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途末路。


    在呆站著的邊邊子麵前,卡莎輕盈地從柵欄飛降到瀝青路上。


    對岸巴特力克他們正展開著激烈的戰鬥。槍聲不斷絕地持續,閃爍的槍火如燈光般映在河麵上。


    可是,卡莎不在意背後,以享受著夜風的貓的腳步,靠近邊邊子她們麵前。


    邊邊子的後麵,小太郎和咆嗚嗷嗚保護著娜娜般盯著卡莎。另一方向,邊邊子斜前方的沙由香,全身緊繃,尖牙吡出。


    走近的卡莎第一次看向沙由香。


    “唔。傑裏曼·克洛克的女兒嗎?”


    “……”


    雖然沙由香沒有回應,但可以知道肩膀微微動了。緊張肯定到了極限。有種鼓動甚至傳到了邊邊子耳中的感覺。


    卡莎極直率地——沒錯,她一直都是直率地——微笑。


    “素質相當不錯。如何?你要不要也過來我們這邊?繼承傑裏曼之血的人,應該喜好爭鬥。來我們這邊的話,比起在世界中的哪一個勢力,都能生存在激烈無際的戰鬥中哦?而且——不會輕易地變成灰。”


    對卡莎甜蜜的勸誘,沙由香以顫抖的聲音回答。


    “……你忘了嗎?我的暗之父並沒有回應你們的邀請。”


    “因為他很任性啊。隻是稍稍錯過了。”


    “不。他,沒有尋求自己以外的戰鬥理由。我也,為我而戰。隻為我的‘血’指示的,理由。”


    慢慢告知後,可以看到顫抖從沙由香體內褪去。美貌閃爍著自豪,在月下美麗地映著。和卡莎的妖豔之美不同的,凜冽清爽的美。


    卡莎眯起眼。


    然後低下視線,嗬嗬地肩膀顫抖。


    “……傑裏曼那家夥。原以為隻是單純的戰鬥狂,相當意外啊。準備了很好的後繼者。不能小看。”


    看上去很高興地說道。


    那個瞬間,沙由香動了。


    以看不到出手的速度,從腰間刺出小刀——刀身的刃是銀製的,對吸血鬼用的小刀。


    卡莎還殘留著笑容的殘渣,一步步躲過刺擊。沙由香追擊。以最小限度的動作持續狙擊敵人的要害。


    “沙由香!”


    邊邊子呼喚,可傳不到沙由香那裏。她完全集中在戰鬥中。


    沙由香的小刀術有模有樣。協助反抗組織的時候,受到過巴特力克的指導。身體的用法合理,步法也比以前大有進步——但到底,不是卡莎的對手。


    “真性急啊。就不能稍稍說下話嗎?”


    “……!”


    對就像是在調戲般的卡莎的口吻,沙由香以無言的小刀回應。可是,對沙由香冷淡的態度,卡莎也沒有露出心情不佳的樣子。和性急的沙由香的動作相反,完全就像是在跳華爾茲般,優雅地舞動著讓過攻擊。


    卡莎每走一步,她的腳下就產生霧。那是和眩霧不同的,魔術的霧。不知不覺中兩人變成了在霧的湖麵上跳著圓舞的,一對舞者般。


    在卡莎的動作開始產生一定的旋律時,沙由香突然屈下身。從像是爬在地上的低姿勢,用小刀橫砍敵人腳下。


    雖然那是出人意料的一擊,但對卡莎還是不管用。卡莎身輕如燕地翻了個跟頭,在空中避開了沙由香的斬擊。


    可是,沙由香的目標不是小刀。卡莎在空中飛舞的瞬間,沙由香的氣息一口氣膨脹。


    不在乎餘力,絞盡全身的力氣順著氣勢一口氣提煉,放出。視經發火。以飛在空中的卡莎為目標,紅蓮之火卷起旋渦。


    可是。


    “誒!?”


    在空中翻跟頭的卡莎的眼睛,妖豔地笑著捉住火焰。然後下一個瞬間,沙由香放出的火球,在爆炸前就和猛烈的蒸發音一起消失了。


    在啞然的沙由香麵前,卡莎什麽事也沒有般地落地。


    從塗了黑色口紅的嘴中,伸出小小的舌頭,揭開謎底。


    “隻有‘鬥將阿斯拉’的視經發火不能大意啊。算是,采取了對策。這個霧。並不是為演出布置的哦?”


    就像沙由香和傑裏曼他們“鬥將”的血族擅長火焰的魔術一樣,“魔女摩根”的血族拿手霧的魔術。沙由香的火焰,被卡莎事先展開的霧的魔術,完全抑製了。


    本來,火焰的魔術和霧的魔術,從正麵對消的話前者的力量太過強大。可是,卡莎強大的魔力,足以補充魔術性質的差距。


    “雖是這麽說,有些驚訝啊。看上去是初轉生者……然而前途可怕的力量。將來有望啊。越來越想要了。”


    “……咕。”


    卡莎露出絕色的微笑。沙由香臉頰變僵,再次用小刀斬去。


    但是。


    “啊!”


    腳被困住了。霧死纏著不放。


    “魔女摩根”的血族操縱的通稱“魔女之霧”,依術者的能力能變化成任何東西。有著鉛的重量和橡膠粘度的霧,絆著沙由香的腳,就像變形蟲一樣從背後壓上來。賭上剛才的一擊用盡了力量的沙由香,連認真抵抗也做不到就被壓倒在瀝青路上。


    “姐姐!”


    娜娜揚起悲鳴,但沙由香身體動作不了。就算提高呻吟想要站起來,身體也連起來都做不到。不隻是單純的重量。因為是被以和關節技同樣的要領抑製行動,隻是膂力怎麽也反抗不了。


    封殺了沙由香的卡莎,慢慢重新麵向邊邊子她們。


    邊邊子和小太郎、咆嗚嗷嗚浮出緊張,娜娜浮出恐懼的表情。


    卡莎的視線環視了一夥後,首先,飛向咆嗚嗷嗚。


    半睜著眼盯著咆嗚嗷嗚。細長的,放著暗光的綠剛玉般的雙眸,和布偶的扣子眼睛,交錯了視線。


    五秒後。


    “……噗。”


    卡莎眼角下垂,用手按著嘴噴笑出來。


    咆嗚嗷嗚後悔似地啪嗒啪嗒地跺腳。卡莎更加戲弄般地,嗬嗬嗬地不斷漏出心術不良地笑聲。


    “比起說是龍王,更應該說是熊王啊。這段時間,不是和可愛的樣子相當有緣嗎?”


    諷刺滿滿地宣告後,卡莎的笑容變成了鮮明的冷笑。


    “但是……和預想的一樣,看來會多管閑事隻是以薩紮作為對手的時候。不要做難看的事哦。”


    最後的一句,混雜了冰柱的冰冷。警告了咆嗚嗷嗚後,卡莎像是轉換心情般雙手叉腰。


    “……薩紮那家夥,看來不合身份地嚴肅了。沒辦法。這邊也不開玩笑了。——因此,邊邊子。抱歉,勉強也要讓你同行。順帶,那邊的小鬼也是。”


    和古老的損友相交般的親切微笑,是邊邊子和卡莎麵對麵時,她一向浮出的東西。小太郎咬牙切齒,“哥哥。快點!”地嘟噥。


    邊邊子慢慢地深呼吸。


    現在自己能做的事。那就是,等待次郞的到達。在他過來前,拖延時間。十分清楚卡莎不可能給予那種緩期,但是,也隻能做了。


    那麽,具體如何做?在邊邊子的鼓動加速中,她長年鍛煉過來的調停員的頭腦高速地回轉。


    “……卡莎。”


    “邊邊子。抱歉,隻有這次不會陪你拖延時間——”


    “那個半吸血鬼的孩子,怎麽樣了?”


    被打斷對話的卡莎,不由自主地啞口無言了。


    睜大眼睛,張口。驚得目瞪口呆。能讓卡莎露出那種表情的人,不管是人還是吸血鬼,都極少存在。


    終於卡莎鬆弛了,以無法忍耐的樣子嗬嗬嗬地笑了。


    “……嗬。嗬嗬嗬……啊哈哈哈哈!啊啊,哎呀哎呀。你真是了不起的人啊。語言的力量,確實巧妙地運用。被問到那件事,不可能不回答。當然平安哦。現在也,和家人在一起


    。”


    “家人?那孩子到底……”


    邊邊子繼續問道,卡莎露出懷念般的表情。


    “你還記得嗎?之前在特區遇見的時候,有說過吧?妹妹受你照顧了。”


    卡莎以溫柔的表情回答道。


    邊邊子一下子無法回想起來,但。


    ——啊。


    挖出了記憶。


    那是特區陷落時的事。卡莎為了讓聖掉入陷阱,有過以魔術變成雲雀的樣子,接觸在調停部的邊邊子的事。那個時候卡莎,“妹妹受你照顧了”地向邊邊子道了謝。


    那個時候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可是——


    “妹,妹妹……但是,那孩子不是‘九龍的血統’……!?”


    “嗯。嚴格來說不是。但是,對我們來說,就是親愛的妹妹。也可以說是公主。”


    “公主?”


    反問後一會兒,突然邊邊子理解了。理解,驚訝了。


    “難道……九龍王的!?但,但是,那樣的話那孩子也一半是——”


    “不對。她體內沒有流‘九龍的血統’的血。”


    “這是怎麽一回事?”


    “不明白嗎?她是王還是人類的時候的孩子。那家夥和……算是我孫女的女吸血鬼之間所生的孩子。那就是她。名字是,華茵。記住了。”


    卡莎以和真的極親密的友人說話般的口吻,甚至露出有些靦腆的樣子說道。邊邊子以無法相信的心情,聽著卡莎的話。


    ——九龍王還是人類的時候……?


    那既是完全預想不到的話,也是沒有想像過的光景。


    對邊邊子來說——不,對除了“九龍的血統”之外的世界中的人類和吸血鬼來說,九龍王可以說是惡的象征。讓人類社會陷入混亂,給月下的血族社會帶入騷亂的元凶。使無數的血流淌的,流血的狂王。就連有過在夢中對峙經驗的邊邊子,也從最開始就認識到他是稱為“王”的超越的存在。作為個人的人格什麽的,完全沒有考慮過。


    但是,卡莎以前也說過。始祖,是那個人的思想和世界的期望一致時,轉化誕生的。


    始祖是特別的存在。可是,不是神佛。有著和人同樣的感情,喜怒哀樂。有時會愛著誰,結合,也會生孩子。至少,邊邊子最熟悉不過的始祖,不是一直都快樂地笑著,向周圍的人們派去慷慨的愛情嗎。


    ——那孩子也……


    邊邊子遇到那個半吸血鬼的少女——華茵的時候,她在尋找第十一地區。父親長眠的地方。而且……對了。不是也說過有姐姐在嗎。也說過家人的事。非常重要的。可愛的。


    ——不隻是那孩子。


    即使是眼前的卡莎,是凶惡的吸血鬼沒錯,但無法否認有著魅力的一麵。其它的吸血鬼也一樣。就算有個人的差別,多多少少,都吸血,使用暴力,內裏秘藏著獸性。雖然是和人類不同的種族——但能和人類心意相通。


    ——這些人們也……


    就算是“九龍的血統”,也是一個血族。事實上“南之朱姬”,把他們稱作“‘導主’的血族”。


    雖然背負著不祥的,可悲的業,但他們也是吸血鬼。


    邊邊子見過無數的,月下的居民。


    “怎麽了,邊邊子?我並不覺得是那麽震驚的內容。”


    卡莎抬起半邊眉毛,以戲弄的口氣說道。她的聲音和態度裏,滲著以世界為敵戰鬥的人的天不怕地不怕轉變成的水靈的英氣。


    帶來災禍的血族。人和吸血鬼,共同的敵人。


    可是,對他們來說那也是,無法逃避的命運吧。


    “有我……”


    回過神來的時候,沒意識地邊邊子囈語道。


    “有我,能做的事嗎?”


    “什麽?”


    卡莎突然轉變成危險的目光。可是,邊邊子沒有畏縮。對卡莎露出的纖細的過敏,也沒有注意到。


    “我……我雖然成了‘公司’的代表,被稱作‘乙女’什麽的,但實際上隻是調停員哦。工作是為了吸血鬼,調停人和吸血鬼,吸血鬼之間的糾紛。為了人和吸血鬼能一起生活——為了赤血和黑血能共存盡全部努力,是我真正的工作。”


    “……所以?”


    “所以,那個……當然,你們犯了罪。數不清的程度。那個罪應該懲罰,也必須贖罪……但是,你們犯過的罪和,你的血族的尊嚴是兩回事。”


    卡莎的白皙中閃過困惑。而且那個困惑中,混雜了不安的神色。那大概是高傲的她,不會向別人露出的種類的表情。


    “……你是說和我們講和嗎?”


    “不對。不是那樣的。我們會戰鬥。絕對不會讓你們為所欲為。……隻是,想考慮對‘九龍的血統’——對‘導主亞當’的血族,我有沒有能做的事。把吸血的對手轉化,有喜好混亂的性質,‘導主’的血是罪孽深重的血,很遺憾是沒錯的吧。可是,那是因為你們犯了罪所以錯誤,並不是因為‘導主’的血所以錯誤。沒有支持你們的罪孽的打算,也不準備原諒。但是……和那個分開,如果有能幫得上忙的事……”


    ——在說什麽啊,我。


    胡說八道似的語言的羅列。心情用語言表達不了。感情和道理分岐。幾乎支離破碎地,邊邊子急不可耐地越說越激昂。


    或者說那是,邊邊子的直覺——作為調停員的直感,看穿了卡莎她們立場的結果。“宿命性的弱者”這個始祖自己承認的,她的血族的秉性。


    所以,作為一個調停員,無法把弱小立場的吸血鬼放置不管。


    “……小邊邊。”


    小太郎以驚訝的表情,看著邊邊子。沙由香和咆嗚嗷嗚和娜娜也,屏著呼吸看著兩人的交談。


    卡莎插不上嘴。


    側耳傾聽邊邊子的話的卡莎的臉上,沒有浮現任何表情。視線雖然可以盯著邊邊子的眼睛,但沒有露出以視經侵攻揭露她的真意的樣子。


    邊邊子說完閉上嘴時,卡莎也閉上了眼睛。然後,一動不動地像是緊咬著什麽般沉默。


    月光溫柔地照射著無言的吸血鬼。


    閉上溢著精氣的翠綠雙眸,卡莎完全就像是模仿月之女神的冰雕般。美麗。被卡莎的身姿奪去視線,邊邊子老實地這麽想著。想像不到是生物的,無機且透徹,夢幻煙靄般的美。


    終於卡莎睜開眼睛。雕像被吹入了生命。


    直到剛才還感覺到的恐怖,從邊邊子體內褪去。卡莎安靜地揚起嘴唇。


    “那麽希望能做個約定。”


    “……約定?”


    邊邊子反問道。卡莎從正麵看著邊邊子。


    “在某一天,無罪的‘導主’之子出現在你的麵前時,幫助那孩子。不是作為‘九龍的血統’和‘乙女’,而是作為到處存在的單純的吸血鬼和,不管是酸是甜都細嚼的老練調停員。”


    那個時候的卡莎,露出了邊邊子不知道的表情。邊邊子無法知道的表情。接受九龍之血前的——在次郞和艾莉絲她們身邊的時候的,孤獨而乖僻的混血兒的表情。


    不過……


    “——不。”


    突然浮出自嘲樣的表情,卡莎諷刺地歪曲了黑唇。


    “說著不存在的未來也沒辦法啊。道路一早就分開了。大概,從很久之前開始。”


    這麽說完後,從卡莎身上過去的麵貌消失了。然後,露出一反常態的冰冷表情,“就到這裏吧”地像是逃避什麽般放言。


    “你和‘賢者’的人我收下了。不要抵抗啊。”


    那是高壓又冰冷的聲音。把兩人之間的對話和交流,單方麵切斷的聲音。然而,那個時候的卡莎看上去似


    乎很寂寞。


    在盯著邊邊子的雙眼深處,感覺到無邊無際的虛空。讓人覺得在那個虛空之中,赤裸的靈魂一聲不吭地忍耐著極寒般。


    “……邊邊子……快逃。”


    無法動彈的沙由香揚起呻吟聲。


    立即,移開了視線的現實回來了,浮出充滿惡意的嘲弄。邊邊子咬著唇。有種確實觸碰到的什麽,從指間漏掉般的感覺。看不到形態的喪失感,如剃刀般刺傷胸口。


    但是。那個時候。


    就像是,代替失去的什麽般——


    “——什麽?薩紮?”


    以驚訝的聲音卡莎嘟噥,向後方回頭。誒,地邊邊子也隨著看向卡莎的背後。


    那之後,卡莎的後麵——在她用作立足處的柵欄上方五米左右的空間,淡淡的光束發生。


    縮地法的光。


    察覺到事態的咆嗚嗷嗚,防備“walker man”,想要幹涉魔術地伸出雙手。“笨蛋,為什麽!?”地卡莎慌忙行動牽製咆嗚嗷嗚。


    那時,邊邊子一瞬阻擋了卡莎的去路。


    那不是考慮過的事而反射性的行動。可是,絕對是自殺行為。卡莎如果不是彈著舌停止了動作的話,邊邊子就會被卡莎撞上受重傷了吧。


    “我說過不要抵抗了!”


    卡莎一瞬變換,捉住邊邊子的手腕扭上。邊邊子輕易地漏出悲鳴的瞬間——


    捉住邊邊子手腕的卡莎的手指僵硬了。


    放開手,飛速後退。接著,暗光之矢向她剛才所在的位置飛來,發出堅硬的聲音紮上瀝青。


    在邊邊子的腳下,像是守護她般屹立的那個,是晃動的日本刀。


    月光之滴清涼地滑落融了水銀般的刀身。


    咆嗚嗷嗚呯地屁股坐在地上。


    娜娜睜圓眼睛。


    沙由香全身閃過膽怯。


    小太郎大大地屏氣。


    卡莎吡出尖牙,盯著聳立的日本刀。然後,劉海落在額頭地,敏銳地向背後回頭。


    “……誒?”


    邊邊子嘟噥,慢慢轉頭。


    頭頂上的光已經消失了。代替的,光發生的空間的正下方——柵欄的稍稍前麵,站著一個青年。


    淩亂的長發和,放著強光的雙眸。四肢柔軟而纖長,屹立的站姿如同岩石般不動搖。


    從全身湧現的陰森氣息,述說著來到這裏之前的激戰。不同尋常的迫力,在無言中威壓著不管是人還是吸血鬼,看到他的所有人。


    戴著手套的右手伸到胸前,除開金色的鎖,取下漆黑的鬥篷。被脫下丟開的鬥篷翻騰著在空中飛舞,就像是落下了舞台的帷幕般,在瀝青路上著地。


    在鬥篷之下出現的,是赤紅的西服。


    “哥哥!”


    小太郎破顏叫道。對弟弟的歡喜,哥哥用力地點頭回應。


    然後。


    “……來晚了,邊邊子。已經,沒問題了。”


    “次郞……”


    隻說到這裏,邊邊子就無法繼續話語了。豈止如此,甚至連看著次郞的身姿也做不到。


    淚水就像笨蛋般溢出。


    “……身為我也失誤了啊。”


    不,還是說這就是我的風格?在關鍵的地方下錯棋。


    卡莎迅速從打擊中重新站起後,慎重地麵向次郎。


    不投去視線,計算邊邊子和小太郎的位置。衝向兩人,搶了逃脫,已經很難。雖然作為盾牌是可能的——但自尊心不會允許。那就算是廉價的自尊心,也是自己的核。並不是能裝聰明,像沒事一般放手的東西。


    也就是說。


    “隻能上了嗎。嘛,那也行。”


    倒不如說是希望如此。卡莎強製性地卸去身體的力量。


    以沒有感情的聲音。


    “次郎。”


    次郎轉向這邊。


    雖然在香港也看到過,“血”的暴走殘留的痕跡很嚴重。甚至連相貌都變了。


    隻是,不管外表如何改變,可以看到根本的東西沒有變化。那才是,從十二年前的香港開始,一點都沒有變。


    “剛才的縮地是怎麽回事?難道,被‘西之虎仙’訓練的?”


    “……”


    次郎沒有回答。以強烈但安靜的眼神,沉默著回看卡莎。那個態度表示的,是斷絕,還是其它的什麽,卡莎無法判斷。


    那麽去確認吧。不是用語言而是力量。


    卡莎吸氣,呼出。


    豎立戰術,提煉魔力,使用著話術拖入自己得意的步調。不用專門思考就在腦中浮現的數個方案,可卡莎並沒有遵守。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像被用磁力吸過去般,晃蕩著,身體向次郎傾斜了。


    就那樣子跑出,加速。接近。次郎迅速沉下腰做出迎擊姿勢。卡莎的心髒大大地跳動。


    那也是,非劍非魔術的,格鬥戰。


    “——啾!”


    以次郎脖子為目標放出的,卡莎尖銳的回旋踢。次郎抬起左手,接住卡莎的腳踢。衝擊順著次郎的身體,在瀝青路上現出龜裂。但,次郎依舊擺著架勢沒有動。完全接受住了。


    不僅如此,從次郎的全身,像血彈出般噴出眩霧。而且,噴出的眩霧蠢動,起伏,像蛇般揚起鐮刀形的脖子。卡莎僵硬的臉上浮現出獰猛的愉悅。就像是和傳說中記載的猛獸相遇的,能幹的獵人。


    “邊邊子。小太郎。請退後!”


    次郎盯著卡莎叫道。


    推回接受住的腳,在擊潰她的體勢中叩下拳頭。卡莎敏捷地躲開。但,隻是躲避並不退後。維持著間隔,進入下一次攻擊。下一次。又再,下一次。


    次郎用右手彈開卡莎送出的手刀。卡莎用手卸去次郎放出的飛踢。用手掌止住膝技,屈身躲過肘擊。掙開捉著的手腕,用小腿反彈低回旋踢。向上頂的鞋底擦過下巴,推入的掌心搖動內髒。


    肉和肉相擊的聲音。撕裂夜間空氣的聲音。短快的呼氣。含糊不清的吟聲。


    在肉體接觸時,熱度和衝擊在相互間來往。不自覺地念迸發,和增加打擊的威力一起,擊潰對手的節奏。對抗地雙方心髒速度提升。開始刻下撥回敵人的攻擊般強烈的鼓動。


    鼓動和鼓動的碰撞。相互的心髒直接相連,想碾碎對手地提高壓力。卡莎的行動、魔力,連思考也,被心髒的鼓動吞噬。存在本身變成血液,強有力地、劇烈地,脈動。想把對手的心髒——次郎的也,吞噬了。


    可是。


    “……上了哦,卡莎。”


    第一次,次郎對她說話了。冷徹心底的眼光,尖銳提升到了危險的程度。


    “什麽?”


    卡莎反射性地警戒的下一個瞬間,次郎的全身像是燃燒起來般吐出眩霧。


    氣息一口氣複雜化,增加密度,膨脹地要裂開般。隻是碰到那個氣息,不成熟的吸血鬼就可能會變成灰。沾上了那樣猛毒的眩霧,變成大蛇張開下巴。


    次郎放開了僵繩。代“賢才”保存的,月下的“血”。那所有都襲擊過來。


    “可惡!?”


    卡莎慌忙拉開間距。追上去般次郎的正拳突擊。沒有使用任何術的單純的一拳,以包含其中的毫無道理的出力的念給予卡莎全身猛烈打擊。一瞬張開的思念的防壁,輸給壓力啪嚓地被擊潰。衝擊下甚至腦都搖晃,卡莎誇張地被吹飛。


    次郎追擊。不成人形的怪物的氣息給人形的吸血鬼戴上了鎧甲。但是,卡莎也是魔術的天才。瞬間提煉魔力,放出術。


    磨得飛快的念動之槍,變成槍林迎擊次郎。然後,覆蓋次郎的念動,咕地巨大膨脹。野生動物威嚇敵人般的變化。膨脹起來的念


    動化為擁有無數個頭的水螅,把卡莎放出的念動之槍一個不剩地咬碎。


    而且不是魔術。那是“血”的本能擅自反應。次郎穿著念動之鎧,一條直線向卡莎突進。黑色的雙眸,隻是愚直地盯著卡莎。


    “切!”


    卡莎的心髒跳得飛快。


    同時展開三個魔術。把念動的飛鏢如同散彈般撒開,讓“魔女之霧”溢出瀝青路妨礙次郎的動作。再讓霧的幻影產生,分出複數的替身。


    在新加坡經曆過的與安妮·渥洛克的魔術戰,把卡莎的技量推升到以前無法比的高度。還有,因戰鬥後吸收了原長老的血,魔力本身也大幅增加了。現在卡莎的魔術,成長為了普通的魔術師群攻也不能匹敵般強大的東西。


    可是,相對的給予次郎力量的,是月下的曆史本身。“賢者伊娃”經曆數個星霜的時間收集的,所有血統的本質。那是吸血鬼這個“存在”的集合。


    卡莎的魔術相繼被突破,因左手的一砍,霧的分身也完全消除。那個時候雖然本體勉強從攻擊範圍逃開,但不要說給予傷害,次郎的氣息甚至增強了力量。不斷溢出的快要固態化的濃密度的眩霧。如果次郎的心髒是噴火的火山口的話,那就宛如灼熱的岩漿。


    卡莎立即向後方踏步退後。次郎追上後退的卡莎,在他之前,眩霧就追上去了。卡莎將不斷肉搏的吡牙的水螅頭,從一邊開始打落。但是。隨著間距縮短,防禦跟不上了。終於念動的牙咬上卡莎的肩膀。“咕!?”地卡莎在異樣的惡寒和疼痛下皺臉,用手刀砍掉水螅的頭。


    可是,一旦抓住後就有了空隙。在以第一個頭為對手時,第二個頭就來了。在以第二個頭為對手時第三個頭就向卡莎襲擊,在那期間次郎也急速縮短和她的距離。


    但是。


    “大姐!”


    日本刀的斬擊從旁邊插入。那是剛才在對岸是漢斯。知道次郎的出現,慌忙趕過來。


    對漢斯的拔刀,次郎立即反應。和接住卡莎的飛踢一樣,用手,從正麵接住刀刃。


    肉裂開,血飛散,直接衝擊傳達至骨。哢地把刀刃砍入著,漢斯更進一步乘著突進的勢頭和念動對次郎猛烈攻擊。


    刀刃和骨頭的競爭。可是,在漢斯啞然麵前,沿著手的流血粘稠地脈動。剛覺得出血更激烈了,血就把陷入的刀刃推了回來。


    “什——”


    漢斯啞口無言的瞬間,次郎的腳跳起。指尖吸入心窩。漢斯的身體折疊,向後方吹飛。次郎也橫飛過去追擊。抬起手,五隻手指如牙般扔向漢斯。


    可是,在到達漢斯前,卡莎用霧遮住了次郎的視線。


    卡莎用念動把漢斯打飛到安全圈。同時增加霧的重量想要壓抑次郎,但看到沒有效果就直接攻擊了。跳過去,飛踢。念動的水螅迎擊卡莎。躲避,鑽空子緊貼上次郎。


    掌心插進去。


    咚地鈍鈍的手感返回。大成功的瞬間,直接向體內叩去了念動,但一下子就被內壓彈回來。從外麵沒有送入念的餘地般,“血”的力量在次郎體內狂暴著。


    次郎再次攻擊。卡莎想要處理次郎的亂打,但水螅妨礙著。複活的漢斯從後方攻擊次郎,但不用次郎反應水螅就反擊拖住了他。


    “——誒誒!”


    卡莎以全力放射念動。


    夜間的空氣呻吟,揚起尖叫。腳下的瀝青路啪啦啪啦地粉碎。


    卡莎以怒濤的念動停下次郎和水螅的動作,趁那個空隙勉強拉開間距。漢斯也響應地暫時拉開距離。


    “王,王姐。這家夥——!?”


    “我知道!一瞬也不要放鬆。會死哦!”


    卡莎和漢斯前後夾著次郎交換緊迫的聲音。被兩個敵人夾住的次郎,以低聲呻吟著,吐出灼熱的氣息。


    走近還聳立著的愛刀,慢慢拔起。刀身顫抖般閃爍。就像是,渴血的魔物對解放喜悅般。次郎的“血”一瞬畏怯,馬上比之前更猛烈地,在月下放出無言的吼聲。


    手拿上了銀刀的次郎,雙眼投向卡莎。


    卡莎無法抑製戰栗。


    次郎長長的黑發,就像是被通上了電流般倒立。雙牙在唇間伸出,讓人感覺到的氣息就是怪物。如果閉上眼,完全想不到在那裏的就是次郎。


    隻是,隻有盯著卡莎的認真眼瞳,寄宿著她熟知的黃毛小子的光。


    “——要你還回來哦,卡莎。”


    “什,什麽?”


    “寄存在你那裏的東西。弟弟,特區……還有,戰鬥的結果。”


    “……”


    卡莎更加咬緊嘴唇。


    然後,慢慢吐出氣息。


    再一次,解放全身的力氣,用手指梳起劉海。身體中流著的血裏,混雜著無可辯駁的恐懼。手腳的末端殘留著麻痹,稍稍的交手就開始粘上濕泥般的疲勞。就像是,經曆了凝縮幾天的戰鬥般。感覺到神經嗶嗶地緊張著。


    可是,卡莎的胸口在高鳴。氣息灼熱,肌膚帶著汗,臉頰稍稍潮紅,翠眼濕潤。


    混合了雙方的血和汗般,糾纏不清的死鬥。在勝者的未來也留下不可忘懷的傷痕般,不可挽救的戰鬥。


    那肯定,是比相互喝血——或者說血的共鳴更緊密的,在其它地方無法品味的什麽。那樣的戰鬥,能和不是其它人,而是次郎展開。和既是百年的仇敵,也是舊友的男子。


    “……正好。”


    卡莎用舌頭舔唇,讓自己振奮。


    就像一匹猛獸般。不輸給次郎的,怪物般。


    “漢斯。不要出手。”


    “王姐。那個……”


    雖然漢斯反駁了,但卡莎並不聽。


    雙眼眯成針。調整呼吸,收斂全部神經。


    次郎咆哮。


    卡莎回應。


    兩人同時,彈出般行動。卡莎為一決雌雄,埋頭於眼前的戰鬥。隻考慮次郎。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還是未來。把其它的所有東西都忘卻。


    但是。


    “不是那樣的。頭腦冷靜一下,卡莎。”


    深沉的男中音在月下響起。


    同時,以念動形成的龍卷,有數個向停車場飛來。傲然地切裂夜間空氣,把柵欄粉碎卷起的龍卷群。念動的龍卷群,就像是被訓練過的獵犬般從四方向次郎襲來。


    次郎立即重新繃緊表情,把銀刀舉過頭頂。然後,腳當場踏下瀝青。


    “——嘁啊!”


    刀尖畫著弧線揮下銀刀。


    僅僅一刀之下,所有的龍卷被斬潰。劍壓卷起風,想要攻擊的卡莎的長發隨風揚起。但,隻有那個時候卡莎也,不能集中在次郎身上。


    “怎麽會。”


    卡莎嘟噥。


    次郎抬起視線看向頭頂。然後,從運河的對岸,以和卡莎一樣的軌跡,巨大的人影在空中飛舞。


    “達爾!”


    “王兄!?”


    “你們兩個都,退下!”


    向卡莎和漢斯大聲回答的,是姐弟中排行第三的,達爾·汀。對從香港過來的縮地中行蹤不明的達爾的登場,姐姐和弟弟都瞠目了。


    另一方麵,不知道九龍王他們情況的次郎,立即向新的敵人吡牙。


    “達爾卿。”


    叫喚,為在空中迎擊達爾,以踏破瀝青路的氣勢,次郎跳到空中。


    “久等了啊,‘銀刀’。”


    對迫近的次郞,達爾在空中浮出大大的笑容。


    赤紅的西服和白色的外套,在運河之上交錯。銀刀和三日月刀,在月下拉出光之線。


    然而達爾在刀刃快要咬合後,迅速而巧妙地收起劍,以身體替入。用念動牽製想要揮第二刀的次郞,


    與他擦身而過。然後,注意力放在次郞身上,飛越運河在卡莎她們身邊著地。


    相反,次郞在對岸倉庫的屋頂降落。讓獵物逃脫的次郞的“血”,在懊悔下翻滾。


    漢斯麵露喜色地向降落在停車場的哥哥跑過去。


    “王兄!平安太好了。”


    “嗯。讓你擔心了,漢斯。”


    達爾以可靠的笑容回應。他也是,在到達特區前焦燥不安的吧。笑容中混雜了隱藏不了的安心。


    可是,達爾並沒有天真到會大意。在短短的對話期間,也沒有忘記用天生的高出力放出念動把次郞釘在對岸。而且,不直接攻擊次郞,以破壞他的立足點——倉庫,製約他反擊的先機。


    和轟鳴聲一起粉塵在夜空中飛揚,赤紅的西服身姿埋在瓦礫中。


    趁著那個間隙。


    “卡莎。說狀況。”


    卡莎對達爾的登場思想還沒跟上。“達爾……”地出神看著巨漢。剛才的一瞬——和次郞激鬥前的她,是那麽地埋頭於戰鬥中。


    “卡莎!傳達狀況。”


    達爾以嚴厲的聲音催促。卡莎嚇了一跳地身體顫抖,慌忙向弟弟送去思念。


    達爾瞬間把握了卡莎她們所處的狀況。視線巡視了化為吸血鬼們戰場的停車場的角落。


    並排佇立的倉庫的,被關上的百葉窗前。在那裏,被從束縛中解放的沙由香守護著,邊邊子和小太郎,咆嗚嗷嗚和娜娜,屏著氣息看著次郞的戰鬥。


    達爾苦悶地。


    “卡莎。發瘋也適可而止。”


    “你說什,什麽?”


    “薩紮的指示總體來說是正確的。現在和‘銀刀’正麵碰撞要怎麽辦?不要迷失了目的。”


    達爾很少對卡莎說出這麽嚴厲的意見。甚至讓漢斯不由自主地比較兩人。


    卡莎有幾分生氣。


    “你覺得那家夥會順利讓你拐走‘賢者’和‘乙女’嗎?為了脫離特區,終究必須打倒他。”


    “首先攻擊‘銀刀’,然後確保俘虜這個我明白。我說的是你的態度。剛才也說過吧。‘不是那樣的’。”


    對姐姐強力的口吻,達爾也沒有動搖。


    以冷靜從容的態度。


    “那家夥力量的正體,在香港應該已經看透了。那麽,有恰當的戰術。你想不到那裏,隻是單純因為私情在糾纏。”


    達爾自己,深切知道次郎的可怕。在香港被追到了末路。


    可是,再次和次郎對峙的達爾,看不到不安的樣子。卡莎“什麽啊……”地回話,但並沒有給予她那樣的餘裕。


    對岸崩壞的倉庫爆炸。瓦礫吹飛,在運河上豎起數個水柱。然後,爆炎般“血”的力量漲起,赤紅的吸血鬼和吼叫一起踢向大地。


    運河之上,次郎如箭矢般飛來。


    達爾儼然架起愛刀“獅子之尾”。


    然後。


    “卡莎和漢斯掩護我。讓‘銀刀’的暴走加速。”


    “……怎麽樣了?不敢相信啊。”


    滲出率直的驚歎,沙由香嘟噥。一直張開著不習慣的念動防壁,她的意識也投在戰場。旁邊的邊邊子,“誒?”地看向沙由香的側臉。


    “怎麽回事,沙由香?”


    “還是那樣子。那個新加入的阿拉伯係男子,是九龍王的宿將達爾·汀吧?雖然應該是生存了漫長時間的高名古血,但‘銀刀’——望月次郎壓著他。雖說同是古血,但明明達爾·汀的等級應該遠比他高啊!”


    眼眯成一條線,沙由香說明了兩人的戰鬥。


    正確來說不是兩人。卡莎和另一個吸血鬼——以前和亞弗利一起追過沙由香的“九龍的血統”。的確,自稱是漢斯——也並不是脫離了戰鬥。主要交劍的是達爾,但有和他連攜攻入,也有在後方進行魔術的支援。和達爾聯合,對次郎施加壓力。也就是說,實質上是一對三的戰鬥。


    “……可是,望月次郎的優勢很明顯。‘九龍的血統’的三人,被他翻弄著。太厲害了。”


    沙由香這麽說著,搖頭。


    驚歎——以及戰栗和畏懼。隻是凝視戰鬥,呼吸就變得苦悶。


    可是。


    ——但是……奇怪。


    自己的心跳很快。漸漸浮出不舒服的汗。有種不知道理由的不安感。


    沙由香把手放在心髒上。


    這個不安感說是由沙由香,不如說是由自己的“血”產生的吧。“血”在訴說著什麽。“鬥將”的“血”——傑裏曼的“血”,在向沙由香鳴警鍾。


    可是,為什麽?


    沙由香略微,側眼看向邊邊子。


    邊邊子擔憂著入神地看著戰場。人類的動體視力應該無法很好地判別,但還是不能不看般。剛才她告知娜娜的語言,諷刺地,立即降臨在她自己身上。


    隻是,聽到次郎占優勢這個沙由香的報告後,邊邊子的臉色也完全沒有放晴。


    看著戰場的表情很嚴峻。看著次郎的戰鬥——或者應該說,戰鬥的次郎很難受般。


    沒有想看到喜歡的人受傷樣子的女朋友吧。可是,邊邊子在這之前應該也好幾次看過次郎的死鬥。


    “……沙由香。”


    嘟噥著,邊邊子說道。


    “什麽?”


    “次郎……次郎,沒問題?”


    眼睛不離開次郎他們,邊邊子抑製著恐懼詢問。對不是“能贏嗎”,而是“沒問題”的她的問題,沙由香出乎意料。


    慌忙窺視其它人的樣子。不說什麽也不知道的娜娜,連小太郎表情也不好。如果是平時的他會聲音嘶啞地給哥哥送去助威,但現在以比邊邊子更不安的表情入神地看著哥哥的身姿。


    咆嗚嗷嗚也是。不,咆嗚嗷嗚看上去更焦燥。焦慮不安著,可是什麽也做不了地苦悶著。


    ——但,但是,為什麽?


    次郎現在正在勢頭上。敵人完全轉為了守勢——雖然因此給予不了致命打擊,但支配戰場的明顯是次郎。不斷溢出的巨大的“血”之力,完全是壓倒性的。


    而且,那把劍。成為次郎異名的日本刀也放著難以直視的威壓感。次郎將那把劍,使用過多的“血”之力,自在地操縱著。


    ——雖然的確……的確攻不進去……


    但是,這樣子戰鬥推移的話,自然會確定次郎的勝利。至少沙由香是如此認為。不管如何,發揮著那般的力量,“血”之力也完全沒有露出衰退的氣息。


    ——沒錯。隻要有那般的力量……


    沙由香自身,有過委身於“血”的力量戰鬥。那個時候的全能感讓人眩目。那以來,每當沙由香戰鬥的時候都會注意順著“血”的脈動去戰鬥。然後贏得勝利。現在的次郎不也一樣嗎?


    但是。


    愚蠢的人。


    ——傑裏曼大人!?


    心髒的脈動激烈地淩亂了。連呼吸也變得困難。沙由香慌忙集中到防壁的維持。鎮定心情,調整呼吸,把鼓動的節奏——


    ——節奏?


    沙由香突然想起,再一次看向次郎。


    次郎的優勢沒有改變。次郎的力量沒有止境地迸發,心髒的鼓動像要壓倒戰場般亂打。


    對,亂打著。


    “……啊。”


    相反,“九龍的血統”們的節奏緩急自在。盡管如此,沒有破綻地構築著一係列的流程。絕對,沒有被次郎的節奏折騰。


    ——遭了!這個……!?


    之前看不到的部分,在沙由香的眼中也終於清晰了。支配戰鬥的是次郎,可是這個支配,不是因次郎的意思而來的。是由“九龍的血統”們帶來的。次郎被強迫把力量引出


    ,被強迫巨大的出力。


    以達爾為中心采取連攜的“九龍的血統”們,就像是翻弄著猛牛的鬥牛士一般。時而後退,轉為攻擊,卸去反擊,巧妙地誘導力量。讓次郎凶暴到極限,在千鈞一發時迅速而巧妙地避開。劍和“血”。讓以那危險的平衡成立的次郎的力量,一直以更間不容發的時機狂暴。把自己也暴露在極大的危險——敵人的刀刃撫摸肌膚般,和死一紙之隔的危險中。


    “怎麽會……”


    一旦轉變視角,看上去隻是被翻弄著的達爾他們的動作,看起來完全不同了。那就像是,被精密計算到極點的舞蹈。在薄冰之上跳舞,完美完成的,殘酷劍舞。


    達爾的異名,舞踏戰士。


    那並不是,隻由他個人的劍技得來的。他的戰術中有時,不管是卡莎還是漢斯——連次郎也,被他的劍舞卷入,依他之意舞蹈。


    然後。


    “哥哥!不行!”


    小太郎叫道。終於次郎超過了界限。


    那個瞬間,次郎的血管破裂,全身染上血的飛沫。次郎的呻吟聲,然而,被“血”的水螅揚起的無音的吼叫完全消除。力量的奔流無秩序地被吐出,要填滿周圍的瀝青路般延展。


    “‘銀刀’!?”


    “次郎!”


    沙由香和邊邊子揚起悲鳴。


    被吐出的水螅群,以次郎為中心大大地蠕動著。就像是臨死掙紮的大蛇般。而且力量的放出沒有停止。次郎像是把楔子釘入自己般,反手拿著銀刀,將刀刃麵向自己的身體。


    可是,在這時達爾飛入。


    對讓人覺得接觸的話就會炸飛般狂暴的奔流,達爾眉毛一點沒動地鑽了進去。肉搏,就是這時了地砍去曲刀。次郎一瞬要用銀刀接住。


    但是,達爾並沒有直接狙擊次郎。刺出的曲刀像活物般彎曲,從次郎的手上捆住銀刀彈飛。然後,並不固執於繼續的追擊,從暴走的力量的危險地域迅速退避。


    失去了銀刀的次郎,當然屈下膝。


    以最後的防洪壩決堤的勢頭,力量的放出變得激烈。那已經比起說是力量的放出,不如說是流出的血流。從暴走的盡頭瓦解的次郎,生命流落著。


    ——不行啊!


    沙由香的防壁也不再能維持。隻能撤退。這麽判斷後,邊邊子從沙由香旁邊衝了出去。沙由香一瞬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麽。


    “小邊邊!”


    小太郎臉色變青地叫道。咆嗚嗷嗚大吃一驚地想要阻止但沒趕上。沙由香大大地張開嘴。


    “你在做什麽!?邊邊子,回來!”


    “給他血……!”


    聽到沙由香的怒鳴,邊邊子不回頭地返回怒鳴。


    打算給他血嗎?在這種狀況下怎麽給?那樣子次郎的暴走就能收斂?不,本來在抵達前就會死。力量的奔流連次郎也控製不了。


    沙由香向邊邊子的背影追去。但是,追上前,從旁邊傳來寒冷的殺氣。是漢斯。日本刀的斬擊,穿過跌倒般蹲下的頭頂。沙由香向瀝青路拋出身體。


    視界逆轉,天和地顛倒。邊邊子頭也不回地跑在頭頂的瀝青路上。直直的,向次郎的身邊。


    “邊邊子!”


    沙由香尖叫。


    次郎注意到邊邊子。臉色變得蒼白叫著什麽。水螅在邊邊子上方抬起鐮刀般的脖子。沙由香跳起來。漢斯的刀尖迫到她的鼻尖前。天旋地轉地晃動著的視界。所有的狀況都崩潰了。


    已經不行了。


    沙由香絕望的瞬間,視界被淡淡的光覆蓋。


    “又來!?”


    拖延次郎失敗後回到總部的薩紮,在卡莎她們戰鬥的戰場,又感覺到了縮地的波動。


    “可惡。這個是誰?現在的特區裏,應該沒有能操縱縮地法的術者啊!”


    不是附身在布偶上的龍王。幹涉其它人的魔術就算了,現在的他,沒有自己行使術的能力。雖是這麽說,奇門遁甲術是非繼承“真祖混沌”的血之人無法操縱的魔術。而且,是隻有血濃厚者或擅長魔術的一部分人能使用的高等魔術。


    為達爾回歸的好消息激動的亞弗利和華茵也,看到薩紮的焦燥後話減少了。勞也以嚴肅的表情,傾聽著薩紮的報告。


    “誰?是誰?操縱縮地的‘真祖’的血族。可是,這個氣息比起說是‘真祖’,更像是……不,不。不管是誰,現在的特區裏像樣的吸血鬼什麽的……”


    薩紮作為參謀,全部把握著特區的戰力。就算無視條件,本來連能幫助“銀刀”他們的水平的吸血鬼,現在的特區裏也應該沒有。


    薩紮嘮叨地一邊嘟噥自語一邊煩悶。周圍的人們無聲地看著無意義地在國際會議室打轉的參謀。


    然後。


    ——薩紮哥哥,我回來了。珍妮特·哈特達爾夫那邊,已經派了手下的人過去哦。我想馬上就會有報告。


    ——啊,啊啊。馬貝利克啊。辛苦了……


    由馬貝利克傳來思念。薩紮反射性地,慰勞了弟弟。


    但,回了話後,薩紮突然反問。


    ——等,等一下,馬貝利克。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是……!


    ——誒?不,所以說。按哥哥的指示,讓原“赤之牙”的家夥去進行緊急降落的“赤之牙”的偵察。不是說過嗎。會稍稍離開情報管製室,有什麽的話叫我……


    對了。馬貝利克空出了情報管製室。當然,也離開了雷達。這期間,特區雖有“結界”,但沒有監視從外部的入侵。


    現在的特區裏沒有像樣的吸血鬼。那麽,特區外呢?如果有馬貝利克不在的時候,被特區的什麽人招呼,穿過“結界”的人的話?


    現在這個重要時期,趕來特區的可能性高的人。


    對特區奪還燃燒熱情的人。


    精通高度的魔術,詳知特區的地理,有搶在薩紮前出手的機智,且,熟知“銀刀”他們的事——


    直感閃過。


    “難道。”


    薩紮嘟噥。


    同時,亞當站起來。


    姐弟的視線集中裏,王慢慢地發聲。


    “薩紮。現在有空嗎?”


    “……誒?”


    回過神來時,邊邊子在倉庫的屋頂之上了。


    因腳下的傾斜,平衡崩潰快要摔倒。邊邊子所在的是屋頂的頂端。快要掉下來了,慌忙蹲下,伸出手。


    “為,為什麽?”


    看了周圍後沙由香和小太郎和娜娜,以及咆嗚嗷嗚,各自在屋頂之上——比邊邊子更高的附近坐著。大家千篇一律地,浮出精神恍惚的表情。


    然後邊邊子回過神。


    “次郎!”


    屋頂的高度是十米左右。直到剛才還在的停車場在正下方延伸著,可以看到在那中央蹲著的次郎。卡莎她們的身姿也是。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們,和邊邊子一樣愕然,凝視著這邊——屋頂之上。


    “發,發生了什麽?”


    邊邊子回頭看向沙由香她們。沙由香她們無言地看著這邊。終於邊邊子注意到了。不管是沙由香她們還是卡莎她們,都不是看著自己。而是看著自己的背後。


    有氣息。


    穩重大度,可靠的氣息。


    那個氣息搖晃。


    “——還是那麽亂來啊,邊邊子君。和到暴走都停不下來的,次郎那個笨蛋有得一拚啊。”


    “……!”


    邊邊子屏氣向正後方回頭。視界的一端勉強可以看到的,隻有翻舞的灰色長披風和櫟木做成的杖的尖端。殘留著氣息和一點兒溫暖,他已經,從屋頂躍身而起。


    向著次郎,飛去。


    卡莎和達爾、漢斯,


    一瞬無法出手。就算不是如此,現在次郎的周邊是“血”暴虐著的水螅的海洋。就算想接近也接近不了。當然,他也不是輕易能接近。發現迫近的異端份子的水螅,幾乎本能地采取了迎擊架勢。


    於是他,把手拿著的木杖刺向水螅。


    移動尖端,在空中畫印。邊邊子當然不知道,但那是,和在撲赴昆侖途中,虎仙空轉暴走的次郎的力量時所畫的一樣的印。


    要襲過來的水螅,被印誘導卷成一團。可是和虎仙的時候不同,被誘導的目的地不是次郎的內部,而是漫出來的外側。


    迸發的力量,扭曲,縒合,激突。水螅的頭相互咬合般,力量和力量彈開爆散,生出一瞬的空白。趁著那個間隙,他在次郎的眼前著地。


    次郎蹲著仰看他,眼角裂開般大睜著眼。


    他悠然地笑了。


    “之後的自己來。”


    大大地揮舞木杖。


    配合木杖的移動念動捉住次郎,像橡膠球般向空中扔出。次郎被扔出的前方,倒著被達爾彈飛的銀刀。


    “咕——!?”


    達爾咬牙,但沒有辦法。被扔出的次郎也沒有采取保護自己的姿勢,拚命抓住愛刀。


    為了拴起體內的怪物,把刀身抱在胸前。雖然應該是驚人的痛苦,但水螅的反應更顯著。向外麵暴走的“血”的力量,把意識投向銀刀這個強敵,最後回到次郎的支配下。


    看到次郎的氣息被抑製後,他重新麵向三個“九龍的血統”。


    最近的是,卡莎。


    卡莎以一口氣老了百歲般的表情,像看著鬼魂般看著他——


    “……凱恩……”


    不,不對。卡莎馬上否定了自己發出的嘟噥。


    不對。絕對不對。


    的確,眼前的男子是有著凱恩·渥洛克的樣子。鷹般銳利的灰色雙眼和,梳到後麵的灰色頭發。雖然頭發比以前變長了,臉頰廋了,堂堂的身軀廋削緊繃了,但外貌是卡莎熟知的凱恩的樣子。


    可是,不是他。不可能是他。


    氣息不對。“血”的氣息。


    凱恩·渥洛克是繼承“魔女摩根”血統的吸血鬼。可是,眼前的男子,不是“魔女”的血族。


    不,豈止如此,他的氣息不是任何血族的東西。雖然不是沒有“魔女”的“血”的氣息,可是,不對。不同了。混雜了。這是……這個,就像是……


    “凱恩。你……!?”


    對失了魂魄般的卡莎的提問,凱恩表情一點兒不變地點頭。


    “我拋棄了渥洛克之名。混血兒凱恩。從現在開始,打算投身於奪還特區的戰鬥。卡莎大人——”


    慢慢地,凱恩在卡莎麵前提煉自己的魔力。


    “請覺悟。”


    “……”


    卡莎看著凱恩提煉的魔力波動入了神。


    和從前就像是兩個人的強大且深遠的魔力。那個波動,和卡莎似是而非。可是,被複雜混合的那個,完全就是混血的吸血鬼特有的東西。


    凱恩變成混血的方法可以想像。長老。渥洛克家的長老。不是現在過世的安妮,而是馬哈或者涅娃——恐怕是涅娃吧。她向凱恩,傳授了渥洛克家的禁術。


    但是,不認為是被強製的東西。除了古血的混血化沒有先例外,在這個情勢下她們不可能把優秀的血族當作禁術的實驗台。自己期望——凱恩以自己的意誌,期望混血化。


    可是,為什麽?


    無法理解意義。為什麽?為什麽做那種事?凱恩應該知道。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混血兒是怎樣的東西。對一般的吸血鬼來說,是多麽忌諱的存在。在血族社會中,會受到怎樣的對待。一直在卡莎身邊的他,應該是僅次於她熟知那個詛咒的。


    然而——


    為什麽凱恩,要重複卡桑朵拉·吉路·渥洛克的過錯?


    “當然——”


    看穿了卡莎的內心嗎,凱恩清楚地告知。


    “為了戰鬥。和你。和九龍王。為了取回特區。”


    卡莎,喘息了。


    “……真愚蠢。”


    “或許。”


    “……你明白嗎?這是無法挽回的事?”


    “深刻理解。”


    “不要說笑話!混血兒是怎樣的東西……你……你的話!”


    “是的。”


    凱恩首肯了。那個眼神,始終是透徹的。


    “已經一百年——不,至少在香港前這樣做的話,或許會有和現在不同的未來。請原諒。”


    最後的一句,凱恩真心地說道。


    可是,凱恩嚴肅的表情沒有動搖。和過去的主人對峙的從者,心意已決。


    “但是,現在戰鬥吧。卡莎大人。擱下和渥洛克家的因緣,作為一個尖牙,我向你挑戰。”


    卡莎無法回應。


    心麻痹,胸口開洞,手腳的感覺喪失。


    隻是,隻有淚快要流出來了。自己也,無法理解自己的感情。


    “卡莎!”


    達爾的一喝。可卡莎無法回神,隻是不知所措地顫抖。這時,捉住場上緊迫感崩潰的瞬間,漢斯在地麵奔跑。無言地跑近,斬向凱恩。全力揮動的日本刀,反彈著月光一閃。


    凱恩用手上的木杖接住了漢斯的斬擊。


    衝擊沿著木杖傳入,長披風爆炸般飄揚。可是,架著木杖的凱恩一點兒也沒動。相反,應該是斬過來的漢斯,在一秒後被彈飛到後方。通過木杖被扔去念動。雖然刀沒有脫手,但漢斯像是保護麻痹般雙手拿著刀柄。


    對凱恩手上的櫟木杖,卡莎有印象。據說是始祖摩根愛用的,渥洛克家的秘寶。有凱恩身高那麽長,有著鋼以上硬度的木杖。


    和漢斯交替,達爾發起了斬擊。凱恩也用木杖接住。但,到底不能像漢斯的時候,被達爾的氣勢推著後退。然而,不是被單方麵攻入,退後著擋開攻擊。


    “達爾卿!代價請還回來!”


    “凱恩。你的覺悟確實看到了。但是,這次勝利的也是我們!”


    達爾的咆哮,和怒濤的連擊重疊。達爾必殺的,劍舞。凱恩格擋處理已經用盡全力,別說反擊,連從達爾的攻擊範圍脫身也做不到。


    可是,凱恩沒有焦燥。本來,就沒有打算用劍和達爾做對手。被單方麵地攻擊著,提煉魔力,展開魔術。


    突然一帶染上乳白色的霧。“魔女之霧”。但是,不是單純的障眼法或妨礙。高濃度的霧蠕動,張牙舞爪。那就像是,白狼。而且不是一匹。不斷成形,在霧中跳起向達爾襲去。


    “唔!?”


    達爾的巨軀回旋。曲刀縱橫舞動,砍倒霧之狼。但是白狼在被斬,形體崩潰的旁邊,複原咬上達爾。


    白狼們的動作,敏銳,殘酷,被統製著。而且被霧阻擋,視線很差。就像是在暗夜之中,被狼群包圍一樣。身體無法動作,達爾被釘在原地。


    “王兄!”


    被打飛到霧之外的漢斯,全力把日本刀橫砍。


    注入的念把霧吹飛,但霧飛揚,這次從頭上降下。猛撲過來的白狼們,用牙切裂達爾和漢斯。


    “達爾!漢斯!”


    看到受傷的弟弟們,卡莎終於咬緊牙。卡莎也生出“魔女之霧”,吹上凱恩的霧。


    “魔女之霧”和“魔女之霧”,相互混合。抑製著對方。承受不了壓在空間上的重量,漢斯呻吟著單膝跪下。可是,達爾沒有屈服。推開襲擊四肢的壓力,在白濁的視界中,瞪大眼睛接近凱恩。


    但是,在達爾的曲刀襲上凱恩前,從旁邊插入的刀刃發出聲音折回。


    那是次郞。


    “——啐啊


    !”


    銀刀切裂霧襲擊達爾。達爾的愛刀接住斬擊。尖銳的刀音在霧中反響。


    瞬間交擊數回合後,兩者激戰,刀鍔相交。念和念,力量和力量,激烈對抗。被兩人溢出的念推著,霧像逃走般從兩人的周圍被推開。


    “唔噢噢噢……!”


    次郞的全身扭曲。讓人起雞皮疙瘩地,“血”的水螅揚起頭。瞬間,達爾留下彈舌收起劍,和次郞拉開距離。


    凱恩和卡莎同時解開霧的魔術。視界放晴,霧的殘餘飄在腳下從柵欄流落運河。


    次郞和凱恩。


    卡莎和達爾、漢斯。


    吸血鬼們分成兩邊,在霧放晴的瀝青路上對峙。


    次郞看了一眼凱恩。


    “……多謝幫助。”


    “嘛,經常的事。”


    凱恩平然地回答。可是,對他倨傲的說法,隻有那個時候次郞也無法返回俏皮話。


    “凱恩……你……”


    無法再說下去。凱恩豪邁地笑了。


    “被你說就惱火了哦,次郞。竟能淪落成那樣的怪物。而且那把劍,混合了真銀吧?沒有比這更凶狠的了。”


    “……”


    “嘛,也就是說大家都是不這樣就堅持不下去的不成熟者嗎。那是抱著和身份不符的願望的報應啊。”


    “……凱恩。”


    對凱恩自嘲的話,次郞咬著唇。


    在兩人腦中閃過的,是特區被奪去的夜晚的事。失去重要的東西,被自己的無力打擊的那個夜晚。在那個夜晚幸存,兩人現在,再次站在特區上。


    “但是,次郞。至少我不後悔。你也,是那樣的吧?”


    “是的。”


    安靜地,次郞首肯。


    凱恩點頭,“這個”地說著,向次郞扔去什麽顆粒般的東西。


    次郞接住的那個,一眼看去像是大顆的紅寶石。可是,實際上是液體。以力場思念凝縮到極限的血液。因氣息可以明白。那是凱恩的血。


    “老樣子。上了哦。”


    “……我知道了。”


    次郞收緊表情,把被固化的血滴含入口中。


    咬碎,喝下。生存了三百年的古血——而且因混血化而力量飛躍性增強的凱恩的血,跑遍次郞的全身。同時,共鳴現象產生,凱恩和次郞之間發生感應。


    包含了強大魔力的血,不隻是給予次郞力量。也作為凱恩魔術的觸媒起作用。還有,凱恩因和次郞的共鳴,可以即時把握他的狀況。這正是,“銀刀”次郞和魔術師凱恩,最活用雙方優點的戰鬥方式。兩人在香港聖戰以來,不斷錘煉了這個戰術。


    相對的。


    “……卡莎。”


    “我知道。”


    對確認的達爾,卡莎以過於尖銳的聲音回應。還沒有擺脫對凱恩混血化——背負起和自己同樣命運的動搖。達爾輪廓清晰的臉上,稍稍現出陰影。


    然後。


    “去吧,次郞!”


    凱恩用木杖的下端刺在瀝青上,以杖為起點卷起濃霧,揚起吼聲卷起旋渦。


    次郞跑出去。霧在次郞的背後波浪般追著。


    “漢斯,來。”


    達爾走上前。然後,漢斯也跟上。次郞和達爾的呐喊被吸引,在一點上衝突。銀刀和“獅子之尾”的刀刃,洪亮地打擊轟鳴。


    接著,像是被覆蓋般,凱恩的霧包圍劍士們。想要援助的漢斯,被白狼們的波狀攻擊阻擋。次郞和達爾的一對一廝殺。


    雖是這麽說,被霧包圍的達爾,沒有從正麵和次郞對打。一回合交鋒後,馬上卸去力量,像誘導次郞的劍般轉入防守。以次郞的暴走為目標,把劍戟拉入自己的節奏——舞蹈中的架勢。


    相對的,次郞沒有躊躇。以自己飛入達爾術中的勢頭,持續徑直的攻擊。


    次郞明白自己的劍的本領是“攻擊”。專心地,一味地,全力徑直專注的“火之劍”,才是次郞的劍的真正價值。更不用說,達爾是月下人人知曉的名劍士。就算銀刀是特別的,有著“血”的力量,不憑借自己最好的劍,不可能相對。然後,結果上達爾最難對付的,就是那樣愚直的劍。


    “達爾!”


    卡莎展開魔術。投去因念動而起的龍卷。讓達爾相形見絀的龍卷屹立在瀝青路上化為劍,切裂凱恩的霧。


    捉住霧的缺口,漢斯飛入斬向次郞。但是,次郞始終集中於達爾。連迎擊也沒有。


    “……唔!?”


    次郞發出的念動之刃飛向漢斯阻擋他的腳步。介由次郞體內的血,凱恩用魔術牽製。凱恩又讓“魔女之霧”再生,展開在達爾的周圍。和差點兒處理掉次郞的達爾的,劍路重疊。


    “……凱恩……”


    緊咬著牙,卡莎從地麵跑去。


    迂回著交鋒的次郞和達爾,用念動切開手腕的血管。在“九龍的血統”的回複力治癒傷口前,把噴出的血撒向空中。包含了魔力的血,一滴滴地浮在空中。


    有著卡莎的魔力,成為術的中繼點的血滴,那一滴一滴可以說是魔術上的分身。察覺到卡莎的行動的凱恩也進行了完全一樣的行為,在戰場上散開血滴。


    “……上了哦!”


    散開的血滴,一起向凱恩投去念動。就像是千根針被射出般的念動。但,凱恩的血呼應著發出念動,打亂每一個軌道。千根針歪離軌道,被打消,攪亂,消失在虛空。


    卡莎的念的威力,也遠超過混血化的凱恩的念動。凱恩看透了自己的力量尚不及過去的主人,如同與次郞相對的達爾,以柔製剛。


    可是,卡莎立即發動了下一次念動。這次,卡莎自己提煉念放出。介由血滴故意扭曲軌道,分為數個,從頭上和四方一起襲擊凱恩。


    激烈而急速的攻擊,不把由凱恩的血而來的妨礙當回事。因預料外的行動分枝著,啪哩啪哩地撕開空氣如雷鳴般發出轟響。


    然而。


    “什麽!?”


    念動之牙合起下巴的瞬間——接觸到凱恩身體的前一刻,他把木杖回旋了。同時,從全方位襲來的念動之牙,沿著木杖的動作空轉。相互碰撞,消除。


    魔術。不過,不是念動。


    “扭曲了空間!?空間製禦——奇門遁甲嗎!”


    那之後馬上,這次是凱恩放出了反擊。


    揮動木杖。然後,與木杖的動作連動,浮在空中的血滴,如冰雹般向卡莎傾盆而降。卡莎一瞬在頭頂張開念之盾。凱恩的血被盾彈開,接連落在地麵破碎。


    但是,掉落在大地的血痕沒有消失。豈止如此,爬在路麵般流淌,和其它的血痕連結開始描繪巨大的紋樣。卡莎注意到那個動向時,血痕以她為中心,在大地形成了巨大的魔法陣。


    “遭——!”


    凱恩用木杖的頭,強烈地痛打大地。


    鐺,增大了數百倍在魔法陣回響。卡莎全身顫抖,接著,從大地向天空噴出力量的奔流。


    龍脈。凱恩誘導通過附近的龍脈之力,向地上爆發。


    利用、操縱大地之力的技能。和剛才的奇門遁甲術一樣,是“真祖混沌”的血統拿手的魔術。已經不會有錯了。凱恩把“真祖”之血,混入了自身。然後,把那個血帶來的力量,出色地運用自如。


    再加上,利用血滴形成魔法陣——隨意準備術式複雜的大規模魔術引入實戰的戰法。對那老練的手腕有印象。魔術戰的天才,涅娃·渥洛克的戰法。恐怕凱恩,在混血化後接受了她的輔導。而且,是徹底的。


    “咕!?”


    被壓力推著,卡莎的身體浮在空中。為了承受從腳下噴上的龍脈之力,卡莎用念動包裹全身。但還


    是像被巨大的瀑布打中般動彈不了。如果稍稍鬆氣就會簡單地被揉得亂七八糟吹飛般。


    然後,對動不了的卡莎,凱恩下一個魔術迫近。


    “結界”。把過剩的龍脈之力就那樣子轉變成防壁,把卡莎關在裏麵。


    “不要,卡莎!”


    看到卡莎狀況的達爾,離開次郞想要救出姐姐。當然,次郞妨礙達爾的行動。連呼吸的時間也沒有的猛攻,把達爾釘在原地。


    代替被困住的哥哥,漢斯把日本刀刺入龍脈的氣流中。可終歸是杯水車薪。以他的力量什麽也做不到。


    “可惡!凱恩……!”


    懸空的卡莎用盡全身力氣幹涉“結界”的魔術。攪亂術的構成,掙紮著想要從龍脈的氣流中逃脫。凱恩咬緊牙關,抑製卡莎。他並沒有改變龍脈本身的流向。隻是誘導了龍脈的一部分,現在的噴出並不會永遠持續。


    可是,控製魔術師間的相互競爭的是凱恩。


    龍脈的噴出中斷的前一刻,終於“結界”完成了。在愕然的達爾他們的麵前,卡莎被凱恩的“結界”封印了。


    因為漢斯去援助卡莎了,巴特力克的隊伍勉強避免了全滅。可是,也無法出手。隊伍受到重大打擊,巴特力克自己負傷。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裝備,到底無法較量。對現身的“銀刀”的——以及凱恩的戰鬥,隻能從對岸緊張屏息地看著。


    隻是,到這裏終於,戰鬥的趨勢在巴特力克他們看來也清晰了。卡莎的動作停下了。凱恩的魔術,捉住了“黑蛇”。


    “成功了……!”


    吸血鬼們的戰鬥,人類連目視也困難。品味著無力感隻能看著的巴特力克,不由自主漏出歡聲。


    這時。


    “——好像趕上了啊!”


    “鈴介!?”


    開著摩托出現在倉庫街的,是應該在基地的鈴介。前燈沒開是警戒敵人吧,但趕得相當急嗎連安全帽也沒戴,上衣還是平常的製服。


    “為什麽來這裏?”


    “偷偷跑過來了。畢竟,突然通訊中斷了。”


    對驚訝的巴特力克鈴介吐出舌頭。


    “但是太好了!衝出基地前,從凱恩先生過來了通訊。然後把先生招入特區,關於現狀也能大致說明了。”


    “這樣啊。還在想凱恩先生什麽時候來了特區——是你招他進來的啊!”


    鈴介把摩托停在巴特力克旁邊後,馬上用自備的雙筒望遠鏡觀察對岸的情況。巴特力克報告了戰況。鈴介點頭,環視吸血鬼們的戰場。


    “邊邊子呢?”


    “對麵的倉庫。在屋頂上。”


    按照聽到的把雙筒望遠鏡轉過去。確認後吹了聲口哨。


    “隻有那孩子希望能先救出啊。”


    “啊啊。到剛才為止還很危險,但終於‘銀刀’他們確立了優勢。現在的話可以接近那邊。”


    巴特力克也同意鈴介的意見。不管怎麽說邊邊子是“乙女”。萬一死了會很麻煩。


    “怎麽過去那邊?”


    “路線已經想好了。馬上移動吧。”


    巴特力克這麽說著,馬上向部下們發出指示。


    可是,發出指示的一個部下,向巴特力克報告。


    “什麽?從基地過來通訊?”


    這麽說著,裝在吉普上的通訊機遞了過來。


    也不能無視,慌忙接過來。可是,一副現在不是那個時候表情的巴特力克,中途突然表情明朗了。


    “鈴介!好消息。似乎和向這邊過來的隊長聯係上了。”


    巴特力克本來的身份是“公司”鎮壓隊的副隊長。隊長不在的期間長期擔任隊長代理。他隻是說“隊長”的時候,是指他本來所屬的鎮壓隊的隊長。


    就是神父。


    從新加坡出發,作為奪還特區部隊的第一批趕過來這邊的神父和反抗組織之間,聯係上了。


    “鈴介!你在聽嗎?”


    少見地隱藏不住興奮的巴特力克,從吉普向鈴介說道。


    可是,鈴介還是用雙筒望遠鏡窺視,也不回應地僵住了。


    把鏡頭固定在停車場的一角——對岸倉庫街的小巷,把倍率提到最高。


    然後,就像聽不到巴特力克的聲音般。


    “……騙人的吧。”


    呆然地嘟噥,鈴介放下雙筒望遠鏡。


    “成功了哦,小邊邊!”


    看到凱恩封印了卡莎,小太郎揚起歡聲。


    沙由香也目光炯炯。


    “好厲害。這樣子形勢逆轉哦。”


    沙由香和小太郎的旁邊,咆嗚嗷嗚也聚精會神地注視著戰場。特別是凱恩。抱有相當深的感慨吧。從不會說話的布偶中也,能從投向凱恩的視線中,感覺到很深很深的懷念。


    那不是單純慶賀凱恩的勝利,包含了更複雜的感情。驚訝和戰栗,憐憫和困惑。隻是,那之中絕對不會錯的,也包含了對凱恩的尊敬之念。


    然後,咆嗚嗷嗚抱著的感慨,對邊邊子也一樣。


    “……凱恩。”


    邊邊子在湧出的熱情懷念下,聲音顫抖了。


    不隻是次郞。凱恩也,為取回特區趕過來了。他對自己施展了渥洛克家傳承的禁術的事,以前聽安妮說過。雖然並不知道禁術的詳細內容,但似乎是讓人討厭的詛咒。凱恩付出那樣的犧牲得到力量,回到了特區。


    有著同樣誌向的夥伴,又一個回來了。


    然後,夥伴們的願望,現在正逐漸結果。


    戰鬥傷痕鮮明的停車場上,集合了被趕到劣勢的“九龍的血統”們。


    被封印的卡莎單膝跪著無法動彈。白皙的美貌上,浮著苦悶和憤怒,以及難以拭去的焦燥。


    庇護著那樣的姐姐般,達爾和漢斯架劍阻擋著。不管是誰都絲毫沒有放棄戰鬥的樣子。被欺淩,逼到絕處依然對抗的強大,正是他們“九龍的血統”的真正麵貌。


    但是,隻有信念和生存方式什麽也做不到。不管是達爾還是漢斯,應該都痛切地知道。當然,被封印著的卡莎也是。


    吸血鬼們的戰鬥,完全傾向了次郞和凱恩的優勢。


    “那麽。敵人之後,會怎麽做……”


    沙由香以認真的口氣嘟噥。


    在庇護卡莎的達爾和漢斯麵前,次郞以慎重的腳步走向前。長發淩亂,帶著拔出的銀刀的次郞,就像是地獄的惡鬼一般。凱恩也毫不大意地將魔力充滿全身,提煉膨大的念。


    漢斯以青著臉的表情,可什麽也不說地緊張著神經。達爾的表情,倒是冷徹的。伸出左手沉下腰把右手拿著的曲刀的刀尖,架在雙眼的正中間。


    “……快逃。”


    不能動的卡莎向弟弟們命令。但是,兩個弟弟沒有理睬。看透了他們意誌的次郞,靜靜地把銀刀刀尖對準他們。


    中斷了劍戟的停車場上,月光傾注。和直到剛才的激鬥相對照的,極端寂靜地,戰場的空氣緊迫起來。


    然而。


    “姐,姐姐!那裏。那邊的倉庫有誰在!”


    突然娜娜叫道。被戰場吸引的邊邊子她們,全部出乎意料地淩亂了氣息。


    “娜,娜娜?剛才是——”


    “看!在那裏。出來停車場了哦!?”


    娜娜拚命伸出手,指著夾著停車場的對麵的倉庫。邊邊子她們的臉受影響地動了。


    “啊。”


    有了。然後,看到的瞬間明白了。那個時候,在戰場的吸血鬼們,也注意到了新登場的人們。


    有三個人。


    一個是小個子的人影——“walker man”。另一個,穿著帕克裝的少年——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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