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9日(三)昭和之日


    4月29日(三)0點2分


    第一天的開始。


    4月29日(三)23點57分


    第一天的結束。


    4月30日(四)


    4月30日(四),0點0分


    第二天的開始


    4月30日(四),12點27分


    午休時間。


    我不由得打了個嗬欠,可能是因為早上六點打來的謎樣電話的關係。


    「我今天會幫你做便當。」


    在我回話之前電話就掛了。


    這是怎樣……?


    在這世間稱為黃金周,和我們的連假也很接近的四月最後一天,我站在走廊上,一如往常地等著音無同學,雖然我們每天都一起在學生餐廳吃午餐,但她親手做便當還是第一次。


    「阿一!我聽說了唷我聽阿陽說了唷!你等一下要跟麻理亞小姐進行便當活動?」


    起哄的人來了。在我麵前的心音旁邊,陽明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陽明,我不是說過因為解釋很麻煩,所以叫你不要跟別人說嗎?」


    「你是有那麽說過,可是要聽不聽是我的自由!」


    這個人真的很糟糕。


    「阿一,那個有趣的活動是怎麽一回事?快告訴我詳情!」


    「……不,我也搞不太清楚,早上她突然打電話來——」


    「還打電話叫你起床,真是恩愛啊!」


    請好好把別人的話聽到最後。


    「打電話叫你起床……」


    聽到背後傳來喃喃自語的聲音,我立刻轉身。


    ……哇!又來了一個麻煩的人啊。


    「啊,莉莉兒,你好啊。」


    「你好……」


    這個被心音用奇怪的昵稱來稱呼的短發嬌小女生,是一年級的淺海莉子。她是音無同學的同班同學,也是開學典禮後大量出現的音無麻理亞迷之一。她們一直都是兩個人一起來的,但今天她好像自己先過來教室。或許是我的錯覺吧,總覺得她的表情跟聲音都比平常還要陰暗。


    這位淺海同學呆愣地盯著我看。


    「……呃?」


    難不成,她在瞪我?


    「我聽說了,麻理亞同學今天要幫你做便當。」


    「嗯……嗯。好像是。」


    我回答後,淺海同學仍舊什麽也不說,繼續盯著我看。


    「…………如果你的手機電池爆炸就好了……如果你用的是某個國家賣得異常便宜的奇怪電池就好了……膨脹吧,電池膨脹吧……!」


    小聲的詛咒讓我不禁起了雞皮疙瘩。


    「話說回來,到底為什麽會是阿一呢?」


    就像是要打破這緊張的氣氛一樣,心音麵露微笑地插話進來:


    「因為她跟阿一的關係,所以最近大家都感覺得到吧?男生們看阿一的眼神都很恐怖對吧?我聽說阿一是如果發生了什麽就會被假裝成意外,想殺掉的排行榜第一名呢。」


    「那是哪門子想引起騷動的排行榜……是誰在散播那種謠言啊……」


    「嗯,本大爺。」


    陽明舉起了手。


    「當然我也投了一票唷!因為你跟小麻恩愛的樣子很讓人嫉妒嘛!」


    我感到全身無力。


    雖然陽明是在開玩笑,但最近男生們的視線確實很恐怖。那個原因大概不單是因為音無同學——


    「嗯?你在看什麽啊,阿一?」


    「…………沒有啊。」


    她有自覺嗎?我能像這樣和心音要好地講話大概也是原因之一。


    心音對我的態度歪頭露出不解的表情。她最近的發型和那個我以為會持續到永遠的三月時不同,綁起來的地方從正中間變到旁邊,是該叫側馬尾嗎?


    「呐、呐,是說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是如何馴服音無同學的?」


    「馴服……真是糟糕的用字啊。」


    「因為音無同學應該早就習慣被追求了,普通的花言巧語應該無法打動她吧?也就是說,你讓她感覺到命運,讓她感覺到這個人是特別的存在,對吧?」


    心音一臉得意地開始胡言亂語。


    「嗯……例如在她被奇怪的人攻擊時出手相救之類的——嗯,這是真的有可能發生的喔。奇怪的人……『呐呐,你肚臍汙垢的氣味似乎很棒呢,唔!這不是結痂了嗎!結……結痂我也不在意唷!』我想你一定是從邊說著這樣的話邊襲擊她的怪人魔爪中救了她!」


    「我可沒有自信去對付那樣真正的怪人喔……應該說,我們沒有在交往喔!」


    那是毫無疑問的事實,但心音的表情卻愈來愈曖昧。


    「那麽你該怎麽解釋開學典禮上的事啊?嗯?嗯嗯?」


    「那……那是——」


    開學典禮上的「宣戰」。我知道那是被如何誤解,為了讓心音收回那邪惡的表情,似乎必須做點說明:


    「那個啊,隻是單純音無同學有點奇怪——」


    「——你說我奇怪?」


    從背後傳來耳熟的聲音,我戰戰兢兢地轉過頭去。


    音無麻理亞。


    看到她的臉我不由自主全身僵硬。不,我不是因為那聽起來像是責備我的話語而嚇得提心吊膽,隻是因為沒有心理準備,突然看到她那毫無缺點的完美麵容而全身僵硬而已。


    她美得無以複加,我還不習慣超脫世俗的她,無論如何還是會變得僵硬。我就像一直以來一樣在心中默數三秒,做跟音無同學說話的準備。


    我和音無同學一起度過了有一輩子長的時間,我知道這件事,但是已經失去了對這件事的實感。


    「你在僵硬什麽?你覺得我生氣了嗎?我不可能那樣就生氣吧?」


    「嗯……嗯。」


    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淺海同學悄悄地繞到了音無同學背後。


    「……嗯?怎麽了,淺海?」


    淺海同學沒有回答,仍舊持續盯著我看。取而代之陽明開了口:


    「她今天有點奇怪呢。大概是因為決定性的『便當』活動,認為小麻會被阿星得手吧。」


    「…………說什麽小麻的,太親昵了。應該要加上『大人』……」


    淺海同學還是微微低著頭,從半開的嘴巴中說。


    「好了,一輝,走囉。」


    「嗯,去餐廳嗎?」


    音無同學發出了明顯的歎息聲。


    「為什麽你在我跟你說我幫你做了便當的時候不能馬上就理解呢?那當然是因為不方便去餐廳啊!」


    不方便去餐廳?


    我們每天午休時間都見麵,那是為了要談關於「0」或「盒子」的事。


    話雖如此,並不是每天都有新消息,很少有不能讓其他人聽到的話題。與其說是很少,不如說自從音無同學入學以來一次都沒有過,所以在餐廳也沒關係。


    但是今天卻不方便去餐廳。


    「原來如此,所以才做便當啊。……不過合作社明明有賣麵包。」


    我喃喃自語後,音無同學突然靠近我,在我耳邊說:


    「……在『拒絕的教室』裏我已經吃膩了合作社的麵包了,你能理解吧……?」


    嗯嗯,不過那個……我知道不想讓人聽到「拒絕的教室」這個字眼的心情啦,不過在淺海同學麵前突然這麽靠近我,會讓她誤會這是故意的喔!


    我偷偷瞄了一下淺海同學,果然感覺到她看我的眼神變得更加銳利。


    「那個……麻理亞同學,我今天可以一起……?」


    「抱歉,淺海,我今


    天想和一輝兩個人吃。」


    「兩個人……」


    「那麽,走吧,一輝。」


    音無同學抓住了我的手腕開始走。陽明不識好歹地發出了「咻~」的聲音。


    ……淺海同學會怎麽解釋這個狀況呢?


    我在意地回頭看,她低著頭碎念著:


    「…………如果大肚子的母蟑螂進到他嘴裏,在他的胃裏產卵、繁殖,從內部啃食他就好了……!」


    她在說著超級恐怖的事!


    4月30日(四),12點43分


    「總覺得來到後校舍有種懷念的感覺呢。」


    後校舍是我們在反複的世界裏聊了很多事情的地方。


    音無同學似乎沒有沉浸在那份感慨中的意思。她看了我一眼後,若無其事地從包包中拿出用布包著的便當盒交給我。


    「……謝……謝謝。」


    「不客氣。」


    我把包著便當盒的布攤開,打開蓋子。便當看起來很普通,讓人有種意外的感覺。


    我首先夾起蘆筍培根卷放入口中。


    ……嗯,味道也很普通。


    「那個……這個蘆筍培根卷很好吃呢。」


    「那是冷凍食品。」


    …………呃,原來如此,嗯,那麽味道普通也是理所當然的。


    接下來我吃了漢堡排,結果果然外觀跟味道都很普通。


    「…………嗯,這個漢堡排很好——」


    「那也是冷凍食品。」


    ……我也這麽想唷。


    我確認了一下便當裏的菜色,從這個情況來看,不管是薯條或肉丸或燒賣或三色蔬菜應該都毫無疑問是冷凍食品吧。


    「不用客套,沒有必要勉強稱讚。」


    「……那個啊,音無同學在『拒絕的教室』裏沒有學過做菜嗎?」


    音無同學在那個反複的世界中,包含武術等應該學習了各式各樣的東西。


    「喔?看來你很想批評我做的菜呢。」


    「才……才沒有那回事……」


    「就是那樣吧。……我是不在意啦。我有學過做菜喔,也會做需要費些工夫的料理,但我實在是對做菜提不起興趣。在做菜中我找不到追求技術精進的樂趣。」


    「所以便當也偷工……」


    「終於脫口而出了啊。」


    糟了。


    我偷偷瞄了一下音無同學的表情。……嗯,看起來沒有生氣。


    「……那個,對做菜沒有興趣,難道是說對食物本身沒有興趣?」


    「也不是,我吃到喜歡的東西也會感到幸福。」


    「順便問一下,音無同學喜歡的食物是?」


    「草莓塔。基本上隻要是使用草莓的甜點什麽都好——喂,你為什麽把肉丸放進嘴巴後就呆住不動了!」


    「啊,不——」


    她喜歡的食物怎麽會那麽可愛?如果是地瓜羊羹的話還可以理解,感覺她跟草莓一點都不搭——我差點就這麽說了出口,還好忍了下來,真危險。


    「嗬嗬,想要說別人跟喜歡的東西不搭,還真有膽識啊。」


    「…………我可沒說。」


    「是誰說如果是地瓜羊羹的話似乎很合呢?」


    ……為什麽連這個都可以看穿呢?音無同學。


    「不過你雖然喜歡吃東西,卻不喜歡做菜呢。」


    我試著轉移話題。


    「自己品嚐自己做的東西,我還找不到這件事的樂趣所在。無論如何都隻感覺像是例行工作一樣。」


    原來如此,在那個反複的世界中,一定也沒有可以品嚐她的料理的人。雖然我幾乎不會做菜,但就連我也知道看到吃的人開心的表情也是做菜樂趣的一部分。


    所以,如果沒有人吃自己做的菜,那就隻像是個麻煩的工作而已。


    「……那種事一點都不重要。我不是想跟你談論這個才把你叫到後校舍來的。」


    「嗯,也是。」


    「那就進入正題囉。」


    語畢,音無同學在包包裏翻了翻後拿出了手機。


    「昨天深夜裏我收到了一封簡訊。」


    「簡訊?」


    我這麽反問後,音無同學不發一語將手機熒幕拿到我眼前。


    「願望實現了,這樣找就可以和你交往了。」


    螢幕上顯示著這樣的文字。


    咦……這是?看起來像是……剛開始交往的情侶的簡訊。咦?也就是說音無同學和某個人開始交往了嗎?那一位音無同學?


    我看了看她,她因為我的反應露出了苦笑。


    「嗯,雖然從今天見到你時的反應我就已經知道了……一輝,你看看寄件人的地方。」


    我聽她的話看,from的後麵——


    「咦?」


    ——寫著「星野一輝」。


    也就是說,寄出這封簡訊的人是我?……不不不,怎麽會有這麽愚蠢的事?我毫無印象,但是實際上卻真的有送出?


    「一開始我覺得是有人冒充你的身份寄來的,但是因為我的手機會過濾簡訊,所以不太可能。認為這封簡訊是從你的手機寄來的,很正常吧?」


    「但是音無同學,我沒有寄這種簡訊的記憶——」


    「那你要不要確認看看寄件匣?隻要沒有消除的話,就應該會有。」


    我點點頭拿出手機。確認後發現了——


    「願望實現了,這樣我就可以和你交往了。」


    在寄件備份裏有同樣內容的簡訊。


    「怎……怎麽會——」


    我臉色發白。


    「放心吧,一輝,光看你的表情,我就可以知道至少這不是你在積極的意識下送來的東西。但是,如果這是別人寄來的話,也就是說在半夜兩點過後有人使用你的手機,寄了這樣一封簡訊給我。」


    這封簡訊的寄件時間是30日,也就是今天的淩晨2點23分。


    那個時間這個手機在我的床頭,今天早上我是被音無同學的電話叫醒的,所以應該沒有錯。也就是說,某個人在半夜兩點過後侵入了我的房間寄出了這封簡訊?那是怎樣?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


    「一輝。」


    音無同學對陷入混亂的我這樣說:


    「我之前進入了『拒絕的教室』這個『盒子』裏,你知道我為什麽可以做到那種事嗎?」


    「?」


    我搞不清楚她想表達什麽。


    「那和這次的事情有關。『因為我是「盒子」所以才能進入』——我之前這麽說明過了,但那和我可以進入『盒子』的理由沒有直接關連對吧?」


    「……聽你這麽一說的確如此。」


    「我可以感覺、找出『盒子』,然後可以進入『盒子』裏。」


    「……嗯。」


    「不管是深夜兩點過後用一輝的手機傳簡訊給我,或是讓我們這麽認為,恐怕都有好幾個手段可以達成,但是我是這麽想的……」


    然後她這麽說:


    「那是利用『盒子』所做的行為。」


    ——「盒子」?


    「嗯……是那樣嗎?因為,為什麽要特地用『盒子』做這種事——」


    「一輝,我說過了吧?我可以感覺到『盒子』。……嗯嗯,就像一輝所說的,和這封簡訊或許沒有關係,但是隻有這件事毫無疑問。」


    音無同學就像是瞪著我一般盯著我,然後放聲說:


    「現在,在我們附近有人正使用著『盒子』。」


    與她所說的話無關,看著她堅定的眼神,我終於理解了自己身上開始發生的事。


    又發生


    了。


    接下來「盒子」又要開始破壞我的日常生活了。


    「好了,一輝,讓我們回到簡訊的話題。先假設這是運用『盒子』的力量達成的事。那麽,這封簡訊的意義是什麽?如果把這當成是得到能力的『擁有者』單純的惡作劇的話,似乎有些太樂觀了。」


    「……也就是說?」


    「這是對我們的宣戰,或是隻是單純的事實。」


    「事實?」


    那是怎麽一回事?音無同學應該不可能和「擁有者」開始交往才是。


    「或許是某種隱喻。或是也有可能是藉由『盒子』確定了那樣的未來。……不過,隻有這點是絕對的。」


    音無同學吐了一口氣後說:


    「這名『擁有者』使用了『盒子』,想要和我們直接接觸。」


    沒錯,就是這麽一回事。否則,就沒有理由用我的手機向音無同學傳那樣的簡訊。


    「……我該怎麽做才好呢?」


    「有人在使用『盒子』這件事不會有錯,我必須查出『盒子』是如何被使用的,必須抓住那個性質。我希望你能幫我,你對日常生活中的變化很敏感對吧?所以或許可以察覺到我所沒注意到的日常生活的異常變化。」


    「嗯,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看看。」


    「交給你了,我如果查覺到了什麽也會通知你。」


    我以為話說到這裏就結束了,打算繼續吃便當,但是察覺到音無同學仍舊沒有開始動筷子,便停下動作。


    「還有什麽事嗎,音無同學?」


    「嗯……啊,也是啦。」


    說得含糊不清的音無同學繼續說:


    「嗯,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啦。不過有件事我很在意,那讓我感到很不舒服,所以我要說了。」


    「……嗯,請說。」


    「你為什麽改變了對我的稱呼?」


    「咦?」


    她突然提出了令人百思不解的問題。


    「……如果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就算了。」


    語畢,音無同學繼續吃起便當。


    雖然有些在意,但我決定把它當成真的不怎麽重要的事,也繼續開始吃起便當。


    4月30日(四),22點38分


    日常生活中的細微變化。我坐在從小學時就開始用的書桌前試著思考,但得不出任何結論。變化,試著說出來的話,要多少就有多少。


    我遇到了瓶頸,無意識地打開了手機。


    手機的桌麵是穿著睡衣的茂木同學。


    雖然感覺起來她比之前又更消瘦了一些,但看起來一點也不讓人覺得心痛。她綻放出如向日葵般的笑容,在病房裏比出勝利手勢。


    「小一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在看色色的圖片!」


    聽到比我大三歲的姐姐的聲音,我立刻關上手機。


    「才……才沒有呢!」


    「你動搖了~好可疑~」


    姐姐星野流香傻笑著,爬上了雙層床的上鋪。……小流姐這個人,又隻穿內衣了。真是的……明明就快二十歲了,還一直以那樣的穿著走來走去,我好歹也是高中二年級的青春期男生喔。


    「啊,那麽你就是在看茂木霞的照片了吧~」


    「為——!」


    為什麽她會知道!


    「哇啊,難不成被我猜中了?嘿嘿……」


    「等……等一下,你為什麽會知道茂木同學……啊!難不成你擅自偷看了我的手機?」


    「我沒看喔~隻是她打電話來的時候看到了名字而已,照片什麽的隻是隨便說說唷~……話說回來,看著女生的照片露出色色的笑容,小一有點變態呢。」


    所以我才想要有自己的房間啊!


    為了避免我慌張的神情被看到,我拿著手機窩進了雙層床的下鋪。


    「呐呐,茂木霞是你的女朋友嗎?」


    「才……才不是!」


    「那你們是什麽關係?應該問,你是怎麽想的?」


    「…………這個嘛……」


    什麽關係……是什麽呢?我是怎麽想的呢?


    我姑且有在「拒絕的教室」裏被茂木同學告白的記憶,她會寄這樣的照片給我,應該也是因為對我多少有些好感吧……大概。


    我並不討厭被喜歡。


    但是,要更進一步的話……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在「拒絕的教室」裏的我的感情已經消失了,恐怕我也曾經對她有過好感吧。我有曾經做過相關舉動的記憶,但是,正因為如此才無法毫無掛念地看待她。我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在這個日常生活中到底有多少程度是認真的。


    「嗯……總之是朋友喔。」


    我拚了命想出答案,卻沒有得到回應。當我覺得奇怪豎耳傾聽時,聽到了打呼聲。


    ……我每次都這麽想,這個姐姐也太好入睡了。


    這麽說來,我還沒回這封簡訊呢。察覺到這一點,我開始回簡訊。


    我看了螢幕上方的時間。


    「22點59分。」


    簡訊打到一半。


    我卻突然失去了意識。


    4月30日(四),23點18分。


    那麽,來打電話吧。


    5月1日(五)


    5月1日(五),8點14分


    早安。我對心音打了招呼,卻被無視了。


    她平常都會自己跑來找我,今天卻有些故意地和我保持距離,跟其他的同班同學講話。但她卻會不時偷看這裏,而且表情有些恐怖。


    我完全不知道原因,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會有這樣的行為,在這樣的狀態下,我也無法跟其他朋友談笑,盡可能地不和任何人講話,吃著吉士口味的玉米棒。


    「你對小桐做了什麽?」


    真不愧是醍哉,完全不顧慮我的心情開門見山地問。


    「……我不知道。」


    「是喔……對了,讓我告訴你一件好事。」


    「好事?」


    難道他知道心音今天早上這種態度的原因嗎?


    「這是她國一第一次期中考的時候的事了,那家夥為了第一次的期中考,前一天幾乎沒睡,就這樣迎接了考試,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她在第三節的考試中睡著了。如果隻是稍微打呼就算了,那家夥在一片寂靜的教室裏說了夢話。我記得大概是『戰鬥服太緊了我穿不進去……』之類的夢話。」


    「……那個,醍哉,為什麽要跟我說這個?」


    「因為這是那家夥的弱點,如果不是什麽大事,那家夥不會隨便討厭人,而這就是被那家夥討厭、離開她的機會,在現在的狀態下跟她提這個話題的話,絕對一發致命喔!」


    「呃,我沒有想要被她討厭喔……而且我覺得那件事很可愛啊?」


    「不,讓人覺得可愛的就到此為止,有趣的還在後頭喔!心音的流口水傳說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因為有不好的預感,我默默捂住了耳朵。但醍哉卻捉住了我捂住耳朵的手。


    「不,我不想聽了!」


    「不是啦,不是要跟你說剛才的事,你看那裏。」


    我望向醍哉所指的方向。在教室門前,音無同學和另外一名男學生麵對麵正說著什麽,表情十分嚴肅。


    和音無同學麵對麵的是戴著黑框眼鏡、眼睛細長充滿知性的班長宮崎龍。他和一年級隻因為成績被選上班長的醍哉不同,負責地工作著。雖然是資優生但不是讀書狂,是可以依靠的班長,受到男女學生的愛戴。


    我不得已走向他們,老實說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應對宮崎同學自信滿滿的態度。


    「……怎麽了?」


    我搭話後,兩人轉過頭來。


    「是一輝啊,沒有啦,隻是我想進教室卻被這家夥阻止了。」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為什麽你可以若無其事地進到高年級的教室呢?如果是午休時間就算了。」


    這麽說來,音無同學很少在午休之外的時間來這裏,或許她勉強有最低限度的顧慮。


    「反正你一定又要把星野帶走了吧?」


    「我要跟一輝做什麽和你無關吧?」


    「當然有關,我好歹是班長,有管理班上同學的責任。第一節課馬上就要開始了,如果你現在帶走他的話,會趕不及上課的時間。」


    「誰管得了這個,我們有比什麽都還重要的事。」


    雖然我一瞬間搞不清楚她指的是什麽,但稍微想一下後那種重要的事隻有一個。


    ——隻有跟「盒子」有關的事。


    那對我來說也是比什麽都還重要的事。


    「那個……宮崎同學,抱歉,我要過去。」


    語畢,宮崎同學皺起眉頭上下打量著我。我對他那毫無顧忌的眼神不由得感到畏縮。


    「隻要是音無同學說的話你什麽都聽嗎?」


    「才……才不是那樣,但……」


    「你還真丟臉啊,被女人擺弄在股掌間,試著有自己的想法吧!」


    「喂,你說成這樣我可不能當作沒聽到喔,說得好像一副一輝沒有自己的想法一樣。」


    音無同學插話進來。宮崎同學嘴角上揚反駁:


    「啊啊,抱歉,聽到自己的戀人被說了壞話不開心了嗎?啊,還是說你不開心我繞了個圈子說他被你的任性擺布?」


    「你……」


    音無同學冷淡地瞪著宮崎同學。宮崎同學竊笑:


    「什麽嘛,想反駁的話——」


    「你很故意喔。」


    聽到音無同學的話,宮崎同學停了下來。


    「如果隻是以班長的身份,作為和我們這樣交談的理由太薄弱了。之前你完全都不幹涉,為什麽突然這樣?硬是接近我們,你有什麽企圖?以為現在隨便搭些話,以後就可以自然地接近我們了嗎?」


    「……你說什麽莫名其妙的話?」


    「如果你聽不懂就算了,隻是這狀況實在讓人不得不神經質。如果是我誤會了,那就隻是一場誤會,如果不是的話,這樣應該可以造成牽製。」


    我啞口無聲地看著兩人的對話。音無同學突然在講什麽啊?


    「一輝,走囉。」


    說完,音無同學拉著我。


    「啊……嗯……」


    宮崎同學默不作聲用稍微僵硬的表情看著我被抓住的手。平常和我們沒有關連的宮崎同學像這樣跟我們說話,的確是讓人感到有些奇怪也說不定。


    我被音無同學拉著手走出教室時,似乎剛從廁所回來的陽明跟應該是跟著音無同學來的淺海同學站在門前。


    「噢,怎麽了,阿星,私奔嗎?」


    「……私奔……」


    淺海同學聽了陽明不懂得看狀況的話,直盯著我們牽著的手。她稍微抬起視線,眯細眼睛看著我。……好可怕。


    「喔,怎麽了,小莉?你今天很奇怪喔。」


    平常被那樣叫一定會生氣的她今天毫無反應,仍舊持續瞪著我。


    「啊,淺海同學,從昨天開始就怪怪的呢……陽明。」


    「嗯?是嗎?」


    竟然忘了昨天的事,陽明,你也太令人無法捉摸了。


    「……麻理亞同學。」


    「抱歉,我現在有點忙。」


    音無同學看了她一眼說完後就轉身。淺海同學似乎被那態度擊垮而低下頭。


    然後她保持那樣的姿勢喃喃自語:


    「…………如果在學校的地下網站寫滿中傷星野一輝的話、貼滿把他的自尊連根拔起的合成照片就好了……」


    明明音無同學采取這種態度又不是我的錯!


    5月1日(五),8點31分


    跟昨天一樣,我們又來到後校舍。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要說什麽吧?」


    對靠在牆壁上的音無同學問的話,我吞了一口口水後點點頭。恐怕是有了關於現在被使用的「盒子」的新消息吧。


    「我有幾件事想問你。」


    「嗯。」


    「我們為什麽會像這樣在一起呢?」


    「為什麽……因為在我身邊對音無同學來說比較方便吧?因為最有可能遇到『0』。」


    「……正是如此。」


    雖然我覺得自己說出了無可挑剔的答案,但音無同學皺起了眉頭。


    「等等,也就是說你很清楚自己的立場,絕對沒有誤會對吧?」


    「……?你在說什麽?」


    「就是啊!…………不,沒事。你不可能隨便說出那種話,我必須認真回答。我隻是想要逃避而已,一輝,我對你——」


    「等一下。」


    我打斷了音無同學的話後,她的聲音變得慌亂。


    「——為什麽要打斷我!」


    「抱……抱歉……但是你到底在說什麽?不是要說『盒子』的事嗎?」


    「『盒子』的事……?你在說什麽?『盒子』當然很重要,但是我今天叫你出來是因為昨天的電話,你應該知道吧?」


    「昨天的電話?」


    「沒錯,你昨天不是——」


    她突然停了下來,睜大眼睛後倒吸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前天的簡訊。不,這怎麽可能……我跟一輝度過了這麽久的時間,再怎麽樣也不可能認錯電話裏的聲音……」


    「音無同學?」


    「一輝,讓我確認一下。」


    音無同學停下喃喃自語,清楚地說:


    「昨天你——在電話中跟我告白了吧?」


    告白?


    是指「請求交往」的那種「告白」嗎?


    「你在電話中說明天——也就是今天會重新向我直接告白。」


    「那……那種事——」


    「你沒有做吧?也對,仔細想想的確如此。」


    「是……是啊!為……為什麽你會說我做了那種事——」


    「那你確認一下自己的手機。」


    她用冷靜的語氣說,我點點頭拿出手機確認撥出紀錄。


    最上麵的名字是——


    「音無麻理亞。」


    時間是5月1日的淩晨1點49分。


    不可能,我那個時間應該睡著了才對,我沒有打給音無同學的記憶。


    「你昨天……不,從日期來看是今天,就算會打擾到我也在淩晨兩點前打了電話給我,向我告白,那是我所知道的事實。」


    我不可能做出那種事。但是音無同學也不可能為了要捉弄我而說出這樣的謊。


    但是,沒做的事就是沒做,這是絕對的。


    「那不是誰的惡作劇嗎?雖然我不知道方法。」


    「惡作劇……嗎?你的意思是,有人用了你的手機,不知道是惡作劇還是為了什麽,向我告白了嗎?」


    雖然有很多牽強的部分,但隻想得到這個可能。對將要點頭的我,音無同學繼續說:


    「和你的聲音完全一樣。」


    「——啥?」


    對驚訝得不由得張開嘴巴的我,音無同學繼續說:


    「在你沒有失散雙胞胎兄弟的情況下我可以斷言,那的確是一輝的聲音。」


    「你……你聽錯了啦。隻是因為是從這個號碼打過去的,所以你誤會了……大概……」


    「一輝,


    我和你一起度過了一個人一輩子的時間,這樣的我不可能會聽錯你的聲音。」


    她的表情中充滿了堅信。連我也不覺得她會弄錯。


    如此一來,也就是說除了我告白之外沒有其他可能性了?不,那也不可能。如果音無同學堅信電話裏的聲音是我的聲音的話,那麽我也堅信我自己沒有告白。但是事實上確實有通話紀錄。


    「出現了矛盾……」


    「是啊,出現了矛盾。讓人束手無策的矛盾。所以這個是——」


    沒錯。


    不可能有這樣的矛盾,所以這是——


    「這是——『盒子』搞的鬼。」


    聽到「盒子」這個字眼,我不由得壓住胸口。明明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卻已經因恐懼而感到胸口痛苦。


    「必須趕緊找出對策,『擁有者』很明顯是衝著我們而來,而且懷有惡意。」


    「我該怎麽做?」


    「是啊……我也需要理清狀況的時間。總之在我找出答案前先等著,我會跟你說接下來的方針。」


    我默默點頭。


    「談話就到此結束,我要回教室了。」


    音無同學說完後轉身背向我,毫不回頭地離去。


    5月1日(五),9點32分


    我等到第一節課下課時間回到教室時,心音就站在教室門旁。


    跟她眼神對上時,不知道為什麽被她瞪了。她是在生氣嗎?臉感覺有些漲紅。


    「…………我在等你……」


    「咦?」


    「我在等你跟我說話!」


    她似乎心情不太好,大聲地說:


    「但是!你卻和她一起翹了第一堂課!怎麽回事?我搞不懂!阿一實在讓人完全無法理解!」


    對我來說,心音這麽激動的理由更令人不解,但總之先保持沉默。


    這個態度似乎也得不到她的歡心,心音發出「嗯~~~」的聲音推著我的胸部,把我壓在走廊的牆壁上。


    「那個……抱歉。」


    「你為什麽要道歉?」


    「咦?……抱……抱歉。」


    「所以你到底為什麽要道歉?」


    對於一臉困惑的我,心音逼得更近了。


    「還是說你想要道歉?你想要道歉後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嗎?那也太過分了吧?雖……雖然……那或許會讓我比較好過,但是……」


    「等……等一下……你到底在說什麽?」


    這段沒有交集的對話,跟剛剛的發展一模一樣。


    ……咦?等一下,那麽,該不會——


    「你為什麽不懂呢!就是,就……就是說……那個……」


    心音的臉愈來愈紅,蔓延到了連耳朵都變得通紅。


    如果和我的預想一樣的話我不想聽。但是心音四下張望後在我耳邊說:


    「就是你昨天在電話裏——跟我告白的事啊。」


    這是怎樣……?我告白了?


    我說不出話來,一語不發。心音眼珠朝上看著我。


    「那個……我……」


    心音像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一樣,難堪地低下頭。她把想說的話含在嘴裏遲疑了一陣子後終於開始說:


    「抱歉……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因為……我一直把阿一當朋友,也一直認為阿一隻把我當朋友……而且還有……雖然沒什麽關係啦……還有醍哉在。」


    心音像是鼓起勇氣般握緊了拳頭看著我。


    「……等我,雖然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回答你,請等我。……抱歉。」


    她的表情看起來真的很痛苦——我的心都快要碎了。告白的人不是我!雖然我很想這麽說,但那樣的說明一定沒有任何意義。我絕對不能說出那種話。


    我思考著這些露出了苦悶的表情,心音一定誤會了,和我一樣閉口不言。


    然後心音轉身小跑步回到了教室。


    我看著心音回到教室後喃喃自語:


    「我也把你當成朋友喔。」


    我握緊拳頭。


    我突然想到,拿出手機查了撥出電話的紀錄。……我剛才為什麽沒有注意到呢?時間:5月1日淩晨1點29分。


    在「音無麻理亞」的名字下有「桐野心音」這個名字。


    5月1日(五),11點0分


    好了,會發生什麽事呢?


    5月1日(五),12點0分


    我首先聽到的是女生的哭泣聲。


    醍哉的臉在我眼前,很近的距離。我還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麽事。


    這是什麽?


    醍哉的眼神裏充滿了毫無疑問的敵意,那是對誰的敵意呢?不用說,在他眼裏的人就是在極近距離內的我自己。我,也就是說對我充滿了敵意。


    就像是想起來一樣,痛楚襲來。我的臉頰跟嘴角很痛,雙手手腕也很痛。


    醍哉跨坐在我身上,抓住我的雙手手腕。


    我終於把握了現在的狀況。


    這裏是音樂教室,我應該在教室裏上第三節課的古文才對,而這裏應該是第四節才要來的音樂教室。我的製服上有血,誰的血?……大概是我的血。因為從剛才起嘴裏就有血的味道。我的嘴巴破了,恐怕是因為被醍哉揍的關係。


    發生了什麽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醍哉……你——」


    「閉嘴!阿一,你再說什麽我就把你的嘴打爛。」


    醍哉眼裏的敵意是真的。他冷淡的話語一點也不誇張,如果我再說什麽廢話,他一定就會如他所說的開始揍我。


    這是怎樣的一個惡夢啊。


    但是如果這隻是個惡夢,不會有這麽真實的疼痛。


    所以說這是現實。


    哭泣聲仍舊沒有停止。——是誰在哭?


    我轉頭看。


    桐野心音在哭。


    我首先理解了。原來如此,在這種情況下她也沒有阻止醍哉,是因為她在哭啊。接下來感到疑惑,為什麽心音在哭?


    然後擴散的情感是——顫栗。


    難道說——


    我確認了現在的狀況。心音在哭,醍哉震怒。那麽是誰讓她哭的呢?那麽是誰惹他生氣的呢?我在音樂教室裏。現在大概是第四節課吧。我失去了那段時間的記憶。但是我在這裏,場所移動了。也就是說——


    ——我的身體擅自行動了?


    例如,像是擅自傳簡訊給音無同學、擅自告白一樣。


    例如,像是擅自跟心音告白,做出破壞彼此間關係的行為一樣。


    例如,如果說現在的情況,是我做出了傷害心音的行為而激怒了醍哉呢?


    「可以了吧,阿醍?」


    陽明這麽說後,把手放在醍哉肩膀上。


    「可以了吧」是指?


    是說我做出了讓醍哉跨在我身上揍我一、兩拳的事嗎?


    醍哉把我的手甩開,瞪著我緩緩站起來。然後就像是順便一樣——


    「唔啊!」


    ——他用力地踹了我的肚子後轉身。


    我因為疼痛而蜷曲著身體,看到周遭的臉,不管是同班同學、音樂老師或是陽明,都用一副看到不明物體般的眼神看著我。心音在醍哉的懷抱裏哭得更大聲了。


    我試著起身,因為疼痛沒辦法立刻站起來,但是沒有任何人對我伸出援手。


    我維持著下跪般的姿勢這麽想。


    為什麽我會遇到這種事呢?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我隻知道造成這件事的「原因」。


    ——是「盒子」。


    沒錯,一定是因


    為「盒子」,不是我的錯,我什麽也沒做!


    為什麽我卻要遇到這種事呢!


    我一個人站了起來。


    大家明明就在我四周看著我,卻沒有任何人到我身旁。


    我知道,不會有任何人可以理解那是因為「盒子」的緣故,所以沒有任何人接觸我,沒有人接近我,沒有人跟我說話。沒有任何人,不管是醍哉或心音或陽明,沒有人,沒有人。沒有人沒有人沒有人——


    「一輝,你還好嗎?」


    除了她之外。


    我露出了笑容,或許是因為她在上課中出現吧,周遭的人都對她的出現目瞪口呆。但是我一點都不會感到不可思議。


    「……麻理亞。」


    我不由自主這麽叫她,音樂教室前的音無同學聽到後瞪大眼睛。但是馬上就恢複了表情,朝我而來。


    就算其他人都不靠近我,她也不管。音無同學從我的正麵接近我,近到我連她睫毛的影子都看得見。她溫柔地撫摸著我腫起的臉頰。


    「總之先去處理傷口吧,去保健室吧。」


    「……嗯。」


    我一語不發跟著她走。


    這時沒有任何人叫住我們。


    我離開教室後,哭泣聲變得更大了。我這麽覺得。


    5月1日(五),12點17分


    保健室裏沒有任何人,連保健老師也不在。


    發現這件事後,音無同學看了看、碰了碰我的傷口,擅自從櫃子裏取出藥箱,利落地開始處理。


    「我想到了關於『盒子』的事去找你,沒想到會看到那樣的慘狀。……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一邊幫我的傷口消毒一邊問。


    「我也搞不清楚。」


    「也就是說你記不得了嗎?」


    我點點頭。不知為何,音無同學束手無策般地歎息:


    「你從『拒絕的教室』的時候開始就一直那樣,我也煩了喔。」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


    「當然是開玩笑啦。」


    她說著的同時,把手伸向我的臉,貼上紗布。


    「我是從大嶺同學踹你開始才到那裏的,在那之前發生了什麽事,你不記得了嗎?」


    「……當我回過神來,醍哉就已經跨坐在我身上了。」


    「那麽,對於自己為什麽會挨揍完全沒有頭緒嗎?」


    「嗯,我不知道。」


    音無同學聽了我的回答後,雙手環抱胸前,陷入沉思。


    「一輝,手機有帶在身邊嗎?」


    「手機?是有在我的褲子口袋裏啦……」


    「或許有留下什麽紀錄,試著徹底調查看看吧。」


    我聽她的話馬上按下按鈕。


    來電紀錄、撥出紀錄、簡訊收件匣、寄件備份,一切就我的觀察都沒有變化,接著我打開檔案夾。


    「聲音檔案」。


    之前有這個嗎?我打開了這個資料夾。


    有一個檔案名稱由十二碼數字構成的檔案,數字大概是那個檔案完成的時間吧。除非有被人特別調整過,不然這個檔案應該是在1日的淩晨2點,也就是昨天深夜完成的。


    我打開檔案夾,把手機拿到耳邊。


    我聽到了聲音:


    「早安,星野一輝,不,午安,還是該說晚安呢?」


    這是什麽?


    我不由得按下了暫停鍵,為什麽我的手機裏會有沒聽過的男生聲音呢?為什麽這個男的會跟我說話呢?


    「怎麽了一輝,有什麽嗎?」


    我無法回應音無同學,用顫抖的手指按下了播放鍵。


    「啊啊,那一點也不重要,你應該也不在意吧,你在意的是我的真麵目吧?啊,對了,你知道「盒子」對吧?我聽「0」說過了喔!那麽關於那部分就不需要詳細說明了吧?」


    知道「盒子」跟「0」?那麽,這個男的是「擁有者」嗎?


    「你應該已經注意到了自己的日常生活正逐漸崩壞吧?嗯,那是件好事,因為那是我刻意去做的事。為了什麽呢?為了摧毀星野一輝。」


    聲音聽起來很輕快。語氣和說話內容的差距讓我心跳加速。


    「我要摧毀你,要摧毀所有你重視的東西,得到「盒子」的我要從你手中搶走一切。因為我——」


    聲音中斷了,不,不對,隻是手機掉到地上了而已。


    「一輝……!你還好嗎?你到底在聽什麽?」


    「啊——」


    那聲音中帶有明確的敵意,得到「盒子」這最強最邪惡武器的對方,對我抱有敵意,而且正打算摧毀我。


    音無同學撿起我的手機,打開聲音檔案夾。


    「這是——!」


    音無同學皺起眉聽著那段錄音。


    過了一會,她折起手機一語不發地還給我,然後挽著手臂陷入沉思。


    「一輝。」


    她終於開了口,用非常清晰的聲音叫我的名字。


    「從早上的事開始,我持續思考該怎麽辦,然後浮現了一個模糊的答案,不過一直得下到結論,但是,聽了這段錄音之後我確定了。」


    音無同學堅定地看著我說:


    「我不會再信任你的一切行為和話語了。」


    「——咦?」


    我不懂她的意思,隻是張開嘴巴說不出話來。


    「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吧?這次的『盒子』似乎對你發揮了作用,而且恐怕你已經落到了『擁有者』手中。我不能相信這樣的你。」


    我反複思考她說的話。


    不能相信我——?


    「為……為什麽?我不可能背叛音無同學啊!」


    「是啊,如果你是星野一輝的話。」


    「咦?」


    「但是,你真的是星野一輝嗎?還是是『擁有者』呢?」


    「你……你在說什麽莫名奇妙的話啊,音無同學?『擁有者』是錄下這段聲音的人吧?」


    「……你沒聽到最後嗎?不,就算沒聽到最後,你應該也聽得出來那是誰的聲音吧?」


    「音無同學,你知道這是誰的聲音嗎?也就是說你已經知道『擁有者』是誰了嗎?是音無同學認識的人?」


    「……嗯,或許無法立刻反應過來也是正常的。實際上你沒有直接聽過這個聲音,那跟平常說話的方式也差很多。」


    音無同學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說出了那些話後,轉過身打算離開保健室。


    「等……等一下,至少告訴我這個聲音是誰的啦!」


    她停下腳步,但沒有轉過頭來。


    「一輝,你再冷靜地聽一次那個聲音。」


    說完她就離開了。


    對她那明顯的拒絕,我無法開口。


    音無同學在我麵前離去。


    我再一次聽了那個聲音,聽了那明明一直在聽卻沒聽過的聲音後,我懂了。


    「啊哈哈……」


    我不由得笑了出來。這麽說也是,這麽一來音無同學不可能信任我。


    「——可……惡。」


    那麽,那麽我該怎麽做才好呢!


    「那很簡單就可以做到喔,因為我——」


    從手機傳來我剛才漏聽的話:


    「——是和你共有星野一輝身體的人。」


    那聲音不是別人,正是星野一輝。


    5月1日(五),13點0分


    現在就老實一點吧。


    5月1日(五),14點0分


    意識中斷。


    然後意識恢複。


    我回到了座位上,明明應該還是午休時間


    ,我突然就在那裏了。


    我確認了時間,剛好14點,第五節課快下課了。


    我連忙環視四周,心音和醍哉的座位上沒有人,或許兩人都早退了。其他的人都在專心上課,總之沒有異常。我桌上有課本、筆記本和文具。但是我沒有做筆記。


    已經不會有錯了。


    這個身體裏存在著兩個人,除了【我】之外,還存在著我無法意識的【另一個我】。


    然後直到剛剛為止,這個【另一個我】占據了這個身體。


    下課鍾響。


    雖然下課了,但由於在音樂教室發生的事,大家隻是從遠處看著我,沒有任何人接近。


    這是【另一個我】的行為造成的後果吧?因為【另一個我】說了要摧毀【我】,這就是他的攻擊。


    我趴在桌上。


    以這樣的【另一個我】為對手,我該如何是好呢?連音無同學都拋棄我了。


    「阿星。」


    聽到叫我的聲音,我抬起頭來。


    跟平常的嬉皮笑臉不同,陽明用不適合他的認真表情問我:


    「呐,為什麽你要對心音做那種事?」


    我閉口不言。我無法回答,因為我連「那種事」是什麽都不知道。


    「我不認為阿星會平白無故做出那種事,所以我想一定有什麽理由,隻是我想不到而已。但是,這樣下去我也不會懂啊,所以告訴我吧。」


    陽明痛苦地說:


    「如果沒有搞清楚的話,老實說我沒辦法站在阿星這邊。」


    我聽了這句話後想著:


    陽明對我而言,是保持日常生活的最後希望。


    如果我說出自己變成了【另一個我】,陽明會相信我嗎?……陽明或許會相信我,但是——


    「——我不能說,我現在不能說。」


    因為連我自己都還沒有完全理解,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能做出足以讓陽明信服的說明。


    「但是我馬上就會跟你說。」


    我多少想要表達一些誠意而注視著陽明。


    「我知道了,等你。」


    陽明明明一定有很多想說的話,但卻全都吞下。他隻說了這句話,然後靜靜離開了。


    等你,陽明這麽說。所以在時機成熟前,我不能跟陽明說。如果隨便說說的話,我一定連陽明都會失去。


    然後如果失去了陽明這最後的希望的話,我就無法維持我的日常生活了吧?


    ……嗯,我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的事了。我必須趕快去認識這個「盒子」,還有【另一個我】。


    但是到底該怎麽做呢?因為我連跟他接觸都沒辦法做到。


    「…………啊。」


    對了,我是怎麽知道他的存在的呢?那是因為對方向我搭話。


    我走出教室來到走廊,拿出手機。


    為了使用錄音功能傳送訊息給【另一個我】。


    當然不能保證【另一個我】會回應我,但無論是否能順利,這應該有嚐試的價值。


    「初次見麵,這麽說對嗎?不是【我】的【另一個我】。」


    我開始錄音:


    「我開始了解了你和我共有這個身體的事,但是我還不懂原因,我希望你告訴我這個『盒子』的詳情,還想知道你是誰,是什麽身份。」


    他會回答我這麽直接的問題嗎?對方可是想要摧毀我的人。


    所以我向他挑釁:


    「但是,你不回答也沒關係,不論答案是什麽,都不會影響我的行動,不管你對我有多大的敵意,或是有多高尚的目的,抑或是有可以同情的理由,那都與我無關。」


    對於這不像自己卻自然湧出的充滿敵意的話語,我自己也嚇了一跳。但是我覺得一定得說出來才行:


    「我不允許你的存在。」


    我覺得自己必須傳達這個意誌。


    因為不能允許啊,怎麽可能允許呢?怎麽可能允許別人把我——把我自己奪走呢?


    我雙腿發抖,無法控製地靠在牆壁上。大概是我的身體沒辦法承受這有生以來第一次明確的敵意吧。


    我合上手機,深深歎了一口氣。


    我要摧毀【另一個我】。


    不管有什麽理由,我都不能允許他的存在。


    5月1日(五),15點34分


    我注意到了星野一輝的錄音。


    5月1日(五),16點0分


    眼前是沒看過的女高中生的臉,我嚇了一跳不小心放開抓住吊環的手,然後當場倒了下來。接受周圍恥笑的我站起來確認狀況。


    吊環?所以說這裏是電車裏?


    不用想,我又變成【另一個我】了。


    我立刻拿出手機,發現了一個新的聲音檔案。


    我按下播放鍵。


    「原來如此,也可以用這個當作連絡方式呢。我也正覺得繼續這樣下去,隻有單方麵實在太無聊了,所以就回答一下你的問題吧。」


    從聽筒傳來了和自己一樣的聲音。


    「我收下了『盒子』,決定實現某個『願望』。那就是,我要變成你——星野一輝喔。」


    我倒抽一口氣。


    「如此一來,現在我變成了你……但這隻是暫時性的,不覺得不太足夠嗎?放心吧,這隻是暫時的,使用這個『盒子』一星期後,我就會完全變成你。6日,也就是進入黃金周最後一天的那一瞬間,你的魂魄就會從這個身體消失,然後隻留下我。」


    也就是說,必須要在剩下四天多一點的時間裏破壞「盒子」。


    「狀況說明到這裏應該就夠了吧?然後,你還有問我是誰對吧?嗬嗬嗬,真是困難的問題啊,我是誰呢?說真的,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因為我是星野一輝唷!但是這麽說你無法接受對吧?沒辦法,為了區分我想了一個假名,你可以這樣稱呼我——」


    他用我的聲音說:


    「——【石原雄平】。」


    沒聽過的名宇,我牢牢記住那不熟悉的名字。


    「好了,接下來就讓我發表一下感想吧,你說不允許我的存在?不好意思,但我爆笑了。因為你甚至沒辦法和我見麵,頂多也隻能像這樣對手機錄音對吧?這樣的情況下你要怎麽做呢?」


    【石原雄平】用我的聲音發出令人不愉快的笑聲。


    「看你可憐,就讓我告訴你一個可以消除我存在的方法吧。星野一輝已經有一半以上是我的了,所以很簡單——」


    他這麽說:


    「——隻要自殺就行了。」


    又傳來了令人聽得很難受的笑聲。我很想按下停止鍵,但訊息還沒結束。


    笑聲停了下來,傳來【石原雄平】最後的話:


    「對了,你朋友傳簡訊來囉,你或許還沒注意到,所以提醒你一下。」


    朋友?


    我吞了一口口水打開收件匣,最上麵的是「臼井陽明」的名字。


    明明沒有看過的記憶,但那封簡訊卻是已讀狀態。


    什麽——


    這家夥到底對陽明做了什麽——!


    我深深吐了一口氣,仍舊無法冷靜下來。我咬緊嘴唇,雖然很不甘心但手在發抖。


    我打開簡訊。


    「暫時不要跟我說話。」


    啊啊——


    如此一來,維持我日常生活的最後希望被破壞了。


    5月1日(五),23點22分


    我在作夢。


    作著夢到過好幾次的夢。


    5月2日(六)


    5月2日(六),0點11分


    聽到書桌上傳來的喀哩喀哩聲,我醒了過


    來。


    我從床上坐起,將製造出聲響的手機拿在手上,看了看屏幕。


    「音無麻理亞。」


    音無麻理亞?為什麽她會打電話來呢?在這種情況下也毫不顧慮地打電話來,是代表【星野一輝】沒跟她說自己現在正發生的事嗎?……不,就算是他也沒辨法跟戀人講「盒子」這種荒唐無稽的東西吧?不過就算不說,注意到異常也並不奇怪啊……算了。


    我停止思考,接起電話。


    因為我無法克製自己想要和幢憬的她講話的欲望。


    「喂——」


    「一輝,來我家。」


    好驚人,她跟星野一輝一直都是這樣嗎?


    那麽,該怎麽做呢?


    我先確認自己的狀況。


    這個「盒子」的功能是在一星期內完全奪取「星野一輝」的身體,如果隻是單純奪取的話,最好是盡可能什麽也不要做地待在家裏,當然也不要跟音無麻理亞見麵之類比較好。


    但是不可以弄錯,那不是目的。


    我現在想做的事,就是——讓星野一輝有如抓破脖子般痛苦,向我屈服、下跪跟我說請帶走這個身體,把身體交給我。到了最俊一天5月5日變成隻是為了把身體交給我而存在的空殼,如此體無完膚地奪取,這樣的欲望。


    為什麽會有那種欲望呢?那是因為那麽做的話,我就能得到自己是星野一輝的實感。


    如果沒有自己是星野一輝的實感的話,我就隻是寄居在這副身體裏麵而已,那樣沒有任何意義。


    暫時和【星野一輝】共享身體,恐怕也是因為不那麽做的話,就不會產生自己是星野一輝的實感吧。「盒子」的完成度還真高啊。


    「喂,為什麽不說話?」


    這樣啊,那就沒有猶豫的必要了。


    對星野一輝而言,音無麻理亞鐵定是很重要的存在。如果失去她的話,星野一輝會受到很大的打擊。


    所以【石原雄平】要從【星野一輝】手上奪走音無麻理亞。


    那是為了實現這個絕對欲望的絕對必要條件。


    「啊,抱歉,我在想一些事。」


    找回想著【星野一輝】的語氣開了:


    「那個,你家啊。如果你來接我,我就去喔。」


    從音無麻理亞的說法來看,星野一輝應該平常就常去她家。


    「你在撒什麽嬌?自己騎腳踏車來就可以了吧?」


    「腳踏車的狀況不太好啊。」


    我隨便說說蒙混過去。我不知道她家在哪裏,所以如果地不來接我的話,我會很困擾。


    「真是的,怎麽會是身為男生的你說出要我去接這種話呢?本來應該是相反的對吧?……算了,我騎機車過去喔,可以嗎?」


    「機車是指……輕型的嗎?」


    「不……是25的。」


    糟了,星野一輝應該不會不知道音無麻理亞會騎重型機車。


    「啊對了,我還沒跟你說我買了機車呢。」


    「啊,對……對啊。」


    好危險……不,不管怎麽說都不可能因為這樣被看穿,所以或許不需要那麽神經質,但光是對方是音無麻理亞這件事就讓人緊張。


    「這麽說來,我是還沒到可以考駕照的年齡啦。」


    無照駕駛啊。或許沒有隨便假裝知道這件事是對的也說不定。


    「那麽,我十五分鍾後去你家,我外麵等著。」


    在我回答之前電話就掛斷了。


    「……小一,是誰啊?從漏出來的聲音聽起來是女生吧?是說,為什麽你不到陽台去講?」


    穿著內衣的女生——大概是星野一輝的姐姐——那樣說道。原來如此,星野一輝在姐姐在的時候不會在這個房間裏講電話啊。姑且先把這件事記起來吧。


    「這個時間的話,應該不是茂木霞……」


    茂木霞?那家夥是誰啊?


    5月2日(六),0點31分


    剛好十五分鍾後,音無麻理亞騎著簡單又粗獷的機車來了。


    「接好。」


    音無麻理亞把安全帽丟給我,我雖然接到了,卻不知道該怎麽做。因為她一語不發地看著我,總之找先戴上了安全帽。


    「你幹麻戴著安全帽呆站著?快點上來。」


    我聽她的話坐上了機車後座,猶豫了一下後,抱住了她的腰。音無麻理亞什麽也沒說。


    好細的腰,這是我夢寐以求的音無麻理亞的腰。


    過了不到十分鍾,她在五層樓高的大摟前停車,我雖然有點舍不得把手放開,但還是幹脆地下了機車,拿掉安全帽觀察著那棟建築物。大樓外牆是高級的磚頭,而且是自動上鎖式的大門,看來房租應該不便宜。


    應該不太可能把戀人帶到跟家人一起住的地方,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深夜裏。所以她恐怕是一個人住,然後把戀人帶到自己的房間裏,也就是指……那種事了,不管怎麽想。


    我緊張得心髒都快跳出來了,她看起來似乎不知道緊張為何物,搭電梯上樓,往裏麵走了一陣子後終於用鑰匙打開了「403」號室的門。


    進到屋裏的那一瞬間,一陣淡淡的薄荷香氣傳來。大約十個榻榻米大的房間,讓人感覺特別大的原因大概是因為裏麵幾乎沒有放什麽東西吧。


    「你幹嘛從剛才開始都一副稀奇的表情啊?跟之前來的時候沒有任何改變吧?」


    「……是啊。」


    我故作冷靜坐在坐墊上,音無麻理亞斜眼看了我後,打開衣櫃開始找東西。


    「好了,一輝,快把手伸出來。」


    把手伸出來……?她要親我的手背嗎?


    「你還在磨蹭什麽啊?像這樣。」


    音無麻理亞把雙手伸出來示範,找就學著她的樣子照做。


    喀嚓。


    這是什麽聲音?浮現這個疑問的同時,右手腕有被扣住的感覺,我看了看手腕。


    是手銬。


    「……你在開什麽玩笑啊,音無同學?」


    「玩笑?你才在開什麽玩笑啊?每次都這樣不是嗎?」


    每次都這樣……?戴上手銬這種行為?


    「怎麽?今天是想要假裝抵抗嗎?真是的……真拿你沒辦法。」


    「痛……痛。」


    露出妖豔笑容的音無麻理亞,利落地把我的手強拉到背後,在左手腕上也戴了手銬,又戴上腳銬,讓找躺倒在地上。我試著動了一下,大概可以站起來,但最多也隻能做到那樣。


    「今天也用一下這個吧。」


    音無麻理亞拿出了黑色的布,綁住了我的眼睛,我什麽也看不見了。


    這狀況實在太驚人了,我的身體幾乎被完全束縛,視野也被遮住,像是毛毛蟲般躺在地上。就像是被敵人抓住一樣。


    ……嗯?哎呀,是這麽一回事啊。


    「準備好了吧?那就開始囉。」


    音無麻理亞應該注意到星野一輝出現了某些異狀。


    既然如此,就不可能做出跟至今為止一樣的情侶行為。


    那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音無麻理亞現在到底在跟誰講話?


    「那麽——」


    她繼續說:


    「——不是星野一輝的你是誰?」


    原來如此。


    這一切都是要像這樣限製住【我】的自由所演的戲啊。


    「嗬嗬……」


    好厲害,不愧是音無麻理亞。所以找才這麽幢憬她,我真開心她沒有破壞我的幻想。


    「你在笑什麽?看來你似乎還不清楚自己陷入什麽樣的狀況呢。」


    姑且還是試著做做


    看最後的掙紮吧。


    「不不……音無同學,你在說什麽傻話?」


    「不要浪費時間裝了。」


    哎呀,還是沒用啊。所以我止不住笑。


    「真是奇怪的家夥,明明完全被騙了又被綁成這樣,為什麽還那麽開心呢?」


    「我可以問嗎?為什麽你會知道我不是星野一輝呢?」


    我放棄演戲直接問。


    「我知道『盒子』的存在,然後聽了你的錄音檔。」


    我理解地直截了當的說話方式。不隻是為什麽被看穿,連她到底是多麽特別的存在,我現在都可以理解了。


    「但是就算知道『盒子』,聽了那段訊息,也無法區別這個星野一輝到底是【星野一輝】還是【我】吧?你什麽時候發現的呢?」


    「你接了電話說『喂——』的時候。」


    「……你開玩笑對吧?」


    聲音完全一樣,光憑那一點不可能分得出來。


    「一輝接電話的時候會說『是的』,不會說『喂——』。當然,如果不是在現在這種狀況,我也隻會把那當成偶然吧,但是我知道一輝正被卷入『盒子』的事,會懷疑也是當然的。接下來隻要確認就好,隨便測試一下你馬上就露出了狐狸尾巴。讓我告訴你一件好事吧,一輝沒有來過這個房間。」


    「那的確是件好事。」


    因為我不能接受像星野一輝那種程度的無聊人類頻繁地來到高貴的她的房間。


    「也就是說你騙了我,確認了【我】是否真的存在。」


    「那種程度的事情早就沒有確認的必要了,我想確認的是,你和一輝是否共有記憶這件事。嗬嗬,看來你沒有一輝的記憶呢。」


    「…………」


    她已經進到下一個階段的確認了啊。


    那確實是件重要的事。如果【石原雄平】和【星野一輝】共有記憶的話,不管她和【星野一輝】討論出什麽對策,情報都會直接流出,那無法和【星野一輝】合作了。


    「那麽讓我問你,你是誰?」


    「你看不出來嗎?我是星野一輝喔。」


    「不要鬧了,快說!」


    倒在地上的我聳了聳肩。


    「我沒有鬧喔,我是星野一輝,是藉由『盒子』決定了這件事的存在。」


    「……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喔。我的『願望』是『變成星野一輝』,『盒子』會實現任何願望對吧?所以我是星野一輝,隻能這麽說。」


    音無麻理亞聽了我說的話後陷入沉默。


    「……你說『變成星野一輝』?還真異想天開啊……為什麽是一輝?我可不覺得『星野一輝』的身體那麽有魅力。」


    「因為有你在他身邊。」


    我立刻回答。


    「——我?」


    「是啊,我很崇拜你,那個令人幢憬的音無麻理亞將在我身旁,光是這一點就有奪取他身體的價值喔。」


    我聽到了音無麻理亞的歎息聲。


    「……沒想到一輝的身體被奪取的原因之一竟然是我。」


    雖然她如此感歎,但似乎馬上打起精神,向我說:


    「我知道你主張自己是星野一輝了,但是我不可能叫你一輝。」


    「那你叫我【石原雄平】就可以了。」


    「【石原雄平】是?沒聽過這名字呢,該不會是本名吧?」


    「你說呢?」


    「哼,那不重要。但是告訴我你是怎麽跟一輝切換的。」


    「你問這個有意義嗎?」


    「我沒必要回答你的疑問。」


    「那我也沒有回答的必要了。」


    「在這個手腳被銬住的情況下,還真虧你敢說出那種逞強的話啊。」


    「我才不會被騙呢,你無法對我做任何事,因為對我的暴力,就等於對星野一輝的身體施加暴力一樣喔。」


    「對身體不造成影響的拷問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但是……嗯,不管怎樣我都不會使用暴力這手段……」


    音無麻理亞小聲地說著什麽。


    「你說什麽?」


    「不,沒事……重點是,你還是沒有要說的意思嗎?」


    「是啊,其實對我來說都沒差,但我不跟你說。」


    「對你來說都沒羞差?」


    「是啊。因為無論如何,隻要『盒子』沒有被動什麽手腳,6日來臨的那瞬間【星野一輝】就會消失了。告訴你這個你又能做些什麽呢?因為我絕對不會告訴你拿出『盒子』的方法喔!還是說你要殺了我?那麽做的話星野一輝也會死呢!」


    我故意大笑。


    怎樣啊,音無麻理亞?這個無能為力的狀況,可是比想象中還絕望吧?


    「嗬嗬……」


    可是不知道為何她發出了笑聲。


    「……你在笑什麽?是因為太過於絕望所以隻能笑了嗎?」


    「絕望?你說現在嗎?嗬嗬……這樣的危機和過去的相比,隻不過像是蚊子在旁邊飛來飛去一樣。我所麵臨的危機,隻是你現在不告訴我切換的手段而已對吧?這可以說是絕望的狀況嗎?」


    「必須殺了星野一輝才能解決,我這麽說明過了,你聽不懂嗎?」


    「那就是我笑出來的理由,因為那是——騙人的吧?」


    我陷入沉默。


    「我了解你打算讓我落入陷阱,但是很抱歉,我才不可能被那種低級的謊言欺騙。」


    「……為什麽你覺得那是謊言?」


    「因為你說了,你說了自己是星野一輝,星野一輝沒有『盒子』,所以就不可能是『擁有者』。」


    「你在玩什麽文字遊戲?那樣說也不能從現實中逃開。」


    「你還不懂嗎?那麽我問你,你回答看看。」


    音無麻理亞用堅定的聲音說:


    「你,真的相信自己的靈魂可以寄宿在別人的身體裏嗎?」


    「那……」


    那個——


    「沒辦法立刻回答啊。」


    哎呀……完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雖然不知道,但是在我說不出口的瞬間,這就是致命的失敗。


    「『盒子』會完全地實現『願望』,隻要多少有些理性的人,都不可能完全相信那樣的『願望』可以實現。然後沒辦法立刻回答這個問題的你,果然也無法打從心底相信。『盒子』將會包含那無法完全相信的部分一起實現『願望』,所以『擁有者』無法完全奪取星野一輝。」


    「…………」


    「也就是說,『擁有者』沒有奪走星野一輝的身體,而是像原本一樣存在著。——和你不同。」


    她不顧陷入沉默的我,問道:


    「那麽不是『擁有者』的你是誰?」


    我無法回答。


    「如果你不知道的話讓我跟你說吧,你是從『願望』的扭曲中誕生的虛擬存在。是隻是仿造品的『擁有者』的假貨,沒錯,也就是——『創造品』。」


    她微笑地說:


    「然後是『創造品』的你不是我應該要找的『擁有者』。」


    原來如此,所以我才——沒有「盒子」啊。


    「啊哈哈。」


    但是那又怎樣?


    我本來就是想舍棄掉混賬的自己而向「盒子」許下這種「願望」。連「擁有者」都不是?創造品?那對我來說反而是件好事。


    因為我什麽都不是,所以我一定可以變成星野一輝。


    「……你那笑聲是什麽意思,【石原雄平】?」


    「嗬嗬,那不重要吧?重要的是,我也有事想問你,我是創造品,我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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