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瓦裏歐:搜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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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指耶路撒冷的各各他丘,又名髑髏地。


    當天傍晚。


    我、學姊還有識三個人聚集在學姊的房間裏。


    「呼,接下來必須要采取我們能做的行動了。」


    學姊有一點緊張地看著我和識。


    「今天的事件是我的『故事』中列出的項目之一。再加上之前的襲擊事件,我確定這應該是個必須努力跨越的課題。」


    「今天的事件,在故事中是怎麽描述的?」


    識用一貫的淡漠語氣詢問道。


    「我在先前有聽學姊說,內容好像是『在生死的夾縫間漸趨明朗的道路,亦即故事的真實開端』。」


    「生死的夾縫間……指的是香夜的遭遇?還是其他的事情?」


    「這個……我其實也不太清楚。」


    原來如此。就算是寫在學姊的故事中,也不代表一定就是學姊本身的遭遇。也可以將它解讀成:在某個人的生死夾縫間,有一條路將會漸趨明朗。


    「不論如何,故事內容指的應該不是先前在路上遇到的襲擊事件。」


    「我也這麽認為。剛才的事件雖然也很危險,不過對我或某個人來說,應該都還不算是生死的夾縫間。更重要的是,我們也沒有看到一條漸趨明朗的道路……」


    剛才的情況的確很危險,不過並沒有出現任何明朗的嶄新資訊。相反地,與暗殺者相關的謎團愈來愈難解。唯一知道的,大概就隻有對方的技術不如媽媽優秀,但仍舊擁有足以令人畏懼的實力。


    識也針對學姊的故事開始思考,隻見她用手抵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故事的真實開端』。根據本人推測,這句話的意思應該是指:令天發生的事件,很明顯地將會決定香夜故事未來的走向。」


    聽到這句話,椎名町學姊也很老實地點了點頭。


    「是的……所以,我決定今天要稍微冒險一下。」


    因為這樣,學姊才會決定在今晚舉行『椎名町學姊的夜晚留宿聚會』嗎?


    確實,現在已經傍晚了,但到目前為止,並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件。


    所以晚上舉辦的那場聚會,很有可能會發生某些事情。


    「不過,我比較害怕的是……如果我們錯怪了藤裏同學與久寶同學,那麽很有可能會將她們卷入事件當中。」


    「說得也是。如果她們兩個不是犯人的話,肯定會受到今天發生的故事所牽連。」


    「嗯,原來是這樣啊……」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學姊看起來一臉悶悶不樂的表情了。


    學姊和藤裏、久寶的交情都很好,懷疑她們兩個,一定讓學姊的心裏覺得很愧疚。不僅如此,如果她們不是犯人的話,還會因此被卷入事件當中。


    但願不會發生什麽事情才好。不過既然學姊是夜族,而且必須依照故事的劇情生活,那麽今晚必然會發生某些事情。


    一想到這點,我的心情也跟著轉為黯然。


    ——不,我怎麽能在這時候意誌消沉呢?


    要保護學姊,就必須要守護學姊的心靈。


    隻守護她的軀體根本毫無意義。不但要保護她的性命,還要讓她能以安穩的心情度過往後的日子,這才是我應盡的使命。換句話說,懷疑藤裏、久寶已經讓學姊倍受煎熬,而且學姊也擔心如果她們不是犯人的話,會因此被迫暴露在危險之中。


    所以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好好地確認她們兩個人是否有嫌疑。一旦確定她們不是犯人,也要注意不讓她們遇到危險。


    為了這一點,我一定要盡己所能。


    我摘下眼鏡,閉上雙眼。


    ——心情馬上平靜得不可思議。


    對我來說,這好像是一個重要的決定。


    以前的我從不與人有所牽連。相反地,我甚至還能夠毫不猶豫地殺人。在專業的培育下,這就是過去的我所擁有的精神狀態。然而現在的我隻想要守護家人、朋友、以及心儀的女孩,這就是我現在所抱持的心情。


    好。我已經決定好自己的應對方法了。我緊握拳頭,再度戴上了眼鏡。


    「門次郎,看樣子你好像增加了不少幹勁。」


    一旁的識似乎看透了我的決心,那隻藍色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看。


    「嗯。我要保護學姊,不讓她遇到危險。學姊不就是因為這樣才選擇我的嗎?」


    「沒錯。對於夜族來說,選擇眷屬是故事允許的少許自由之一。而且透過選擇,夜族也能夠讓自己更輕鬆地達成故事內容。所以,門次郎,好好加油吧。」


    少許的自由。


    學姊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就連外出,都要鼓起勇氣才能辦得到。不論多長命百歲,不論多麽不容易喪失性命,她的人生都會受到故事所束縛,想必是很不快樂吧。


    正因如此,她利用自己少許的自由選擇了我,所以我一定要讓學姊更安心、更開心才行。我一定要設法改善她的處境。


    「學姊,我已經下定決心了。我一定會找出殺害我們的犯人。」


    「……嗯,次郎同學。」


    我向學姊宣布自己的決心,而她則是一臉開心地對我點了點頭。


    最後的結果就是——藤裏與久寶依舊有嫌疑。麵對這兩位一直與我交情甚篤的朋友,我必須采取背叛她們的行為。


    不過,不懷疑並不一定就代表信任。


    如果說她們之中真的有人正活在虛偽之中……


    那麽同樣生活在虛偽假麵具下的我,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夠做些什麽。


    以某種意義來說,這是一種覺悟。我終於領悟,要真誠地麵對朋友,的確需要非常大的勇氣。我以前都不知道,與人交往原來是如此沉重、辛苦的一件事。過去的我被當成殺手,在那樣的狀況下受人培育、成長,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與人往來。正因如此,我後來才會決定在每個當下都應該更深入、更仔細地與人相處。這件事情我一直牢記在心。


    「學姊,不論她們兩個是不是犯人,最好的結果,就是她們之後依然能夠與學姊維持友誼。或者該說,我私自地認為——對學姊以及她們兩個人而言,這應該會是最開心的結果。而我決定在這樣的前提之下,采取行動。」


    也許我隻是將個人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也許這隻是我自私的想法,甚至隻是我任性妄為的表現而已。


    因此,我才想要貫徹這個想法。這一定就代表了『此時此刻的我』的想法。


    「次郎同學,謝謝你……」


    學姊眼眶有些濕潤,聲音也在顫抖。


    聽到我的決心,居然讓學姊如此感動,甚至為此而流淚。


    這跟她不是人類而是夜族,或者擁有神奇的力量……一點關係也沒有。


    『椎名町學姊』這個人,總是如此平穩悠哉地過著生活。


    為此,我櫻田門次郎一定會盡己所能。就隻是這樣而已。


    「看樣子,你的幹勁已經到達最大值。現在就來擬定作戰策略吧。」


    識提出建議,我與學姊則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好的。那麽……我想想看……識同學、次郎同學,我們該怎麽做才好呢?」


    「首要任務便是掌握狀況。現在請香夜解釋一下,你傳授給門次郎的『不死之身』是什麽樣的能力。」


    「啊,好的,我知道了。」


    椎名町學姊深吸了一口氣,


    將手按在胸前。


    「……那個力量,是我們夜族的一種異能,能夠將『不死之身』分享給別人。那是一種掌管生命、超越死亡的異能,別名為——『神性異能·塔納托斯』。」


    「塔納托斯……」


    「在希臘神話中,塔納托斯就是『死亡』神格化之後所形成的神祇。」


    原來這就是我擁有的『不死之身』的正確名稱。


    異能有名字,而且這個異能現在還在我的體內,這讓我覺得好像更容易理解了。


    「這個異能的特色,當然就是『不會死亡』,不過……確切來說,應該是『可以從任何一種死亡狀態中起死回生』才對。」


    『不會死亡』與『可以從任何一種死亡狀態中起死回生』的意義完全不同。


    前者是指不會進入死亡狀態,後者則是指有可能從死亡的狀態中複活。


    也就是說,以結果而言,我的身體還是會『死亡』。我之前一直以為是『身體能夠自己自動再生』,看樣子我必須更正這個想法了。


    「了解。所以,因為當時是香夜去迎接因毒藥而死亡的門次郎,他才能夠複活。」


    「是的。要讓次郎同學從死亡中複活,需要我的……某種『儀式』。」


    原來是這樣啊?


    我第一次曆經死亡,以及第二次遭識毒殺後,醒來時確實都有看到椎名町學姊。


    原來是因為學姊為我進行儀式,所以我才能夠複活。


    「進行完儀式之後,次郎同學就會恢複到『完整的生存狀態』。不論他之前受了多重的傷,或者流了多少血,甚至罹患了重病,都能夠起死回生,恢複到完全健康的狀態。」


    「佛洛伊德在精神分析學中將『塔納托斯』這個字定義為『死亡本能』,在他的學說中有提到『人都有一股趨向死亡的衝動本能,而與這股本能對抗的力量,就是所謂的生存』。從這層意義來推想,看得出來這個對抗死亡的異能所擁有的名稱相當正確。」


    我在一旁聽著識的解說,一邊用手按著自己的胸前。


    死亡本能。


    擁有職業殺手技能的我居然獲得了這種能力,聽起來還真是諷刺。


    「換言之,如果你在一個不可能再碰到香夜的地方遭人殺害,最後就會死亡。」


    識那隻藍色的眼眸流露出一抹莫名詭異的眼神,並且一直注視著我。


    「是的,如果我沒有進行儀式,次郎同學就沒辦法複活……要是丟著他的屍體不管的話,嗯……不過隻要沒有完全風化,還是有可能起死回生。」


    「就算變成腐爛的屍體或是化為白骨,都沒有問題,是這樣嗎?」


    雖然識提出的假設讓我不太舒服,但是屍體被腐蝕到何種程度還能複活的這一點,我的確是滿在意的。


    「嗯……是的。應該吧。」


    那樣真的還能複活?塔納托斯果然很強悍。不愧是冠上神祇之名的異能。


    「也就是說,不論在任何狀況下都能複活……隻要臨死之際,注意死在一個能夠讓學姊找得到的地方就可以了,是這個意思嗎?」


    「是的。最好是離我近一點……啊,不過還是盡量不要死,這樣應該比較好吧?」


    那是當然的。畢竟我也不希望自己經常曆經死亡啊!


    「那時候我喝下識給的毒藥之後,進入假死狀態,後來的確還是複活了。」


    「啊,嗯。瀕死狀態……也就是依照身體機能而言,幾乎不可能再生存下去的狀態。就算在這種狀態下,依舊能夠再生。」


    「識,你當時居然讓我喝了那麽恐怖的藥?」


    「是的。那個藥物會強製讓人的身體進入假死狀態。在三天之內,身體機能隻會剩下最低功能,肉體並不會腐爛。不過若是沒有注射解毒劑,就無法複活了。」


    她還真的讓我喝下如此危險的藥物。


    「不論如何,若非處於近乎死亡的狀態,便無法複活,是這樣嗎?」


    「嗯……是的。」


    學姊露出一臉愧疚的表情,因此我實在很想就此打住這個話題。


    「香夜,本人有問題。」


    這時候,識舉起了手。


    「萬一遭受滅殺,沒有留下任何形體,就無法進行儀式了,是嗎?」


    「啊,是的。那個……至少要留下頭部才可以……」


    「即使切斷頭還是能生存下去。那麽,如果頭部以上都爆炸就會死亡嗎?」


    「嗯……是的。」


    聽到學姊的回覆,識的視線落到我的身上。


    「等一下,你不要露出一副『這樣很好』的表情好不好?」


    「竟然能夠解讀本人的表情,真不愧是門次郎。」


    「算我拜托你,不要再殺害我了啦!」


    「本人會考慮。※但願你能頑強奮鬥。」(譯注:日文中「考慮」與「頑強奮鬥」的讀音相同。)


    她大概又覺得自己講了個挺棒的雙關冷笑話吧。


    我看這次還是別吐槽好了。


    「總之,我已經了解自己的異能了。隻要學姊平安無事,我就是不死之身,沒錯吧?」


    「是的……次郎同學,以後就麻煩你了。」


    學姊深深地對我低頭敬禮,而我則是以點頭回應她。


    她本來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好好地報恩,才是身為一個人該有的正確行為。


    「不過,說到這裏……我實有點好奇識的異能是什麽。」


    她的異能名稱叫做『覺』,因此我原本以為她擁有讀心能力,但是事實上並非如此。她的身體是這麽纖瘦嬌小,真不知道其中到底隱含了什麽樣的能力?


    「啊,嗯……『覺』是一種非常單純的能力。」


    學姊看了識一眼,識則是微微地點了一下頭。


    「本人擁有的異能是『妖魔異能·覺』,這種異能能夠強化所有的感覺。」


    識一邊說著,一邊頻頻梳弄整理自己的瀏海。


    「最容易理解的部分,就是這個能力能夠強化視覺、聽覺、味覺、嗅覺、觸覺等感官知覺。所以本人能夠透過視覺、聽覺獲得的資訊推測出對方的心理,然後再透過空氣中的味道、氣味分析出現場的情況。接著隻要伸手碰觸,就可以掌握所有物體的性質。」


    ——原來如此,所以才會叫做『覺』。


    識雖然無法閱讀別人的心思,不過相反地,她能夠讀取出更加多樣化的情報。


    人類的心理狀態往往會顯露在眼神、態度、以及動作上。有時候,我們也能夠透過現場遺留下來的香氣、空氣中的味道判斷出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情。有些人隻要觸碰物品,就能夠猜出物品的形狀、性質,因此隻要觸覺夠靈敏的話,確實也做得到識所說的事。


    正因如此,識才以發型遮住自己的雙眼,控製視覺方麵得到的情報,身上也才會穿著幾乎遮住所有肌膚的服裝。如果使用『覺』,就會獲得過多的資訊。一旦那些資訊的刺激度過強的話,或許甚至還有可能會侵蝕她的身體。


    我想起了幽暗的電算中心管理室。


    平時待在那間沒有外在刺激的房間中,平靜地過著毫無刺激的日子,就是她每天的生活。


    「原來是這樣啊……」


    「本人已確認門次郎流露出同情之意。根據本人的判斷,若是推他一把,估計有可能會發展成性騷擾行為。」


    「等一下,為什麽你硬要將話題轉成那樣啊……」


    「…………」


    我一開口責備,識便有些煩惱似地將目光轉向窗外,接著說道:


    「本人在感官強化時會留下許多後遺症,因此會變得相當害


    怕寂寞。」


    「這是你剛剛才創造出來的設定嗎?」


    「是真滴。」


    她不說『是真的』,而是說『是真滴』,反而讓人覺得更加可疑。


    「嗬嗬,你不必這麽擔心。『覺』這個異能平時可以自由開關。擁有這項異能的人,在平日還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樣過生活,也可以在有需要的時候暫時提高某一個感官知覺。」


    這項能力原本的主人——椎名町學姊如此說道,隻見識又轉向其他方向。


    很明顯就是在說謊嘛。


    「也就是說……該怎麽說好呢……這個異能的弱點,就是在強化時若是受到太強的刺激,狀況就會變得很危險。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是的,沒錯。如果在視覺強化時看見太強烈的光芒,那麽眼睛便會暫時失去作用。其他感覺強化時,也一樣會發生相應的狀況。」


    「例如說,如果是強化觸覺,那麽受傷的話傷勢就會更嚴重……」


    「這項異能能夠強化知覺,卻無法讓自己完全沒有知覺。」


    痛的時候就會感覺到痛。也就是說,識必須精準地配合時機來使用這項異能,否則她自己也可能會受到相當大的傷害。


    「隻要本人在場,一旦她們兩人在今天的『怦然心動☆一群女人的睡衣派對,衣服會滑下來唷』的聚會上采取奇怪的行動,本人便能即刻判別出來。」


    「這樣我就放心多了,不過應該沒有衣服滑下來的橋段吧。」


    「應該是你的頭會滑下來。」


    「那樣子太奇怪了吧!」


    算了,反正我也死不了。不,應該說我即使死了也還是能夠起死回生。


    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看向椎名町學姊,發現學姊露出一臉傷腦筋的表情。


    「怎麽了嗎?」


    「啊,沒什麽……如果要在大家麵前讓次郎同學複活的話……實在是有點……我覺得困難度有一點高……」


    為什麽學姊會覺得有困難呢……正當我產生疑惑時,瞬間,一股想法突然像電流般竄過我的腦海。


    ——對了,當我在沉睡之時,感覺學姊好像有親吻過我。


    正確來說,應該是我陷入死亡狀態時。


    換句話說,當時的我私自認定那是學姊的吻,但是這一切說不定有可能是真的。


    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未免也太遺憾了吧!那可是我的初吻以及第二個吻,結果我自己竟然完全不記得。


    學姊所說的儀式究竟是不是親吻呢?


    我真的好想知道喔……


    「呼……」


    我實在沒辦法開口向滿臉通紅的學姊確認這件事。


    「對了,所謂的『神性異能』、『妖魔異能』又是什麽意思?」


    「夜族所擁有的能力分成幾種類別,不同類別的異能都有各自的特征。我的想法是……那些留存在傳說、民間故事與童話故事中的妖魔、惡魔、神明,說不定其實就是擁有這些異能的夜族或是眷屬。」


    「根據本人目前已經確定的資訊來看,異能可以分成『神性異能』、『妖魔異能』、『英雄異能』,還有『天使異能』、『墮天使異能』這幾種類別。」


    我的塔納托斯是神性異能,識的覺則是妖魔異能。


    「不同的異能有什麽不同的特征嗎?」


    「神性異能就是指神明所操縱的各種現象,妖魔異能能夠賦予擁有者超越人類知識的身體特征,英雄異能可以讓身體的一部分轉換成英雄的武器或防具,天使異能與墮天使異能則是能引發『奇跡』。以上這些是目前已經確認的特征。」


    我很訝異,原來異能也分成很多種類,而且每個種類都各有特色。也就是說,與擁有異能的對手對峙時,對方的異能分類也是十分重要的關鍵。


    老實說,我實在沒辦法推測到底能用什麽方法破除神性異能、天使異能與墮天使異能……不過,妖魔異能、英雄異能的共通點好像都在於『身體』,所以我應該能夠找出破解的方法。


    「我了解了,原來那是異能的分類啊!」


    我也已經明白,麵對擁有異能的對手時,如何發揮優勢將是致勝的關鍵。看樣子,應該沒辦法簡單地用『隻要在受到控製以前打倒對方就行了』這樣的概念來處理。


    「那麽……學姊,我想確認最後一件事。」


    「啊,嗯,什麽事呢?」


    學姊用手摩挲著自己的臉頰,轉向我這邊。


    「學姊身上剩下的最後一項異能,是什麽樣的特殊能力呢?」


    「啊,那是……『天使異能·沙利葉』。」


    椎名町學姊語帶困難地說出這項異能。我等待學姊說明這項異能的特色,不過她麵露難色,似乎正在思考該用什麽詞匯說明才好。於是識抬起頭,代替學姊回答。


    「香夜並不清楚這項異能的內容。」


    「不清楚內容?意思是說,她不知道那是什麽樣的異能?」


    「是的。那項異能既可以分類為『天使異能』,也能說是『墮天使異能』。至於那項異能所能引發的奇跡……似乎是『掌管靈魂』。」


    ……確實,就算聽到這個說明,實在也很難理解那到底是什麽異能。


    「我也不明白那是什麽樣的能力……如果記憶還在的話,說不定就會知道了,可是……」


    天使異能·沙利葉?


    的確。光是聽到『能夠掌管靈魂』這幾個字,還是讓人無法理解。天使異能與墮天使異能的特征好像都是能夠引發奇跡,不過……我能夠死而複生,不是也很像是一種奇跡嗎?


    「所、所以……學姊身上已經沒有可以憑著自主意識發動的異能了,是嗎?」


    「嗯,是的……是這樣沒錯。」


    換句話說,我們並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那項異能上頭。


    看樣子,我和識得更加努力守護學姊的安危才行。


    我下定了決心,同時用力緊握自己的拳頭。


    「本人也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向你確認,不知是否方便?」


    識舉起手,直直地盯著我看。


    「門次郎,你到底隱瞞了什麽事?」


    「隱瞞……?」


    我不懂識到底想問什麽,隻是不停地眨著眼睛。


    「是的,本人認為你對右肩的傷痕有所隱瞞。」


    那一瞬間,我右肩的傷痕忽然產生一股深層的疼痛。


    識那隻湛藍的眼睛一直凝視著我。


    ……確實,事到如今,還是別再繼續隱瞞比較好。萬一真的遇到最糟的狀況,那麽到時候就算得舍棄一切,我還是要守護椎名町學姊、藤裏和久寶。


    然而,要說出『那件事』,依舊讓『此時此刻的我』感到非常不安。


    「…………」


    我暫時閉上雙眼,煩惱著該怎麽說才好,最後挑選出適合的詞匯語句,艱難地將它們擠出喉頭。


    「這個傷痕是我的母親刻劃的……當中隱含著我們殺手一族深藏在血脈中的技術。就像是將秘傳的技藝封印在裏麵的感覺一樣。」


    我幽幽地說道,識則是非常認真地聽著。學姊一直看著我,一臉擔心的表情。


    「母親說,如果想使用封印在傷口中的力量,就要抱持必須舍棄一切的覺悟。」


    「舍棄……一切?」


    學姊的聲音有些顫抖。是的,我想——所謂的『一切』,包含了我與學姊建構的生活點滴,以及自己與他人之間建立起來的情誼。一旦使用了那股力量,一切就會變回如同白紙般的狀態。


    我可以想像自己使用後會變成什麽樣子,所以母親那時候才會對我說


    『你一定要趕快成為能夠做出判斷的人』。


    「我想……使用了這股力量之後,我應該就不再是我了。我會變回原本那個——沒有任何感覺,把別人當成物品看待的殺手……不,應該說是殺人機器。」


    「殺人機器……」


    識重複了我說出口的詞匯。


    「過去的我一直都是這樣活過來的。現在這個櫻田門次郎,其實是最近……我努力以正常人的方式,和妹妹、身邊的人度過每一天後所培養出的人格。如果我再度將一切托付給『殺人機器的意識』……這個人格肯定會煙消雲散。這個封印會讓我化為隻為殺戮而存在的生物——這就是這個傷痕背後所隱瞞的實情。」


    我用左手按著右肩,確切地傳達出事實。


    因為信任學姊與識,所以我決定告訴她們自己所擁有的最終手段。


    失去生命,椎名町學姊還能夠讓我起死回生。


    然而若是失去心靈……一切將無法再次複蘇。


    「次郎同學的心靈會消失……?」


    椎名町學姊的聲音不住顫抖著。


    ……大概是因為她有過喪失記憶的經驗吧?所以,聽到失去心靈這一點,好像讓學姊產生了極度強烈的共鳴。


    沒錯,傷痕背後擁有的不是『守護之力』,而是單純為了殺戮而存在的力量。


    正因如此,所以媽媽才會那麽對我說,要我必須有所覺悟。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就忘了門次郎傷痕的事,重新擬定作戰策略吧。」


    「嗯,沒錯。我也不希望次郎同學舍棄擁有的『一切』。」


    她們兩人的話語讓我打從心底湧現出一股感激之情。


    「……識,謝謝你。學姊,真的很謝謝你。」


    我深深地低下頭,耳邊傳來兩人宛如微笑的歎息聲。


    就這樣,我們花了兩個小時以上的時間開了一場作戰會議。


    對方究竟擁有何種異能?如果真的必須與對方擁有的殺人技術硬碰硬,我們不知道到時候狀況會有多恐怖。不過,隻要善加組合我與識所擁有的異能與技術,或許還是能與其對抗。


    眷屬的能力,讓擁有者能夠使用超越這個世界的法、理、現象的力量。


    換言之,異能就是一種完全不符合科學概念的超能力,所以我們沒辦法進行推測。


    最有可能的狀況,就是麻煩識在事發當下解讀所有的狀況,做出判斷。


    而我則是透過識的判斷,出手對抗。


    為此,我們必須跨越一項危險的因素。


    那就是……


    「這樣的話,我就主動告訴她們,自己現在已經不是不死之身的事實好了。」


    犯人已經知道自己過去殺害的學姊現在還活著,若是犯人還想要再次殺害學姊,就必須確認學姊是否還擁有這項異能。


    所以,我們才要拿這件事情當作誘餌。


    「所以,次郎同學、識同學……就拜托你們了。」


    「好的。我一定會好好地守護學姊。」


    「了解。危險性固然相當高,不過本人判斷,攻克的可能性也很高。」


    我和識一起用力地點了點頭。


    ■  ■  ■  ■  ■


    「哇!原來傳說中的時鍾塔長這個樣子啊!」


    藤裏環視著圖書委員會室,露出一臉欽佩的表情。


    「這裏有冷氣、暖爐,也能夠烹煮東西,所以很方便呢。」


    久寶以圖書委員的身分驕傲地說明著。


    「什麽,怎麽可以那樣!圖書委員會的待遇也太特別了吧?」


    事實上,圖書委員真的被分配到一個很棒的地方,因此我們實在沒辦法反駁。


    一開始還能夠拿『為了不要傷害書籍,所以這裏有冷氣、暖氣』當藉口,但後來又漸漸出現了電鍋和微波爐,實在無法再以這個當藉口推托。


    但是,如果進到位於上頭的椎名町學姊房間,就會發現裏麵根本是居住機能完整的套房,所以這裏有這些東西感覺好像也是理所當然的。


    「嗬嗬,不過……好期待傳說中的學姊的房間喔!」


    藤裏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嗬嗬笑著。


    看到她這樣,久寶也露出穩重的微笑。


    她們兩個人到底誰才是犯人……真的很難做出結論。


    不過,學姊的故事好像相當精準,所以今晚肯定會發生某種事件。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也能夠守護她們。


    在腦中如此思考的我,是不是太自大了點?


    因為擁有『正常人的心靈』,我才能夠交到這些朋友,與她們培育出深厚的情誼。


    直到現在,我的心裏還是不太想要懷疑她們。


    「門次郎學長,怎麽了?你看起來一臉悶悶不樂的表情。」


    學妹如此真心誠意地為我擔憂。


    我好想要接受她那份溫柔的心意。


    「沒有……沒什麽,我隻是有點恍神而已。」


    「是嗎?嗯,今天白天還滿熱的,可能是輕微中暑。你要多喝水,別太勉強自己喔?」


    久寶在擔心之餘,還提出了確切的建議。她真的很懂得照顧別人,感覺好像她才是學姊。


    「你今天可以早點睡唷?然後我們大家就可以一起欣賞門次郎的睡臉!」


    藤裏在一旁拿我開了個小玩笑,我知道這其實是她關心人的一種舉動。


    「那我會很困擾的。如果我睡著的話,我的眼鏡就會自己隨便亂跑喔!」


    「咦,真的嗎!?怎麽辦到的?」


    「我先睡著的話,你們就曉得啦!」


    「啊,你隻是嘴上這樣說說,根本就打算拚命撐著不睡,對不對!不過,萬一我不小心先睡著的話,你要是敢偷看我的睡臉,我一定會要你負起責任的!」


    「原來如此。跟你結婚就行了吧?」


    「欸,你也太直接了吧!」


    我看著滿臉通紅的藤裏,與久寶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氣氛一如往常。


    正因如此,我更不希望這份關係最後走向瓦解。


    「派對準備完成。各位請上來吧。」


    識從時鍾塔管理室的房間探出頭,在樓梯上方對著我們大聲喊道。


    「好——!門次郎、那岐,我們走吧!」


    「嗯,走吧。」


    藤裏踩著雀躍的腳步爬上樓梯,久寶則是一步一步以穩定的步伐前進,當她們踏在木造樓梯上時,樓梯想當然地發出了嘰嘰嘎嘎的聲響。久寶亦步亦趨地跟在藤裏後方,感覺就算藤裏沒踏穩,久寶也能夠隨時保護住藤裏。


    我跟在兩人後頭爬上階梯,又回頭看了一下圖書委員會室。


    門已經上鎖了。而且燈也關好了。沒有人躲在那裏。


    除非對方會穿牆或是瞬間移動,否則在這個狀況下,應該沒人能夠進來這棟建築物。而且我也聽學姊說過,她的房間有設置結界,就算是擁有異能的人也沒辦法闖入她的房間。


    換句話說,這個瞬間——


    「藤裏同學、久寶同學,歡迎光臨。」


    如果學姊沒有像現在這樣親自打開管理人室的木門,主動迎接客人入內的話,任何人都無法入侵學姊的房間。


    「好耶!椎名町學姊,抱歉打擾囉!」


    「學姊,打擾了。」


    接著,兩人踏進了學姊的房間……嗯,我果然沒有感覺到可疑的氣息。


    識刻意避人耳目輕輕地對我點了點頭,告訴我她也沒有特別感覺到什麽。


    如此一來,關上時鍾塔管理人室木門的那一瞬間…


    …


    ——密室便誕生了,不可能再有人從外頭入侵這裏。


    這同時也代表著,犯人更有可能會是她們兩人的其中之一……


    不,沒問題的。


    就算真的是那樣,也不會有問題的。


    我不停地說服自己。


    然後踏入了房間內——


    哢鏘。


    我聽見識將木門上鎖的聲音。


    ——之後大家不停地閑聊著,就這樣過了好幾個鍾頭。


    「嗚……」


    隻有我一個人暗自發出了怪怪的呻吟聲。


    女孩子們一旦聊得起勁,身為男孩子的我便完全沒有辦法插入話題之中。


    在附近吃過的蛋糕、自己嚐試手作飾品、在學校裏發生的無聊瑣事等等。主要都是藤裏率先興高采烈地提起各種話題,然後其他三個人便露出笑容,跟著說說自己的想法或經驗。看著這樣的她們,令人忍不住跟著露出微笑。不過,因為她們的話題實在沒什麽連貫性,每當我猛然回過神來,便會發現早就已經換成其他話題了,所以大多數時候我實在跟不上她們的步調。


    看起來相當愉快、笑成一團的四人……就連識的臉上都浮現了微微的笑意。看到這個畫麵,我不禁心想:自已是不是不應該一直拚命顧慮大家,擺出生硬的笑容,而是要靜靜地點頭,假裝自己是個善於傾聽的男孩子?不過想歸想,事實上我也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


    就在這時候,我發現大家的杯子幾乎都快空了,因此便開開心心地走向廚房。廚房和客廳有一段距離,位於套房的深處,所以她們看不到我的身影。我總算可以鬆一口氣,順便伸個懶腰了。


    茶會仍然順利地進行著。雖然還沒進入睡衣派對的階段,不過隻要過了半夜十二點,她們就會開始換衣服了吧。同一時間,危險的實驗也要跟著開始了。識頻頻進行確認,但藤裏、久寶好像都沒有做出任何可疑的舉動。


    總覺得事情不會平安地結束,但內心深處卻又極其希望一切能夠就此落幕。


    在內心有兩股感情衝撞拉扯的狀態下,還要參與悠哉的女孩話題……我實在沒辦法完成這麽纖細的任務。


    「嘿唷。」


    我重整思緒,打開冰箱門。為了這場派對,冰箱裏麵放著剛買來的飲料、蛋糕、布丁等等。如果今天沒有喝完、吃完這些東西的話,椎名町學姊應該有好一陣子都不用擔心零食的問題了吧。


    飲料中最受歡迎的是烏龍茶,所以烏龍茶的瓶子現在已經空空如也。硬要說的話,我想那些高熱量的飲料,比如可樂、柳橙汁等等,大家應該不太想喝吧。


    這樣看來,其次受歡迎的飲料大概就是麥茶了。


    如此判斷之後,我拿出裝著麥茶的瓶子。


    「對了,學姊,你覺得門次郎怎麽樣呀?」


    大概是看我跑到廚房裏麵了吧,我聽到藤裏偷偷地低聲詢問學姊這個問題。


    ——藤裏啊,我畢竟受過特殊訓練,所以聽力其實挺好的。即使你音量已經壓低成這樣,我也還是聽得到喔。


    我心裏這樣想著,但是聽見別人正在談論自己,還是讓我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咦,我、我當然……覺得他是個好人啊……」


    「嗯?學姊,你真的隻有覺得他是個好人而已嗎?」


    久寶,你不要再逼問椎名町學姊了。雖然『單純隻是個好人』感覺真的有點淒涼,不過這種問題應該也很難在眾人麵前如實回答吧?而且當事人現在還在廚房裏麵耶。


    「我覺得……他很可靠……」


    學姊的聲音愈來愈小。我知道學姊可能是擔心我會聽到,才會刻意壓低音量,但是我實在很好奇後續的對話內容。


    「哎唷,不要再聊我了啦。藤裏同學、久寶同學,那你們覺得次郎同學怎麽樣?」


    這個問題同樣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把這兩位可愛的女孩當成朋友,而她們又是怎麽看待我的呢?隻要是男孩子,應該都會很想要知道答案吧?


    「我覺得門次郎超可愛!而且他超有趣的!」


    聽到藤裏的發言,我心裏想著『超可愛是怎麽回事啊』,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雖然女孩子認定的『可愛』範圍算是滿廣的,不過從藤裏說的話聽來,應該不是認為我很難應付的意思。


    順道補充一個毫無關聯的訊息,在這種『本人應該不會聽到吧』的狀況下聊起當事者的閑話,如果當事者本人剛好有聽到的話,話題更能夠發揮極大的效果。這一點心理學曾經驗證過,而且聽說這很適合拿來控製一個人對別人的印象觀感。


    愈是偶然聽見的消息,就愈容易深信不疑,這其實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心理作用。換句話說,此時此刻在我的心中,對藤裏的評價正節節攀升。


    「門次郎,手上拿著麥茶有什麽好笑的?」


    「呃!」


    等回神過來,才發現識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我的背後。


    「沒有啦。我很想出去,可是外麵好像正在聊一些不適合我出現的話題……」


    「明明不是去上廁所,卻遲遲沒有回到座位上,這樣很容易啟人疑竇。」


    「也是啦……」


    「若是你在這裏與本人激烈地卿卿我我,那麽就能夠得到一個非常正當不必回座位的理由。」


    「雖然這能構成我不回座位的理由,不過之後應該會很慘烈吧。」


    「如果卿卿我我之後不會伴隨任何問題產生的話,你就打算要實行囉?」


    「很抱歉,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實行的。」


    「門次郎,你真是個小淘氣。」


    感覺好久沒聽到小淘氣這個詞匯了。沒記錯的話,意思好像是指有點壞心眼的人。


    「我也有點想繼續聽聽看大家會聊些什麽啦……」


    我確實很想知道大家對我的觀感如何。但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她們能夠不顧慮彼此地暢談心事,培養出深厚的情誼。這才是我最大的願望。


    「本人能夠理解。這類對話中若是有人夾雜著虛偽的情感,本人或許能夠從聲音辨別出來。」


    原來識是因為想要讀出一些對話以外的東西,才會跑到這裏來。她現在正以自己的左手按住左耳,乍看之下好像在做『我沒有要聽』的動作,但其實應該是在調整聽到的音量吧。為了避免幹擾到她,我停下了原本要將麥茶倒入紙杯中的動作。


    「久寶同學,那你覺得怎麽樣呢?」


    我聽到學姊以興味盎然的口吻詢問著久寶。


    「嗯,我還滿喜歡學長的。我覺得自己和門次郎學長好像特別有緣。」


    「真的嗎?」


    「嗯。我們之間的共通點比我所以為的還多,我對他非常感興趣。」


    「咦?意思是說,那岐,其實你對門次郎……」


    「誰知道呢?如果可以對學長抱持戀愛的心情,那我會覺得挺開心的。」


    久寶直爽地說出這句話。如果單純隻聽話語的內容,連我都要覺得有點害臊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說話——


    「……本人感受到她的話語中有一種寂寥,同時帶有放棄世間情感的感受。」


    聽到識的話之後,我確定自己的感覺並沒有錯。


    寂寞,以及放棄。


    雖然看不到正在說話的久寶的表情,不過她的臉龐會不會其實正充滿了悲傷呢?


    「哎呀,話題好像不小心變得有些陰暗耶?對了,我也想問問椎名町學姊。」


    「啊,嗯,請說?」


    「昨天門次郎學長跟我說了一些有趣的事,我們聊到推理遊戲、異能等等的話題。那時候聽


    到學長的話,我就在想……雖然隻是個遊戲,不過為什麽遭人殺害的學姊還有辦法告訴大家『犯人的個子嬌小』呢?」


    啊,那就是我當時沒辦法好好說明的部分。如果我說學姊其實並沒有被殺死,就提供資訊者這個立場而言,狀況會變得很奇怪。


    「啊,嗯,那是因為……在故事的設定中,我最後並沒有死亡。」


    「哈哈,原來如此。那麽,真實世界中的學姊應該跟普通人一樣會死囉?」


    「嗯……我想現在的我應該是會死的吧。」


    椎名町學姊如此回答——就在那一瞬間……


    嘶。


    時鍾塔管理人室所有的燈瞬間全都熄滅,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哇,怎麽了怎麽了,停電了嗎!?」


    我聽見藤裏驚慌地大叫著,不過卻沒有聽到另外兩個人的聲音。


    「門次郎。」


    身旁才剛響起識尖銳的呼叫聲,我便感覺自己的左手被拉住了。


    「識,這是……」


    「本人不認為現在有必要提問。」


    眼前的狀況顯然相當可疑。


    學姊才剛回答久寶『現在的自己會死亡』,就馬上出現了這種異常狀況。也就是說……一切已經開始了?


    應該是拜異能所賜吧,識毫不猶豫地在黑暗中奔跑著。視線所見盡是一片黑暗,我在偶然間看向她,結果——


    金色的微小光芒正在輕飄飄地飛舞著,看起來宛如一隻蝴蝶。


    那是……識的左眼。


    平常總是被瀏海蓋住的金色左眼,現在伴隨著光芒移動,仿佛正在鼓舞著我。


    噠。


    我聽到某種聲音。


    像是有人正在用力踩踏地麵的聲音。


    這就是那時候的聲音!


    「這樣的話!」


    我朝著識拉我前進的方向猛衝,並且摘下了眼鏡。


    接著,往發出腳步聲的位置扔出了刀子。


    「呃!」


    在黑暗的另一頭,我聽到了屏息聲。


    哢鏗!


    耳邊傳來飛刀彈走的聲音。


    「哇,怎麽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藤裏依舊不安地發出驚惶失措的叫聲。


    與此同時,有人唰一聲地拉開了掛在窗上的窗簾。


    窗外,空中剛好掛著一輪大大的滿月,微弱的月光灑入房間。


    月光映照出人影……


    首先是拉開窗簾的椎名町學姊。


    一旁則是站著想要保護學姊的識。


    然後是——


    「久寶……」


    我的學妹——久寶那岐就站在那裏,雙手各拿了一把大型的刀。


    ■  ■  ■  ■  ■


    「咦,怎麽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藤裏看到這一幕,馬上把頭塞在座墊裏,整個人縮成了一團。


    那是遇到地震時的應對方法,不過我希望她能夠就那樣一直乖乖地待在那裏。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我——現在正在和久寶對峙。久寶雙手各拿著一把大型的刀,雙眼緊盯著我和學姊。


    「原來如此。沒想到你將我用過的飛刀撿走後,會用在這種時候啊!」


    她將左手的刀舉至喉嚨旁,在月光的照耀下,刀麵閃爍著光芒。看來,她就是用那把刀擋住了我丟出去的飛刀。


    從剛剛那句話,我便知道白天襲擊我們的人就是久寶。


    換句話說,久寶就是向我們索命的人。


    噠。


    腳步聲再次響起的瞬間,我感覺到『不好的預感』,於是迅速往椎名町學姊飛撲過去。


    緊接著——


    颯咻!


    久寶的刀便深深地刺入我的胸前,


    不論從距離或是時間來看,一切都太奇怪了。久寶居然能夠在轉瞬間就來到我的身旁,難道說她完全沒有預備動作,就能夠出手攻擊我?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麽我完全看不到她移動的軌跡?


    喀哩!她毫不猶豫地扭轉刀子,仿佛要刨挖我被刺傷的部位。光是戳刺就已經很痛了,在她那麽做之後,仿佛肌肉纖維、骨骼、血管、內髒、細胞全都被刀子給割爛了一樣,我幾乎要當場昏厥過去。


    「不愧是門次郎學長,竟然能夠預料到我的動作,並且迅速出手保護學姊。」


    「呃嗚!」


    雖然我幸運閃過,沒被她攻擊到致命處,不過——久寶似乎打算一擊讓我斃命,所以她才會在刀子刺進我胸前時加以扭轉。


    這是非常合乎邏輯的殺人手法。過去身為職業殺手的我一定也會這麽做,如果我現在擁有和久寶一樣的武器,接下來的動作一定是用另一把刀子,鎖定敵人的喉頭——


    瞬間,一道金色的光芒閃過我的眼角餘光。


    「唔!」


    久寶發出屏息聲。而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識對久寶所在的位置丟出了某樣東西。


    我隻聽到『咻』的聲響,卻不知道識丟出了什麽。久寶似乎感受到危險,馬上往後一跳。


    噠。


    腳步聲從令人難以置信的位置傳來。在木門的入口處附近。


    久寶剛才明明還待在窗邊,現在卻突然出現在門口,不論她的動作有多快,甚至是使用了武術的極致技術『※縮地法』,也不可能做得到。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我這次一樣完全沒看到她的移動軌跡。久寶從剛才就不停重複宛如瞬間移動的動作,瞬間消失,然後又瞬間出現。(編注:以強韌的腳力瞬間提升速度移動攻擊,宛如距離被縮短一般。)


    難道說,久寶的異能就是瞬間移動?


    「八殿識,看來你也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


    久寶站在木門前,對著識如此說道。


    然而——


    「久寶那岐,你所站的位置已經設置好陷阱了。」


    識的聲音冷冷地響起,她輕巧快速地舉起左手。


    緊接著,站在入口處的久寶身上便出現了數道割痕。那些割痕以描繪圓圈的方式將久寶的衣服扯裂,她的身子當場噴出了鮮血。


    「這是……斬絲?」


    「沒錯。本人將高強度的銳利絲線進行加工,讓它們變成能夠透過意誌操縱的道具。利用本人的『覺』,隻要靠著傳入指尖的觸感進行動作,就能夠讓絲線描繪出各種軌道。」


    「原來如此,所以說……你大概也已經猜到我的異能是什麽了吧?」


    「你竟然能夠逃過本人所有的感官知覺,這點令本人相當驚愕。不過多虧這個事實,本人終於明白你的異能是什麽了,而且本人判斷自己的推測應該是正確的。」


    逃過識的所有感官知覺?久寶居然擁有這種異能?


    我為了保護椎名町學姊,一邊按壓著胸前,一邊站起身子……我以模糊的視線緊盯著兩人的動向。現在的我身負重傷,一切隻能夠靠識了。


    或許我也可以試著讓自己死亡,然後請椎名町學姊幫我起死回生,這樣我就能再次參戰了。然而麵對擁有特殊異能的久寶,我認為自己實在沒有『時間』能夠死亡一次,然後再請學姊讓我複活。


    和識交手的期間,久寶應該沒辦法分神注意這裏,不過在我死亡、倒下的瞬間,久寶還是有可能會盡全力設法殺害椎名町學姊。就算在那之後她可能被識殺害,我想她還是有可能會先對學姊下手。


    因為,她是個殺手。


    為了達成目的、任務,殺手絕對不會顧及自己是否危險。


    現在的我已經有一陣子沒進行暗殺行動,而且又身負重傷,根本派不上用場。我唯


    一能做的,就是繼續站在這裏守護椎名町學姊,避免久寶采取最糟的手段。


    隻要我還持續保持警戒地站在這裏,久寶就必須麵對一對二的現況。久寶現在已經知道識擁有相當的實力與異能,相信她一定也很希望能夠避開這種最糟的狀況。


    其實我已經受了足以致命的傷。我知道如果放著傷勢不管,自己最後一定會喪失性命。在我死亡前,識有沒有辦法壓製住久寶?還是說——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爭取時間,讓自己死亡?


    「次郎同學……」


    不能讓她殺了學姊。我不想讓久寶再次殺害學姊。


    「久寶那岐,你如果夠聰明,就不要輕舉妄動。這裏早已設置了大量的八殿斬絲。」


    「哼,我如果隨便亂動的話,就會被你給殺了?原來如此,由這裏忽然出現這些斬絲,而且現場還設置了其他斬絲來看……你們打從一開始就做好對策了嘛。」


    「你白天若是沒有對門次郎出手,本人便無從得知你的異能為何。本人所有的感官知覺無法捕捉到對手的動靜,是因為對方所擁有的異能造成的結果。由此推論,自然很容易猜到你擁有何種異能。」


    咻。耳邊傳來風切聲,接著我的眼角餘光便看到某種閃爍的東西正在起伏移動。那恐怕就是識所操縱的『斬絲』吧。


    過去我曾經聽母親說過,有一種戰鬥技術就是利用絲線當武器。操縱者可以利用絲線布下各種陷阱,將對手封鎖在自己設下的結界之中。以絲線當武器的人就像是蜘蛛一樣,隻要一個不留神,就會被蜘蛛給纏住、吞噬。


    ——我忽然想到,自己當初也是一不留神就被識給毒害了。現在的我終於明白了:識就是擁有那種技術的人。


    「咦,怎、怎麽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大家在玩戰鬥遊戲嗎?還是……」


    我聽到藤裏驚惶失措的聲音。她從座墊裏抬起頭,四處張望著。不過在如此微弱的月光之下,一般人大概什麽都看不見吧。我們受過在黑暗中戰鬥的專業訓練,自然能夠掌握現況。但是藤裏隻是個普通人,根本無法看清楚周遭發生了什麽事。


    「還是說……咦?門次郎,你……你受傷了?」


    不過,她好像隱約能夠看見站在窗邊的我的傷勢,因此擔心地開口向我詢問。


    藤裏是完全的白,久寶則是完全的黑。


    原來這就是事件的真相。


    「呃……嗚,藤裏……抱、抱歉……請你……繼續縮成一團……躲著好嗎……」


    「咦?那、那樣好嗎?門次郎,你真的沒事嗎?」


    在這種情況下,藤裏居然還主動開口詢問我的狀況,她真是個善良的女孩。


    另外那位原本也應該是個善良女孩的久寶,現在正處於動彈不得的狀況中。


    她一邊和識彼此互瞪著,一邊想盡辦法將視線轉向藤裏。


    「沒錯,藤裏學姊。你還是聽門次郎學長的話,乖乖地待在原地不要亂動。我們現在正忙著處理一些難以解釋的事情。」


    ——久寶居然對藤裏說出這番話,我聽了十分驚訝。


    她既要殺害學姊,又想盡辦法加重我胸前的傷口,種種冷若冰霜的行為,讓我幾乎放棄原有的想法,認定久寶之前的行為全部都是演出來的。然而,她現在卻不希望藤裏被扯入事件當中,這點讓我覺得眼前的人依然是我所認識的那個久寶。


    和我成為朋友的久寶,以及動手殺害我與學姊的久寶。到底哪個久寶才是真的?


    「我、我知道了……你們兩個……之後一定要和我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喔!」


    藤裏蹲下身子,再度把頭栽進座墊中,整個人縮成了一團。


    能夠擁有如此明事理的朋友,我真的覺得心中充滿了感激。


    「……嗯……我……一定會向你解釋的……」


    我花了那麽多的時間才了解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還必須向藤裏解釋。


    不過,說得也是。


    未來……我真的很希望能夠和久寶一起向藤裏解釋這整起事件。


    雖然現在我們是處於敵對狀態,不過如果能夠不讓久寶受重傷,就解決一切的話……我知道這個想法或許有點天真,不過我衷心希望如此。


    因此……


    「呃……識!你……可以嗎?」


    「不清楚。雖然已經掌握了她的異能,不過本人並不清楚異能的效果範圍有多大,也不知道是否有什麽限製。」


    「嗯,太好了。我還很擔心,不曉得你究竟掌握到什麽地步了呢。既然如此——」


    久寶臉上浮現出笑容,緊接著——


    「識,危險!」


    「唔!?」


    等我發現時,身上纏著斬絲的久寶已經掙脫了那些絲線,並且站在識的眼前。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身上原本纏有絲線的部位,傷口又變得更深了,隻見那副細瘦的身子處處流著鮮血,令人不忍卒睹。她到底是什麽時候從斬絲中掙脫的?又是什麽時候受了那麽嚴重的傷?這一切全都沒有答案。


    等等,難道……疑問中的『什麽時候』就是關鍵……?


    「我現在要取你的性命了。」


    久寶以飛快的速度刺出手上的刀。


    「抱歉,那是不可能的。」


    識轉瞬間翻轉了身上的白袍。


    久寶似乎認為那隻不過是識的把戲,依舊毫不猶豫地戳剃出刀子。


    ——然而,識早已不在刀尖所及之處。


    我在她們的後方,所以看得很清楚,識翻過白袍的同時,便迅速地倒向地麵。


    「原來如此,你看到了啊!」


    「本人的聽覺、味覺、嗅覺、觸覺,現在全都發揮到極致了。」


    倒在地上的識滾了一圈翻過身子,腳尖正好勾住了久寶的腿。


    識的腳漂亮地勾纏住久寶的關節,然後順勢旋轉移動,想要讓久寶跌倒。


    久寶的身體跟著猛力地跌向地麵——並沒有發生這種事。


    她的雙臂筆直地伸向上方,看起來就好像吊在天花板上,形成了懸掛在天花板上的姿勢。至於她的腳,則是剛好落在差一點點就可以碰觸到地麵的位置上。


    仔細一看,她雙手的手腕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纏上了絲線。


    「到底是什麽時候……不對,原來你是故意誘導我的?在我拿刀刺向白袍時,那上頭早就已經布滿了纏卷的絲線……沒錯吧?」


    「是的,這才是八殿真正的技術與實力。」


    ——好驚人的攻防戰。


    恐怕早在久寶等人來到這個房間之前,識就已經在所有的地方都布下了斬絲。她在進行派對準備工作的同時,其實也在進行斬絲的準備與布置。如果識沒有對久寶的異能擁有某種程度的掌握,也沒有預先設置這些絲線,現在狀況恐怕也不會那麽順利了。


    以暗殺者的身分來看,久寶的動作就像是藝術一樣,每一擊都講求絕對的致命。她的動作水準確實比我所學的技術還要高明。或者該說,光是那毫無猶豫的動作——便是我絕對比不上的。換句話說,她過去可能已經累積了不少的『經驗』。


    另外,識的動作也完全屬於高手的境界。那全是針對強者的漂亮舉動。隻有完全掌握『實力堅強的對手一定會這樣采取行動』這個重點,才能夠展現出如此狡詐的動作。她過去一定也與相當多的強敵交手過,才有辦法達到這樣的水準。


    身邊竟然有如此多的『專家』,這一點讓我難掩內心的震驚。不僅如此,這些專家居然都還擁有『異能』。


    「原來是『妖魔異能·覺』啊?我記得這種異能可以讓所有感官知覺都變得異


    常敏銳,是吧?原來如此,擁有斬絲技術的人居然能夠得到這種異能,也難怪實力會這麽堅強。」


    「久寶那岐,本人也很清楚——你的異能,就是『神性異能·克洛諾斯』。」


    久寶隻是勾起嘴角,並沒有回答。她的雙手被懸掛在天花板上,全身動彈不得。在這樣的狀況下,她的臉上居然還能顯露出悠哉的表情。


    我曾經聽過「克洛諾斯」這個名字。


    我在調查自己的異能——塔納托斯的由來時,剛好看過這個名字,那是希臘神話中神祇的名諱。我的塔納托斯是將『死亡』神格化所形成的神,至於克洛諾斯則是將『時間』神格化而成的神。若說我的異能就是能夠脫離『死亡』,那麽久寶的異能就是能從『時間』中……?


    「是故,被絲線五花大綁的你現在已經無法行動了。」


    「是啊,說得真好。我確實能夠利用一秒的時間間隔。這就是我侍奉的夜族賜給我的能力,而我正是那位主人的眷屬。」


    利用一秒的時間。


    瞬間,我腦中的各種疑問全都冰釋了。


    ——雖然我不清楚『利用時間』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不過隻要能夠停住短暫的瞬間,那一切的犯罪行為就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釋了。


    殺害椎名町學姊後,回到社團教室淋浴間的久寶,大約用了十分鍾左右的時間洗去噴濺到身上的血跡以及氣味。接著,她在校舍前遇見我——為了殺我,她應該是尾隨在我的後方。如果她能夠停止一秒鍾的時間,就可以在我完全沒發現的情況下,與我一起穿越時鍾塔的大門。


    依照她的身手,在時間開始流動前迅速躲到室內的時鍾麵板後方,一定也非常簡單。


    在我發現椎名町學姊屍體的時候,她可以用跳躍的方式上樓,就不會讓木板樓梯發出摩擦聲。隻要控製好落地的瞬間,讓嘰嘎聲隻產生在那一秒鍾,我自然也就不會聽到任何聲音。


    我被刺殺前聽到的那聲『噠』,是久寶的異能解除後所發出來的腳步聲。在那之前她如果發出聲音的話,我便很有可能會發現她。


    擁有精湛技術的殺手,還擁有使用範圍如此廣泛的異能。


    我身為殺手又獲得不死之身的異能當然也有點犯規,不過久寶擁有的力量同樣相當狡詐。


    但是,我沒有想到自己在午休時間所問的『久寶是不是擁有異能?』竟然一語中的。


    「門次郎學長,很抱歉,居然刺殺你兩次。」


    久寶以一如往常的口吻這麽對我說道。


    「其實,我也很不願意出手殺害學姊,可是我沒辦法拒絕主人交付的任務。我對你們並沒有任何的負麵情感,既不討厭你們,也不恨你們。相反地,我其實很喜歡學長和學姊。這一點請你們放心。」


    「放心……?你……」


    「我也對椎名町學姊做出了相當抱歉的行為。知道學姊還活著,我真的很驚訝,不過也鬆了一口氣。同時,一想到還要再度下手殺害學姊,我就覺得非常愧疚。」


    「……久寶同學,你別這麽說。我本來就是一個會被人鎖定、遭人殺害的夜族,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即使如此,你還是願意和我做朋友,我真的很開心。」


    該怎麽說呢……


    久寶的話語中透露出拋棄一切的領悟。


    她被識用斬絲吊掛在天花板上,既沒辦法揮刀,身體也動彈不得。如果擁有瞬間移動的能力,或許還可能脫離目前的狀況。不過,她的異能隻能夠瞬間停住時間,恐怕沒辦法從絲線中掙脫出來。


    一切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接下來,隻要解除久寶的武裝,想辦法說服她,一切就能落幕了嗎?


    剛剛她說到『主人交付的任務』,這句話令我非常介意。她背後的夜族到底是誰?也就是說,這起事件其實還有一個幕後主使者,我們一定要將對方解決掉,一切才有可能結束嗎?


    不過,我們倒也真的度過了剛才的襲擊。所以說,我終於——


    可以就此倒下了嗎……?


    明明一切都已經解決了,為什麽我的心中還浮現一股不好的預感呢?


    因為再也無法維持住自己的意識。所以,我決定盡可能地靠學姊近一點。


    我一邊努力地用右手按住從胸前滴落的大量血液,一邊靠到椎名町學姊的身旁。


    「次郎同學……」


    學姊擔憂的聲音聽起來讓人覺得好舒服,我甚至覺得,就算在此死去也無所謂了。


    我的意識愈來愈模糊,耳朵、雙眼都再也沒辦法發揮正常的機能。看樣子,我差不多快死了。我以一種將死亡當成睡眠的輕鬆態度思考著這些事情……


    在不經意間,我剛好瞥向藤裏所在的方向,這才注意到——


    她早已不在原地。


    「藤……裏?」


    我轉著思緒混亂的腦袋,四處尋找藤裏的身影,結果發現她站在垂吊在天花板下的久寶麵前。


    我很想知道她是什麽時候到那裏去的,但腦袋卻沒辦法正常地運轉。


    藤裏佇立在那兒,宛若呆滯的遊魂,平靜地用手撫摸著久寶的臉頰。


    「啊!』


    那一瞬間,久寶的身體猛然顫抖了一下……接著便失去了力氣。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次郎………」


    我聽到遠方有人在呼喊著。


    「——門——次郎………」


    怎麽回事?這個聲音……是識嗎?


    「——門次郎!保護香夜!!」


    難得聽到識發出悲痛的叫聲,就在她的聲音總算傳入我腦海的同一時間——


    我的意識其實仍然昏昏沉沉,但我強迫沉重的身軀以反射性的方式開始動作。


    我回過頭去,顧不得自己的身體正傳來劇烈的痛楚,迅速地往背後旋轉一踢。


    哢咻!


    有一隻右手牢牢地抓住我的腳,握力堪比老虎鉗。我的雙眼比腿遲了一些才轉向後方,接著便看到教我難以置信的一幕。


    「門次郎的動作真漂亮。沒想到你的身體都已經這副模樣了還能夠踢擊,我真的嚇了一跳!」


    「藤、藤裏……?」


    戴著金色戒指的右手抓住我的腳——手的主人一如往常地對著我露出笑容,也一如往常地和我說話。我實在不敢相信,藤裏竟然就是那隻手的主人。


    「不過,我真的有點震驚耶。我本來一直以為我們是朋友……結果你居然突然出腿飛踢這麽可愛的女孩子,你不覺得很過分嗎?」


    她的眉毛有些困擾似地垂了下來,然後就在這一瞬間——


    啪嘰!!


    她以壓倒性的力量折斷了我的小腿下方。


    「呃、啊啊啊啊!?」


    右手那令人不敢置信的握力,以及毫不猶豫的動作。


    眼前這個人的行為舉止,讓我忍不住要懷疑她真的是我所認識的藤裏嗎?


    不過——原來如此。


    我完全不了解久寶,如同這個道理,我也完全不了解藤裏。


    是我自己一廂情願地對她們抱持著良好的印象,但是我卻從未認真想過,她們事實上到底在想些什麽。


    「嘿!」


    藤裏看似天真地,『咚』一聲用右手推了我的身體一下。


    光是這個動作,就讓我的身體以驚人的速度往後飛了出去。


    「呀啊!」


    我和待在後方的椎名町學姊,兩人一起用力地撞上了窗邊的牆壁。


    「嗚呃、學、學姊?」


    「我、沒……事……」


    我實在無法原諒自己,居然讓


    學姊的身體成了我的墊背。


    我努力讓自己和學姊緩緩地滑落到地上——然後往上看著藤裏。


    藤裏身上仍舊散發出一如往常的氛圍,表情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咧著嘴露出微笑。


    就在這個時候——


    「喝!」


    耳邊響起短促吐氣的聲音,緊接著,無數的細絲線便纏卷到藤裏的身上。


    然而——


    「這樣子……有點痛耶。」


    她卻隻是毫不在意地嘟噥著。


    「嗚啊啊啊啊!?」


    識突然大叫了一聲——然後就沒有動靜了。


    「『覺』這種異能實在很不方便呢。操作絲線時,一定要強化觸覺、視覺,所以隻要我微微發出一些電流,你就會身受重傷。啊,我剛剛用的異能是『妖魔異能,雷獸』。這個異能可以將體內的電流提高到打雷時的能量水準,然後霹靂啪啦地發出電力。」


    藤裏坦率地說明自己的異能,接著毫不在乎已然鬆開的絲線,逕自走到我和學姊的麵前。


    「香夜殿下,看來你真的失去了大部分的記憶和異能了耶。我原本還以為是你演技精湛呢……不過,這次看你光是麵對我的眷屬就陷入了苦戰,我終於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藤裏……你到底是……?」


    嘴裏流出的鮮血讓我很難順利地開口說話,但是我實在忍不住想問她。


    為什麽這家夥……


    ——為什麽她可以用一如往常的笑容與聲音,做出如此殘酷的行為?


    「門次郎,真是不好意思,我並不是人類,而是夜族喔。就是我將克洛諾斯傳授給那岐的。不過,我剛剛已經回收了唷?」


    回收?難怪剛才藤裏能夠瞬間就逼近到我的背後。


    了解到這一點之後,我才遲鈍地對她剛才所說的事實感到震驚。


    「夜族……?藤裏,你是夜族……?」


    「對啊!我的故事內容就是『必須打倒其他的夜族』,所以我一直在暗中偷偷觀察你們。我努力地觀察,想知道香夜殿下是不是真的失去了記憶,是不是幾乎失去了大部分的異能。沒辦法,因為香夜是夜之公主,夜族中的王者,也就是那個傳說中的※輝夜姬嘛!」(譯注:日文中的「輝夜」與「香夜」同音。)


    輝夜姬。在這種情況下聽到《竹取物語》,我居然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奇怪與不諧調之處。


    我的塔納托斯、久寶的克洛諾斯都是神話中的神祇,識的覺則是妖怪的名稱。我終於明白了:夜族與她的眷屬,其實全都是在模仿某個『故事』的情節。


    「我竟然能打倒那麽強的夜族——看來我的故事好像也發展到最精采的地方了耶!所以我最近一直覺得好好玩喔!而且還認識了門次郎這個孩子,和大家也都變成了好朋友唷?」


    藤裏好像真的很開心的樣子。這的確是我所認識的她:總是一邊和人聊著天,一邊流露出充滿好奇的眼神,對於萬事萬物都抱持著興趣。


    ——同時,我也了解為什麽識沒有看出藤裏是夜族。藤裏活在一個毫無虛偽的世界中,她純粹地相信著自己,並以這樣的態度度過每一天。溫柔的她是真的,像剛剛那樣將我們打飛的她也是真的。


    「藤裏……」


    我總覺得很懊悔,隻能不停地呼喊著她的名字。就連我的呼喊聲都受到胸前傷口以及流出的鮮血所影響,變得非常沙啞不清。


    「嗯,門次郎,怎麽啦?」


    藤裏的語調極為平靜,就像是在仔細聆聽朋友的遺言似的。她蹲在痛苦不堪的我麵前,微微地歪著頭,傾聽我說話。


    「藤、裏……」


    然而,此時的我卻說不出完整的語句。


    在我心中有好多想法,也有很多話想說。


    然而將死的我,卻連話都沒辦法說清楚。


    「門次郎,沒關係,你可以慢慢說。」


    她已經表明自己是夜族,現在也用一種一如往常的溫柔態度等待著我。是因為她早已打算之後要無所不用其極地蹂躪我們,所以才能夠展現出支配現場的王者該有的從容?抑或是她其實真的是為我感到悲傷?


    「……我問你……藤裏……如、如果說……」


    「嗯。如果說?」


    「如果說……我能……就這樣把你……」


    「嗯?」


    藤裏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其實她會有這種反應也是正常的,畢竟我方根本沒有任何的戰力。此時的我已經氣若遊絲,識剛才被藤裏打倒,至於學姊則是精疲力竭地癱倒在我的身後。


    不過,即便如此——


    「……就這樣把你打倒的話……你……還願意和我……以及所有人……做朋友嗎?」


    這是我近乎奢求的願望。


    藤裏瞪大了雙眼,露出驚訝的表情,接著說道:


    「噗……啊哈哈哈哈哈!門次郎!你在這種狀態下,都已經快要斷氣了,還以為自己能戰鬥嗎?而且……你居然還以為自己能夠打倒我?怎麽可能啊!」


    藤裏好像非常開心,隻見她笑得樂不可支。


    她並非瞧不起這一切,而是真心覺得非常有趣,所以才會率直地瘋狂大笑著。


    所以,該怎麽說呢……我——真的很喜歡藤裏的笑臉。


    「……如果真的辦得到……應該……很令人開心吧?……藤裏……」


    「啊……」


    聽到我的詢問,她再度瞪大了雙眼。


    接著——她放鬆眼神,一臉慈祥地看著我。


    「……說不定喔。如果你真的能夠奇跡似地辦到的話,那我應該會有點驚訝,或許還會覺得有點開心唷?」


    她的聲音與表情明明都很溫柔。


    然而,我卻感受到一股和當時的久寶一樣的情緒——如此寂寞,又有些萬念俱灰。


    「……我一定……會讓你大吃一驚……我可是……超可愛……又超有趣……的男人……」


    「咦,原來你在廚房都有聽到啊?門次郎,你真的是……!」


    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藤裏則是——輕輕地摸了摸我的頭。


    接著她站起身,旋轉了一圈之後,彎腰看著我。


    「那麽,門次郎,你打算怎麽做呢?還有香夜殿下?包括克洛諾斯在內,我現在擁有的異能共有四個喔!麵對這樣的夜族,你們真的打得贏嗎?」


    「嗯……」


    夜族本來就很難喪命,更何況她現在還擁有四個異能。其中有一個異能可以停止時間,麵對這個異能我確實隻能坐以待斃。不僅勝算微乎其微,甚至就像藤裏所說的,如果能贏,那簡直就像是奇跡。


    所以我必須有所覺悟。


    絕不能退縮。


    我應該——用盡力氣,在死前留下最後的作為。


    「咳、咳、嘔!」


    所以第一個步驟,就是將那些卡在喉嚨深處,妨礙我說話的血塊都吐出來。


    「……嗯,藤裏,你好好看著,我一定要阻止你的故事。」


    「嗬嗬……嗯,那你就做給我看吧,門次郎。」


    我和學姊的故事,還有,我和藤裏與久寶之間的故事。


    我真的不希望任何人受到傷害,徒留無盡的淒涼。


    「……次、次郎同學,你千萬不可以那麽做……!」


    學姊似乎察覺我的意圖,她從背後以虛弱的聲音開口反對。


    生平第一次,我要違背學姊的願望……也要違逆媽媽的命令。


    「……學姊,我……再這樣下去的話,一定會死的……識也已經沒辦法再作戰了。可是,我……真的很想要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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