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屍間在警總大院兒的最北側,有一個後大門可供運屍車進來。


    我們從前麵走過去著實有些遠,走了有十分鍾才看到一棟二層小樓,二樓是法醫的實驗室,一樓是停屍間和驗屍房。


    法醫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四方臉,小眼睛,牙齒很整齊,話不多,行動起來不緊不慢,很有條理。


    說話的時候表情很少,但是表達的言簡意賅。見到他的時候我聞到了酒氣,這法醫是個喜歡喝兩口的家夥。


    他有一個女助手,二十四五歲,個子一米五,很清瘦的一個姑娘。她肩膀很窄,胯部也很窄,胸脯扁平,臀部也扁平,看起來像個小孩子。


    她倒是比較愛說話,見到我們進來,她對著張小山敬禮說:“長官!您大駕光臨,有何指示?”


    張小山說:“我們來看看花澤先生的屍體。”


    法醫在一旁坐著,手裏拿著一些資料在看。他說:“我的結論不會錯的,這是他殺!氯仿導致昏迷,然後被人打碎了腦袋。”


    張小山說:“沒人懷疑你的結論,走吧,跟我們一起去看看。”


    助手說:“長官,有什麽線索了嗎?”


    張小山說:“這不是你該問的,帶路吧。”


    法醫站了起來說:“美靈,帶路。”


    這個叫美靈的助手說:“我去拿鑰匙。”


    他們的鑰匙竟然都鎖在保險櫃裏,保險櫃的鑰匙掛在美靈的腰上,這美靈一走路,腰裏的鑰匙嘩啦啦響個不停。她到了保險櫃前麵,用身體擋著保險櫃轉動密碼盤,一擰鑰匙,打開了保險櫃的門,從裏麵拿出來一串鑰匙,隨後關了保險櫃。


    她這才帶著我們出了這值班室往裏麵走去,停屍間在走廊的盡頭,打開停屍間的門之後,我先看到的是一個驗屍間,驗屍間裏有兩個驗屍台,這裏收拾的和一塵不染,有消毒水的氣味。


    驗屍間旁邊就是停屍間,進去之後,看到的是一個很大的鐵皮櫃子。


    張小山指著說:“這是什麽知道嗎?”


    花澤小姐說:“這是從德國進口的西門子冰櫃,這是斥巨資定做的產品。”


    張小山說:“花澤小姐有見識,這藏屍櫃整整十萬現大洋。你說這德國人是真厲害,竟然弄出來這麽一個寶貝。”


    張小山看著法醫說:“馬法醫,打開吧。”


    藏屍櫃有一個很大的拉手,拉手上有機關,這邊一拉,哢噠一聲機關打開,然後一個大抽屜就被他拉了出來。一股寒氣頓時湧了出來,起了一團白霧。


    屍體是裝在一個裹屍袋裏,這樣屍體不會流失水分。我過去看的時候,在屍體旁邊還放著用油紙包起來的東西,我看著說:“這是什麽?是防腐劑嗎?”


    馬法醫說:“不是,這是我和美靈的食物。”


    張小山說:“食物?什麽食物?打開我看看。”


    張小山很嚴厲,他說:“馬來群,你搞什麽鬼?有把食物和屍體放一起的嗎?”


    馬來群不以為然,他說:“食物也是屍體,有區別嗎?”


    美靈把那個油紙包拿了出來,擺在了停屍台上,打開之後,我們圍上去,這裏麵有一條大鯉魚,四條鯽魚,還有兩個豬耳朵,一個豬鼻子,一個豬蹄子。


    張小山指著馬法醫說:“馬來群,你可真行。”


    馬法醫說:“這叫合理利用。美靈以前一天要出去買幾次菜,你也知道,我一頓不吃肉都活不下去。後來我們想了這個辦法,把食物凍起來,想吃的時候蒸一下。現在好了,美靈三天五天出去買一次菜就可以了,一次買很多回來,都儲藏在冰櫃裏。節省下來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


    張小山看著美靈說:“這主意是你想的嗎?”


    美靈說:“是啊長官,我是不是很聰明?”


    張小山無奈地點點頭說:“隨便你們,你們能吃得下就好,我無所謂。把屍體抬出來吧。”m.


    我們過去幫忙,把花澤先生的屍體抬了出來。


    打開裹屍袋,此時看到花澤先生的胸口上有橫豎兩道口子,不過此時已經縫合上了。


    花澤小姐這時候一隻手捂住了嘴巴和鼻子,這才沒哭出聲來,但是眼淚已經嘩嘩地掉落下來。


    馬來群對我說:“來幫下忙。”


    我過去,幫馬來群給屍體翻身,但是這手剛碰上屍體的肩膀,就被沾在了上麵。


    馬來群用清水衝開了我的手,他遞給我一雙手套,戴上之後,我倆才成功把屍體翻了過去。


    我說:“這冰櫃太神奇,竟然能在裏麵製造出來這麽低的溫度。”


    馬來群說:“這叫科學。”


    我這才仔細觀察花澤先生頭上的傷口,這是被鈍器擊打而成的,看起來和現場的鐵棍一致。


    馬來群指著說:“這就是致命傷,這擊打方向是從這邊往這邊,力道很大,直接擊碎了頭骨,一共打了三下,目的很明確,必須要他命。打死之後,身上的財物沒有動。”


    我說:“不是衝著錢去的,目的很單純,就是要殺死花澤先生。”


    按照馬來群說的,擊打方向很奇怪,如果擊打的時候,花澤先生是站著的,那麽就是從身體後方斜著向上朝著腦袋打過去的。要是趁人不備殺人的話,這麽打是不可能的,總不能半蹲著掄起棍子打別人腦袋啊。


    我現在腦海裏有一幅畫麵,擊打花澤先生的時候,花澤先生是跪在地上的,並且花澤先生的頭是垂下的,也就是說,花澤先生屬於半昏迷狀態的情況下跪在地上,垂著頭。凶手舉起鐵棍站在側方,一棍子打下來。


    林穗看著說:“不可能是自殺,自己沒有辦法打碎自己的腦袋三次,一次就死了。”


    馬來群說:“所以啊,絕對是他殺!張總長反複問我會不會自殺,這絕對不可能。”


    我說:“每一次擊打都很致命,對嗎?”


    馬來群說:“其實第一下就已經要了他的命,後麵的兩次補刀都是多餘的。一個死人,不會再打自己兩次,而且自殺也不可能打自己的後腦,一定是雙手握著棍子,打自己的額頭。另外,我見過的自殺方式中,有上吊自殺的,也見過跳樓的,也見過切腹的,見到服毒的,也有割腕的,撞牆的,臥軌的,總之,怎麽自殺的都有,但我聽都沒聽過自殺用棍子打自己腦袋的。這不科學。”


    張小山說:“你一天把科學掛嘴上,那你告訴我,一個暗室裏三個人,外麵的人進不來,裏麵的人出不去,死了一個,凶手是誰呢?”


    馬來群說:“那不是我的事情,凶手是誰,那是你的事情啊!”


    張小山說:“老田和來順你也見過了,你說他倆不可能是凶手。”


    馬來群說:“他倆的確不可能是凶手,因為他倆身上沒有任何死者的血跡,打這三下,起碼身上得噴上一些血跡和腦漿吧,我查過他倆穿過的衣物,都沒有。還有,當時怎麽就讓他倆先回家了呢?”


    張小山說:“宛平警署的署長是個草包,我已經把他給撤職了。那草包是花了五千現大洋買的官,一天警校都沒上過,他爸爸是個開酒廠的,就想家裏有人當官,就四處行賄,買了這麽一個威風凜凜的宛平警署署長當。不過還好,老田和來順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洗,還是被我們找回來了。那保長和保安隊的隊員加上宛平警署的警員都證實了,他們當時穿著的就是找回來的衣服。”


    馬來群這時候走到了旁邊,打開了一個箱子,從裏麵把兩件衣服拿出來,攤平了擺在了另外一個驗屍台上,他說:“你們看,這兩件衣服,老田的衣服幹幹淨淨,沒有任何血跡。這來順的衣服上倒全是斑點,血汙碎肉都有,但是我化驗過了,這全是豬血和豬油。這不是人的血和腦漿。這說明什麽?這倆人根本就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張小山說:“那這人在哪裏了呢?”


    馬來群說:“第一現場肯定就是在那暗室裏,現場有噴濺血跡,有後來的溢出血跡,有腦漿噴出,痕跡都符合第一現場的特征。”


    我說:“這麽說,凶手當時就藏在暗室裏,對嗎?”


    馬來群說:“我不知道,我隻說我知道的事情。”


    我說:“這就奇了怪了,這門是從裏麵插上的啊,另外,外麵也是用鐵絲綁起來的。凶手難道是兩個人嗎?你們說會不會是這樣的,凶手先是藏在暗室裏,殺了花澤先生之後,外麵的人打開門,把裏麵的人接了出去。又把門給綁上了?”


    林穗說:“但裏麵的門是插著的啊,那保長來救人的時候,老田拔出了門閂打開了門。要是凶手先藏在暗室裏,然後被接了出去,門閂應該是打開的。”


    我說:“那不一定,也許當時門閂沒插上,老田慌亂之中一拔門閂,門閂也動了,但是他根本沒有辦法判斷門閂是不是插緊了。隻是因為動了,就以為是插緊了的,被他拔開了。”


    林穗說:“這麽說是二人作案,但是這人藏在哪裏了呀?那屋子你也看了,根本沒有藏身的地方啊!”


    張小山說:“他們看不到啊,隨便蹲在什麽地方,也許就能躲過他們三個的摸索。裏應外合,殺了人,外麵的人打開門,把他接出去,然後再把門綁上,嫁禍給裏麵的倆人,簡直就是天衣無縫。我看這案子就是這麽做的,這麽說的話,這案子這就要破了啊!我怎麽就沒想到是二人作案呢,蠍子,我就知道你行。”


    張小山看向了花澤小姐,他說:“花澤小姐,你認為呢?”


    花澤小姐這時候搖搖頭說:“要是多人合夥作案,單純就是為了殺我父親,那麽不需要這麽麻煩,幹脆把我父親騙來破廟裏,直接殺了就好了。又為什麽騙來老田和來順呢?”


    張小山說:“自然是為了嫁禍於人啊!讓老田和來順互相指責,擾亂我們的視線。”


    我說:“天不早了,我們先回去吧。明天我們再去找老田和來順一趟,再深究一下暗室裏的細節。看看他們能提供給我們什麽信息再做推斷。”


    雖然二人作案的邏輯上是通的,但總覺得這邏輯裏麵有什麽缺陷,這結論太過生硬、太牽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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