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對照相館的坑錢手段是有預判的,但是我們又毫無辦法,畢竟這是交易。


    照相館的老板表現的平易近人,彬彬有禮,每一句話都帶著敬語,他還會點頭哈腰。他把照片拿出來的時候滿臉笑容,收錢的時候表現的誠惶誠恐。這些都代表了文明,也是人和野獸的根本區別。


    說到底,文明的本質是虛偽。


    其實這件事的本貌要是用形象的畫麵表現出來是這樣的:


    老板掐著腰仰著頭,對著我們大聲喊叫,給我一塊錢,我馬上就給你洗出來,要是不出這一塊錢也可以,你們慢慢等著吧,我有時間也不給你們洗,你們又能怎麽樣呢?我這是手藝,有本事你自己洗啊!


    偏偏是文明,把這麽蠻橫無禮的一件事表現得那麽委婉,給人的感覺,這個老板是個謙謙君子。其實,他就是個騙子罷了。他用文明把自己偽裝出來一個好人的樣子而已。


    試問,要是我開醫館遇上一個病人,我告訴他需要先預約,等七天後再來,他會是什麽反應呢?我覺得會有人把我的醫館砸了,我在想,要是我想這麽幹,用什麽方法能行呢?


    還真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找一個代理人賣號,比如陸英俊,就能勝任這個工作!我這裏假裝遵守規則,有號我就給看,沒有號我就不給看。表麵上來看,我給誰看病不給誰看病並不是我能操控的,而是那個賣號的人操控的。這是規矩,我必須遵守。所以,患者有氣,也怪不到我的頭上了。要怪就去怪那個賣號的人。


    不過人家陸英俊手裏有號,你和他吵,他號都不賣給你。你想看病隻能給他溜須拍馬,或者是賄賂他,花高價得到你想要的號。


    這樣做的話,我就規避了所有的麻煩,而且能賺更多的錢。但是我不會這麽做,要是把郎中這個職業當成一種生意做,這老百姓還怎麽活啊!


    我們洗了五張照片,我們每個人拿一張,剩下一張做留存。午飯都沒有吃,就拿著照片去了大煙館,到了那裏拿著照片一問掌櫃的,這掌櫃的不慌不忙,拿出來了一個賬本。


    這賬本上還真的記著有這麽一筆賬。他說:“我們這裏都是記賬的,而且是會員製。那浩那天確實買了一斤上等的滇土,這裏記得清清楚楚。”


    我拿著照片說:“是他嗎?”


    掌櫃的一招手喊了句:“大春兒,你過來。”


    過來一個戴著瓜皮帽的夥計,他到了之後嘿嘿笑著給我們鞠躬。


    我舉著照片說:“看看這個人,能認出來嗎?”


    叫大春兒的夥計盯著照片看很久,他說:“我是真記不清,一天來那麽多客人,我真的記不住。恍惚是有這麽個人吧。”


    我把照片放下,拿著賬本看著說:“你們會員製,有沒有會員的花名冊?”


    掌櫃的說:“有,但是這真不能拿出來展示,你們也知道,各行有各行的規矩。你們想知道什麽,我可以效勞,然後口述給幾位聽。”


    陸英俊一拍桌子說:“大膽,你知道我們是幹什麽的嗎?”


    掌櫃的這時候歎了口氣,對著陸英俊一抱拳說:“陸營長,我有句話對你講,你聽了之後要是還想看這個花名冊,我就給您看。”


    陸英俊和掌櫃的走到了一旁,掌櫃的在他耳邊嘀咕了兩句之後,陸英俊明顯態度就變了。


    他恍然大悟一般點頭說:“這樣啊!”


    二人回來,陸英俊說:“這樣吧,蠍子,你想知道什麽,你就問掌櫃的。”


    我雖然聽不到他們說的什麽,但是我一猜就基本猜個八九不離十。這振民煙館十有八九是大帥開的,一般人也弄不到滇土啊!從雲南到平京,隔著萬水千山,沒有飛機都別想把滇土運過來。誰能弄到飛機呢?一想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平京誰都知道,大帥手裏有兩杆槍,一杆用來殺人的火槍,一杆是用來賺錢的煙槍。


    我說:“登記會員有什麽好處?”


    掌櫃的說:“在我們這裏登記會員之後,再來我們這裏購買煙土,打九折!入會費隻需要一塊錢。”


    我說:“這麽說,那浩一定是先入會,再買煙土,是嗎?”


    掌櫃的說:“那肯定的呀!我們的夥計會先介紹的,他買一斤煙土二十二塊錢,先花一塊錢辦會員,我們給他發一個會員證。他憑著會員證就可以打九折。就是說,在櫃台這裏先交二十二塊錢,我們給他開個條子,他拿著條子去後麵的振民會所就能返回兩元兩角錢。雖然開始花了一元錢的會費,但算下來他還是省了一元兩角錢,他何樂而不為呢?”


    我說:“我想看看你們的會員證!”


    掌櫃的點點頭,看了大春兒一眼。


    大春兒轉身出去,應該是去了後麵的會所。十分鍾後,他拿了一個空白的會員證過來,這會員證製作精良,和陸英俊的軍官證一樣大。上麵不僅有掌櫃的私人印章,還有振民煙館的鋼印。這東西想造假還真不容易。


    上麵幾個信息,姓名,性別,職業,家庭住址。


    這個是空白的,隻要填上這些信息,在花名冊上做個登記,那麽就算是入了振民煙館的會了。


    我說:“先查一下看看,那浩是不是入了會員。”


    大春兒說:“不用查,來這裏買一斤煙土的,沒有不入會的。明擺著占便宜的事兒,怎麽會不占呢。那些拿著分角的錢來買煙土的,我根本也不會推薦這會員給他,免得他們覺得比會員貴,心裏不平衡。”


    陸英俊說:“你哪裏這麽多廢話?讓你查就去查。”


    掌櫃的瞪著眼說:“大春兒,少說話,多辦事,知道嗎?”


    大春兒這才屁顛兒屁顛兒朝著外麵走去,會所就在門市後麵,不用說我都知道會所是幹嘛的地方,不就是窯子嘛!在後麵一邊抽大煙,一邊喝花酒,睡窯姐兒,那就是個安樂窩,逍遙窟。


    他回來之後說:“那浩入了會了,當天也領走了那兩元兩角錢。”


    花澤小姐這時候站了起來,她說:“我們走。”


    我們四個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如果那耗子手裏有這個會員證,那就證明他確實來過。要是他手裏沒有這個會員證的話,那可就不好說了。


    上了車之後,花澤小姐看著我說:“我想到了一個可能,當天確實有個人騎著自行車來這裏買了煙土,然後去喜來福吃了火鍋喝了黃酒,最後去了振業浴池洗了個澡,而且這個人可能和他很像,但還真的不是他。他有沒有兄弟?”


    我說:“還真不知道。”


    花澤小姐說:“首先,我們詳細了解下那耗子的家庭情況,他說過偷了他爸爸的瓷器,但是我們在他家並沒有看到他爸爸,我覺得他爸爸大概率和他的兄弟生活。還有,如果他是凶手,想給自己製造一個不在場的證據,一定會找人替他來這一趟,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和他長得有些相似的兄弟,或者是一個和他長得相似的其他人。這個人甚至和整件事毫無關係,隻是那耗子花錢隨便找的一個人。”


    我說:“這很簡單,找個人替他跑腿,告訴這個人這一天去做什麽,別人問起,就說自己叫那浩。去買煙土,然後去吃火鍋,去洗個熱水澡。回來後把煙土交給他,他給這個人跑腿費,然後這個人就可以消失了。”


    花澤小姐說:“沒錯,鑒於這是高智商犯罪,凶手要是找人替自己這一趟,應該是蠍子分析的,他找了一個完全不相幹的人。甚至有可能這個人不是附近的人。但是,是人就貪財,這人拿了錢去買煙土,辦了會員證之後,省下的這一元兩角錢會不會貪汙下呢?要是貪汙了這一元兩角錢,那麽這會員證他就不可能交給那耗子。所以,我們回去要問問那耗子,知不知道會員這回事。他要是答不上來,那他就是沒去。我們就有足夠的理由懷疑是他殺了我父親。”wap.


    林穗說:“要是他真去了呢?那天你父親接到了一封信,老孫和老田都接到了紙條,然後凶手用氯仿迷暈這三個人,然後把三個人都運送到密室裏。這一整天他都很忙,隻要那耗子拿出自己在平京的證據來,那麽就一定不是他。”


    陸英俊說:“但是我怎麽都覺得那耗子可疑,隻有他,對這三個不相幹的人都熟悉,想找到另外一個熟悉這三個人的人,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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