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真守打開公寓的門鎖,剛來開門,同時一名長發少女從家中飛奔出來,竄到了蒼衣他們跟前。


    「唔喔!」


    真守驚呼起來。那名少女撞到真守之後,看到了蒼衣和雪乃,露出吃驚的表情,停下了腳步。


    蒼衣本以為她一定就是真守的女兒,可真守說道


    「你是,小玲的……」


    「啊……打、打擾了」


    少女麵對真守的提問,目光遊移如是作答之後,就像一秒也不想待下去一般,逃也似的離開了那裏。


    「我、我告辭了!」


    「啊、喂」


    真守想喊住她,可是少女頭也不回地就消失在了電梯的方向。


    無意中,茫然、可疑,然後還有討厭的預感相互混合的奇妙氣氛,降臨在被留下的蒼衣他們三人之間。


    雪乃冷靜地問真守


    「是朋友?」


    「啊、啊啊,我想是我女兒的……我大女兒以前的朋友」


    真守的回答吞吞吐吐,不過對於認識孩子的朋友這事,作為一位平時工作不在家中的父親來說,還算是不錯的。


    不過這樣也好,要不然就問他女兒本人就行了。


    在這種情況中,另有其他的問題。


    「……她,看到那個了麽?」


    雪乃嚴肅的目光朝著剛才的少女消失的方向,稍稍壓低聲音,這麽說道。


    「…………說不定」


    真守也把門敞著,看向相同的方向,用遠比雪乃更深沉的聲音低語。


    ?


    在行駛在國道上的,一輛有些陳舊的銀色小汽車中。


    「………………」


    真守玲坐在父親駕駛的這輛車的副駕駛座上,一邊關注著後排座位,一邊擺著不開心的表情。


    眼中是民宅和加油站向後穿梭的熟悉景色,耳中是熟悉的發動機的聲音。然後,還有熟悉的車內味道。它們不管哪一個,都是乘坐父親的車行駛在路上這種,早已厭倦的日常元素————可是今天這些元素中混入了異物,而且心中混入了擔憂也像一物一樣,讓她對這本應習慣得什麽也感覺不到的這個狀況非常惡心。


    所謂異物……就是後排座位上初次見麵的來客。


    他們是一對少年少女,穿著陌生的高中的製服,感覺和自己基本同齡。


    他們兩個,是本應在接下來一起去醫院探病的父親,突然帶上的。可是父親帶上來的那兩人,之間基本沒有對話,不過天經地義般隔絕在他們之間的沉默,讓身為第三者的小玲感到非常尷尬。


    「————這些人,是〈騎士〉」


    父親對他們的介紹,隻有兩句話。


    「是為了解決媽媽的問題,叫來〈支部〉的」


    然後,兩人進行了簡短的自我介紹。


    「我姓白野。這位是……」


    「時槻雪乃」


    給小玲的解釋,隻有這些。光是那樣的兩個人在後排座位上,就讓車內的氣氛有種說不出的緊張感。


    一個是麵龐較為細膩,有幾分清潔感,給人印象還不錯,除此之外沒什麽特點的少年。


    還有一個————是在電視裏都沒見過的,非常厲害的美少女。


    小玲雖然因為有湖乃美這個漂亮的朋友而自豪,但湖乃美和這個時槻雪乃之間,仍就隔了一道牆。在她那令人歎為觀止的纖細、端正的容貌之上,是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表情。這些讓人無法產生親近感或是共鳴一類的感受,看上去作為人來說存在缺陷,因此就像創造物或幽靈一樣,並因此營造出一種與摯友不同的創造物特有的美麗。


    難以接近之美。


    那麽厲害的美少女,竟然是〈騎士〉。


    以前隻在〈支部〉談論過一次,他們是當那種不斷襲擊人的危險靈異顯現發生時,解決狀況的人。


    當時感覺就像漫畫裏一樣。與自己年齡相差無幾的美少女,竟然在和靈異現象戰鬥。如果沒有母親的事,小玲一定會感到懷疑付之一笑,而隻能相信那些事情的現在,也產生了興趣。可是現在,自己還有家人都很慘,就算小玲再怎麽喜歡美麗的女孩子,也不可能提起太大的興致。


    這樣的少女,就坐在後排座位上。


    小玲半是恐懼和緊張地關注著後麵,不愉快地沉默著。


    車內的異物,就是這些。然後心中異物,就是母親和家人,然後另一個,就是摯友。


    特別是不久前自己趕走的,摯友。


    雖說是她硬要進門的,自己也覺得一下下的話應該沒事,可是不該把視線移開。不對,根本就完全不該讓她進屋。


    被看到了。


    那個房間。


    雖說其他的地方也決不是能夠見人的,但唯獨那個房間是絕對不能被看到。真的,絕對不能。


    化成灰的『妹妹』,也被看到了麽。


    那個房間,是『妹妹』與母親還有小玲他們一家人半年來持續戰鬥的中心,最後成了那個樣子。


    鄉下不完備的係統幫了大忙,母親跳樓自殺的事得以不用驚動警察。因此,在母親住院給小玲帶來的慌張,以及不想再看到那間房的感情的作用下,事情被一拖再拖,堵住那間房碎掉的窗戶之後就一次也沒有打開過,『妹妹』的殘骸也原封不動地留在了那裏。


    湖乃美,是不是看到了?


    她會不會事情告訴警察?


    朋友是不是做不成了?


    ……湖乃美,從上小學的時候,就是小玲的摯友。


    她以前個子就很高,上中學之後出落得更加漂亮,可她本人是那種大大咧咧的運動型,所以對穿扮完全不上心,所以小玲從服裝開始多方麵對她進行訓練,把她叫到街上,把她打扮得非常漂亮。


    湖乃美在上小學低年級的時候也是短頭發,以受傷為契機放棄運動之後,所以勸她留起了頭發。小玲一直覺得湖乃美的頭發很漂亮,讓她留頭發試了試,於是不出所料地長成了理想中的長發,即便在現在,小玲隻要仔細端詳她的頭發,還是會為自己的眼光感到十分滿意。


    也包括這方麵在內,小玲都把湖乃美這個摯友當成自己的自豪。


    小玲現在有一件絕對不能告訴湖乃美的事情,最後不得不用那麽惡劣的態度把她趕出家門,這讓小玲很難過。


    小玲和湖乃美從小事時候就十分要好,無話不談。


    學校的事情,朋友的事情,家裏的事情,她們都相互分享,相互激勵。


    小玲被有姐姐氣質、粗枝大葉、性格積極的湖乃美,激勵了不少。小玲對這樣的湖乃美不去注意的事情的提供了建議,反倒得到了她的大力感激。


    一想到她們之間的關係前路未卜,小玲就好難過。


    不,更為重要的是,小玲完全不知道自己和將人將來將會麵對什麽。


    ……就在她悶悶不樂地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父親開口了


    「小玲。那孩子,沒關係麽?」


    盡管盡是隻言片語,小玲還是理解父親的意圖。


    他是指湖乃美。他是在問,湖乃美看到了那個屋子,會不會直接去報警,或者去告訴別人。小玲最開始想要維護湖乃美,說她沒有看那間房,不過到頭來全都老實交代了。


    小玲和父親的關係並不差。


    倒不如說,妹妹和母親變成那樣之後,兩人都成為了對法唯一能夠依靠的家人,彼此拉緊了距離。


    「沒關係。湖乃美應該不會做對我們不好的事」


    小玲回答。


    「是麽」


    父親簡單地應了聲。就這樣,小


    玲得到了信任。


    對於這位父親來說,小玲是唯一能夠依靠的家人。


    雖然小玲和父親之間隻是點滴的言語交流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但不理解的人此時摻和了進來


    「……不管怎樣,最好還是保持聯絡隨時暢通」


    坐在後排座位的少女插嘴說道。


    小玲隻把腦袋轉過了去,說


    「她的話,沒關係的」


    「有備無患」


    少女的口氣很冰冷。


    小玲不禁感到惱火。她覺得,自己好朋友的為人被人看扁了。


    「……你是說,她信不過麽?」


    小玲的聲音不由變尖了。


    但是,少女冷靜得讓人覺得可恨,平靜地說道


    「這方麵也有」


    「!」


    「另外,不隻是這樣————要是她出事了,我們不能立刻知道的話豈不麻煩?」


    「……!!」


    小玲感覺被威脅了,大吃一驚。


    「你什麽意思?」


    小玲沒解安全帶,直接把身體扭向後方,粗聲說道


    「你說湖乃美會怎麽樣!?」


    「那是你的好朋友吧?跟你們一家走得近的人,比偶然出現在那裏的人更有可能被卷入其中」


    少女叉起手,擺出冰冷帶刺的眼神。


    「〈泡禍〉開始擴大了,所以〈騎士〉來到了這裏。然後,〈騎士〉來到了這裏,就意味著這種事」


    「你、你在威脅我麽?」


    「……要是威脅就好了呢」


    少女就像拒絕爭辯一樣,臉不屑地轉向窗外。


    「喂!」


    父親,然後還有後排座位的少年,同時阻止了想要死纏住不放的小玲。


    「小玲,別這樣了」


    「對、對不起。雪乃同學其實,說起話來就是這樣的……」


    少年想要調解。但少年也斷然沒有否定少女所說的話。


    「不過……真的還是請多加注意」


    「……!」


    「要是發生什麽怪事,請立刻聯係我們。我們就是為了防止慘劇發生才來到這裏的」


    衝上腦袋的血,漸漸開始退去。


    殺死妹妹,讓母親發狂的那個『手』,會伸向湖乃美?


    想一想就覺得可怕。小玲突然對自己置身的狀況感到不安,看了看身旁的父親,但父親隻是擺著為難的表情盯著前方,繼續開車。


    2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秋山湖乃美無法對自己剛才看到的,經曆到的事情整理好心情。


    就像被趕出去一樣地離開小玲家之後,湖乃美不顧一切地奮力地騎上了自行車,飛奔了一段時間。湖乃美衝過車站周圍的道路,衝過鄉間小道,幾乎要把自己的腳還有自行車都弄壞一般,猛力地踩過進山的上坡,現在在距離小玲與湖乃美所居住的那片地方最近的山腰上的瞭望台,手搭在欄杆上,紊亂地呼吸著。


    雖說烏雲籠罩,但畢竟時值盛夏。汗水像瀑布一樣從額頭上,從背上流下來。


    肺就像風箱一樣一次又一次地吐出空氣,換做是冬天定會冒出熱氣的身體,以及因為缺氧而又麻又痛的腦袋,上下搖擺著。


    全身肌肉疲勞,大腿與小腿的肌肉繃緊、作痛。


    久違的蠻幹,令她在上學時遇到事故而在膝蓋骨上留下的老傷,發出搏動般的鈍痛。


    「…………………………!」


    粗糙的混凝土護欄那邊,是無限延伸的街景。


    在後麵是空蕩蕩的停車場,還有瞭望台附屬的古怪題材,以及就像被扔掉不要一般倒在地上的,剛才自己過來時騎的自行車。


    湖乃美從很早以前開始,隻要遇到不開心的事、煩惱的事、或者無法接受的事,經常就會騎自行車飛奔到這個瞭望台。湖乃美沒辦法隻把煩惱憋在心裏,她骨子裏是個運動型的人,是那種煩惱到達極點後,不分離運動身體發泄出來就受不了的那種人。


    拚命地折磨身體,並讓自己一人冷靜下來,而這個瞭望台就是最合適的場所。


    這裏是個將山腰上平整出一塊地,增設了奇怪的題材和大得浪費的停車場的,無人問津的瞭望台。


    這裏,除了幼兒園兒童會來郊遊,不良少年們晚上會來聚集之外,想不出還有什麽用途,就是這麽冷清。換做平時,騎自行車到這裏,像這樣在開闊的視野中吹吹風就能讓心情好轉一些,可是現在湖乃美的腦袋裏,還是一團亂麻,一頭霧水。


    ————什麽?怎麽回事?


    湖乃美感受到接近恐懼的感情,從朋友家逃了出來。


    小玲的家變成了那副慘狀,被小玲那樣的態度對待,這些事情從認識小玲起,一次都不曾有過。


    出什麽事了。是什麽不好的事。


    但不管是發生了什麽,還是該怎麽做,還是該怎麽去對待,湖乃美全都弄不明白。


    「………………」


    在瞭望台的欄杆外麵,能看到綠色的樹木,以及在那頭鋪開的鄉間風景。


    在稀稀疏疏的街道一頭,橘紅色的巨大高級公寓健在靠跟前的山麓,格外顯眼。


    那裏麵的一戶人家,就是湖乃美剛剛逃出來的房子。


    籠罩在黑暗中傷痕累累的家。在裏麵,就像廢墟一般混亂不堪,好像監禁過什麽人,東西亂撒一地的,兒童房。


    樣子古怪的,小玲。


    然後是回家的叔叔,以及叔叔帶來的,穿著陌生製服的陌生男女。


    湖乃美,已經搞不明白了。


    可是湖乃美不是那種搞不明白就能夠直接回家把自己捂在被窩裏什麽都不做的性格。


    ……小玲,讓人好擔心。


    嬸嬸的未遂自殺。


    淩亂的家。


    小玲的樣子。


    消失的妹妹。


    這麽說可能不太好,但小玲的母親以前給人的感覺,是個虐待兒童也不顯得奇怪的人。上小學的時候,偶爾會因為小玲母親精神不穩定這種理由而不能到小玲家去玩,反倒是因為小玲母親做心理輔導而不在家這種理由,去玩過好幾次。


    由於是小時候的事,現在都留有印象。


    可是,這種情況逐漸消失,近幾年,那個行為也消失了,本以為已經治好了,但說不定其實是搞錯了,或者複發了。


    如果深深的『病』複發,把家中弄成那副慘狀的話。


    那麽小玲是一直對此心懷煩惱,又不能找自己來商量吧。


    ————嗯,沒錯。


    湖乃美一邊看著瞭望台的景色,一邊心想。


    這麽想之後,動搖消失了,心情也漸漸穩定下來,替換成了類似使命感的心情。


    支持這個想法的事情也挺多的。比方說博客。


    都玩了好幾年了,突然就禁止不玩了。既然嬸嬸有那種情況,那麽叔叔突然變得神經質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試想一下就能發現,小玲在許久以前經常把「好累」掛在嘴邊。


    升上高中後有一段時間了,感覺喊累也很正常,可是,會不是不是那樣呢?


    嬸嬸之所以走到未遂自殺那一步,會不會是因為家中一直存在某種變故呢?


    想到這些之後,越回想就越感覺小玲的言談舉止的細節中充滿了求救訊號。


    「……小玲……」


    湖乃美,從瞭望台俯視眼下的高級公寓。


    鉛灰色的天空之下,灑著鉛灰色陰影的陰沉沉的街區一角,高級公寓內部塞著那鉛灰色的兒童房,陰沉沉地聳立著。


    本應看慣


    的景色和建築物,現在極度地令她心神不寧。


    就像被鉛灰色籠罩一般的景色,步步緊逼地侵蝕內心。


    「………………」


    可能是心中產生了這樣的感覺,不知不覺間風停下來後變得淤滯的空氣,就像在往人身上纏一般沉重。


    在這樣的空氣中,湖乃美一邊放飛思考一邊凝視著公寓,而這個時候,影子完全落下的高聳建築物,感覺就像緊逼小玲的敵軍大本營,討厭的感情在胸口慢慢積聚起來。


    她的家在十二層。就是那塊吧?


    湖乃美用目光數著樓層,參照記憶,找準了她家的窗戶,懷著諸多的感情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黑色的窗戶。


    就在此時。


    「——————!」


    忽然,嗖地,發覺那扇窗戶那邊感覺到自己在看,一股惡寒源自某種本能的部分,竄上背脊和皮膚。


    「…………………………!!」


    湖乃美不禁摟住自己的身體,從欄杆上略微退開。可是,她的眼睛無法從公寓的那扇窗戶上移開,眨也眨不動,死死地一直盯著。


    那是令人害怕將眼睛從上麵移開的,清晰的視線。


    強烈的視線,甚至讓人產生陷入黑暗中的窗戶變成了一隻大眼睛,仿佛正被它盯著的錯覺。


    雖然這種感覺在驚覺的那一刹那消失了,但實在太過生動,讓人否定那是錯覺,即便消失之後,這種感覺仍鮮明地殘留在皮膚上。窗戶將這種感覺留在了相去遙遠的瞭望台上的湖乃美身上,在視線的前方,隻是作為那些在暗淡的橘紅色牆壁上排開的窗戶中的一扇,突兀地,黑黢黢地,靜靜地敞開著。


    「………………………………」


    鴉雀無聲


    空無一人的瞭望台上,一片沉寂。


    空氣潮濕。在如此空虛的情境中,湖乃美形單影隻,一邊感受著神經繃緊,一邊注視著遠處公寓的窗戶。


    錯覺。


    是錯覺。


    不是錯覺之外的東西。在這裏感覺到來自公寓房間的視線,既沒有任何理由,也不是事實。


    什麽也沒有。


    隻不過,唯獨毫無緣由的不祥感覺,在心頭,在眼中那頭的公寓的形態上,在周圍的空氣中漸漸彌漫開。


    唯獨不明來曆的焦慮,漸漸彌漫開。


    一頭霧水。但是,不管是不祥還是焦慮,在現在的湖乃美腦海中,隻能讓她聯想到一件事。


    ————小玲……!


    雖然毫無根據,但還是擔心她會不會出了什麽事。


    她覺得,這是不好的預感。隻不過,她除了擔心小玲的想法,不容許用其他東西來解釋這種本能感受到的不祥。


    「……!」


    湖乃美強行將目光從公寓的那扇窗戶上拉開。不安與對朋友的擔心刺激著她,讓她取出了塞進牛仔褲口袋裏的手機,確認她的平安。


    按下按鍵。屏幕點亮。


    喚出電話簿的界麵尋找名字,但由於焦慮,眼睛和手都很失準頭,無法順利地如願找到。


    這又催生焦慮,讓湖乃美拚了命地操縱手機。在屏幕上,記錄的許多朋友的名字滑過,而最特別的朋友的名字埋沒在這些名字之中,在當下的情況令湖乃美特別煩躁。


    然後,她看到了小玲的名字,光標移動到了附近。而就在此刻。


    「!!」


    與湖乃美的操作沒有任何關係,畫麵突然切換了,嚇得湖乃美心髒快要跳出來,手機脫手掉落。


    「………………!!」


    然後,手機鳴響的是輕快地外國流行歌曲。


    來電話了。偏偏在這個時候。而且這個來電鈴聲……不是別人,正是她告訴自己的外國歌手的曲子,於是設定成了她的專用鈴聲。


    「小、小玲……」


    但是湖乃美動搖過頭了,準備按下快要掉落的手機的通話鍵,結果按錯了。


    「啊!哇……!」


    掛掉了。湖乃美動搖強烈到連湖乃美自己都搞不懂為何會這樣,被弄得手忙腳亂,而這又催生出更強烈的動搖,將她的腦袋和心裏弄得一團糟。


    心髒撲通撲通地發出聲音,焦慮升溫。可即便這樣,她還是勉強操縱者手機,打開來電記錄,打開了剛剛打來的記錄。


    上麵顯示出小玲的名字和號碼。


    看到這些,湖乃美抖擻精神。


    她打電話來了。她平安無事。果然是自己想多了。這是當然的。她有什麽事麽?不、他想說什麽?


    她主動打電話了。


    她一定是在為態度那麽惡劣的分別過意不去。


    說些什麽,讓她別往心裏去吧?然後說些什麽,讓她把她擔心的事情說出來一起商量商量?


    怎麽跟她說呢?


    怎麽才能把自己擔心她的心情傳達給她呢?


    要怎麽說才能鼓勵她呢?


    「………………!」


    刹那間,許許多多的思緒在腦中浮現,湖乃美前所未有地拚命握住手機,按下了————不對,是正要按下通話鍵。


    咕咿


    頭,降了下去。


    「欸」


    頭突然變重,伸出了護欄外。


    看到下麵。


    看到了,瞭望台的下麵。


    自己的長發被突然拉緊,後來————


    從欄杆下麵就像爬出來一樣伸出來『手』死死地抓住了頭發,拖向了瞭望台下麵鬱鬱蔥蔥的深淵——————


    深淵——————


    ——————


    ————


    3


    「……!?」


    電話在接通狀態中掛斷了。


    「咦?奇怪」


    小玲的不安被坐在後排座位的少女點燃,立刻化作熊熊大火,在車子裏想要給湖乃美打電話,可是突然被掛斷了,就這麽把手機拿在手中,盯著隔了幾秒鍾後便會待機畫麵的屏幕,不由發出困惑的聲音。


    「……怎麽了?」


    後排座位的少女,冷冰冰地問道。


    「沒、沒什麽……」


    小玲條件反射地這麽回答之後,有想要再撥一次,喚出了重撥界麵,按下通話鍵。


    「………………」


    因為車輛在行駛中,信號不好,所以斷掉了吧。小玲這麽心想。


    想來眼下畢竟情況特殊,不安的擴大無可避免,無法阻止黑影在心頭蔓延。


    小玲重撥屏幕上的號碼,將手機放在耳朵上,聽著模糊的呼叫提示音。


    小玲按捺住焦急的心,傾聽著電話呼叫湖乃美的聲音,然而隻有電子音,淡淡地、淡淡地、淡淡地持續著。


    嘟嚕嚕嚕嚕嚕……


    一段鈴聲,空泛地結束。


    然後,又是一段鈴聲。這次……這次一定……


    嘟嚕嚕嚕嚕嚕……


    ……沒接。空泛的鈴聲在電話裏響起。


    呼叫音每重複一次,焦慮與不安就一點點地、一點點地變大、變濃、變強、加重。


    ————為什麽……?為什麽不接?


    在無言中,耳朵聽著呼叫音,腦中一個勁地想著這個問題。


    她內心,很想一直等下去,可是在車內這個密室之中感受著周圍的目光,不久後掛斷了一次電話。


    「可……可能是信號不好吧……?」


    說出自己都覺得空洞的話,想要將電話接不通的事實,自己的動搖,同乘之人狐疑的目光,全部搪塞過去。說真的,小玲根本不希望自己的摯友和坐在身後的那兩人扯上關係。


    不希望她跟一見麵————就


    隻讓人產生不祥預感的這兩個〈騎士〉所有牽連。


    正如他們所說,湖乃美說不定會被卷入其中,而這種事,小玲根本不想承認,連想都不想去想。


    她堅持不去思考,隻是執著地認定自己的看法,操縱手機。


    再打一次吧?不,要隻是碰巧遇到不能接的情況呢?打太頻繁會不會給她添麻煩?而且要是接通了。該怎麽跟他說才好?


    要怎麽跟她解釋?


    注意離奇現象,這話怎麽說得出口。


    而且,要怎麽說?道歉麽?


    用那麽惡劣的態度把她趕出門;至今為止一直有事情瞞著她;而且今後永永遠遠都必須瞞著她,這些事情,都很想跟她道歉,然而根本就不知道怎麽說才能得到她的諒解。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她平安無事。


    必須搞清楚。為什麽不解?是沒注意到?


    該不會。


    該不會……


    「……」


    小玲感受著來自背後指向自己的,〈騎士〉那冷若冰霜的視線,準備再打一通電話,手指放在了通話鍵上。


    於是,她按了下去,就在這時。


    「哇啊!!」


    突然,屏幕從重撥畫麵切換了,響起了來電鈴聲。就如字麵意思那樣,小玲從副駕駛座上彈了起來。


    「…………………………!!」


    事情在不安與緊張中突然發生,心髒差點蹦出來,可這份吃驚立刻轉為了喜悅。這是因為屏幕上顯示的名字,以及這個來電鈴聲。這個鈴聲是西洋樂中的一段激揚的曲子,感覺完全符合湖乃美的形象就截取下來,設定為她專用的來電鈴聲。


    「是湖乃美————是我那個朋友打來的」


    小玲朝後排說道。


    太好了。她沒事。真是對不住〈騎士〉大爺們了。


    她沒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總之向她道歉吧。小玲一邊心想,一邊在安心與激動中按下了通話鍵。


    「……喂喂?湖乃美?」


    喊了過了。


    『小玲?』


    對方如此回應————她本堅信是這樣。


    她堅信。


    堅信了幾秒鍾。


    十秒鍾。


    幾十秒鍾……


    回過神來,電話那頭沒有應答,隻有


    砰隆——


    隻有呼嘯一般細微而遙遠的聲音,從電話那頭漏過來。她忽然發現,自己一直在靜靜地聆聽著這個聲音。


    「…………喂……喂喂……?」


    卟滋。


    掛斷了。


    「咦?這、喂……」


    她連忙把手機從耳朵上拿開,在看到屏幕的那一刻,畫麵又切換了,顯示出了郵件收件中的圖像。


    「誒……?誒?」


    小玲看著信件圖畫和箭頭的動畫,十分慌張。渾然不覺之中,文件大小顯然並非隻有文字的郵件連續發來,而就在這個時候,收件完畢,通知來件的短電子音不合時宜地,尖銳地在車內鳴響。


    「!」


    隨後,是沉默。


    「…………………………………………」


    幾秒鍾,動作、空氣,停了下來。


    手中的手機顯示著『有新郵件』,裝在上部的小燈亮著光。顯示郵件的藍燈,啪嚓、啪嚓地,有間隔地,尤為空虛地,眨著。


    「………………」


    憑氣氛就能知道,車中所有人的視線,都正集中在自己身上。


    小玲在這無言地注視中,凝視著自己手邊閃動的光點,在強烈的遲疑之中按下了手指下麵的確定鍵。


    總覺得,有種不好預感。


    這就跟不想翻開恐怖漫畫下一頁的那種感覺,極為相似。


    情景、發展,全都讓她翻開下一頁手產生微微的躊躇。那種感覺微微地充滿胸口,壓迫心髒。


    那個感覺,讓她的手停下來。


    但是————這跟隨時都可以不看的漫畫書不一樣,現在沒有不看後麵,關上書的選項。


    「……」


    小玲。


    總算按下了按鍵。


    嗶的一聲,收件的圖標被選擇,畫麵切換。最上頭寫著『收件箱』的頁麵被打開,收件一覽在屏幕上顯示出來。


    『        』


    來了一封標題空白的郵件。


    顯示未讀的關著的信封的圖標,以及收件時間和發件人姓名的加粗字體的一封郵件,顯示在最上麵,然而顯示標題的地方,隻有一片空白。


    發件人是湖乃美。


    小玲選擇這封郵件,按下確認。


    文本,也是空白。


    什麽也沒有寫的空白郵件中,隻附加了一張手機拍手的照片。


    「………………」


    照片上,是山裏常有的瞭望台。


    照片拍下瞭望台的欄杆以及從那裏望見的遙遠景色,裏麵隻有風景,一個人也沒有。


    小玲有印象。這是家附近那座山裏的瞭望台。


    雖說很近,但開車要花將近十五分鍾才能到。小玲基本不去那裏,去那邊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去,不過聽說湖乃美經常會騎自行車去哪裏轉換心情,而這就是在那個瞭望台拍攝的照片。


    從那裏,還能夠看到小玲居住的公寓。


    在拍了欄杆與較遠風景的這張照片中,跟前的東西被遮住了,沒有拍到。


    湖乃美又去那個瞭望台了麽?大概不會錯。可即便這樣,郵件上也既無說明也沒提什麽事,小玲完全搞不懂發這張照片來究竟是什麽意思。


    「…………什麽?」


    小玲,隻能看著照片。


    一般發郵件過來的話,感覺她應該在不好打電話的地方,可是她人在瞭望台,不需要顧慮周圍。


    照片也莫名其妙。如果她是在拍公寓的話,倒還能理解。


    她是想告訴我自己自己在哪兒?如果湖乃美去旅遊了,是把到過的地方拍下來發過來的話,到還能理解。


    「…………」


    小玲高搞不明白,很困惑。


    因為困惑,所以回了封郵件。


    『內容:你去天文台了?』


    發送。


    發送之後,盯著手機,度過了體感時間非常漫長的幾分鍾,當漸漸產生不安情緒,開始懷疑會不會收到郵件的時候,因省電模式而暗下來的屏幕突然再次亮了起來,開始收件。


    又是一封,大體積郵件。


    受信完畢的同時,來件音才響到一般,就立刻打開了郵件。


    『re:        』


    又是空白的,標題。


    然後,郵件中附加了一張和剛才一樣,以完全相同的角度,將瞭望台完全相同的地方拍攝下來的照片。


    完全,一樣。


    「………………什、什麽啊」


    麵對毫無意義的重複行為,有什麽微微發寒的東西在胸口擴散開,在無意識之中猶如混淆一般,涓涓細語。


    這開的是什麽玩笑?


    這是在惡心我?


    可我那麽擔心她?


    這種充滿被害妄想的憤怒在腦袋裏沸騰,但並沒有充分燃燒起來,火苗被這封郵件已在自己胸口擴散開的陰森感覺所產生不安之霧的冰冷頃刻撚熄。


    不……其實注意到了。這不像是刁難人。


    湖乃美為人坦蕩,像那種搞得莫名其妙,卻明擺著陰暗之極地去惡心別人的性格,跟她完全沾不上邊。


    自己身為她的摯友,這一點是最清楚的。


    可是,這又是怎麽回事?


    單純的風景照,太讓人不舒服了。


    平淡無奇的風景與微妙糟糕的解析度搭配起來,總之讓人毛骨悚然。那種毛骨悚然,感覺就像照了什麽不能照的地方一樣。


    烏雲密布的天空下,仿佛將濃重的黑影全部囊括進去一般黑暗繁茂的樹林。


    被複雜影子完全籠罩,陰影看上去就像無數張臉,鬱鬱蔥蔥葉片交疊的樹冠。


    從如此陰森的樹林中冒出頭來,建在山中的瞭望台上的,那煞風景的水泥護欄。


    不太幹淨的白色石板地。然後這些東西圈出的景物框那頭,被包圍,鋪開的,這片窮鄉僻壤的稀疏、陰鬱、模糊的遠景。


    整體黑暗,有種粗澀印象的,布著噪點的照片。


    不管怎麽看,總覺得這張照片讓人不舒服。


    就像是拍攝黑暗墓地的照片,有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陰鬱。


    各種思緒在小玲頭腦中穿過,她不禁呆呆地觀察著這張照片,而這個時候,她的眼睛無意中捕捉到了什麽。


    「……?」


    忽然,她盯著照片的眼睛,被小小的異樣所牽動。


    在安裝水泥護欄的瞭望台邊緣,看到了某種小小的白色東西。


    如果背景不是鬱鬱蔥蔥的樹冠,感覺就不會注意到那微小的異物。那個異物在這張感覺粗糙而死氣沉沉的照片中,白得離奇,十分突兀,而且與景色的質感明顯不同,擁有奇妙的生動感。


    於是,隨後。


    嗖


    在小玲猛然察覺到的那一刻,全身寒毛根根倒數,雞皮疙瘩不滿全身皮膚。


    「…………………………!!」


    感覺到了。這招照片所拍攝的東西的,實質。


    那是『手』。白色的『手』。從那個瞭望台上,以前發生過死亡事故的,一旦掉下去必將喪命的山野深淵那邊,正用五指抓住瞭望台的邊緣的異常生動的白『手』,在照片上雖然小,但明確地拍了下來。


    嗖


    又一陣涼氣襲來。


    不論是去看這張照片,開始把顯示出這張照片的手機拿在手裏都讓小玲感到恐懼,但她拚命壓抑著想要直接把手機扔掉的心情,用顫抖的手按下按鍵。


    她要確認最開始發來的那張照片。


    那張上麵也照進了一樣的東西麽?這是她想要盡可能地找出沒有異常的證據來否認她所收到的兩張照片是相同東西,毫無意義卻又拚命嚐試的行為。


    「…………!」


    她打開沒有標題的第一封郵件。


    她滾動畫麵,用瞪圓眼睛掃過顯示出來的圖像,進行確認。


    在屏幕中出現的欄杆下麵,那隻『手』確實明確地照了出來。不,重新再看拍得看似相同『那東西』,有感覺怪得根本無需重看。她覺得,這顯然與最初看到的東西不一樣。


    『那東西』在瞭望台的邊緣,所有手指都是撒開的。


    不會看錯。剛才看到的第二張照片上,五根手指的根部都搭在了邊緣之上。


    『那東西』在爬。


    不,是在往上爬。


    然後————就在察覺到這一事實不寒而栗的時候,盯著的手機屏幕又突然切換了,令小玲不由為之一窒。


    「噫……!!」


    又是郵件。


    郵件接收中的圖標動起來,手機收到一封與之前相同的大體積郵件。


    在無為之中,郵件的接收又結束了。


    在僵住的眼睛前麵,收件動畫消失,再次隨著指示燈的閃動,響起尖銳的聲音。


    「……」


    小玲按下了確認鍵。


    『re:      』


    又是一封湖乃美回的空白郵件。


    小玲將它打開,空白的文本與黑暗陰鬱的瞭望台的照片出現了。


    鉛灰色的雲空,滿是沉重黑影的枝葉,淤塞模糊的街道。滾動之後,是灰色的不太潔淨的護欄和——————手腕已經爬上來的那隻白『手』。


    「……!!」


    看到這裏,小玲猛然感覺一股惡寒,立刻關掉了圖像,又恢複到了收件畫麵。


    屏幕上出現信封和箭頭的動畫,『收件中』的文字顯示出來。


    在上麵,這樣寫著。


    ————『收件中1/27件』


    27件!?


    小玲被這個數量嚇到,可即便在這個時候,一件、兩件,等待接收的郵件數量仍在漸漸增多,一下子超過了四十封。


    全都是那個照片?


    當她如此想到的這一刻,之前所無法比擬的恐懼湧上心頭。


    照片一張一張,裏麵的『手』就像慢鏡頭一樣爬上來。第一張照到指尖,第二張照到手指,第三張照到手腕的連續拍攝,到了第四十張究竟會照到什麽?


    不想去想。即便這樣,想象還是在腦袋裏浮現出來。


    小玲拚命地將這些想象從頭腦中排除掉。握住手機的手直打哆嗦,真相索性將手機扔掉,然而手機就像被吸在她怕得手指發僵的手上,或者說,就像黏在手上一樣,鬆不下來。


    而這個時候,紛紛發來的郵件,一封一封地接收完畢。


    接收完成的郵件數漸漸增多,收件數也增加了,收件畫麵始終沒有停下。


    郵件數眼看著漸漸膨脹起來。


    一想到如今正源源不斷傳入這部手機的大量數據全都是那種就像受到詛咒的圖片,感覺就像現在手裏的手機塞滿了詛咒一般,手中甚至產生了錯覺,感受到了令人厭惡的觸感。


    什麽……?這是什麽?


    腦中一片混亂。


    這是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恐懼和怯意化作恐慌,腦袋已經停擺的小玲一心隻想逃離這種狀況,關機了。


    在長按的兩秒被嚴重拉長的感覺過後,注入力量緊緊握住的手中,手機屏幕上畫麵忽然消失。即便畫麵消失之後,小玲仍舊驚魂未定,她不相信真的已經關機了,久久地持續用力按著電源,然後畫麵消失的手機再也沒有動靜,也沒有要發生任何事情的跡象。


    「…………………………!!」


    小玲握著手機,一時間僵住了。


    她心中充滿了害怕,腦袋仍舊完全被驚恐占據,一心隻想將那來路不明的東西控製住,拚命地緊握著手機。


    ————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小玲拚命思考。


    ————那張照片是什麽?照片裏照的那個『手』是什麽?


    爬上瞭望台的白『手』的想象,悄悄溜進小玲的腦海,在她腦子裏浮上表麵。


    ————湖乃美,為什麽要那麽做?


    此刻,小玲忽然想起來了。


    對啊。湖乃美。湖乃美怎麽樣了?湖乃美究竟怎麽樣了?發那個圖像過來的,真的是湖乃美麽?如果不是湖乃美,又是什麽發的?電話也不接,發這麽多郵件過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再說了,那真的是湖乃美麽?


    那通電話不是打的,那些郵件也不是湖乃美發的?


    如果不是,那湖乃美怎麽樣了?


    湖乃美她,沒事吧?


    正當她想到這裏的一刻,肩膀突然被抓住了。


    「噫……!!」


    小玲彈了起來,手機脫手,掉到了腳下。


    她連忙看了看周圍,是父親抓住了她的肩膀。不知不覺間,車停了下來,窗外是熟悉的醫院停車場的景色。


    「小玲,你怎麽了?到了哦」


    父親感到疑惑,而後麵的兩個人正看著小玲。


    「啊


    ……」


    小玲回過神來,掃視了一下好走位後,手忙腳亂地接下來安全帶,打開車門來到了外麵。


    「喂,你怎麽了」


    「……!」


    小玲就像向後退所一般離開車子,對提問的父親說道。


    「我……我去看看湖乃美的情況就來!」


    「喂!」


    好擔心湖乃美。


    小玲就像大叫一樣隻說了這些之後,一下子轉過身去,沒有理背後父親的呼喊,逃也似的衝向了與醫院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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