然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勁,但還是點點頭。


    然而在兩人的身旁,火乃華卻注意到另一個問題:


    「宋馬哥,你現在應該已經想起千枝姨媽與小和的事了吧~?」


    「嗯,其實很久以前我就已經想起家人的事情,但總覺得事隔多年,不好意思露麵……」


    「這倒是沒關係~,可是聽你剛才所言~,你好像不是來見小和的吧~?」


    遇見和樹時,宋馬自己也很驚訝。換句話說,父子在這裏重逢純屬偶然。


    「那你是為了什麽才來大場菜市的~?」


    「那是因為,我要找一個人——」


    宋馬正要回答時,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漸漸接近他們。


    一看,原來是亞璃沙來了。她去拿忘記的東西,也就是穿了內褲回來了。


    亞璃沙原本往眾人這邊跑來,一看到和樹前麵有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驚訝得停下腳步。


    「……啊。」


    「亞璃沙,跟你說你別驚訝,這個人是——」


    是我的父親——但和樹還來不及介紹,隻聽亞璃沙喊了一聲:


    「……爸比!」


    「……啊?」


    經過一段漫長、仿佛時間在此凍結的沉默,和樹能發出的,就隻有這個呆笨的問句。


    「「「爸比……?」」」


    「喔喔,亞璃沙!」


    當和樹、光與火乃華三個人都以一模一樣的表情,念著一模一樣的兩個字時,隻有宋馬開開心心地抱住了亞璃沙。


    「怎麽可以趁爸比出門的時候擅自轉學呢,這樣不乖喔!」


    「……我有跟,媽咪說。」


    「就算媽咪答應,女孩子一個人住在外麵也太危險了吧?爸比很擔心耶?」


    「……別這樣,好難為情哦。」


    宋馬嘴上雖然念著,手卻撫摸著亞璃沙的頭;亞璃沙也隻做口頭抵抗,並沒有真的拒絕。


    兩人之間的對話,怎麽聽都是一對父女。絕對不是女高中生在叫「幹爹」那種邪惡的關係。


    「咦,這怎麽回事,整人企劃?」


    和樹急忙轉頭四處張望,但沒有看到任何人拿著看板。


    看到兒子可疑的舉動,做父親的放聲大笑:


    「怎麽了,和樹,你也過來一起體驗家族團圓之樂吧!」


    「不,等等,等一下,拜托你們都給我等一下!」


    和樹一邊發出近似哀號的喊叫,一邊以手製止過度悠哉的父親,然後盯著這個叫自己的父親為「爸比」的少女:


    「亞璃沙,『爸比』是什麽意思?」


    「……父親,遺傳上的男性親屬。」


    「不,我不是在問你這個詞的意思。」


    「……美泰兒公司生產的玩偶,是世界上最暢銷的娃娃。」


    「也不是在問這種小常識啦!」


    和樹哀叫著打斷了亞璃沙的耍呆,重新問了一遍:


    「我爸——這個人,是亞璃沙的爸爸?」


    「……對。」


    「那我就是亞璃沙的——」


    「……哥哥。」


    「那亞璃沙就是我的——」


    「……妹妹。」


    哥哥與妹妹。同一個血親生下的,年紀較大的男生與年紀較小的女生。


    也就是——兄妹。


    「這沒可能,這沒可能,這沒可能,這沒可能!」


    「……召喚哈斯塔的咒文?」


    「那是『iaia』,不是『iya iya』——不是啦!」


    不管多混亂都決不會忘記吐槽的和樹大叫著說:


    「亞璃沙怎麽可能會是我妹啊!因為我從來就沒聽說媽媽有生下個叫亞璃沙的女兒——」


    講到一半,和樹終於查覺到一個事實。


    的確,和樹的母親千枝不可能生下亞璃沙。


    因為千枝在生下和樹之前,就遭逢與宋馬生離死別的悲劇。


    更何況她是百分之百的人類。不可能生下妖怪——淫魔的小孩。


    所以,千枝不可能生下亞璃沙。反過來說,隻有千枝以外的人才能生下亞璃沙。


    再加上既然亞璃沙是淫魔,那麽母親也必須是淫魔。


    如果是擁有強大力量的凶惡淫魔「夢魔」與天才退魔師影森宋馬的孩子——


    「爸,你該不會跟你打倒的那個妖怪……」


    「沒有啦,因為那時候我失去記憶,不知道這樣會變成出軌,然後又有個美女無微不至地照顧躺在病床上的我,還兩眼淚光閃閃的望著我,這樣我要是還不做點表示的話,豈不是很失禮?況且我又身無分文,隻能以身相許報答她了吧;再加上俗話說『到口肉不吃,是男人的恥辱』——」


    「給我說清楚點!」


    「是,我跟我打倒的夢魔結為連理,然後生了個小孩!」


    被表情凶惡得有如明王的和樹厲聲斥問,宋馬立刻擺出了45度角鞠躬坦承一切。


    換句話說,亞璃沙是父親在喪失記憶時讓別的女人懷孕生下的,同父異母的妹妹。


    「怎麽會有,這種事……」


    這事實在太離譜、太難以置信了。


    但是聽起來合情合理。而且諸多謎團都可以用「兄妹」兩個字說明。


    在五月這種不上不下的時候搬來這裏的理由——因為找到了自出生以來未曾謀麵的哥哥。


    從初次見麵以來


    ,就對自己表示好感的理由——因為是兄妹。


    當和樹說瑪莉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樣時,她麵有慍色的理由——因為是兄(以下略)。


    其他還有明明是妖怪卻擁有退魔師的靈具等謎團,很不幸地,也都可以用「因為她是天才退魔師影森宋馬的女兒,也是影森和樹的妹妹」來解釋。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


    和樹兩眼無神地發出幹笑。


    原來亞璃沙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是她的哥哥。


    她一直對和樹表示好感,也是因為如此。


    昨晚,看到和樹因仙氣翻攪五髒六腑而苦,為了幫助他而獻出自己的嘴唇,也是因為——


    「……不是的。」


    仿佛看穿了和樹的想法,亞璃沙搖頭否認。


    然後,她撲進了和樹的懷裏,以熱情而濕潤的眼神抬頭望著他:


    「……我喜歡你,是把你看作一個異性。」


    所以,至今的這份心情,以及那時候的吻都不是假的。


    亞璃沙以眼神訴說之後,帶著最甜美的笑容,告訴他:


    「 我愛你,哥哥?」


    明知道是親哥哥,不,正因為她知道,所以才會投身於禁忌的情愛。


    因為她是淫魔女妖「夢魔」。是道德觀淪喪、墮落,渴望性愛的惡魔。


    倫理之壁不過是讓她的愛更加猛烈燃燒的薪柴。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亞璃沙笑容滿麵地熱情告白,和樹像發狂了似地不斷發笑。


    並不是因為親妹妹對自己表達愛意,令他覺得惡心。


    而是正好相反,他很高興。


    即使別人告訴他,亞璃沙是他的妹妹,對他來說,亞璃沙仍然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他覺得亞璃沙好可愛,好喜歡她,好想緊緊擁抱她,好想再吻她更多次。他竟然會有這種想法。


    也就是說,他發現了一個嚴重的事實。


    一直以來,他罵過色狼垢嚐、女色狼裂嘴女、蘿莉控紅鬥篷,還有男扮女裝的土蜘蛛,說他們是「變態」,但是——結果原來最變態的不是他們,而是跟自己的親妹妹熱烈擁吻,戀妹情結嚴重到無藥可救的亂倫男,影森和樹。


    「哈哈哈hgggggaaaaaaaaaaaaaa……」


    和樹發出了既非人類,也非野獸的咆哮,大氣中的靈子不斷地聚集到他的體內。


    然而,跟與土蜘蛛交戰時不同,吸收的不是像清流般清澈透明的氣,而是像泥淖般漆黑汙濁的氣流。


    受到不吉的氣流所觸發,大地震動,強風肆虐,藍天在一瞬之間為烏雲所覆蓋,激烈的雷電燒焦了天空。


    看到這片景象,宋馬驚愕地叫著:


    「唔,這難道會是傳說中的修羅!?」


    「……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爸比?」


    「本應與大自然合而為一的仙人,落入憤怒與憎恨的漩渦中,吸收人們散發出的負麵情緒,化為戰鬼,就稱為修羅。其強大力量,有如戰神阿修羅啊!」


    「現在是悠哉地解說的時候嗎!」


    看到這對父女抱著電線杆以免被強風吹走,還在做一些不知是真是假、派不上用場的說明,光氣得對兩人破口大罵。


    火乃華在強風中以手按著頭發,對妹妹大聲喊著:


    「小光,宋馬哥說的是真的~!繼續放著小和不管,他會被負麵精神侵蝕~,最後變成妖怪的~!」


    「這什麽狀況啊,我怎麽沒聽說過有這種事!喂,和樹,你冷靜下來啦!」


    光焦急地出聲呼喚和樹,但和樹隻是眼流血淚,不斷發出咆哮。


    所謂的不幸,就是從幸福的狀態跌落穀底時的落差。


    跟心愛的女孩子接吻,正位於幸福的最高點時,卻在轉瞬間跌入萬丈深淵,變成與妹妹談戀愛的大變態;他所承受的不幸,程度究竟有多重大?


    誰也說不上來,就連本人也不清楚。


    少年隻知道對著天空,叫罵著所能想到的一切詛咒。


    「這麽殘忍的世界,我要毀了它——!」


    詛咒命運、憎恨允許這種命運的世界,不成材的退魔師現在超越凡人、曆經仙人、最後將成為毀滅世界的修羅。


    影森和樹,生為退魔師的頂點——影森家長男的少年。


    身無半點靈力,但取而代之地,具有「童氣」這種稀少而難以駕馭、且有朝一日注定會失去的力量。


    目前,他有一對人類的表姊妹、一名妖怪食客、其他幾名熟識的妖怪,以及零個人類朋友。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接過吻的半妖妹妹。


    看來他想擁有平穩而幸福的生活,還得熬過一段很長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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