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場之後，我們回到了休息室。照理來說應該要換衣服才對，可是所有人都呆坐在椅子上。完全不打算移動。工作人員似乎是顧及到我們的心情，告訴我們「現在還有時間，可以慢慢來沒關係」。活動雖然結束了，但商品販賣區還在營業，所以必須過去幫忙店員的樣子。
「對不起啊，亞裏莎……」
素子小姐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不會，這隻是因為我還不夠成熟。請不要在意。」
我輸了。魔王的敗北，就代表角色的消滅。失去「魔王的戒指」的亞裏莎消失，然後再次出現新的魔王。四天王當然也自動解散。
自己和長久以來一直操縱至今的亞裏莎，以及值得信賴同伴一起全力戰鬥過了。雖然讓麻未知道我的真實身分時，真的很緊張，不過也因為有告訴麻未，才能毫無保留地全力作戰。因為自己是這樣輸的，我一點也不後悔。
我在魔王城裏種的花，不知道下任魔王會不會繼續保留呢？
「亞裏莎，你之後要怎麽辦？」
羌太先生想問的應該是「還會再開新賬號玩嗎」吧。
「我打算從頭玩起。而且我也想玩玩看其他職業。」
「太好了，我才在想要是亞裏莎不想再玩勇魔戰爭該怎麽辦呢。那我們還要繼續組隊喔，我可以陪你升級！」
「嗯，謝謝你。」
原本一直擔心不再是魔王之後，這份羈絆可能就會消失。可是大家還是願意跟自己在一起。
「話說，麻彌就是之前網聚時碰上的那個女生吧。既然是同班同學，亞裏莎說不出自己是魔王的理由，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啊。」
羌太先生邊說邊喝了一口茶。
「不過話說回來，想不到理歐竟然會倒戈……雖然無法成為戰力就是了。呃，是海涅把他拉過來的嗎？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啊。」
上校先生看向了海涅。坐在房間角落的海涅沒有把狐狸麵具拿下來，還不知道她的長相。不過我知道那個時候的聲音。
海涅搖了搖頭。
「不，那個時候隻是順應情勢說出來而已。要是不那麽說，觀眾會覺得理歐的行動莫名其妙。」
我覺得自己的臉頰熱了起來。那個時候，我就快要輸掉的那個時候，小理從勇者軍倒戈到魔王軍了。他保護了我。現實的框架消失了。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把遊戲完美切割開來，但是當小理站在我眼前的那一瞬間，我心中真的歡喜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
盡管結果變成現在這樣，但是小理當時的身影，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喔……是嗎？話說我也覺得莫名其妙啊。還有你那個麵具……也差不多可以那個……」
上校先生有點支支吾吾。素子小姐和羌太先生也出麵聲援上校先生，喊著：「讓我們看你的臉啦——」
我站起身來，走向海涅。
「你是……凜子對吧。」
海涅毫不猶豫地拿下麵具。
「嗯。」
眼前這個人是凜子。她用纏在手上的橡皮圈迅速綁好側馬尾，向大家招呼道「初次見麵」。
「嗚哇，好可愛！咦？大概是國中生？這種可愛程度可以打包帶回家啊！」
素子小姐跳來跳去，又是摸著凜子的頭，又是捏著她的臉頰。凜子沒有做出什麽反應，任由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亞裏莎，你認識她？」
「啊，嗯。呃……是的。」
聽到聲音，發現她是凜子的時候，我也非常驚訝。想不到海涅竟然會是凜子。因為從用字遣詞來看，我一直覺得一定是個男生。不過凜子這麽聰明，裝出男人的言行舉止可能也輕而易舉吧。之前說有養貓，也是為了不讓我發現才編出來的吧。平常總是和凜子一起講電話或是跑去她家裏玩，但是她從來沒有透露出半點口風。
然而真正讓人驚訝的還不隻這個。
凜子對著大家深深一鞠躬。
「非常抱歉，其實，我並不是真正的海涅。」
「咦……？」
「那個……我的腦袋已經有點跟不上了耶。」
素子小姐抱住自己的頭。羌太先生開口問道：
「不過剛剛用的海涅就是平常的海涅吧？等級和技能都一樣啊。」
「是的。因為我偷看了真正的海涅的id和密碼。」
「偷……喂……」
凜子輕描淡寫地說明著。因為某個原因，真正的海涅先生沒有辦法參加活動。可是所有人都希望活動成功。連原本消極的魔王都表態參加。既然如此，就隻能想辦法讓親衛隊和四天王兩方人馬全數參加。所以她才會代替海涅出席活動。至於海涅真正的操縱者則是被蒙在鼓裏。
「另外還有一點，我也有自己的目的……我想看到勇者與魔王對決，分出一個勝負。」
「哎，如果海涅也沒辦法在家登入，那麽當然沒辦法出現今天這場最後戰鬥了嘛。」
但也因為這場最後戰鬥的發生，讓魔王戰敗消失了。羌太先生的表情看來相當複雜。
「我想讓『他』做出選擇。讓他選擇勇者或魔王。選擇到底該保護哪一個。」
「他？啊，你是說『小理』對吧。話說回來，亞裏莎！『小理』倒戈了耶！你贏過麻彌了！」
「素子小姐……贏不贏什麽的，不是那樣……」
「不，所謂『輸了比賽卻贏了勝負』就是指這種狀況喔！」
「連羌太先生都這麽說……」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小理的行動讓我很開心，但是他可能因此受到親衛隊成員的責備也說不定。同班的堀田同學和西橋同學他們也都是勇者軍的人，可能會覺得小理這樣做非常不應該。
「亞梨沙，不隻是如此喔。」
凜子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不隻是如此……是什麽意思？」
「我有辦法偷看到海涅的id和密碼，就表示海涅是我身邊的人。我想你……應該知道吧。」
「！」
我仿佛全身都凍結了。凜子身邊的人。可以看到他輸入id和密碼的人。住在同一個家裏的人。
思緒飛快地旋轉著。
可是、可是。
他明明是親衛隊啊。
不過、不過——
魔王城攻防戰的時候，還有和叛亂軍作戰的時候，「那兩個人」的確不曾同時出現在地圖上……感覺是這樣。雖然沒有特別注意，不過應該是這樣沒錯。
海涅先生是……
「亞梨沙。那個人並不是剛剛才決定保護亞梨沙。他一直都在你身邊保護你。不管是遊戲，還是現實生活。」
「騙人……」
「隻能用這種笨拙的方式，真是對不起。一直沒有告訴你，真是對不起。不過他也是用他那個笨腦袋拚命努力過了，希望你可以原諒他。」
我的確有想過他們很像，可是同時又覺得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所以沒有繼續深思。
可是，如果真的是的話，我以前曾經把很多話都說出來了。
「凜子，怎麽辦……我以前在海涅先生麵前說自己覺得小理變得好帥氣……每次都覺得心跳加速……」
「帥氣這件事情又沒錯，沒什麽關係吧？」
這回答實在太像凜子了。
等我回過神來，兩腳已經自己開始動了。
「我去去就回來。」
「嗯。」
好想見一麵。
雖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不過我好想見小理一麵。
※
把衣服還給工作人員之後，
我們一起走上歸途。爸爸說「衣服可以送給你，到時候要送著裝照片過來」但是其他人說不行，所以他相當沮喪。
背對著像是倒過來的金字塔一般的建築物，我們朝著車站走去。禦堂丸有預約了一家店，原本是讓我們五個人一起吃飯慶祝兼網聚的，可是現在隻剩下四個人。
「禦堂丸，你的太太和小孩沒問題嗎？」
「嗯，他們先回去了……怎麽說呢，雖然贏了魔王，但氣氛很微妙啊。」
「……是啊。」
「理歐小弟是什麽時候被魔王軍拉過去的呢？」
紫乃像是自言自語似地這麽說。那邊的海涅的確是這麽說的，可是我覺得應該不是那樣。
「不是的，紫乃。理央同學一直都是勇者軍。不然的話，他應該會在戰鬥剛開始的時候就倒戈，要不然就是妨礙我們。」
「所以他是在魔王快要輸的那一瞬間，突然變心了嗎？」
「……我想應該是吧……哎，都是我不好。因為我沒有足夠的力量好好拉住理央同學啊。」
「才沒這種事……麻彌，你在哭嗎？」
「咦？」
紫乃探頭看著我的臉。我不知道什麽時候低下了頭，而且還哭了。完全沒注意到眼淚滑過臉頰。
為什麽現在才哭？事情都已經變成這樣了。
我的腳停了下來，無法前進。朝著車站前進的人接二連三超越了我。
「喂、喂，怎麽了？」
禦堂丸趕緊拿出手帕，塞進我的手裏。我沒有餘力推辭，直接拿來擦了眼淚。
「那個啊，我昨天跟理央同學告白了。」
啊啊，我被甩了。到目前為止已經聽過別人說了無數次的「喜歡」，可是自己說出口卻是生平第一次，而這個第一次沒能開花結果。
戀情無法實現，竟然會讓人這麽悲傷。
原來我是這麽喜歡理央同學。
「我真的喜歡他。現在也很喜歡他。因為是聖誕夜，才鼓起勇氣做出人生第一次告白。」
「是嗎……」
明明不是哈魯特被甩，他的聲音卻非常低落。
「可是，理央同學還是走了。都是我的魅力不夠。啊啊～～早知道當初告白的時候就讓他摸摸胸部好了。」
我的嘴巴不由自主地不斷說出掩飾真心的話，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竟然會這樣拉上心中的簾幕，試圖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
「沒這回事。就算從我眼中看來，麻彌也是非常可愛的女生喔，是拒絕的理歐小弟太……啊。」
紫乃像是突然注意到什麽事，隻見她睜大眼睛，伸手捂住嘴巴。
「怎麽了？」
禦堂丸呆住了。而我知道紫乃注意到的「那件事」是什麽。
「魔王亞裏莎和麻彌是同班同學，那就表示……理歐也是吧。」
「那是當然的吧。這真的是不得了的巧合啊。不過魔王看起來的確挺可愛的啦。」
「禦堂丸先生！」
哈魯特偷偷伸手撞了禦堂丸一下。禦堂丸低聲回應著：「嗯？……啊！」表情變化之劇烈，讓人覺得有點好笑。
「嗯，就是這樣。那一瞬間，理央同學選了亞梨沙，然後我就被甩了。而且亞梨沙也很喜歡理央同學，連我都覺得他們挺相配的。」
再次重逢的青梅竹馬。男生長高變帥，女生則是頭發留長，變得更可愛，因為這樣，自己一點勝算也沒有之類的，其實我並不這麽認為。隻是最後理央同學還是選了亞梨沙。難得長得這麽可愛的我，用那麽露骨的方式自我推銷，發動攻勢。相信那兩個人之間，一定有著遠遠超出我的想象的深厚羈絆吧。說不定是懂事之前還不太明了的某種東西，在上了高中之後終於成形也說不定。
在我說話的時候，眼淚一直沒有停下來。感覺越是開口說話，眼淚就越是跟聲音一起流出來。
因為一時膽怯，導致自己雖然很在意他，但第一學期卻幾乎沒有講過話。如果那個時候有積極和他說話，培養感情就好了。如果暑假期間有去找他玩就好了。「要是那樣做的話」、「要是這樣做的話」之類的念頭不斷湧出，漸漸填滿整個胸口。
「好，今天就來吃大餐吧！我請客，吃些好吃的東西。好嗎？」
「禦堂丸……」
看到禦堂丸立刻確認自己的錢包狀況，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們是親衛隊。當勇者難過的時候，就會提供協助。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沒有戀愛經驗，沒什麽自信就是了。」
哈魯特有點難為情似地這麽說。
「那個，可以找我吐苦水沒關係……畢竟這種事情，還是不要悶在心裏會比較好……」
「謝謝你，紫乃。」
即使如此，我還是沒辦法邁步向前走，但親衛隊成員們都願意等我。麵對一個失戀的高中女生，成年男子禦堂丸努力想讓我打起精神，拿出了小孩照片之類的東西逗我開心。
我不能讓班上同學知道自己被理央同學甩了。要是說出來，理央同學一定會很淒慘。而且也不能跟爸爸說。要是說出來，理央同學一定會很淒慘。
不過現在在場的人，都是「雖然是朋友，卻沒有任何關係的人」。這種說法有點奇怪，不過就是因為這樣，才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們。
「哈魯特就算了，紫乃應該會有一兩個戀愛經驗吧。今天就來好好問個清楚吧。」
「才、才沒有呢，那種東西……再說三次元根本不可能啊……」
「原來是那樣嗎！」
太陽漸漸下山。我的雙腳終於有辦法移動了。
啊啊，不行，要是什麽都不做，馬上又會開始想他。我還真是不死心啊。第三學期開始第一句話，可是非常重要的喔。
對了，必須幫親衛隊補充一名成員。我想一定會有很多人想要加入，篩選應該會花上不少時間呢。將來即將出現的新魔王，不知道會怎麽進攻勇者軍呢？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不過，總而言之——
今天就先吃東西吧。
※
被麻未推著離開親衛隊的理央，就這麽直接朝著魔王軍的休息室前進。雖然不知道自己應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可是非去不可，非說出來不可。
門一打開，所有視線都集中在理央身上。素子、羌太、上校。亞梨沙不見蹤影。此外還有自己的妹妹。
「果然是你啊，凜子。」
穿著鬆垮垮的暗殺者服裝的凜子「思」了一聲，微微點頭。
「自作主張真是對不起，哥哥。」
「不，你不可能什麽都沒想就這麽做，而且我也沒打算責怪你。」
而且你還玩得比自己好啊。
亞梨沙在哪裏？在理央發問之前，羌太先開口了：
「大致上的情況已經從妹妹那裏聽說了。想不到你竟然玩了親衛隊和四天王兩個賬號啊。聽她這麽一說才想到，你的確每周都有幾天很難配合大家嘛。之前說絆到無n而斷線什麽的，應該也是騙人的吧。」
「拜托早點發現那是謊話好嗎！」
「啊——這個吐槽有像海涅。看來確實是本人。」
判斷基準有點詭異，不過他們看起來似乎並不懷疑理央就是操縱海涅的玩家。凜子應該進行過非常淺顯易懂的說明了吧。
「真是對不起。」
「那是針對哪一件事情的道歉？」
「……老實說，我不知道。」
感覺好像有很多需要道歉的事，不過實際上好像也沒那麽多。不過這絕對不是因為自己自暴自棄了。
翹腳坐在椅
子上的素子換翹另外一隻腳。
「我倒沒什麽『遭到背叛』的感覺呢。因為你的陷阱技能，魔王城攻防戰的時候才沒有輸掉。如果你真的是為了當勇者軍的間諜才玩兩個賬號，應該會把事情搞得更亂一點才對。」
「嗯。這一點希望你們可以相信我。」
「另外還有一點。我不打算對你說因為你今天沒有以海涅身分參加，所以才害亞裏莎輸掉之類的話。畢竟你妹玩得比你還好嘛。」
「……那一點我也承認。」
「……噗噗。」
上校啊，你可能以為自己是在偷笑，但是完全被發現啦。
「會輸，是因為我們的力量不夠。原本至少想要守住亞裏莎，可是那個競技場根本逃不出去，實在沒辦法。不過啊，你最後從麻彌那邊倒戈過來保護亞裏莎的時候，真的很讓人高興。我猜亞裏莎應該也很高興吧。」
「能聽到你這麽說實在太好了……話說亞梨沙到哪裏去了？我想跟她見麵。」
「她去找你了。剛好錯開了吧。」
時機怎麽會這麽不巧。不過現在外麵的客人已經比較少了，隻要她還在會場內，應該很快就能找到。
理央正準備轉身走出房間時，因為遊戲與現實的落差而搞不清楚角色定位的上校大喊著「給我等一下！不對，請等一下！」叫住理央。
「我們擔任四天王的時間比海涅久得多，不管是遊戲還是現實，都打算保護魔王。即使魔王不再是魔王也還是一樣。所以小理先生，那個，怎麽說，可惡，實在不知道要怎麽講。」
上校用力抓著頭發，而素子接著說了下去：
「意思是問你打算怎麽對待亞裏莎。因為不知道海涅就是你，所以亞裏莎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不是嗎？那對她的打擊好像挺大的。如果亞裏莎會因此難過，我們就不能讓你過去啊。」
「我……」
想怎麽對待她？這種事情早就已經決定了。「那一刻」發生時，理央就決定了一切。雖然不知道那是突然產生的，還是一直沉在心底的東西終於浮現出來。而現在也已經無法確認了。
「哥哥……」
如果一定要用言語表達這份心情的話……
就隻有一句話。
「我會讓亞梨沙幸福。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會做。」
實在太不著邊際了，「幸福」這種缺乏定義的東西。可是憑理央不靈光的腦袋，也說不出其他東西。
我行我素的獨占欲，單方麵的保護欲。理央無法去除自己心中這些汙穢的情感，可是卻有辦法加以肯定。隻要自己能成為「亞梨沙最特別的人」就行。
「好青春啊，真羨慕！」
要是現場有酒，羌太應該會開始喝起來吧。
「哼，眼前明明有我這個女人，卻還是要去找亞裏莎嗎？」
「一開始就沒把你放在眼裏嘛。」
「嗚哇，我被甩了——」
素子語調平板地這麽說。
「……給我爆炸個五次吧。」
上校說道。最近被人逼著爆炸的次數增加了。
這時，凜子遞出了海涅的服裝。因為本來就是做成男裝，理央應該可以穿。
「哥哥，嫂子就拜托你了。」
「你也未免太心急了！」
理央接過了海涅的衣服。當理央動手脫下料理人服裝的時候，素子興奮地發出尖叫聲。
「咦？等等，你要在這裏換嗎？可以讓我們看嗎？是說我已經在看了……啊、啊，顏色比我想象中更好看——！」
亞梨沙是穿著魔王的衣服直接衝出休息室的，原本以為應該馬上就能找到，可是卻沒這麽容易。角色扮演者和衣著誇張的會場show girl都還留在會場裏，一直捕捉不到全身漆黑的前任魔王身影。
去了昂濃軟件的攤位，但也沒有看到，反而被工作人員詢問為什麽會穿著海涅的衣服，理央隻好逃跑。
有些地方都已經在進行撤收作業了。理央在這些攤位之間奔跑，最後終於跑出會場，看到一片大海。不過對麵不遠處就有倉庫和工廠，連一丁半點的浪漫氣息都沒有。然而前方確實站著一個綁著兩條發辮的背影，理央絕不會認錯人。
「亞梨沙！」
「……小理。」
轉過身的人影理所當然的是亞梨沙，不知為何讓人非常安心。她沒有問理央為什麽穿著海涅一的衣服，隻是一直看著他。
有好多話想對她說。可是一直理不出頭緒，直到一組準備回家的家庭成員從旁經過之前，理央都沒有說話。
急促的呼吸終於靜了下來。
「我有幾件事情想告訴你，希望你可以聽一下。」
「嗯……」
從不算男孩也不算女孩的時候開始，直到各自成為男生和女生，這六年半所帶來的身高差距，讓亞梨沙做出了仰望理央的動作。
首先第一件事。
「聖誕快樂。」
「啊，嗯……對耶。」
「昨天和綠川她們一起開派對了對吧？有趣嗎？」
亞梨沙點頭。
「很有趣。我還是第一次那樣和朋友一起開派對……明明隻是一起吃零食、一起聊天而已，卻開心得不得了。真的很不可思議呢。」
「那太好了……然後……」
第二件事。
「生日快樂。」
亞梨沙的眼睛睜大了。
聖誕節就是亞梨沙的生日。正因如此，今年的今天才會別具意義。不隻是普通的聖誕節。
「你還……記得嗎？」
「你都寫在信箱網址裏麵了，還有什麽好裝的。啊——沒有這種強調方式的吧——」
「不、不是的。我沒那個打算……」
雖然很想一直看著亞梨沙驚慌失措否認的模樣，不過理央一邊笑著說「開玩笑的」一邊拿出一個包裝好的小袋子。
「這是禮物。」
「咦？要給我的嗎……？啊，難道你昨天發訊息說你要先回去，就是因為……」
「沒錯。雖然可以直接問你想要什麽，可是這麽一來大概會被綠川她們痛打一頓吧。」
女孩子都喜歡驚喜喔——感覺那家夥應該會若無其事地說出這句話。
「嗬嗬，我好高興。可以打開嗎？」
「請。」
理央算是花了不少時間煩惱，最後才選出了這個。雖然那時麻未突然說要來家裏，心裏頓時焦急起來，不過唯獨這個東西，理央想要好好地挑選。
感覺相當適合亞梨沙的緞帶。要是覺得太沒創意，就盡管笑吧。因為理央真的隻想得到這個。至於當初在賣場裏煩惱太久，店員實在看不下去跑來搭話時，理央因此驚慌失措起來，於是出現了「這是要送給誰的呢？」「是我自己要用的。」這種對話，則是非常有趣的回憶。
「小理……謝謝你。」
「我沒看過你戴這個顏色，所以我想你應該沒有。」
亞梨沙應該不喜歡太鮮豔的顏色，所以理央挑的是深綠色。放在亞梨沙麵前時，就更覺得這顏色非常適合她。
「嗯。我真的好高興。」
因為無法直視麵帶微笑的亞梨沙，理央不由自主地移開視線。
「小時候曾在你家裏辦過生日宴會吧。我因為生日和聖誕節，從爸媽那邊各拿了一個禮物，可是你卻隻有拿到一個，所以就哭了。」
「因為……那個時候覺得那樣太奸詐了嘛。隻有小理拿到那麽多。」
哎，那應該是專屬小孩的鬧別扭方式，不過亞梨沙的父母肯定非常傷腦筋。
夕陽漸漸西沉
。場內應該快要響起電玩嘉年華即將結束的廣播吧。
「然後是第三件事……」
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奸詐，竟然在道歉之前先給禮物。
「瞞著你海涅的事情……真是對不起。」
「嗯……」
「請聽我解釋。」
理央坦白了一切。當初看到亞梨沙和素子她們開心互動的模樣，心裏覺得絕對不可以讓魔王死掉。可是那個時候自己已經在親衛隊裏，而且又知道了麻未和她父親的事，所以理央才出此下策，默默加入魔王軍，想在幕後偷偷守護亞梨沙。
「小理是為了我……才玩了海涅先生對吧。魔王城攻防戰上，如果不是你幫我擋下那次攻擊，我在那個時候就已經輸了。在學校裏你也一直幫我，避免讓我聽見勇者軍的作戰計劃對吧。謝謝。」
心髒突然一陣刺痛。為什麽自己非得聽到她道謝不可呢。
「別這樣，你應該要多抱怨一點啊……我可是偷聽到了亞梨沙的煩惱啊。」
「那個……嗯，是很讓人難為情沒錯……」
亞梨沙的聲音漸漸變小，讓理央反應過來。亞梨沙搞不好不想談這件事也說不定。自己曾在不知不覺當中對理央說出真心話，她可能想把這件往事當成沒發生過也說不定。
「抱歉，是我拜托凜子不要說的。」
理央深深低下了頭。雖然已經做好了不惜下跪道歉的覺悟，但是在這裏下跪，隻會讓亞梨沙覺得難為情。
「小理……肯定很辛苦吧。」
雖然知道亞梨沙絕對不會突然開口大罵，但是她這樣體貼對待自己，同樣也非常難過。自己又開始對亞梨沙撒嬌了嗎？
「而且都用理歐倒戈到魔王軍了，可是最後還是沒能保護你。」
「那也沒辦法啊……我不夠成熟，而且麻未也玩得比較好呀。」
明明所有行動都是為了加以保護她，可是理央卻連這一點都辦不到。亞梨沙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看著這樣的理央。
「接下來……就是正題了。」
亞梨沙和麻未，魔王和勇者，青梅竹馬和同班同學。
如果沒有這些層層疊疊的偶然，相信一定會有其他不同的未來。理央會以親衛隊的理歐身分，跟麻未他們一起快樂玩遊戲，在現實世界和麻未接觸的機會也變多，接著就像昨天一樣聽到她對自己告白，而自己爽快答應之後成為男女朋友的未來。如果麻未是自己的女友，就能在校內男生們的羨慕之下度過高中時光的未來。或者是完全無關的，自己喜歡上其他人、聽到其他人告白也說不定的未來。
第四件事情。
「……是什麽呢，小理？」
可能造訪的無數未來。可是現在這一刻，亞梨沙就在眼前，就站在伸手可及的距離。
「我喜歡你，亞梨沙。」
「……！」
可以感覺到亞梨沙倒抽了一口氣。
「剛剛亞梨沙快要輸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非得保護你不可。即使必須背叛麻未和親衛隊，我也想要保護你。亞梨沙變成了第一。變成了……我最重要的人。」
發現這份心意的時候，理央內心開始回溯過去，直到還不知道戀愛為何物，天真玩耍的幼小時光。心裏隻想著明天也要一起玩、後天也要一起玩的時候。
到了現在，當初伴隨自己度過每一天的感情，才總算有了名字。
那就是初戀。
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贏了。
初戀是絕對贏不了的。
「我希望你成為我的女朋友。」
亞梨沙低下了頭，瀏海擋住了她的臉。周圍的吵鬧聲漸漸遠去，也沒有風聲，沉默流瀉而過。
可能隻過了幾秒鍾。卻是異常漫長的幾秒鍾之後，亞梨沙才用細微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開口。
「再……說一次。」
她這麽說。
「……說什麽？」
「說你喜歡我。拜托，小理。就說……你喜歡我。」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微微發抖。說不定已經哭出來了。
「我喜歡你，亞梨沙。」
亞梨沙抬起頭來，眼裏不斷冒出眼淚，流下來的眼淚一滴滴地掉落地麵。亞梨沙沒有動手擦，隻是睜大了濕潤的雙眼凝視理央。
「我也喜歡小理。一直都好喜歡。能和小理再次見麵真的好高興。知道你還記得我，真得好高興。你變得好帥，每次都讓我心跳加速。小理，我喜歡你，我最喜歡你了。」
「什麽啊，隻看長相嗎？」
理央脫口說出這句話。雖然知道現在這種轉移話題的話已經沒有意義，但是為了保持平常心，還是隻能這麽說。
「啊，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我雖然長得醜，卻很喜歡我是吧。」
「真是的，不要說這種欺負人的話啦……」
這時，理央開始咒罵自己的膽量之小。要是可以緊緊抱住眼前正在哭泣的亞梨沙就好了。要是可以吻她一下就好了。可是自己卻連這點都辦不到，兩隻手不知道該怎麽動作，隻能呆呆站在不斷啜泣的亞梨沙麵前。
不過話說回來，怎麽可能有辦法突然親人家啊。連「喜歡」這兩個字都是頭一次對別人說耶。
「別再哭了，有沒有什麽能擦眼淚的……」
理央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句話，可是隨後立刻想起自己沒帶手帕，正忙著尋找可以代用的東西時，發現衣服內側出現一條手帕。花紋很眼熟，是凜子的。
理央大喜過望地拿了出來，結果跟著掉出一張便條紙。
『就是現在。快抱緊她。』
凜子小姐一定是超能力者吧。
總之先把便條紙收起來，然後遞出手帕。亞梨沙一邊說著「謝謝」一邊擦了擦眼睛。
「亞梨沙……那個，你覺得呢？」
「呃……覺得什麽？」
「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女朋友？」
亞梨沙的臉頰看起來似乎變得更紅了。相信應該是夕陽害的吧。
「我……可以嗎？」
「現、現在還說這什麽話。那個……我隻有、亞梨沙啊。」
心裏突然開始懷疑這是不是誘導自己說出這句話的詭計。如果是，那麽亞梨沙就是不得了的策士了啊。
「我也……如果不是小理就不行。我想成為小理的女朋友。」
兩人之間還有一段距離。大概是暗殺者的鉤爪的攻擊所及距離。
「我還想……再說一件事。」
「咦？可是剛剛不是已經說了正題……」
「是從正題延伸出來的下一個問題。」
第五件事。
「是什麽？」
「我可以抱住你嗎？」
「……嗯。」
理央抱住了亞梨沙纖細的身體。腦中很不識相地閃過了理央和亞梨沙都有在看的少女漫畫場景。那一幕，女主角也被她一直暗戀的爽朗帥哥緊緊抱住，但對方並不像理央一樣事先征求同異，而是默默無雷地突然這麽做。一想到亞梨沙搞不好比較想要那種擁抱方式，理央就覺得自己的膽小實在非常丟臉。
相對的，理央則是抱得更緊。
「如果會難過的話要說喔。」
「不會……」
把亞梨沙徹底抱入懷中之後，理央看見了遠方的景象。這裏是電玩嘉年華的會場，雖然大多數的活動都已結束，但還是有人在場。當中又有兩個角色扮演的人緊緊抱在一起。不知道其他人會怎麽看待這一幕？理央還好，不過亞梨沙要是知道有人正在看著自己，搞不好會昏倒。幹脆就這樣抱
著亞梨沙，直到人變得更少為止吧？
「幼兒園的時候啊，要是全身玩得髒兮兮的，就會一起洗澡，然後躺在一起睡午覺。可是現在實在超讓人害羞的呢。」
「因為我們都是高中生了呀，這樣才正常……可以繼續保持這樣一下下嗎？」
「可以再維持五小時。」
「嗬嗬。這樣會肚子餓的啦。小理好溫暖喔。」
這同時也是理央想說的台詞。即使海上不斷吹來冷風，亞梨沙身上的溫度，讓理央完全感受不到寒冷。
拉扯拉扯。
突然有人拉了自己的衣服下襬。
「還要五小時。」
拉扯拉扯。
「就說還要半天了！」
「哥哥，差不多該換人了。」
「凜子小姐！」
理央反射性地放開亞梨沙。亞梨沙也發現了凜子的存在，眼神飄怱地解釋著：「啊，這是，那個……」
「就我個人來說，其實很想繼續看下去啦。」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看的？」
「從我開始呱呱哭泣的時候。」
「那是你剛出生的時候吧！」
不過兄妹應該就是這樣吧？理央莫名接受了這個說法。
「啊……大家。」
四天王也都到齊了。羌太臉上帶著奸笑，素子拿著手機狂拍，上校則是露出奇怪的表情。
「很好！太棒了！果然是羅密歐與朱麗葉啊！」
素子用力豎起大拇指，不過羅密歐與朱麗葉最後好像不是好結局吧？
「那麽，難得你們成了聖誕節情侶，所以我可不會說什麽你們兩個獨處就好。現在要來一起慶祝了。海涅，你也要來。」
話才剛說完，羌太已經打起了電話，預約好某個地方。
「我也可以去嗎？」
素子用力拍了理央的背後。
「說什麽東西啊，小海涅。大家不都是四天王嗎！啊，應該是前任四天王。」
啊哈哈～～她笑了起來。亞梨沙也跟著笑了。
若要說自己不想要求兩人獨處，那就是騙人的。不過和朋友一起玩耍的時間也很重要。之前的網聚理央隻有在遠方觀察，所以這次也想聽聽素子他們的狀況。
要的是，自己根本不知道情侶到底該做些什麽才好。關於這一點，勢必要請教一下人生的前輩羌太或素子。
「亞梨沙，走吧。」
「嗯。」
啊，首先應該要把這件衣服還回去才行。工作人員搞不好正在找人呢。
「那個，如果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一起來？」
上校開口邀了凜子。雖說是冒牌貨，但她也為了促使活動成功而提供不少協助。邀請她一起慶祝才是常理。
「好的，請務必讓我參加。」
凜子也爽快答應。
「話說，看你的操作技巧，應該已經玩勇魔戰爭玩很久了吧？可以的話，就告訴我們你平常用的角色是誰吧。」
羌太隨口問起。
「我是凜可。是凜凜突擊隊的隊長。」
「…………真的假的！」
「對不起啊，亞裏莎……」
素子小姐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不會，這隻是因為我還不夠成熟。請不要在意。」
我輸了。魔王的敗北，就代表角色的消滅。失去「魔王的戒指」的亞裏莎消失，然後再次出現新的魔王。四天王當然也自動解散。
自己和長久以來一直操縱至今的亞裏莎，以及值得信賴同伴一起全力戰鬥過了。雖然讓麻未知道我的真實身分時，真的很緊張，不過也因為有告訴麻未，才能毫無保留地全力作戰。因為自己是這樣輸的，我一點也不後悔。
我在魔王城裏種的花，不知道下任魔王會不會繼續保留呢？
「亞裏莎，你之後要怎麽辦？」
羌太先生想問的應該是「還會再開新賬號玩嗎」吧。
「我打算從頭玩起。而且我也想玩玩看其他職業。」
「太好了，我才在想要是亞裏莎不想再玩勇魔戰爭該怎麽辦呢。那我們還要繼續組隊喔，我可以陪你升級！」
「嗯，謝謝你。」
原本一直擔心不再是魔王之後，這份羈絆可能就會消失。可是大家還是願意跟自己在一起。
「話說，麻彌就是之前網聚時碰上的那個女生吧。既然是同班同學，亞裏莎說不出自己是魔王的理由，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啊。」
羌太先生邊說邊喝了一口茶。
「不過話說回來，想不到理歐竟然會倒戈……雖然無法成為戰力就是了。呃，是海涅把他拉過來的嗎？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啊。」
上校先生看向了海涅。坐在房間角落的海涅沒有把狐狸麵具拿下來，還不知道她的長相。不過我知道那個時候的聲音。
海涅搖了搖頭。
「不，那個時候隻是順應情勢說出來而已。要是不那麽說，觀眾會覺得理歐的行動莫名其妙。」
我覺得自己的臉頰熱了起來。那個時候，我就快要輸掉的那個時候，小理從勇者軍倒戈到魔王軍了。他保護了我。現實的框架消失了。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把遊戲完美切割開來，但是當小理站在我眼前的那一瞬間，我心中真的歡喜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
盡管結果變成現在這樣，但是小理當時的身影，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喔……是嗎？話說我也覺得莫名其妙啊。還有你那個麵具……也差不多可以那個……」
上校先生有點支支吾吾。素子小姐和羌太先生也出麵聲援上校先生，喊著：「讓我們看你的臉啦——」
我站起身來，走向海涅。
「你是……凜子對吧。」
海涅毫不猶豫地拿下麵具。
「嗯。」
眼前這個人是凜子。她用纏在手上的橡皮圈迅速綁好側馬尾，向大家招呼道「初次見麵」。
「嗚哇，好可愛！咦？大概是國中生？這種可愛程度可以打包帶回家啊！」
素子小姐跳來跳去，又是摸著凜子的頭，又是捏著她的臉頰。凜子沒有做出什麽反應，任由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亞裏莎，你認識她？」
「啊，嗯。呃……是的。」
聽到聲音，發現她是凜子的時候，我也非常驚訝。想不到海涅竟然會是凜子。因為從用字遣詞來看，我一直覺得一定是個男生。不過凜子這麽聰明，裝出男人的言行舉止可能也輕而易舉吧。之前說有養貓，也是為了不讓我發現才編出來的吧。平常總是和凜子一起講電話或是跑去她家裏玩，但是她從來沒有透露出半點口風。
然而真正讓人驚訝的還不隻這個。
凜子對著大家深深一鞠躬。
「非常抱歉，其實，我並不是真正的海涅。」
「咦……？」
「那個……我的腦袋已經有點跟不上了耶。」
素子小姐抱住自己的頭。羌太先生開口問道：
「不過剛剛用的海涅就是平常的海涅吧？等級和技能都一樣啊。」
「是的。因為我偷看了真正的海涅的id和密碼。」
「偷……喂……」
凜子輕描淡寫地說明著。因為某個原因，真正的海涅先生沒有辦法參加活動。可是所有人都希望活動成功。連原本消極的魔王都表態參加。既然如此，就隻能想辦法讓親衛隊和四天王兩方人馬全數參加。所以她才會代替海涅出席活動。至於海涅真正的操縱者則是被蒙在鼓裏。
「另外還有一點，我也有自己的目的……我想看到勇者與魔王對決，分出一個勝負。」
「哎，如果海涅也沒辦法在家登入，那麽當然沒辦法出現今天這場最後戰鬥了嘛。」
但也因為這場最後戰鬥的發生，讓魔王戰敗消失了。羌太先生的表情看來相當複雜。
「我想讓『他』做出選擇。讓他選擇勇者或魔王。選擇到底該保護哪一個。」
「他？啊，你是說『小理』對吧。話說回來，亞裏莎！『小理』倒戈了耶！你贏過麻彌了！」
「素子小姐……贏不贏什麽的，不是那樣……」
「不，所謂『輸了比賽卻贏了勝負』就是指這種狀況喔！」
「連羌太先生都這麽說……」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小理的行動讓我很開心，但是他可能因此受到親衛隊成員的責備也說不定。同班的堀田同學和西橋同學他們也都是勇者軍的人，可能會覺得小理這樣做非常不應該。
「亞梨沙，不隻是如此喔。」
凜子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不隻是如此……是什麽意思？」
「我有辦法偷看到海涅的id和密碼，就表示海涅是我身邊的人。我想你……應該知道吧。」
「！」
我仿佛全身都凍結了。凜子身邊的人。可以看到他輸入id和密碼的人。住在同一個家裏的人。
思緒飛快地旋轉著。
可是、可是。
他明明是親衛隊啊。
不過、不過——
魔王城攻防戰的時候，還有和叛亂軍作戰的時候，「那兩個人」的確不曾同時出現在地圖上……感覺是這樣。雖然沒有特別注意，不過應該是這樣沒錯。
海涅先生是……
「亞梨沙。那個人並不是剛剛才決定保護亞梨沙。他一直都在你身邊保護你。不管是遊戲，還是現實生活。」
「騙人……」
「隻能用這種笨拙的方式，真是對不起。一直沒有告訴你，真是對不起。不過他也是用他那個笨腦袋拚命努力過了，希望你可以原諒他。」
我的確有想過他們很像，可是同時又覺得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所以沒有繼續深思。
可是，如果真的是的話，我以前曾經把很多話都說出來了。
「凜子，怎麽辦……我以前在海涅先生麵前說自己覺得小理變得好帥氣……每次都覺得心跳加速……」
「帥氣這件事情又沒錯，沒什麽關係吧？」
這回答實在太像凜子了。
等我回過神來，兩腳已經自己開始動了。
「我去去就回來。」
「嗯。」
好想見一麵。
雖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不過我好想見小理一麵。
※
把衣服還給工作人員之後，
我們一起走上歸途。爸爸說「衣服可以送給你，到時候要送著裝照片過來」但是其他人說不行，所以他相當沮喪。
背對著像是倒過來的金字塔一般的建築物，我們朝著車站走去。禦堂丸有預約了一家店，原本是讓我們五個人一起吃飯慶祝兼網聚的，可是現在隻剩下四個人。
「禦堂丸，你的太太和小孩沒問題嗎？」
「嗯，他們先回去了……怎麽說呢，雖然贏了魔王，但氣氛很微妙啊。」
「……是啊。」
「理歐小弟是什麽時候被魔王軍拉過去的呢？」
紫乃像是自言自語似地這麽說。那邊的海涅的確是這麽說的，可是我覺得應該不是那樣。
「不是的，紫乃。理央同學一直都是勇者軍。不然的話，他應該會在戰鬥剛開始的時候就倒戈，要不然就是妨礙我們。」
「所以他是在魔王快要輸的那一瞬間，突然變心了嗎？」
「……我想應該是吧……哎，都是我不好。因為我沒有足夠的力量好好拉住理央同學啊。」
「才沒這種事……麻彌，你在哭嗎？」
「咦？」
紫乃探頭看著我的臉。我不知道什麽時候低下了頭，而且還哭了。完全沒注意到眼淚滑過臉頰。
為什麽現在才哭？事情都已經變成這樣了。
我的腳停了下來，無法前進。朝著車站前進的人接二連三超越了我。
「喂、喂，怎麽了？」
禦堂丸趕緊拿出手帕，塞進我的手裏。我沒有餘力推辭，直接拿來擦了眼淚。
「那個啊，我昨天跟理央同學告白了。」
啊啊，我被甩了。到目前為止已經聽過別人說了無數次的「喜歡」，可是自己說出口卻是生平第一次，而這個第一次沒能開花結果。
戀情無法實現，竟然會讓人這麽悲傷。
原來我是這麽喜歡理央同學。
「我真的喜歡他。現在也很喜歡他。因為是聖誕夜，才鼓起勇氣做出人生第一次告白。」
「是嗎……」
明明不是哈魯特被甩，他的聲音卻非常低落。
「可是，理央同學還是走了。都是我的魅力不夠。啊啊～～早知道當初告白的時候就讓他摸摸胸部好了。」
我的嘴巴不由自主地不斷說出掩飾真心的話，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竟然會這樣拉上心中的簾幕，試圖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
「沒這回事。就算從我眼中看來，麻彌也是非常可愛的女生喔，是拒絕的理歐小弟太……啊。」
紫乃像是突然注意到什麽事，隻見她睜大眼睛，伸手捂住嘴巴。
「怎麽了？」
禦堂丸呆住了。而我知道紫乃注意到的「那件事」是什麽。
「魔王亞裏莎和麻彌是同班同學，那就表示……理歐也是吧。」
「那是當然的吧。這真的是不得了的巧合啊。不過魔王看起來的確挺可愛的啦。」
「禦堂丸先生！」
哈魯特偷偷伸手撞了禦堂丸一下。禦堂丸低聲回應著：「嗯？……啊！」表情變化之劇烈，讓人覺得有點好笑。
「嗯，就是這樣。那一瞬間，理央同學選了亞梨沙，然後我就被甩了。而且亞梨沙也很喜歡理央同學，連我都覺得他們挺相配的。」
再次重逢的青梅竹馬。男生長高變帥，女生則是頭發留長，變得更可愛，因為這樣，自己一點勝算也沒有之類的，其實我並不這麽認為。隻是最後理央同學還是選了亞梨沙。難得長得這麽可愛的我，用那麽露骨的方式自我推銷，發動攻勢。相信那兩個人之間，一定有著遠遠超出我的想象的深厚羈絆吧。說不定是懂事之前還不太明了的某種東西，在上了高中之後終於成形也說不定。
在我說話的時候，眼淚一直沒有停下來。感覺越是開口說話，眼淚就越是跟聲音一起流出來。
因為一時膽怯，導致自己雖然很在意他，但第一學期卻幾乎沒有講過話。如果那個時候有積極和他說話，培養感情就好了。如果暑假期間有去找他玩就好了。「要是那樣做的話」、「要是這樣做的話」之類的念頭不斷湧出，漸漸填滿整個胸口。
「好，今天就來吃大餐吧！我請客，吃些好吃的東西。好嗎？」
「禦堂丸……」
看到禦堂丸立刻確認自己的錢包狀況，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們是親衛隊。當勇者難過的時候，就會提供協助。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沒有戀愛經驗，沒什麽自信就是了。」
哈魯特有點難為情似地這麽說。
「那個，可以找我吐苦水沒關係……畢竟這種事情，還是不要悶在心裏會比較好……」
「謝謝你，紫乃。」
即使如此，我還是沒辦法邁步向前走，但親衛隊成員們都願意等我。麵對一個失戀的高中女生，成年男子禦堂丸努力想讓我打起精神，拿出了小孩照片之類的東西逗我開心。
我不能讓班上同學知道自己被理央同學甩了。要是說出來，理央同學一定會很淒慘。而且也不能跟爸爸說。要是說出來，理央同學一定會很淒慘。
不過現在在場的人，都是「雖然是朋友，卻沒有任何關係的人」。這種說法有點奇怪，不過就是因為這樣，才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們。
「哈魯特就算了，紫乃應該會有一兩個戀愛經驗吧。今天就來好好問個清楚吧。」
「才、才沒有呢，那種東西……再說三次元根本不可能啊……」
「原來是那樣嗎！」
太陽漸漸下山。我的雙腳終於有辦法移動了。
啊啊，不行，要是什麽都不做，馬上又會開始想他。我還真是不死心啊。第三學期開始第一句話，可是非常重要的喔。
對了，必須幫親衛隊補充一名成員。我想一定會有很多人想要加入，篩選應該會花上不少時間呢。將來即將出現的新魔王，不知道會怎麽進攻勇者軍呢？要考慮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不過，總而言之——
今天就先吃東西吧。
※
被麻未推著離開親衛隊的理央，就這麽直接朝著魔王軍的休息室前進。雖然不知道自己應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可是非去不可，非說出來不可。
門一打開，所有視線都集中在理央身上。素子、羌太、上校。亞梨沙不見蹤影。此外還有自己的妹妹。
「果然是你啊，凜子。」
穿著鬆垮垮的暗殺者服裝的凜子「思」了一聲，微微點頭。
「自作主張真是對不起，哥哥。」
「不，你不可能什麽都沒想就這麽做，而且我也沒打算責怪你。」
而且你還玩得比自己好啊。
亞梨沙在哪裏？在理央發問之前，羌太先開口了：
「大致上的情況已經從妹妹那裏聽說了。想不到你竟然玩了親衛隊和四天王兩個賬號啊。聽她這麽一說才想到，你的確每周都有幾天很難配合大家嘛。之前說絆到無n而斷線什麽的，應該也是騙人的吧。」
「拜托早點發現那是謊話好嗎！」
「啊——這個吐槽有像海涅。看來確實是本人。」
判斷基準有點詭異，不過他們看起來似乎並不懷疑理央就是操縱海涅的玩家。凜子應該進行過非常淺顯易懂的說明了吧。
「真是對不起。」
「那是針對哪一件事情的道歉？」
「……老實說，我不知道。」
感覺好像有很多需要道歉的事，不過實際上好像也沒那麽多。不過這絕對不是因為自己自暴自棄了。
翹腳坐在椅
子上的素子換翹另外一隻腳。
「我倒沒什麽『遭到背叛』的感覺呢。因為你的陷阱技能，魔王城攻防戰的時候才沒有輸掉。如果你真的是為了當勇者軍的間諜才玩兩個賬號，應該會把事情搞得更亂一點才對。」
「嗯。這一點希望你們可以相信我。」
「另外還有一點。我不打算對你說因為你今天沒有以海涅身分參加，所以才害亞裏莎輸掉之類的話。畢竟你妹玩得比你還好嘛。」
「……那一點我也承認。」
「……噗噗。」
上校啊，你可能以為自己是在偷笑，但是完全被發現啦。
「會輸，是因為我們的力量不夠。原本至少想要守住亞裏莎，可是那個競技場根本逃不出去，實在沒辦法。不過啊，你最後從麻彌那邊倒戈過來保護亞裏莎的時候，真的很讓人高興。我猜亞裏莎應該也很高興吧。」
「能聽到你這麽說實在太好了……話說亞梨沙到哪裏去了？我想跟她見麵。」
「她去找你了。剛好錯開了吧。」
時機怎麽會這麽不巧。不過現在外麵的客人已經比較少了，隻要她還在會場內，應該很快就能找到。
理央正準備轉身走出房間時，因為遊戲與現實的落差而搞不清楚角色定位的上校大喊著「給我等一下！不對，請等一下！」叫住理央。
「我們擔任四天王的時間比海涅久得多，不管是遊戲還是現實，都打算保護魔王。即使魔王不再是魔王也還是一樣。所以小理先生，那個，怎麽說，可惡，實在不知道要怎麽講。」
上校用力抓著頭發，而素子接著說了下去：
「意思是問你打算怎麽對待亞裏莎。因為不知道海涅就是你，所以亞裏莎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不是嗎？那對她的打擊好像挺大的。如果亞裏莎會因此難過，我們就不能讓你過去啊。」
「我……」
想怎麽對待她？這種事情早就已經決定了。「那一刻」發生時，理央就決定了一切。雖然不知道那是突然產生的，還是一直沉在心底的東西終於浮現出來。而現在也已經無法確認了。
「哥哥……」
如果一定要用言語表達這份心情的話……
就隻有一句話。
「我會讓亞梨沙幸福。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會做。」
實在太不著邊際了，「幸福」這種缺乏定義的東西。可是憑理央不靈光的腦袋，也說不出其他東西。
我行我素的獨占欲，單方麵的保護欲。理央無法去除自己心中這些汙穢的情感，可是卻有辦法加以肯定。隻要自己能成為「亞梨沙最特別的人」就行。
「好青春啊，真羨慕！」
要是現場有酒，羌太應該會開始喝起來吧。
「哼，眼前明明有我這個女人，卻還是要去找亞裏莎嗎？」
「一開始就沒把你放在眼裏嘛。」
「嗚哇，我被甩了——」
素子語調平板地這麽說。
「……給我爆炸個五次吧。」
上校說道。最近被人逼著爆炸的次數增加了。
這時，凜子遞出了海涅的服裝。因為本來就是做成男裝，理央應該可以穿。
「哥哥，嫂子就拜托你了。」
「你也未免太心急了！」
理央接過了海涅的衣服。當理央動手脫下料理人服裝的時候，素子興奮地發出尖叫聲。
「咦？等等，你要在這裏換嗎？可以讓我們看嗎？是說我已經在看了……啊、啊，顏色比我想象中更好看——！」
亞梨沙是穿著魔王的衣服直接衝出休息室的，原本以為應該馬上就能找到，可是卻沒這麽容易。角色扮演者和衣著誇張的會場show girl都還留在會場裏，一直捕捉不到全身漆黑的前任魔王身影。
去了昂濃軟件的攤位，但也沒有看到，反而被工作人員詢問為什麽會穿著海涅的衣服，理央隻好逃跑。
有些地方都已經在進行撤收作業了。理央在這些攤位之間奔跑，最後終於跑出會場，看到一片大海。不過對麵不遠處就有倉庫和工廠，連一丁半點的浪漫氣息都沒有。然而前方確實站著一個綁著兩條發辮的背影，理央絕不會認錯人。
「亞梨沙！」
「……小理。」
轉過身的人影理所當然的是亞梨沙，不知為何讓人非常安心。她沒有問理央為什麽穿著海涅一的衣服，隻是一直看著他。
有好多話想對她說。可是一直理不出頭緒，直到一組準備回家的家庭成員從旁經過之前，理央都沒有說話。
急促的呼吸終於靜了下來。
「我有幾件事情想告訴你，希望你可以聽一下。」
「嗯……」
從不算男孩也不算女孩的時候開始，直到各自成為男生和女生，這六年半所帶來的身高差距，讓亞梨沙做出了仰望理央的動作。
首先第一件事。
「聖誕快樂。」
「啊，嗯……對耶。」
「昨天和綠川她們一起開派對了對吧？有趣嗎？」
亞梨沙點頭。
「很有趣。我還是第一次那樣和朋友一起開派對……明明隻是一起吃零食、一起聊天而已，卻開心得不得了。真的很不可思議呢。」
「那太好了……然後……」
第二件事。
「生日快樂。」
亞梨沙的眼睛睜大了。
聖誕節就是亞梨沙的生日。正因如此，今年的今天才會別具意義。不隻是普通的聖誕節。
「你還……記得嗎？」
「你都寫在信箱網址裏麵了，還有什麽好裝的。啊——沒有這種強調方式的吧——」
「不、不是的。我沒那個打算……」
雖然很想一直看著亞梨沙驚慌失措否認的模樣，不過理央一邊笑著說「開玩笑的」一邊拿出一個包裝好的小袋子。
「這是禮物。」
「咦？要給我的嗎……？啊，難道你昨天發訊息說你要先回去，就是因為……」
「沒錯。雖然可以直接問你想要什麽，可是這麽一來大概會被綠川她們痛打一頓吧。」
女孩子都喜歡驚喜喔——感覺那家夥應該會若無其事地說出這句話。
「嗬嗬，我好高興。可以打開嗎？」
「請。」
理央算是花了不少時間煩惱，最後才選出了這個。雖然那時麻未突然說要來家裏，心裏頓時焦急起來，不過唯獨這個東西，理央想要好好地挑選。
感覺相當適合亞梨沙的緞帶。要是覺得太沒創意，就盡管笑吧。因為理央真的隻想得到這個。至於當初在賣場裏煩惱太久，店員實在看不下去跑來搭話時，理央因此驚慌失措起來，於是出現了「這是要送給誰的呢？」「是我自己要用的。」這種對話，則是非常有趣的回憶。
「小理……謝謝你。」
「我沒看過你戴這個顏色，所以我想你應該沒有。」
亞梨沙應該不喜歡太鮮豔的顏色，所以理央挑的是深綠色。放在亞梨沙麵前時，就更覺得這顏色非常適合她。
「嗯。我真的好高興。」
因為無法直視麵帶微笑的亞梨沙，理央不由自主地移開視線。
「小時候曾在你家裏辦過生日宴會吧。我因為生日和聖誕節，從爸媽那邊各拿了一個禮物，可是你卻隻有拿到一個，所以就哭了。」
「因為……那個時候覺得那樣太奸詐了嘛。隻有小理拿到那麽多。」
哎，那應該是專屬小孩的鬧別扭方式，不過亞梨沙的父母肯定非常傷腦筋。
夕陽漸漸西沉
。場內應該快要響起電玩嘉年華即將結束的廣播吧。
「然後是第三件事……」
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奸詐，竟然在道歉之前先給禮物。
「瞞著你海涅的事情……真是對不起。」
「嗯……」
「請聽我解釋。」
理央坦白了一切。當初看到亞梨沙和素子她們開心互動的模樣，心裏覺得絕對不可以讓魔王死掉。可是那個時候自己已經在親衛隊裏，而且又知道了麻未和她父親的事，所以理央才出此下策，默默加入魔王軍，想在幕後偷偷守護亞梨沙。
「小理是為了我……才玩了海涅先生對吧。魔王城攻防戰上，如果不是你幫我擋下那次攻擊，我在那個時候就已經輸了。在學校裏你也一直幫我，避免讓我聽見勇者軍的作戰計劃對吧。謝謝。」
心髒突然一陣刺痛。為什麽自己非得聽到她道謝不可呢。
「別這樣，你應該要多抱怨一點啊……我可是偷聽到了亞梨沙的煩惱啊。」
「那個……嗯，是很讓人難為情沒錯……」
亞梨沙的聲音漸漸變小，讓理央反應過來。亞梨沙搞不好不想談這件事也說不定。自己曾在不知不覺當中對理央說出真心話，她可能想把這件往事當成沒發生過也說不定。
「抱歉，是我拜托凜子不要說的。」
理央深深低下了頭。雖然已經做好了不惜下跪道歉的覺悟，但是在這裏下跪，隻會讓亞梨沙覺得難為情。
「小理……肯定很辛苦吧。」
雖然知道亞梨沙絕對不會突然開口大罵，但是她這樣體貼對待自己，同樣也非常難過。自己又開始對亞梨沙撒嬌了嗎？
「而且都用理歐倒戈到魔王軍了，可是最後還是沒能保護你。」
「那也沒辦法啊……我不夠成熟，而且麻未也玩得比較好呀。」
明明所有行動都是為了加以保護她，可是理央卻連這一點都辦不到。亞梨沙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看著這樣的理央。
「接下來……就是正題了。」
亞梨沙和麻未，魔王和勇者，青梅竹馬和同班同學。
如果沒有這些層層疊疊的偶然，相信一定會有其他不同的未來。理央會以親衛隊的理歐身分，跟麻未他們一起快樂玩遊戲，在現實世界和麻未接觸的機會也變多，接著就像昨天一樣聽到她對自己告白，而自己爽快答應之後成為男女朋友的未來。如果麻未是自己的女友，就能在校內男生們的羨慕之下度過高中時光的未來。或者是完全無關的，自己喜歡上其他人、聽到其他人告白也說不定的未來。
第四件事情。
「……是什麽呢，小理？」
可能造訪的無數未來。可是現在這一刻，亞梨沙就在眼前，就站在伸手可及的距離。
「我喜歡你，亞梨沙。」
「……！」
可以感覺到亞梨沙倒抽了一口氣。
「剛剛亞梨沙快要輸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非得保護你不可。即使必須背叛麻未和親衛隊，我也想要保護你。亞梨沙變成了第一。變成了……我最重要的人。」
發現這份心意的時候，理央內心開始回溯過去，直到還不知道戀愛為何物，天真玩耍的幼小時光。心裏隻想著明天也要一起玩、後天也要一起玩的時候。
到了現在，當初伴隨自己度過每一天的感情，才總算有了名字。
那就是初戀。
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贏了。
初戀是絕對贏不了的。
「我希望你成為我的女朋友。」
亞梨沙低下了頭，瀏海擋住了她的臉。周圍的吵鬧聲漸漸遠去，也沒有風聲，沉默流瀉而過。
可能隻過了幾秒鍾。卻是異常漫長的幾秒鍾之後，亞梨沙才用細微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開口。
「再……說一次。」
她這麽說。
「……說什麽？」
「說你喜歡我。拜托，小理。就說……你喜歡我。」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微微發抖。說不定已經哭出來了。
「我喜歡你，亞梨沙。」
亞梨沙抬起頭來，眼裏不斷冒出眼淚，流下來的眼淚一滴滴地掉落地麵。亞梨沙沒有動手擦，隻是睜大了濕潤的雙眼凝視理央。
「我也喜歡小理。一直都好喜歡。能和小理再次見麵真的好高興。知道你還記得我，真得好高興。你變得好帥，每次都讓我心跳加速。小理，我喜歡你，我最喜歡你了。」
「什麽啊，隻看長相嗎？」
理央脫口說出這句話。雖然知道現在這種轉移話題的話已經沒有意義，但是為了保持平常心，還是隻能這麽說。
「啊，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我雖然長得醜，卻很喜歡我是吧。」
「真是的，不要說這種欺負人的話啦……」
這時，理央開始咒罵自己的膽量之小。要是可以緊緊抱住眼前正在哭泣的亞梨沙就好了。要是可以吻她一下就好了。可是自己卻連這點都辦不到，兩隻手不知道該怎麽動作，隻能呆呆站在不斷啜泣的亞梨沙麵前。
不過話說回來，怎麽可能有辦法突然親人家啊。連「喜歡」這兩個字都是頭一次對別人說耶。
「別再哭了，有沒有什麽能擦眼淚的……」
理央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句話，可是隨後立刻想起自己沒帶手帕，正忙著尋找可以代用的東西時，發現衣服內側出現一條手帕。花紋很眼熟，是凜子的。
理央大喜過望地拿了出來，結果跟著掉出一張便條紙。
『就是現在。快抱緊她。』
凜子小姐一定是超能力者吧。
總之先把便條紙收起來，然後遞出手帕。亞梨沙一邊說著「謝謝」一邊擦了擦眼睛。
「亞梨沙……那個，你覺得呢？」
「呃……覺得什麽？」
「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女朋友？」
亞梨沙的臉頰看起來似乎變得更紅了。相信應該是夕陽害的吧。
「我……可以嗎？」
「現、現在還說這什麽話。那個……我隻有、亞梨沙啊。」
心裏突然開始懷疑這是不是誘導自己說出這句話的詭計。如果是，那麽亞梨沙就是不得了的策士了啊。
「我也……如果不是小理就不行。我想成為小理的女朋友。」
兩人之間還有一段距離。大概是暗殺者的鉤爪的攻擊所及距離。
「我還想……再說一件事。」
「咦？可是剛剛不是已經說了正題……」
「是從正題延伸出來的下一個問題。」
第五件事。
「是什麽？」
「我可以抱住你嗎？」
「……嗯。」
理央抱住了亞梨沙纖細的身體。腦中很不識相地閃過了理央和亞梨沙都有在看的少女漫畫場景。那一幕，女主角也被她一直暗戀的爽朗帥哥緊緊抱住，但對方並不像理央一樣事先征求同異，而是默默無雷地突然這麽做。一想到亞梨沙搞不好比較想要那種擁抱方式，理央就覺得自己的膽小實在非常丟臉。
相對的，理央則是抱得更緊。
「如果會難過的話要說喔。」
「不會……」
把亞梨沙徹底抱入懷中之後，理央看見了遠方的景象。這裏是電玩嘉年華的會場，雖然大多數的活動都已結束，但還是有人在場。當中又有兩個角色扮演的人緊緊抱在一起。不知道其他人會怎麽看待這一幕？理央還好，不過亞梨沙要是知道有人正在看著自己，搞不好會昏倒。幹脆就這樣抱
著亞梨沙，直到人變得更少為止吧？
「幼兒園的時候啊，要是全身玩得髒兮兮的，就會一起洗澡，然後躺在一起睡午覺。可是現在實在超讓人害羞的呢。」
「因為我們都是高中生了呀，這樣才正常……可以繼續保持這樣一下下嗎？」
「可以再維持五小時。」
「嗬嗬。這樣會肚子餓的啦。小理好溫暖喔。」
這同時也是理央想說的台詞。即使海上不斷吹來冷風，亞梨沙身上的溫度，讓理央完全感受不到寒冷。
拉扯拉扯。
突然有人拉了自己的衣服下襬。
「還要五小時。」
拉扯拉扯。
「就說還要半天了！」
「哥哥，差不多該換人了。」
「凜子小姐！」
理央反射性地放開亞梨沙。亞梨沙也發現了凜子的存在，眼神飄怱地解釋著：「啊，這是，那個……」
「就我個人來說，其實很想繼續看下去啦。」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看的？」
「從我開始呱呱哭泣的時候。」
「那是你剛出生的時候吧！」
不過兄妹應該就是這樣吧？理央莫名接受了這個說法。
「啊……大家。」
四天王也都到齊了。羌太臉上帶著奸笑，素子拿著手機狂拍，上校則是露出奇怪的表情。
「很好！太棒了！果然是羅密歐與朱麗葉啊！」
素子用力豎起大拇指，不過羅密歐與朱麗葉最後好像不是好結局吧？
「那麽，難得你們成了聖誕節情侶，所以我可不會說什麽你們兩個獨處就好。現在要來一起慶祝了。海涅，你也要來。」
話才剛說完，羌太已經打起了電話，預約好某個地方。
「我也可以去嗎？」
素子用力拍了理央的背後。
「說什麽東西啊，小海涅。大家不都是四天王嗎！啊，應該是前任四天王。」
啊哈哈～～她笑了起來。亞梨沙也跟著笑了。
若要說自己不想要求兩人獨處，那就是騙人的。不過和朋友一起玩耍的時間也很重要。之前的網聚理央隻有在遠方觀察，所以這次也想聽聽素子他們的狀況。
要的是，自己根本不知道情侶到底該做些什麽才好。關於這一點，勢必要請教一下人生的前輩羌太或素子。
「亞梨沙，走吧。」
「嗯。」
啊，首先應該要把這件衣服還回去才行。工作人員搞不好正在找人呢。
「那個，如果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一起來？」
上校開口邀了凜子。雖說是冒牌貨，但她也為了促使活動成功而提供不少協助。邀請她一起慶祝才是常理。
「好的，請務必讓我參加。」
凜子也爽快答應。
「話說，看你的操作技巧，應該已經玩勇魔戰爭玩很久了吧？可以的話，就告訴我們你平常用的角色是誰吧。」
羌太隨口問起。
「我是凜可。是凜凜突擊隊的隊長。」
「…………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