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秘境, 今天難得一個晴日,陽光穿透霧蒙蒙的天空,傾灑在大地裂開的深峽上, 襯得愈發神秘壯闊。


    雲天深峽周圍早已熙熙攘攘站滿了人。


    雲峽已經被多少代曆練者搜刮過無數次,說是珍寶無數,其實也沒剩什麽了。


    但是雲峽深處不一樣,那是整個雲天秘境的核心, 一直有一層無形的結界與外麵隔絕, 這麽多年無論外麵有多少風言風語, 三大宗始終默契地約束弟子不讓進去, 如今難得三宗鬆了口,決定去探索雲峽最深處, 所有人興奮不已, 摩拳擦掌都趕來湊熱鬧——大頭肯定是要被三大宗的大佬們拿了, 但他們就算隻跟著分點湯湯水水也值回本了!


    晏淩楚如瑤他們並沒有怎麽阻止, 晏淩隻強調過“深峽之下一切危險未知, 欲下者生死自負”之後, 見還有不少人沒散去,就默認他們跟著了。


    方俞成對有這麽多拖後腿的不太滿意, 私下與晏淩說:“晏師弟, 放任這麽多人跟著怕是不好吧, 雖說是讓他們生死自負,但等到了下麵危險的地方,八成還是要我們做主力,費力不說, 連東西都要白分出去些, 這又是何必呢。”


    “天下寶物, 有緣者得之,我已說了生死自負,他們仍然決定下去,我們沒有理由攔,再不濟,還有傳送令牌。”


    晏淩:“有沒有他們,我們三宗都是主力,人多勢眾,能探索的地域更廣,也未必不好。”


    方俞成仍有不甘:“這…”


    晏淩看向他,眼神很沉靜。


    不知為什麽,方俞成心頭忽的一跳。


    “這裏都是正道各宗派精英弟子,未來滄瀾界的中流砥柱。”


    晏淩移開視線,語氣淡淡:“萬仞劍閣被尊為滄瀾界劍道第一宗,累世享譽盛名敬重,自該也擔負使命,對於正道弟子,不說多用心扶持,隻在力所能及時偶爾稍加護佑一二,是分內之事,理所當然、毋庸置疑。”


    晏淩說的是“萬仞劍閣”,話裏沒有一句質疑指責,方俞成卻瞬間漲紅了臉。


    劍閣是劍道第一宗,北辰還是法道第一門呢!連特立獨行的劍閣都主動擔負責任,那向來被敬為正統大宗的北辰法宗光是自己顧自己,敝帚自珍、錙銖必較,那臉還要不要了?!


    被看穿了所有小心思,方俞成尷尬至極,心裏羞愧,又隱隱有些不能說的不滿。


    他心知晏淩說的是對的,也知道這已經是給他留顏麵,但仍覺得晏淩這滿嘴大道理的居高臨下姿態,著實讓人不喜。


    他堂堂北辰法宗掌門首徒,當年名滿諸宗的時候,這毛頭小子還沒拜入劍閣呢,如今倒是義正詞嚴指點起他來了。


    方俞成心頭不快,但也知道不能表露,隻好若無其事地強笑道:“晏師弟說的是,是我一時情急想窄了,劍閣大義,我北辰法宗作為正道三宗之一,自然也義不容辭。”


    晏淩看著方俞成臉上隱約不悅的神情,沒什麽情緒地微微點頭。


    他管不了每個人怎麽想,他隻說他認為該說的話、做他認為該做的事。


    旁邊裝作認真禦劍的侯曼娥悄咪豎著耳朵偷聽,聽見方俞成三言兩句被晏淩吊起來打,撇撇嘴,扭頭就跟林然小聲吐槽:“這個姓方的簡直是個five,被晏淩幾句話就錘成弟弟,你大爺的一個掌門首徒,好歹是我們北辰法宗的門麵啊,大家同是三大宗,你沒有理你也得扛得住氣勢啊!就這?就這就軟了?他自己軟就軟了,我們北辰的臉也他媽給甩地上了——艸!這丟人現眼的玩意兒,等老娘哪天上位就給他踩下去,什麽玩意兒也配代表我們北——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侯曼娥叭叭叭得正激動,扭頭一看,卻看見林然盤坐在風竹劍上,滿臉呆滯,眼神恍恍惚惚,儼然是什麽都沒聽見。


    侯曼娥頓時不高興了,讓赤蓮劍飛過去,一下跳到風竹劍上,嗷嗷叫著就往林然背上撲,中途還不忘順手把自家的寶貝赤蓮給抱起來。


    被迫超載的風竹劍:“……”可憐它一把老骨頭,唉。


    侯曼娥惡熊撲食林然,掛她脖子上張牙舞爪去揪她耳朵:“你想什麽呢,都不聽我說話。”


    林然眼神這才漸漸聚焦,呆呆看著她:“嗯?”


    侯曼娥這才看見她正臉,也呆了:“臥槽,好大倆黑眼圈,你怎麽搞得這麽憔悴?”


    林然頓時表情痛苦。


    她不想回憶這幾天都經曆了什麽,古早虐戀和霸道三歲半的威力太可怕了,才僅僅半本,就已經搞得她有點上頭,現在看誰滿腦子都是“邪肆的笑容”和“刀削麵般棱角分明的英俊麵容”。


    林然抹了抹臉:“沒什麽,這兩天沒怎麽睡好。”


    侯曼娥不信,並發出無情嘲笑:“你還能睡不好?就你那走哪兒倒哪兒的架勢,說豬會失眠我都不信你會睡不好。”


    “…”林然感覺膝蓋中了一箭,好疼。


    侯曼娥還在嘚啵嘚,林然想了想,覺得是真朋友就必須舍得分享,於是默默拿出了那卷竹簡:“曼娥,這本書你要不看一看。”


    侯曼娥探頭探腦瞅了瞅那卷可古樸可正經、散發著不明覺厲之氣的竹簡,心中不由升起對知識的敬畏,拘謹地咳了兩聲,略帶鄭重地伸出了手……


    三分鍾後,侯曼娥:“…”


    她的手開始顫抖,她的表情逐漸呆滯。


    林然:“我裂開了,你呢?”


    “…”侯曼娥(撕心裂肺):“…林然我和你拚了!!”


    ……


    無數道流光衝入深峽,順著斧削般陡峭的萬丈崖壁往下,越下越深,越下越遠…直到明媚的陽光逐漸隱沒,周圍越來越幽暗。


    “破!”


    隨著晏淩清冷的一聲,劍閣十餘個弟子同時扔出破界石,伴隨著驟然明亮的光,一層水波紋狀的半弧結界無聲無息消融,光線徹底為眾人照亮了崖底的場景。


    林然一個踉蹌跌下風竹,抓一把被侯曼娥撓成雞窩的頭發,抱著自家剛才被迫劍震、給震得精神恍惚的媳婦,溫柔地摸了好一會兒,給塞回劍鞘裏,才有功夫感受四周的環境。


    腳踏實地之後,她清晰感覺到鞋底踩著的泥土中隱約的幽冷濕氣,絲絲縷縷往上飄,黏在身上,莫名有些涼。


    她跺了跺腳,把風竹劍收起來,往四周望,目之所及是一片荒蕪的叢生雜草,又間或佇著許多嶙峋怪石,矮的不過兩人高,高的則高達百丈,幽森森聳立著,乍一晃眼,仿佛無數猙獰的怪物。


    剛才險些和她父女相殘的侯曼娥可誠實地往她身邊蹭了蹭,嘟囔:“我靠,書上也沒說環境這麽陰森啊…這大能府邸咋這德行呢,怪嚇人的。”


    林然拍了一下她的手,周圍各宗弟子也紛紛落地,環顧周圍有些興奮地小聲議論著。


    方俞成之前私心抱怨不想帶這麽多人分機緣,但人一下來,他趕緊端好北辰首徒的架子,清清嗓子,率先開口:“各宗弟子列陣,前後守望,哪裏有危險立刻預警,大家都是各友派的兄弟姊妹,當彼此相助、齊心協力。”


    眾弟子深以為然,齊齊應道:“方師兄說的是,我等聽命。”


    方俞成矜持地頷首。


    晏淩沉默看著方俞成指點江山,等他說完了,才握住龍淵劍大步往前開路,楚如瑤率著諸劍閣弟子毫不猶豫聚陣跟上,恢弘劍勢幾近凝為實質,鋒凜如虹,讓原本還有些嘈雜的眾人瞬間噤聲,看著這一幕,眼神漸漸流露出說不出的震撼。


    這就是萬仞劍閣嗎。


    這就是…劍道第一宗嗎。


    方俞成看得眼角一跳,趕緊招呼法宗弟子:“咱們也走。”不能讓劍閣把風頭都出盡了。


    一眾人踩著雜草、在嶙峋荒敗的怪石中穿行,有人好奇地摸了一下石頭,摸得一手灰塵:“這石頭形狀可真奇怪。”


    楚如瑤淡淡道:“這不是石頭,這都是封印的上古凶獸魂魄。”


    眾人一驚:“什麽?”


    不少人瞬間跳開,驚魂未定瞪著那些大大小小的怪石,生怕下一刻就從裏麵蹦出個上古凶獸來。


    那可是上古啊!那時候天地靈氣濃鬱,踩隻螞蟻都恨不得是個金丹!更別提凶獸了,金丹巔峰起步,元嬰一抓一大把,沒準連化神合道的都有——他們這一群築基的加起來都不夠一盤菜的。


    “大家不必驚慌,這些魂魄被封印萬年,早已抹滅,如今都不過風化成荒石了。”


    方俞成抓住時機,安撫眾人道:“北辰藏書閣中的四方秘境典籍中有記,這雲天秘境原是一位上古大尊開辟出的小世界,那位大尊實力強橫、曾闖下赫赫威名,隻可惜最終在突破合道期時沒能戰勝心魔,兵解道消,兵解前她心所感,特意遠赴天涯海角,抓了九百九十九頭為禍蒼生的殘暴凶獸,抽其魂魄鎮封於此,在自己坐化之後,以自己設為陣眼、用那些獸魂的力量維持秘境的充裕靈氣,為後世一代代年輕修士提供了曆練突破的場所,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如今的雲天秘境。”


    眾人聽了,紛紛感慨:


    “這位大尊當真是高義。”


    “如此尊者,卻在距離合道長生一步之遙時功虧一簣,實在可惜啊。”


    “心魔心魔,也不知是什麽樣的心魔,連化神期的大能都逃不脫…”


    侯曼娥聽著周圍人的議論,覺得自己又支棱起來了,湊到林然旁邊,裝模作樣咳了咳,得意道:“我知道那個大尊是誰,我還知道這裏的秘寶是什麽?你是不是很好奇,是不是很想知道,你好好球球我,我心情好了就告訴你。”


    林然老實地搖搖頭:“不想知道。”


    侯曼娥:“…”日!


    “…哼,你越是不想知道,我越是要告訴你!”


    侯曼娥裝逼失敗,臉掛不住了,強撐著若無其事哼哼:“我跟你港,這大尊是個女的,是上古一個叫雲天宮的大宗掌教,千琉恣,她有一隻本命契約的異獸,是一隻上古鳳凰,本來她死了,她的契約獸也得死,但是她不忍心,所以在死之前,用盡最後的力量留住鳳凰的一縷殘魄,塵封在府邸深處,隻等著哪天有緣人來帶那隻鳳凰重見天日…哦,那隻鳳凰最後就認主楚如瑤了。”


    林然點點頭。


    “你怎麽這麽淡定。”


    侯曼娥嘟囔,盯著她:“難道你都知道?所以你果然也是穿越過來的是不是?”


    林然裝沒聽見。


    “哎呀,你怕啥,我不也什麽都跟你說了。”侯曼娥抱著她胳膊,賊頭賊腦:“你就悄悄告訴我嘛,你是從哪兒穿的,是星際太空的那種?還是原始山頂洞人?你認識啥是手機嗎?知道電腦和平板嗎?現在那群狗逼運營商為了升5g把4g都搞降速了你造嘛?”


    林然:“…”真是夠了。


    林然捂住侯曼娥嘰嘰喳喳個不停的嘴,在她瞪著眼睛要炸毛的時候,無奈道:“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還到處得瑟,我看你是忘了溫緒了——不是你被他坑得哭天喊地的時候了。”個熊孩子,真是一點不長記性。


    侯曼娥下意識瞅一眼隊伍前麵那邊的溫緒,瞬間萎了,嚶嚶:“你幹嘛提我傷心事,天底下有幾個他那樣的死變態,就倒黴催地給我撞上了。”


    “世上藏龍臥虎的人多得是,既然溫緒能看穿你,就一定會有別人也行。”


    林然揉了一下她的頭發:“你記得,你的這份機緣已經是很多人可望不可求的,但越是這樣,你越要珍惜,別張揚,也別多吃多占、什麽都想占到自己手裏,人得學會知足。”


    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要是真有人應有盡有、想要什麽都能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那才該心慌——這種情況,基本都是老天在後麵憋著壞呢。


    人憋著壞,你還能有防備;老天給你憋著壞,天天讓你誌得意滿,猝不及防給你來那麽一下狠的,一臉懵給你打進塵埃裏,那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侯曼娥被說破了小心思,她剛還暗搓搓想攛掇林然和她走,她倆悄咪把機緣眯了呢,結果還沒開口就被林然打壓了。


    侯曼娥頓時垂頭喪氣,嘴硬地哼唧:“知道啦知道啦,你比我爹還絮叨…哼,那我也不怕,到時候我就和楚如瑤正麵杠,我這麽厲害,一點不比楚如瑤差,那鳳凰但凡有眼光,一定會跟我的。”


    林然慈愛地摸了摸自家傻麅子的頭:“行,那到時候就看你的發揮了。”


    被順毛擼的侯曼娥瞬間眉飛色舞,尾巴翹得老高,美得都找不到北了。


    這時,眾人也終於穿過石林,麵前豁然開朗。


    他們麵前是一道橫貫的深不見底的幽黑裂穀,一條長而寬廣的白玉大道從麵前遙遙鋪到對岸,路的盡頭遙遙能看見一座恢弘巨大的白玉石門,石門大門緊闔,鏤刻滿華麗的浮雕,威嚴佇立在那裏,煌煌威儀讓人望而生畏。


    眾人頓時有點躁動。


    “那裏就是大尊府邸吧。”


    “肯定是,這麽遠都能感覺到靈力的波動…要知道這裏可都被塵封了萬年了。”


    “不愧是化神期的大尊,也不知活著時該是何等的威風…”


    方俞成也有些亢奮,卻見晏淩沒動,不免催促:“晏師弟,你怎麽停下了?”


    晏淩站在大道前不動,卻伸出手,有風吹過他的掌心,他闔眸片刻,再睜開,沉聲:“氣溫在升高,升得很快。”


    方俞成愣了一下,這次仔細感受了一下,似乎的確是比剛才暖和一些。


    “這不是正好,剛才石林裏幽魂聚集,太森冷,如今出了石林,氣溫便恢複過來了。”


    方俞成並不以為然,麵前玉道一望到頭,顯然一點埋伏沒有,他嫌晏淩過於多心,便幹脆道:“劍閣兄弟打頭許久,也辛苦了,這次便由我法宗先來開路吧。”


    言罷不等晏淩開口,就越過晏淩一腳踏上玉道。


    玉道毫無變化,方俞成也沒有受到任何攻擊。


    晏淩眉頭卻微微皺著,仍覺得哪裏不對。


    方俞成也微有些提著的心放下來,回頭衝晏淩隱隱自矜一笑:“果然是師弟多心了,既如此,為兄就先走一步探路,師弟自行跟上。”說著已經轉身帶著法宗弟子快步往前,後麵的各宗弟子見狀也爭先恐後跟上。


    晏淩沒說什麽,隻對楚如瑤道:“你帶弟子在中間護隊,我斷後。”


    楚如瑤點點頭,率領劍閣弟子融進大部隊。


    林然想了想,走到晏淩身後。


    晏淩側首看了她一眼,眼神疏淡克製,卻很柔和:“林師妹。”


    林然:“我給師兄搭把手。”


    晏淩抿了抿唇,本應該拒絕,話到唇邊,卻終究化為低低一聲:“好。”


    侯曼娥本想拽著林然衝,搶寶貝兒那必須先到先得啊,結果一個眨眼這家夥兒就跑到晏淩身後去了,聽見那一句“搭把手”,侯曼娥牙疼得不行,隻覺得漫天寶貝都飛了,飛別人懷裏去了。


    但是她莫得法子,誰叫她他媽看上這麽個“淡泊名利”的鹹魚呢,還能離咋地?!


    侯曼娥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不情不願抱著赤蓮蹭到她旁邊,對晏淩甜甜道一句:“晏師兄我也來幫忙斷後。”,手卻伸到林然腰上軟肉恨恨掐了一下。


    林然:“…”不不那是癢癢肉不要掐啊——


    林然強忍著不笑,努力裝出個嚴肅正經的亞子,但是大概表情管理的經驗還不夠豐富,因此臉不可避免地有一點扭曲……


    清雅的崖柏香飄過鼻息,溫家的隊伍經過,溫緒攏著厚重的狐裘大氅,輕咳幾聲,似是漫不經心看來,看見站在晏淩和侯曼娥中間的林然,眸色微濃,意味不明地笑笑:“林姑娘這樣高興,臉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呢。”


    林然:“…?”


    掐你癢癢肉試試,你也一定笑得止都止不住——站著說話不腰疼。


    林然不想看見溫緒,一看見這個男人她就想到那本書,並引發一係列連鎖反應:心口發悶,頭暈目眩,呼吸不暢——眼睛疼,尤其疼,快辣瞎掉。


    林然偏過頭去,認真盯著地上的石頭,一本正經裝作根本沒他這麽個人的亞子。


    溫緒唇角輕微抽了一下,目光輕飄飄略過縮在林然旁邊一起裝死的侯曼娥,又很快轉回林然身上,正想說什麽,她麵前已經擋著一道高瘦的身影。


    溫緒一頓,抬頭對上一雙凜冽的黑眸。


    晏淩一身沉凝的氣勢漸漸淩厲,直接橫跨一步擋住林然,一手按住龍淵劍柄,冷冷盯著他。


    溫緒看著這個清冷沉毅的年輕劍客,他像是鎮守著深海寶珠的潛龍,平時沉靜無言、恍若靜謐地沉睡,卻在這時候,毫不猶豫地向危險的覬覦者張開冰冷鋒利的獠牙。


    溫緒的笑意漸漸泛涼。


    這孩子,真是有些礙眼呢。


    兩個灼灼絕華的青年靜靜望著彼此,一雙睡鳳眼淺淺含笑,一雙黑眸疏冷清絕,沒有人說話,氣壓卻越來越緊繃,仿佛有什麽一觸即發。


    直到林然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他倆,又奇怪地看溫緒,眼睛裏幾乎明晃晃寫著:你這貨怎麽還沒走?!


    溫緒:“…”唉,好氣。


    壓抑緊繃的氣氛倏然散了,溫緒笑得溫和,流轉的眸光淺瞥她一眼,對晏淩輕拱一下手,就翩翩然帶著溫家弟子們走了。


    晏淩看著他遠去,薄唇緊抿,臉色愈發冷沉。


    侯曼娥看了看溫緒的背影,又瞅了瞅晏淩明顯泛冷的神情,突然明白了什麽。


    她猛地扭過頭,眼神凶狠盯著林然,咬牙切齒:“林然你……”一個沒看住她又打哪兒沾花惹——


    “你也覺得吧。”


    林然揉了揉額角,小聲抱怨:“這個溫緒真的好煩啊,我還真少見師兄對誰這麽冷。”


    侯曼娥:“…重點是他媽這個嗎重點是——”


    “晏師弟。”


    旁邊傳來一道聲音。


    幾人扭頭,看見一群人大步走來。


    不似劍閣弟子白衣佩劍,法宗弟子廣袖寬襟,這些弟子都是一身玄色勁裝,個個氣勢彪炳淩厲,不似是修士,倒像是世俗武林迎風踏月的俠客


    ——他們來自玄天宗。


    侯曼娥瞬間瞪了瞪眼睛。


    雖然她原著刷得颼颼快,劇情和人物都記得亂七八糟,但是她對晏淩這個未來會黑化的黑淵之主還是有些印象的,而其中記得最深的就是——未來會被晏淩血屠滿門的玄天宗。


    “晏師弟。”


    玄天宗的首徒黃淮是個相貌平凡、身材高大的青年,叫黃淮,此時向晏淩微微拱手,眼神鄭重而感激:“我已聽師弟妹說了,之前東邊異獸暴|動,我玄天宗好幾位弟子險些被踐踏而死,是師弟及時趕到救了他們的性命,護著他們一路回來…師弟高義,大恩不言謝,隻日後師弟有任何需要,我黃淮、我們玄天宗義不容辭。”


    晏淩看向他。


    侯曼娥不由屏息,心髒砰砰跳。


    突然她手背被拍了一下,仿佛提醒,侯曼娥偏過頭,看見林然白皙平和的側臉。


    侯曼娥呆了呆,餘光往旁邊一瞟,才發現晏淩不知何時定定盯著自己,眼神沉凝探究。


    侯曼娥:我的媽?不愧是未來大boss,這大哥這麽敏銳的嘛?!


    侯曼娥被他冷肅的眼神嚇得一個激靈,小雞崽狀往林然旁邊貼了貼,撲棱一下毛絨翅膀,低頭乖巧裝死。


    晏淩順著看一眼林然,林然向他笑了笑,晏淩眼底劃過一抹無奈,又隱不住笑意,才轉過頭去,看著黃淮,眉目清冷平靜:“黃師兄客氣,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好一個舉手之勞,晏師弟何等胸懷,世上幾人能及?”


    黃淮張了張嘴,最後隻深深一拱手:“晏師弟,師兄口拙,不會說什麽漂亮話,隻會辦實事兒,這一次探索秘境就由我玄天宗斷後。”


    晏淩搖頭:“不必,三宗輪流交替即——”


    “啊!!”


    驟然淒厲一聲慘叫打破兩人對話,所有人猛地扭頭,震驚看著玉道邊沿驟然裂開一個洞,一個人轉瞬慘叫著跌下去。


    黃淮隻覺麵頰劃過一道勁風,身邊的晏淩已經消失,下一瞬如輕燕懸在玉道裂口側,手上正拎著那人的衣領。


    “許兄弟!”


    “許師弟沒事兒吧…多謝晏師兄。”


    “大師兄!”


    “晏師兄好身法——”


    晏淩鬆開驚魂未定的人放到地上,在一片嘈雜的人聲中正要說什麽,眼神驟然一凝。


    “哢嚓——”


    狹長蜿蜒的裂痕從玉道盡頭生生貫穿,寒玉冰裂的聲音尖銳得讓人頭皮發麻,伴隨著自腳下急劇翻湧飆升的熱浪,晏淩心頭升起某種不詳的預感。


    “玉道將斷!”


    他厲聲:“劍閣弟子,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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