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又帶著兩份食物過去了,這次給李炎帶的兔肉。


    李炎身體是越來越差了,我不知道是在幫他還是害他。


    李炎雙眼幹澀,手拿著酒杯發抖,膚色暗淡,開始掉頭發。


    這酒對他傷害非常大。


    我說:“李炎,你想自殺嗎?你是個郎中,你應該知道自己得了什麽毛病?”


    “就這麽醉死了也挺好,我活著也沒什麽意義了。”


    “你死了,我就沒兄弟了。”


    李炎突然一愣,盯著我說:“你當我是兄弟嗎?”


    “你本來就是我兄弟,我一直當你是我大哥的。”


    李炎聽了之後頗為感動,竟然抓住了我的手說:“兄弟,你得好好活著啊!”


    “我得殺了這些鬼!我不能讓他們一直這麽下去,遲早要出大事。”


    李炎小聲說:“他們最怕火燒,隻要被火燒,就會受很重的傷。”


    “你怎麽知道?”


    李炎小聲說:“我燒死過一隻老鬼,就那種六腳蛇。半夜我正睡覺,這六腳蛇就開始撥我門閂,想殺我。我躲在了門旁邊,他一進來,我就把馬燈砸他頭上了。想不到的是,他的身體很快就燒了起來,一直燒成了灰。”


    “易燃的體質?”


    李炎點點頭說:“沒錯,怕燒!從那以後,我身上一直帶著火種,和一壺火油。要是再敢來算計我,我就對他們不客氣。我覺得我們是達到了默契,我在城裏,他們在他們的領地,我們互不侵犯。”


    “這麽說他們基本不進城。”


    李炎點頭說:“不,他們會經常進城,隻不過,不再騷擾我,見到我總是躲著我。意思很明顯,不想和我為敵。”


    我站了起來,我說:“大哥,你得活著,我需要你幫我。我們得把女巫的地盤奪過來,不能讓她在那邊一直養鬼為禍。”


    李炎說:“倒是沒見到那些鬼禍害人!”


    “現在沒禍害人而已,一旦養得夠多,食物就會匱乏,他們一定會出去禍害人的。非吾族類,其心必異!”


    “兄弟,你要是想幹,那為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指著酒壇子說:“你先把酒戒了,把身體養好了。”


    李炎隨後就把酒壇子抱起來砸了。他說:“我以此為誓,我要是破了戒,就和這酒壇子一樣,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好,我估計,這女巫也快上鉤了。”


    我和李炎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我說:“大哥,我得走了,去辦正事。”


    “去吧,多加小心,還是那句話,隻要你覺得心慌,就立即往回走。”


    我嗯了一聲,拎著十斤醬牛肉朝著城西走去。


    到了城西穿過墓碑群,到了石林外的時候,那大黑蛇已經等在那裏,他急切地說:“還是醬牛肉嗎?”


    我說:“還是醬牛肉,不過家裏什麽都有,還有豬頭肉,醬豬蹄,肘子,豬耳朵,還有兔子,羊肉和鹿肉都有。看你願意吃啥!”


    大黑蛇說:“都願意吃,能不能都來點?”


    “行是行,隻不過,你得和我說實話啊,我這衣服上的圖徽,到底是什麽啊!怎麽看怎麽像是和你一樣的鬼。”


    “你想那麽多幹什麽?”


    “你總不能吃了我的食物,什麽都不說吧。我想見見女巫,能行嗎?”


    “你見她有意義嗎?她又不是天仙美女,幾百年的老妖精,有意思嗎?”


    “好奇!”


    “好奇會害死你!”大黑蛇把食物拎了起來,轉身走了。


    接下來一連幾天,我都足量供應,先把他們的胃撐起來再說。換著花樣給他們送食物,這大黑蛇看我是越來越順眼了。


    到了第七天的時候,我拎著一串豬蹄子,看著大黑蛇說:“女巫還是不打算見我嗎?”


    “主要是沒意義,她沒什麽好見的。”


    “段風流呢?我想見見段風流。”


    “和我一樣鬼樣子,你見他有什麽意義?他是替你死的,你忘了嗎?”


    “所以我更要見見他。”


    大黑蛇這時候歎口氣說:“行,明天吧,明天還這個時間,我讓他過來見見你。”


    我知道,他們開始妥協了。不為別的,隻為了食物。


    第二天我見到了段風流,他和大黑蛇還是有些不同的,他顏色淺了些,脖子上還有一圈紅色,他像是有劇毒。


    我說:“紅環蛇鬼。”


    他嗬嗬一笑說:“沒想到吧,我以這鬼樣子和你見麵。”


    “最近夥食還行吧?”


    “托你的福,看來以前我沒白疼你。”


    “你們怎麽就來這裏做鬼了呢?難道做人不好嗎?”


    “陽壽已盡,做鬼也不錯。不然就真的死了,死了就是死了,什麽都沒了。”


    我拎著一串豬耳朵,扔給了他。他伸手接住說:“謝了!”


    “小師爺,女巫漂亮嗎?”


    他愣了下,隨後笑著說:“你問這個幹嗎?”


    “好奇。”


    “還行吧,我覺得還行,不過她不算是女人了,幾百年的老妖精,怕是生不了孩子。陰氣太重。”


    “我想見見她。”


    “她誰都不見,她每天坐在屋子裏彈琴,看書,畫畫。你還是算了,別自討沒趣。”


    我發現段風流比我爺變成的鬼更有人情味。


    我說:“小師爺,就看一眼,沒別的意思。”


    “真不行。”


    我大聲說:“吃著我的,連見一麵都不行嗎?那我憑啥一直供奉她?她又不是我媽,我圖啥?”


    說完,我氣呼呼地轉身離開了。我知道,時機成熟了,段風流一定會把我的話轉告給女巫,隻要這女巫吃饞了,我不信她不見我。


    人得有脾氣,有些人也不在乎你的頂撞,你越是頂撞她,她就越覺得你可愛。尤其是女人。


    我回到了李炎藏身的鋪子裏,他正在吃肉呢。在旁邊擺著一碗清水,一邊吃,一邊喝水。現在他氣色好了很多。


    見到我回來了,他放下手裏的肉,用草紙擦了擦手,站了起來說:“情況怎麽樣了?”


    “我見到了段風流,我猜,段風流應該是女巫的貼身鬼奴,我爺變成的鬼應該是護衛。”


    “那又怎麽樣?”


    “我今天和段風流攤牌了,段風流的人情味還是很重的。我說,你們吃我的這麽久,我想見見女巫都不行?言下之意,就是我不開心了,我不高興了,後果很嚴重。”


    李炎問我:“什麽後果?”


    我說:“後果就是我不給他們送食物了,醬牛肉,豬蹄子,豬耳朵,羊腿,啥都沒了。我餓他們幾天,讓他們去吃河裏那腥了吧唧的魚吧!”


    李炎嗬嗬一笑說:“我覺得這下他們內部麻煩了,吃慣了嘴,突然不吃了,那真受不了啊!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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