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川咲季 社團大樓】


    當天夜裏,校內落下了子彈。


    如雨般的子彈從無人機落下,這些都是用來維持總數一千發的補充用子彈。也就代表今日的炮火有多麽猛烈。黑川咲季站在社團大樓屋頂,沐浴在子彈雨中凝視著操場。


    夜一破曉,散落在操場上的子彈反射著朝陽閃閃發光。還有許多倒地不起的屍體。射進他們身體的子彈已是覆水難收。


    操場中央區域裏有幾個人影。少女蹲在長椅旁邊,正用她的雙手壓著土,把洞埋起來。


    「是金剛啊……」


    咲季喃喃自語著。金剛真澄的名字已經從學籍名冊上消失。而金剛的屍體就這樣被埋在那個推測是用來當壕溝的洞中。鑽石輸給了鐵製子彈,碎散殞落。


    環奈正在整理墳墓,無力軟弱的動作也讓她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胸口被開了個洞的她,隨金剛而去應該也隻是時間的問題吧。


    這場戰役之中,渚成功確保了羽留奈。而以校舍為據點,把目標放在成為最後一個班級的團體,也成功地削弱了渚一方的體力。


    但是,這場戰爭真正的勝利者是……


    【五十嵐渚 宿舍】


    「禁止使用沃姆。」


    宿舍大廳之中回蕩著渚的聲音以及傷者的呻吟聲。


    「可是,子彈……」


    有個女孩滿臉困惑,她正在幫忙救助一個看似她同班同學的人。


    「我們可沒那麽多資金去救所有的人。」


    渚冷冷地丟下這句話。傷者大多都是負責防禦工作的人。他們都是被配給持槍玩家,負責拿防禦物品的人。交戰的炮火比想像來得猛烈,用來防禦的物品被子彈打穿,造成傷者接連不斷。


    「沃姆隻能用來治療持槍玩家和稀有號碼。」


    隻能依在選拔團體內的重要性來排定治療的優先順序。重要的是持搶人員和稀有號碼。


    換句話說,像羽留奈這種無可取代的號碼便具有優先權。


    「羽留奈有受傷嗎?」


    渚對附近的學生問道。


    「似乎沒有外傷,但精神上的傷害……」


    「沒有物理性的傷口就好。嚴加保護。」


    渚做出指示之後,走過躺滿傷者的大廳。


    「那個,至少給點止痛藥之類的藥品……」


    正在救助傷者的女學生對渚伸出了染滿鮮血的手。


    「我們連那種多餘的物資都沒有。你想要的話,隻能自己去宿舍的房間裏找。」


    渚搖了搖頭,走出大廳。走了一會兒便看見一個擺著沙發的談話空間,有群女學生正坐在那裏。


    「受傷的情況怎麽樣?」


    「沒有嚴重外傷。」


    坐在沙發上的是九位持槍的學生們。她們已經衝過澡,穿著洗滌乾淨的製服,身上一點血汙都沒有。渚對她們露出微笑。


    「我們是那場戰役的勝利者。」


    昨天發生的交戰,戰勝國就是這個區域。雖然出現了傷者,但幾乎都隻是一般學生而已。在此區域的戰力未遭削減的狀況下,往收集所有號碼的目標邁進了一大步。競技場的主導權現在握在這個團體手上。


    「我們成功得到稀有號碼。而且現在也還維持著一定的武力。」


    保護羽留奈的武力正聚集在此處。


    「接下來──我們將正式開始進行收集完全所有號碼的動作,完成選拔。」


    【椎名流華 購物中心】


    「請以收集子彈為優先。」


    這場會議選在購物中心區域的露天咖啡座中舉行。


    「目前的狀況是,昨天射出的子彈目前散落在校內。購物中心就不用說了,操場那邊也要去搜索一下。」


    椎名流華以指尖碰觸著倒有綜合咖啡的杯子,開口發言。露天咖啡座裏一共有十多位的男女同學,是在目前的狀況下重新成立的新學生會。


    「請告知所有人,我們以高額收購子彈。」


    「我們尚未確保操場區的安全。」


    被重新任命為學生會副會長的男同學開口說道。


    「目前操場上的狀況如何?」


    「操場中可見的屍體共有十三具,全部都是未配槍的一般學生。伊奈川好像在中央區域的廁所裏麵,不過已經身亡。問題是櫻木環奈。我們已確認她還活著,現在也還坐在長椅上。」


    「身受重傷的櫻木環奈應該連開槍的體力都沒有了吧。隻要通知大家別接近她身邊的十公尺範圍內就好。」


    「有可能會和渚她們的團體有近距離接觸……」


    「我不會讓渚她們的團體離開宿舍。」


    流華確認了一下筆記型電腦中的資訊。她已經和校舍中大多數的武裝團體取得聯係。


    「就利用這個班級吧。我們給她子彈和資金,相對地要她們負責牽製渚的團體,還有保護操場搜索隊。」


    流華用手指著一年一班,玩家是汐見麻衣。在經曆校舍中的幾次戰鬥之後,她變得十分具有攻擊性。而且還是田徑部成員,運動神經極佳。流華想利用她讓校舍區域歸到自己的支配範圍之內。廣大的操場是子彈的重要產地。隻要也提供資金和子彈給校舍內的其他團體,並發布剛剛的通知內容,就可以得到權利。這是身為戰勝國的權利。


    「這樣就可以了。」


    流華看著地圖喃喃自語。除了校舍、宿舍和社團大樓以外的區域,都將會納入這個團體的支配之下。


    「就由雪村琴音的小組去牽製社團大樓。給她們子彈和物質,叫她們毫不間斷地給社團大樓施加壓力。不過,小心子彈別給過量了。」


    玩家出賣的是武力。而她們出賣的則是子彈。開槍那套太落伍了,武力可以換到金錢。所以戰爭才不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然後,請加快尋找子彈的動作。請各位也試著提出,類似找到的子彈數量累積越多,待遇就能獲得改善等等的提案。」


    流華對周遭人員下達指示後,站了起來。


    她手裏拿著裝著咖啡的紙杯,在購物中心中走動。在目前這種狀況下,購物中心裏依然有許多學生若無其事的生活著。


    流華的腦海中想起渚、咲季還有已死去的金剛。


    「你們太早行動了。想控製別人,就必須要有正義及正當的言論。過去一直在學生會中維護自己權力的經驗,讓我贏得了此次的勝利呢。」


    【衝羽留奈 宿舍】


    羽留奈從窗簾的縫隙間窺探著外麵的情形。從窗戶可以看見遍地鮮血的操場。有個少女坐在空蕩蕩的操場中央。不對,從少女的身影看來與其說是坐著,不如說被人放在那裏。櫻木環奈一直待在那個地方動也不動。長椅旁邊有一塊凸起的小土丘。可以想見那應該是金剛的長眠之地,所以環奈才無法離開那裏。


    過去一同待在操場中央區域的成員已四散各處。金剛中槍身亡,北野和鳴美也不在這裏。還有,不知道那個人現在在哪裏呢……


    「請你遠離窗邊。」


    回頭一看,渚出現在她身後。


    「搞不好有人正等著取你性命。」


    渚拉上窗簾。


    「這裏可是六樓呢。」


    「還是有機率打中的。而且以成為最後一個班級為目標的團體依然潛伏在這附近。托她們的福,我們也無法離開宿舍半步。」


    如渚所言,槍聲零星地響著。這些人似乎是為了牽製她們的行動才開槍的。每當她聽見槍聲,內心都十分痛苦。


    「一直被關在這種地方會瘋掉。」


    羽留奈搖搖頭。從那件事之後,羽留奈就一直被關在宿舍中一個類


    似倉庫的地方。這裏隻有一麵裝著鐵窗的小窗戶。這麽想來,雖然在中央區域過的是遭到眾人孤立的生活,既危險,行動也受到限製,至少不受拘束。她心想,雖然當時的生活是暴露在子彈威脅下,但或許那才是真正的自由吧。


    「數據處理得怎麽樣了?」


    渚探頭看向放在桌上的筆記型電腦。


    「弄完了。」


    她們交給羽留奈的工作,除了待命之外,就是情報處理了。所謂的情報處理,就是把這棟宿舍內所有學生的行動,钜細靡遺地整理出來。比如說在那場戰役之中的行動、受傷的情況、擁有的資金及資金流向等等。雖然數據量相當龐大,但是對羽留奈來說卻是個得以用來逃避現實的工作。


    「距離收集所有號碼的目標隻差三個人。這三個號碼裏麵,沒有一個班級的人數低於二十人。」


    羽留奈讓她看用機率統計計算出來的學生分布圖。


    目前缺少的號碼是7號、13號和30號。7號在校舍,而13號和30號有很高的可能性是在購物中心裏。


    「人數看起來沒有危險,應該很容易收集齊全。」


    雖然渚點了點頭,但是當然收集完所有號碼還不能破關。從每個班級各找一人,集結三十人後一切才正要開始。在三十人齊聚的那一刻,便要開始著手殲滅學校裏所有其他的學生。


    「現在有二十七個號碼已經到齊,其中持槍玩家共十人。」


    「嗯,基本上應該是先用持槍玩家號碼。」


    「那其他號碼你們要怎麽選?」


    「仔細篩選嘍。好吧,你跟我來。偶爾讓你離開房間走走。而且也有事想請你幫忙。」


    渚用下巴指了指門口。羽留奈闔上筆記型電腦,跟在渚身後走了出去。她已經很久沒有出去過廁所以外的地方了。


    「不要離開我身邊喔。」


    房間外麵還站著兩位持搶的女學生,她們是羽留奈的護衛。這兩位也貼上跟了上來,保護羽留奈。


    走進大廳之後,裏麵約有幾十位學生。持槍的玩家們確認走進來的是渚之後,眼神互相交流了一下。她們正坐在沙發上保養槍枝,熟練地拿著棉花棒進行槍口和旋轉彈膛的清潔工作。


    在這些玩家身邊還有幾個學生。一下遞著槍枝的保養用品,一下又奉上飲料或食物,殷勤地照料著。而玩家們的行為也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想進選拔陣容,有人推薦也是很重要的。」


    羽留奈聽了渚的話才注意到,眼前的這副景象,正是學生們在奉承已進入選拔陣容的玩家們。


    「我們幫在那場戰爭中負責防禦立下戰功的人,還有找到子彈拿回來的人計分。所以你就幫忙做一下分數管理和選拔候補名單吧。對於一直在西洋棋研究會負責管理數據的你來說,這是個再適合不過的工作了,對吧。」


    「除了十位玩家以外的成員,都要以得分高低來競爭才能加入嗎?」


    持槍者全被選入陣容,其他號碼則依照得分與推薦決定。


    「不,基本上就算是持槍玩家,也有可能在交戰時死亡。這麽一來,已經有得分的人就會成為下一個候補人選。」


    渚指著羽留奈說:


    「所以,在這裏你可是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是比我還要重要的人。」


    「怎麽會……」


    「一切都由權力最大的你來做審核。讓他們去競爭,看能為選拔做出多少貢獻。隻有被選中的人才能加入選拔陣容,才能存活下去。」


    羽留奈注意到學生們看向自己的視線。他們的視線裏摻雜著的是恐懼。她已經進入選拔陣容,而且是完全無可取代的存在──這樣的羽留奈的發言影響力極為深遠。


    「我等一下再拿給你看,我們的計分作業已經進行到某種程度,這一層樓是設定為隻有被選中的人才能進來。不分清楚的話會搞混。」


    渚從容不迫往前走著。大廳裏一塵不染。這個地方的打掃工作也是自我表現的其中一環。羽留奈也跟在渚身後走著,但是護衛卻在不知不覺中增加了。大約有五位持槍玩家圍在羽留奈身邊保護她。


    羽留奈看著她們的表情,一陣寒意湧上背脊。在競技場剛開場時,透過畫麵看見的她們還是普通的女孩子。但是,在舉槍朝人射擊的過程中,她們變了。為了見容於這個名為競技場的扭曲世界中,她們也強迫自己跟著扭曲了。


    羽留奈走下樓梯,離開大廳時,她板起了臉孔。有許多傷者躺在這個鋪著厚墊子的區域裏。


    「把受傷也列入計分項目,不過不是加分,而是扣分。加入選拔陣容的最好是身心健康的人。」


    「怎麽這樣……」


    大廳裏充斥著傷者悲痛的呻吟聲。他們就這麽躺在原地。雖然有人照料,卻沒有使用沃姆。


    「不用沃姆嗎?」


    「我們沒資金。」


    「怎麽可能?」


    羽留奈看過數據,宿舍裏的學生們所擁有的資金還很充裕。


    「接下來戰爭將會更加激烈。」


    她立刻明白了渚這句冷淡話語中的意思,她的意思是為了今後的戰役必須儲備資金。她這是在宣告沃姆的醫療費隻能用在有價值的人身上。


    「至少給他們一點藥什麽的。」


    羽留奈在男學生前麵跪了下來。他全身冒著冷汗,壓著肚子躺在地上。據她所見,子彈也還沒取出。


    「……我隻有這個。」


    羽留奈翻找著口袋之後,把阿斯匹靈遞給他。


    「我們沒辦法救全部的人。之後還會出現更多傷者。」


    渚冷冷地盯者羽留奈剛剛的行為。人稱五月玫瑰的女性已消逝無蹤。鮮紅的花瓣已全數散盡,隻剩冷漠的尖刺顯於人前。


    「就不能想想辦法嗎?」


    羽留奈帶著懇求的語氣對渚說道。羽留奈覺得是自己害他受傷的。為確保成了稀有號碼的羽留奈,才會出現這麽多犧牲者。她聽說不止有人受傷,甚至還有人死。一想到這件事,身體就抖個不停,嗚咽聲從喉嚨裏冒了出來。羽留奈雙手掩麵哭泣著。


    「需要資金或藥品,就得冒一些風險。比如說去襲擊購物中心之類的。」


    「我反對這個做法。」


    出聲的是正在照顧傷者的女學生片桐美鳥。她過去曾是玩家,但卻舍棄了槍枝。而且她是曾經在宿舍裏訴求放棄武裝的學生。即使宿舍已被渚占據,她還是滯留在此處。


    「你想做什麽?還想讓更多人受傷嗎?」


    美鳥難過地控訴著。負責照顧傷者的是以片桐美鳥為中心的反戰團體。在眼前的這種狀況底下,她們依然在貫徹自我意誌的情況下采取著行動。


    「我們反對更多的戰爭。」


    「戰爭早就發生了。」


    「我們不應該犯第二次過錯。不該再有紛爭──」


    「太遲了。」


    渚噗哧一笑。


    「早就不止那一次了。戰爭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開始。不是隻有舉槍相對才叫作戰爭。一切在對彼此產生敵意的那一瞬間就開始了。當我們還在螢幕那一端時就已經開戰了。像你這種人隻是不敢正視這個事實,然後一直裝作看不見而已。」


    【鈴原鳴美 購物中心】


    「一年七班的鈴原鳴美同學對嗎?」


    「……是的。」


    鳴美正站在購物中心裏的休息區之中。休息區內排了幾張桌子,桌旁坐著約十人左右的二年級女學生,而椎名流華也在其中。


    「你是從操場中央區來到這裏避難的學生,沒錯吧?」


    「是。」


    鳴美回想起當時的情況。在


    滅火器的煙霧之中,她最後看到的景象是金剛被人從背後槍擊的那一幕。本來她應該是要和羽留奈一起逃到宿舍去的,但是惶惶不安的鳴美摔了一跤。羽留奈雖然有注意到鳴美跌倒,但是她被渚等人強行扛到宿舍去了。同一時間,槍戰也已開始。想回到中央區域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鳴美一個勁兒地奔跑著,最後逃進了購物中心。她認為隻有購物中心才是安全的地方。


    由於槍戰的關係,除了鳴美以外,還有其他學生也來到購物中心避難。似乎有部分在宿舍裏被當成人質的學生也逃了進來。但是鳴美在入口大門的地方被擋了下來,行動也遭到限製。她在小房間住了一晚,然後就被帶到這裏來了。


    「不用緊張,我們並不是在審問你。」


    流華把智慧型手機和其他周邊設備放在桌上,這些都是鳴美的私人物品。


    「請你先把衣服脫掉。」


    「咦?」


    困惑不已的鳴美身旁放了一個籃子。


    「除了檢查你有沒有受傷以外,更重要的是,一整個星期都穿著同樣的衣服很不衛生。」


    鳴美感覺到自己的臉上肯定是一片通紅。


    「在這裏脫嗎?」


    「這裏隻有女生,你不需要覺得難為情。我們會幫你準備替換的內衣和製服。」


    她們是在懷疑她藏了什麽東西嗎?鳴美雖然有點猶豫,還是把襯衫和裙子都脫下來放進籃子裏。


    「內衣也要脫。」


    流華的言行舉止裏有著不容辯駁的力量。鳴美低下頭,把胸罩和內褲也脫了。接著馬上有女學生來把籃子收走。比起在這個場合赤身裸體,被人看見自己骯髒的內衣這件事更是難堪到了極點。


    「這樣可以了嗎?」


    鳴美用雙手遮掩著身體,瞪著流華。


    「在換衣服之前,先讓我們問你幾個簡單的問題。」


    意思是要她就這樣光著身子回答嗎?在對話之中建立明確的上下關係,這就是學生會的做法。


    「鳴美同學過去一直滯留在操場中央區域,請問你留在那裏的理由是?」


    流華以雙肘撐在桌上的姿勢提問著。


    「理由是我和我的朋友……同班同學萩原一起行動的關係。」


    「你們是打算利用羽留奈同學嗎?」


    「沒有,事情不是這樣的。萩原是想要幫助羽留奈同學。隻是想幫她而已。」


    「羽留奈同學到哪裏去了?」


    「應該是被渚學姊帶到宿舍去了吧。」


    鳴美對於流華的提問是有問必答。羞恥心讓她連抗拒的力氣都沒有。流華還問了一些她們應該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鳴美就一直在赤身裸體的狀況下接受盤問。


    「呃……金剛學姊呢?」


    鳴美在盤問停止時開口問道。因為智慧型手機被拿走了,她沒辦法看學籍名冊。


    「死了。」流華隻用了殘忍的兩個字結尾。


    鳴美愕然抬頭看向天花板。連如此精力充沛,閃閃發光的金剛真澄都死了。競技場給了所有學生們平等的死亡機會。


    「萩原同學和其他成員都還活著。你可以放心。」


    流華推測到她真正想問的事,於是補了這麽一句話。


    「最後一個問題,你和月島伊央之間有交流嗎?」


    「除了隔著螢幕的那個時候以外,我沒和她碰過麵。」


    「了解。」


    流華站了起身,對女學生們下達指示。有人把裝著新內衣和製服的籃子拿了過來,放在鳴美腳邊。


    「你可以在這裏自由生活。隻不過,因為你是零等,所以隻能在零等的區域內活動。」


    「零等?」


    鳴美在伸手去拿籃內的衣服的同時,板起了臉。


    「零等指的是子彈的數量。在這裏,一切都是靠找到並交出多少子彈來進行資源分配。」


    「是要我去收集子彈的意思嗎?」


    「一切都是為了安全著想。這個區域裏連一把槍都沒有,是個安全的地方。我想應該會是個比操場正中央舒適的地方。」


    流華丟下這段話便離開了。


    【月島伊央 操場中央區域】


    「我沒有和你們交戰的意思。我是來找人的。」


    月島伊央保持著一段距離,開口說道。


    約十公尺左右前方處有一張長椅,而看起來筋疲力盡的櫻木環奈就坐在上麵。


    「我在找萩原同學和鳴美。」


    環奈沒有反應。即使如此她手上還是牢牢握著槍。往長椅旁邊一看,可以看見一個凸起的土丘,上麵擺著應該是由環奈供奉的花朵。


    伊央又稍微往前靠了一點。


    「鳴美?萩原同學?」


    伊央對著廁所裏喊了幾聲,也沒有反應。兩個人都不在這裏,就代表他們已經成功從那場戰鬥中逃脫了。


    但是,他們上哪去了?


    就在伊央呆站著不動的時候,突然響起一陣聲音,她立刻拔槍擺出備戰姿勢。原來那陣鈴聲是從廁所旁邊的公共電話發出來的。長椅上的環奈對電話的聲音也沒有任何反應。


    伊央舉著槍,緩緩走近電話機。很可能對方的作戰策略就是一開始就瞄準公共電話,所以也有很大的可能性,在她拿起話筒的同時就遭人槍擊。但是據她所見,操場上並沒有半個人影。


    伊央接起電話之後,藏身於絲瓜棚架的陰影處。


    『是月島伊央同學對嗎?』


    話筒另一端傳來的是她曾經聽過的聲音。


    「你是椎名流華學姊?」


    『沒錯。』


    伊央窺視著四周。她肯定是在某個地方看著自己跑到操場中央來了。


    「有什麽事?」


    『簡單來說,我不希望你出現在操場上。我們團體的人員想要慎重地處理屍體等物品。因此,如果有持槍人士厚顏無恥地四處走動會令我們十分困擾。』


    「你是想收集子彈?」


    操場上除了屍體之外還散落著一地的子彈。


    『那是處理屍體時的附加行為。』


    「子彈就是你提供給大家的吧?」


    此時伊央發現了一件事。校舍中的團體會變得如此具攻擊性的理由,是因為有人提供子彈給她們。而供給的源頭就是流華領導的團體。


    『我們確實也有把子彈交給他們。但是基本上是提供像是糧食或藥品等等物資方麵的協助。我們無法對有困難的人置之不理。』


    伊央很想開口罵人,但是還是把那些話吞了回去。


    「……能給我藥嗎?然後還需要一點資金。」


    話筒另一端沉默了下來。伊央很後悔自己太輕易上勾。自己真是太糊塗了。然而流華卻是冷靜地回答她:


    『可以啊。作為提供這些東西的條件,隻要你願意保證不進入操場,而且不會對我們在操場上勞動的成員出手。除了糧食以外,我們還會幫你準備醫療費和阿斯匹靈。』


    「我保證。」伊央立刻答道:「那我要去哪裏拿這些東西──」


    『我們會把東西放在伊央同學經常去打發時間的那個小小天地。』


    伊央掛掉電話之後拔腿就跑。


    在她進入中庭,跑進校舍之間的小小空間之後,看見有個手提箱已經擺在那裏。


    「學生會居然連以前我都跑來這裏也知道?」


    伊央自虐地笑了笑,打開手提箱。裏麵裝著可在校內使用的電子錢包fredelica的卡片,巧克力等等點心類的食物,還有藥品。


    「…………」


    一陣喀啦聲響起。原來在藥品下


    麵還塞了約二十發的子彈。


    伊央把子彈塞進口袋,拎著手提箱站了起來。她忍著身上的椎心之痛在校舍裏奔跑著。然後在跑進圖書室後大聲喊道:


    「緋香裏。」


    同學們在圖書室裏圍成一圈。緋香裏就躺在這個圈子中間。


    「伊央。」


    緋香裏在伊央跪到她身邊時,微微張了張眼睛。


    「我拿到錢,可以讓你好好接受治療了。我還拿到了抗生素,你先把抗生素吃了。」


    伊央打開保特瓶蓋,把藥塞進緋香裏口中。


    「鳴美和……萩原同學呢?」


    阿斯匹靈的藥錠從她嘴裏掉了出來。


    「……不在那裏。不過,相對的我拿到藥和錢了。」


    「這樣啊。我好想見他們最後一麵。」


    「緋香裏。」


    伊央以嘴對嘴的方式讓緋香裏把阿斯匹靈和水吞下去,然後輕輕撫著她蒼白的臉。


    「總之先進行治療。絕對會沒事的。」


    正當伊央在準備沃姆的時候,緋香裏握住了她的手。那股力道的生命力是如此薄弱,讓伊央大驚失色。


    「……我本來是想建立一個乾淨整潔的地方。」


    她的聲音極其微弱,圖書室中一片寂靜。


    「我家並不乾淨,所以我一直想要一個井然有序的地方。所以就算隻是表麵關係,我也希望一切可以是乾淨明亮的。可是一切卻走了樣。其實呢,我很希望能跟伊央建立更好的關係……」


    緋香裏斷斷續續的聲音聽起來隻是一陣雜音。伊央在腦海裏幫她補充了大部分的詞匯,就連她撕啞不堪的聲音,伊央也把它當成平常緋香裏的聲音在聽。


    「你身上的傷,本來應該是由我來承受。」


    「咦?」


    「一開始的三十位玩家,挑選條件是過去曾經有過自殺未遂經驗的人。所以他們在三十個班級裏,各編入了一位曾經自殺未遂的學生。」


    伊央心頭一震。自己確實是有過自殺未遂的經驗,但是那是上高中以後的事了。如果照緋香裏這麽說,除了伊央以外,七班裏麵還有別的曾有過自殺未遂經驗的同學。


    「那個人就是我。」


    這些話是緋香裏的懺悔之言。隻因為這麽一點點的契機,兩個人的命運就這麽被調換了。本來腹部中槍倒地的人或許應該是伊央才對。


    「是他拯救了那樣的我……」


    「對不起。我沒找到他,無法把他帶回來……」


    「萩原同學就拜托你了。」


    伊央清楚聽見了緋香裏的聲音。


    「就交給伊央了。我覺得隻有他能填補你心中空洞,也隻有你能填補他心裏的空洞。」


    「緋香裏。」


    伊央用力握住緋香裏的手,但是她卻已經無力回握。


    「伊央,我們是朋友喔。」


    在伊央想點頭回應時,緋香裏卻已經一動也不動了。那句話或許不是緋香裏說的,而單純隻是自己的願望而已。


    伊央覺得身上有個洞。不單隻是胸口,連身體上都出現了一個空虛的洞。但這並不是一個被鑽開的洞。而是一個被強行扭轉進身體的洞。感覺像是有人在她胸口和內心都扭進了一個空洞,卻沒有任何方法可以將它填補起來……


    她覺得很難過,在死去的緋香裏麵前,自己居然連一滴淚都流不出來。或許這些水分在成為淚水之前,就已經從身體裏的空洞流失了。


    「你為什麽沒有好好保護緋香裏?」


    其他女同學的眼裏毫無阻礙地流下了淚水。


    「緋香裏和伊央不一樣,隻是個普通的女生啊。你卻還是帶著她去了餐廳。」


    「至少如果可以早點拿到藥……」


    女同學們全都聚集到緋香裏身邊來,把伊央擠出了那個圈外。這種時候是不是隻要哭就可以了?如果她竭盡全力擠出淚水,是否就能進入那個圈子了?或許就是因為自己辦不到,平常自己才會一直待在和大家保持著稍遠距離的地方吧。


    「月島同學。」


    伊央聽見有人在叫她。


    「我們的據點曝光了!」


    槍聲響起,把守入口的同學整個人飛了出去,倒臥在地。


    「伊央,你該不會像個笨蛋一樣跑了回來吧?」


    一直到剛剛都還在哭的女同學們站了起來。圖書室內匆匆忙忙開始建立起防禦體製。


    「月島同學!」


    本田抱著遭到槍擊的男同學,對伊央呼喊道。伊央瞄了一眼,看見緋香裏正孤伶伶地躺在地板上。直到方才為止還圍繞在緋香裏四周的眼淚和傷感的情緒,輕易地就煙消雲散了。


    「快反擊──」


    「吵死了!」


    伊央製止了某位同學的發言,站了起來。


    「閉嘴。我動手就是了。我會動手的。」


    伊央緊緊握住了槍。


    【北野亮 社團大樓】


    「這也做得太過火了吧。」


    北野的視線落在被橫放在沙發上的少女身上。全身上下纏滿繃帶、手腳遭器具所拘束、嘴裏塞著布、眼睛還被眼罩蒙住,這就是少女前園茉奈的悲慘下場。


    「你不也托她的福才能逃過來的嗎?」


    剃野真之介不屑地說道。剃野真之介是三年級的男同學,在學校生活中,他是擔任名為六角形的格鬥技推廣者。似乎就是由他和其他學生聯手負責社團大樓的保衛工作。


    「這是沒有意誌的戰鬥兵器。」


    「你別跟我說這個。這玩意兒是你們社長搞出來的。」


    咲季等人抓到受傷的前園茉奈之後,就限製茉奈的行動,並把她改造成開槍的工具。讓茉奈握住具備認證功能的槍,在扳機的地方安裝利用油壓運作的裝置,讓人按下按鈕就能扣扳機。


    「不過嘛,我是覺得這個比有意誌的兵器更安全啦。」


    北野聽了剃野的意見,歎了口氣。雖然他成功返回了西洋棋研究會的社團辦公室,但那隻不過是場逃亡而已。他無法保護金剛,最後也和萩原還有羽留奈分開了。雖然當時北野負責確保逃往社團大樓的動線,但是在那場混亂之中,光是他自己要逃就已經耗盡精力。


    「我可是利用前圔茉奈對別人開槍了啊。」


    北野的咕噥讓剃野輕聲一笑。


    「這有什麽好笑的?」


    「事到如此,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大家已經開始互相殘殺了。既然如此,痛快一點對別人開槍還比較好吧?」


    「你是說像五十嵐渚學姊她們那樣嗎?」


    她們的動作快過其他人,早早就結了盟。而且她們現在是坐擁最強武力的團體,還已經成功得到稀有號碼羽留奈,唯一的弱點也已經消失了。從今往後,戰局應該會以選拔為中心發展下去。


    北野思考著自己的班級一年三班的事。包含身為玩家的原田美砂,大部分的班上同學應該都在宿舍裏。不知道現在狀況怎麽樣了。原田以前跟班上同學感情那麽要好,真的打算以選拔方式破關嗎?


    「眼下我們要麵對的問題應該是渚吧。」


    「她們可是最大的武裝團體。」


    「不,校內的武力並不是以槍枝的數量來評斷,而是子彈的數量。渚她們開槍之後無法補充子彈的發數。相較之下,校舍裏的多個班級手上持有的子彈卻在增加之中。」


    這棟社團大樓和校舍之間,在學校的東北方區域中是相鄰的,所以很常在那裏發生交戰。社團大樓中的學生們在那裏總是受到強烈的炮火攻擊。


    「經過那麽激烈的槍戰,子彈應該也差不多要用完了。」


    「你看這個。」


    剃野扔了某樣東西給北野。


    「這是子彈。」


    「這是用空彈殼改造的模擬子彈。這是黑川咲季麻煩求生遊戲同好會做出來的東西,彈殼裏似乎放了訊號發生裝置來取代火藥。雖然是很簡單的構造,卻能夠知道子彈大約的位置。」


    仔細一看,彈殼的部分確實有著焦黑的痕跡。這是已經被擊發過的子彈彈殼。


    「我們把這玩意兒事先扔進了操場裏。於是那些子彈先進了購物中心,接著又去到了校舍裏。也就是說子彈是四處流通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暗地裏輸送子彈。」


    北野擦去額頭上的汗水。這樣一來不就沒完沒了嗎?


    「如果是這樣,就是椎名流華她……」


    窗外傳來槍聲,北野停下話來。攻擊又開始了。散布在校舍各處的班級們毫不停歇地對社團大樓發動攻擊。


    「都是因為你愛插嘴啦,害我們準備工作慢了幾步。你就幫忙玩一下人偶遊戲吧。」


    剃野讓茉奈坐到輪椅上。


    「她失去意識了。」


    「失去意識還比較好吧。反正隻要槍技認證可以過就好了。」


    「可是……」


    「換成那家夥的話,他也會這麽做。啊,我在說你那個朋友。」


    「萩原會反對的。」


    「那家夥雖然會反對,但是他會接受的。他就是這種人。」


    北野無奈地出手幫忙安置茉奈。他們把茉奈綁在輪椅上,設定好彈道計算應用程式,裝上防彈盔甲般的鐵板,甚至還設有緊急狀態所需的輸血裝置。


    「基本上社團大樓很不適合防守。要是那道防線被人突破可就糟了。」


    「你們一直在沒有槍的狀況下進行防守嗎?」


    「也不是沒有,但是聯手合作總是會有辦法。不過,有了這把槍之後,不僅可以防守,還可以進行攻擊──好了。」


    剃野完成茉奈的設置之後,點了點頭。


    「我帶著這家夥先過去。你去把另一把槍帶來。」


    「在哪裏?」


    「……應該在西洋棋研究會的社辦裏吧?」


    剃野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之後,便推著輪椅跑走了。北野不得已隻好拔腿奔向西洋棋研究會的社團辦公室。


    「咲季學姊!」


    北野開門之後,整個人僵住了。


    「打擾了。」


    他砰地一聲關上了西洋棋研究會辦公室的門,倒抽了一口氣。他剛剛看到的是,在擺設在社團辦公室裏的沙發上,有兩個赤裸裸的女子正交纏在一起的場麵。


    他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之後,門被打開了。


    「下次要記得敲門喔。」


    一位穿著製服的女生走了出來。隱約可以在她的裙襬處看見槍套。


    「有人來襲嗎?」


    「是的,在東北據點那裏。」


    「知道了。」


    三年七班的持槍玩家黑宮彩夏撥了撥及肩的頭發,步行離開。


    「……我進來嘍。」


    北野敲了敲門,走進西洋棋研究會的社團辦公室。黑川咲季隻穿著內衣坐在沙發上,身上披著製服襯衫。


    「剛剛有人發動襲擊。」


    北野把視線移到擺在社團辦公室裏的西洋棋盤上。


    「我和她都是三年七班。」


    咲季邊穿裙子邊說著。


    「黑川和黑宮的座號是連號,所以每次要編兩人小組的時候,我和她都是同一組。然後,最近我才發現她對我的感情。」


    「我認為這是個人自由。」


    北野拿起放在社團辦公室裏的防彈背心。這是他們自己用鐵板製作而成的。


    「不,你應該還有問題想問我吧?如果是萩原,應該會更有技巧性地追問吧。」


    「你們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就最近嘍。」


    「學姊果然還是……那個,喜歡女生?」


    咲季若無其事地綁著頭發。


    「我隻是覺得加入戀愛關係就不會被背叛。」


    「所以那些行為也都是經過盤算的嘍?」


    北野握住立在牆邊的棒球棒,不屑地說道。


    「在日常生活中建立起來的關係是可以信任的。如果用我的身體就能換到些許安全,倒也算便宜了。」


    「請不要這樣。」


    「她剛剛在沙發上是這麽說的。她會保護她最愛的咲季。」


    「我來保護學姊!」


    北野狠狠地摔上門,飛奔離開了社團辦公室。然後就這樣在走廊上奔跑著,往遭到襲擊的防線而去。


    一出去就看到外麵正展開了一場激烈的交戰。看得出來已築起的防衛線完全徒勞無功。防線本身變成對方藏身的障礙物,社團大樓這邊隻能打防衛戰。他看見黑宮彩夏也是舉槍待發,但是卻隻能躲在隱蔽處無法行動。


    子彈也是一個問題。社圑大樓這邊幾乎無法補充子彈的發數。雖然也有男學生正持槍射擊,但那些都是模型槍。他們的子彈好像是自行改造的鉛球,但是殺傷力和實彈完全無法相比。


    即使如此,在防禦這方的抵抗之下,槍聲停了下來。


    「……看來是結束了。」


    剃野把輪椅推了過來。


    「平常一直都是這種狀況嗎?」


    北野冒了一身冷汗。社團大樓裏的男學生們,一直都是暴露在這名為子彈的死亡威脅之下,持續反抗著。


    「這次的襲擊已經算很和平了。」


    即使他這麽說,還是出現了很多傷者。雖然沒有人死亡,但是有些人的手腳等等暴露在外的部位受了傷,正在接受治療。


    「必須注意的是一些的明星人物襲擊。」


    「明星人物?」


    「我們把伊奈川或是前園茉奈這種殺過人的玩家都叫作明星人物。開槍殺人這件事一定會上癮。在與其被動等死,不如先發製人這個念頭之下,一個勁兒地想殺人。最後就會超越某種限製。」


    也就是擁有明確的殺人意誌的人。


    「絕對不要被她們的子彈擊中。那些家夥在彈頭上劃上了十字刻痕。這麽一來,在子彈射進人體的同時,就會碎裂在體內。最後就會演變成『即使得救,沃姆的醫療費也會翻了好幾倍』的情況。」


    破碎的子彈會變成大量的鐵片卡在身體裏。一旦演變成那種情況,幾乎就是無法治療了。


    一陣痛苦的呻吟聲打斷了剃野的話。被綁在輪椅上的茉奈正在掙紮。


    「混帳,居然醒了──喂,沒事的。」


    剃野拿掉茉奈的眼罩。刺眼的光線讓茉奈板起了臉孔,她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


    「呼吸困難嗎?我先把鐵板拿掉一會兒,你就喝點水吧。」


    剃野拿走掛在茉奈胸前的鐵片和嘴巴上的布條,把保特瓶塞進她嘴裏。但是茉奈卻狠狠地把水吐了出來。


    「髒死了。」


    「……後。」


    「嗯?」


    剃野感到困惑,把耳朵靠近茉奈唇邊。


    「後麵!」


    在某種破裂聲響起的同時,茉奈的身體一陣顫抖。茉奈的口中咳出了鮮血。


    「有人來襲!」


    北野一回頭,看見一個女同學站在防衛線上方。


    「是明星人物的班級!」


    剃野躲在輪椅後麵。同一時間,襲擊者的槍口迸出火花。慘叫聲四起,遭到槍擊的學生倒地不起。


    「是雪村琴音。」


    北野以潛行姿態躲在陰影處。她是在學校變成競技場的初期就已


    經開過槍的女學生。後來她一直持續開槍,不斷殺人。


    琴音在射完彈膛裏的所有子彈之後,就這麽站在防衛線上方補充子彈。


    「開始反擊!」


    有人乘此機會大喊道。北野回頭看向黑宮彩夏,她卻隻是躲在陰影處不斷顫抖著。她還沒有開槍攻擊過別人。


    「去死吧!」


    反倒是剃野將槍口朝向了雪村琴音。他迅速地操作著把手,正在瞄準雪村琴音。彈道計算應用程式算出來的命中率也高達八成以上。


    剃野按下按鈕,子彈卻沒有射出。他一直按著按鈕,卻一直無法發射子彈。仔細一看,輪椅上的茉奈已經被子彈貫穿心髒而死。屍體是無法通過槍枝認證的──


    雪村琴音從防衛線上跳了下來,裙襬飄揚。


    「你這混帳東西!」


    槍聲響起,剃野中槍了。


    【衝羽留奈 宿舍】


    宿舍裏回蕩著怒吼聲。


    「你們爭氣點好不好!萬一我要是中槍了該如何是好?」


    持槍玩家大聲怒罵著。而一般學生正拿著用不繡鋼家具等物品打造而成的特製盾牌,僵在當場。


    不久前校舍方麵發動奇襲,攻進了宿舍之中。雖然成功將他們擊退,不過災情似乎相當慘重,傷者全部撤進建築物內。在攻擊最為猛烈之時,羽留奈被塞進了宿舍裏的安全地帶。當槍聲結束,她走出來一看,發現眼前是一片混亂的景象。


    「剛剛情況好像很危急。差點就被校舍那邊的人攻進宿舍,據說也有持槍的人中彈……」


    一個一年級的女學生正在對羽留奈進行狀況說明。羽留奈的身邊總是會跟著幾個負責輔佐她的人。


    持搶玩家接二連三地回到大廳裏的休息區,但是每個人的表情都很難看。羽留奈用眼神掃了一遍回來的持槍玩家,卻沒有看見她的身影。該不會那個中彈的玩家就是……


    「怎麽了?」


    渚剛回到大廳,出聲問道。被一般學生包圍著的她,把小型盾牌隨手扔在地上,往羽留奈身邊走了過來。看見她平安無事,不禁放下心來。


    「沒什麽……」


    「你在擔心我嗎?」


    「你受傷了。」


    渚的左手染著一片鮮紅。


    「沒事,隻是被破璃碎片割到而已。我沒中槍。」


    羽留奈拿出手帕擦著渚的手,再從口袋拿出ok繃貼在她受傷的手指上。


    「好可愛的ok繃。」


    渚看見貓咪圖案的ok繃,噗哧一笑。羽留奈下意識地把視線從渚身上移開。


    「聽說剛剛狀況好像滿危險的……」


    「我一定會保護你。」


    渚輕輕抱緊羽留奈。沒想到在校內能夠從她口中聽見這麽溫柔的話。雖然渚身上充斥著硝煙的氣味,有著傷口,甚至還髒兮兮的,但眼神還是不自禁地會被這朵玫瑰吸引。即使身處騷動不安的世界,她依然如此耀眼。


    「我們要討論接下來如何進行保衛戰了,你不用擔心。」


    渚對羽留奈露出微笑,然後和圍在她身邊的學生們一起離開了。看著她的背影,羽留奈心中一陣不安。攻擊帶來的疲勞感十分強烈。她可以想像,不管是在精神層麵還是物質層麵,離宿舍崩潰的那一天已經不遠了。


    「羽留奈同學,麻煩你開始進行情報管理的工作。」


    一年級女學生催促著羽留奈。羽留奈的工作就是負責管理傷者及審查的資訊。但是這份工作卻會令人心情沉重。


    目前是依靠嚴格的審查將宿舍內的學生們連結起來。為了想要加入選拔陣容,就必須把目標放在成為同一個號碼中的佼佼者。也就是說,每個班級的同學都在彼此較勁,看誰能為這個團體做出最多的貢獻。關於提高評價的方法,首先就是看在戰鬥之中的貢獻程度。像是拿盾保護持槍玩家或是負責攻擊的學生,越是敢以身犯險,評價就越容易提升。


    此外,在羽留奈的獨裁之下,把私生活的態度也列入審查。會這麽做是因為她感覺到宿舍內部正在崩潰。雖然好像在利用自己已經進入選拔陣容的立場,讓她心裏很是難受,但是她確實也真的不想看到因為互相憎恨而崩潰的團體出現。


    羽留奈走在大廳之中,看見有學生正在一旁爭執。男學生們正在互相鬥毆。但是他們一看見羽留奈的身影,就立刻分開了。


    「發生什麽事?」


    羽留奈開口問道。一個男學生拿著子彈給她看。


    「這是我剛剛找到的。」


    「才不是,是我先看到的吧!」


    兩人又吵了起來。


    「不要吵了。」


    羽留奈的話讓兩人突然停下動作。


    「算是你們兩個一起找到的總可以了吧?」


    沒有人有怨言。在這個地方,羽留奈的發言是至高無上的。羽留奈感覺到周遭的視線全集中在她身上,便逃離現場似的離開了。


    接著她來到的是傷者聚者的大廳。傷者們匆匆忙忙地被抬了進來,大廳中怒吼聲四起。羽留奈四處查看傷者的狀況,確認著有沒有她認識的人。被抬進來的也有可能是萩原或鳴美。


    「你心裏一定在想,要是我死了就太好了對吧!」


    聲音是從大廳中央傳來的。仔細一看,一位持槍玩家正在接受治療。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是和北野同班的一年三班的原田美砂。她的右腳似乎受傷了,班上同學正在幫她進行治療和包紮繃帶。原田正對著全心全意照顧她的同班同學破口大罵。


    「你是不是希望我死了,你就可以加入選拔陣容?」


    原田的表情因為憤怒而扭曲著。確實如果原田一死,就得選出一個跟她一樣是一年三班的同學進入選拔陣容,但是硬把自己受傷這件事和那件事混為一談,這樣的想法也太過武斷了。即使如此,她的同班同學也不反駁,繼續幫她治療。


    再看看大廳邊緣,有一群人聚在一起,這群人周遭的氣氛異常平靜。


    羽留奈一靠近,聽見了急促的呼吸聲和呻吟聲。她撥開人群探頭一看,表情皺成一團。人群中間躺著一位腹部中彈的女學生。她的腰間掛有槍套。原來是持槍玩家中彈了。


    她的名字叫作青原楓,是二年五班的學生。她壓著滿是鮮血的腹部,全身痙攣。視線遊移不定,在她喘氣的同時,幾絲鮮血也從嘴邊滴了下來。看起來毫無疑問地死神正在步步接近。


    「有用沃姆治療嗎?」


    羽留奈開口問道。二年五班的學生們搖了搖頭。


    「……無法治療。」


    她的傷口已致命到連沃姆都放棄救治了。


    青原楓在五分鍾後死亡。


    班上的同學們在見證她的死亡之後,一哄而散。不僅沒有人為了她的死亡哭泣,甚至在二年五班的同學們離開時,羽留奈還看見了他們的臉上甚至有一絲安心與喜悅。隻要選拔陣容裏有人死亡,自己就有機會成為那個號碼……


    羽留奈站在青原楓的屍體前麵忍著眼淚。她也很討厭有這種想法的自己。看看四周,大廳裏的人數越來越少。結束治療的玩家已經離開,圍在她身邊的人也都走光了。剩下的隻有一般的傷者。


    「差不多該走了。」


    跟著羽留奈的女學生催促著。


    「沒有人幫大家治療嗎?沒有的話,讓我來……」


    「那不是羽留奈的工作。」


    女學生冷冷地拒絕了。不管怎麽說,羽留奈單槍匹馬能做到的事很有限。這裏沒有藥,也沒有其他醫療用品。


    有個人走進了大廳。羽留奈抬頭看見片桐美鳥和幾個女學生一起走了進來。她一直跟渚提出停戰訴求。


    「片桐同學,幫忙照顧一下傷者好嗎?」


    羽留奈跑到美鳥身邊,懇求似的說著。她到現在依然是反戰團體的中心人物。不知道能不能和她們攜手合作,為這些傷者做些什麽。


    「羽留奈同學,我明白。」


    美鳥露出微笑,眼神看向躺在地上的傷者。


    「子彈不夠。」


    美鳥口中說出的話完全出乎羽留奈的意料之外。


    「你們一旦受了傷就離加入選拔陣容這個目標越來越遠。為了加入選拔陣容,或是至少想成為第二候補,需要做出龐大貢獻。」


    羽留奈不明白她這些言行舉止背後的意圖,僵在當場。


    「因此,你們就去撿子彈吧。今夜零時,子彈會被補充到學校裏。特別是有很多子彈會掉落在操場上。時間來到零時的同時,你們就去操場撿拾收集子彈吧。」


    片桐美鳥冷酷無情地對傷者們說出這些話。


    「片桐同學,你在說什麽啊?」


    羽留奈感到十分混亂。美鳥則是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維持團體運作才是最重要的。光會說些好聽話也沒辦法保護這裏。」


    羽留奈的身體一顫。這麽說來,片桐美鳥是舍棄槍枝的玩家,目前還沒有明確決定由她班上的哪一位加入選拔陣容。她眼中也有加入選拔陣容的意圖,才會做出如此的行為。


    以前那個身為宿舍的善良因子的片桐美鳥已然消失無蹤。


    當天夜裏──淩晨零時。


    當天被擊出的子彈落到學校之中。


    從裝有鐵窗的窗戶往外麵偷看,在電燈的光芒映照之下,可以清楚看見學生們的身影。心意已決的傷者們,為了補充子彈,做出了前往操場的選擇。對於被逼入絕境的傷者們來說,他們也隻剩下這個殘忍的選擇了。


    她看見在林蔭小道中排隊的學生們同時奔向操場。他們背後的動力都是來自於多撿一個子彈,或許未來就會有希望。


    操場上十分陰暗,看不清楚。而且身上有傷,真的有辦法找到子彈嗎?


    正當羽留奈握緊鐵窗看著操場的時候,槍聲在昏暗的操場上響起。


    「啊……」


    羽留奈閉上眼睛。操場上的槍聲接連不斷,就算捂著耳朵還是多少聽得到聲音。這殘酷的聲音應該會烙在耳膜之中,一輩子都不會消失吧。


    「……誰來救救我。」


    【鈴原鳴美 購物中心】


    購物中心區域和平穩定到令人幾乎感覺不到是在競技場之中。糧食和其他物資都有穩定的供給,也可以在沒有子彈威脅的環境下好好睡上一覺。


    這跟購物中心的建築結構也有所相關。多個出入口的鐵卷門都是隨時降下的。而且通道也設有防火或是防犯用的鐵卷門,還有許多台監視器。換句話說,就算有人持槍發動攻擊,裏麵的人也很容易逃走。毫無計劃就亂闖進來的話,反倒是入侵者可能會被困在裏麵。


    而且資金方麵,由學生會管理的電子錢幣十分寬裕,也有發配給學生們使用。感覺就像隻是學校生活的延長而已。現在的生活和當時在操場上不自由的生活截然不同。當時總是活在槍口的威脅和饑餓感之下……


    鳴美走在購物中心裏錯綜複雜的通道之中。


    「……沒有。」


    不管在通道裏走了幾次還是找不到。像這種地方一定已經有人找過了。


    鳴美在找的東西是子彈。競技場中共有一千發子彈。就算開槍射擊,當天晚上零時,也會補充當天被消耗掉的子彈發數。子彈補充的地點是亂數決定的,似乎不僅限於操場或屋頂等地方,建築物內也會出現補充的子彈。


    購物中心裏的學生們的工作就是收集子彈。撿到的子彈可以拿去賣給學生會換取電子錢幣。不過,最重要的並不隻是電子錢幣。


    鳴美看了看自己胸前的星形徽章。每當將子彈交給學生會時,就能得到徽章。就算要說一個人在購物中心裏的立場及地位是星形徽章的數量來決定的,也毫不誇張。離出入口較遠、較安全的生活空間,會優先分配給星星多的人。而且可以得到嗜好品的配給,或是免去看守等等的危險工作。


    影響最大的是享有子彈的優先搜索權。雖然子彈基本上會在零時出現,但是星星越多的人就可以越早出發去找。簡單來說就是貧富差距很容易擴大。現在時刻已經是深夜一點多了。到了這個時段,好找的地方大部分都已經被搜索一空了。


    單純的星星數量也是個問題。嗜好品的配給等等隻要忍一忍就過了,但是星星數量的差別會直接影響到人際關係。星星多就越強勢,星星少就越弱勢。購物中心裏的學生們開始區分人際關係的優劣程度。


    鳴美放棄尋找子彈,走回到購物中心廣場。


    約莫一般中庭大小的廣場中央有座噴水池,在這種情勢之下,噴水依然沒有停歇。周邊設有露天座位,即使是深夜時分還是有很多學生坐在這裏。


    鳴美站在噴水旁,看向頭頂上。這裏最高到七樓,但是鳴美卻不能上去。擁有不到十個星星的學生隻能待在一樓。但是越多星星的人卻可以自由出入底下的樓層。


    「沒辦法啊。」


    鳴美一直在想一件事。要想辦法接近椎名流華。她心中的理想劇本是成功接近流華之後,以她為人質要大家幫助中槍的環奈和萩原。但是光靠她自己一個人能力有限,更重要的是想要接近椎名流華簡直難如登天。


    想見椎名流華必須去到購中心的最頂樓,而且聽說她經常換地方待,能接近她的人十分有限。說到底,自己是否真的有辦法做出那麽暴力的行為呢……


    鳴美無力地坐在邊邊的位子上。


    觀察周遭時,也看見了一些從上麵樓層下來的學生。這些學生的身邊總是圍著一群人。因為他們手上有一些隻有上麵的樓層才有的食物之類的東西,大家都想分一杯羹。


    鳴美心裏覺得他們真是無聊透頂。這種狀況下還在幹蠢事。在這種必須同心協力麵對競技場的時刻,有必要在這裏營造什麽上下關係嗎?回想起來,在操場上的生活是平等又自由的。或許正因為隨時可能麵對死亡,反而更有活著的真實感吧。


    「鈴原同學。」


    咚地一聲,有人在桌上擺了一瓶罐裝奶茶。


    抬頭一看,眼前站著一位男學生。她曾經見過他,但想不起他是誰。看了看他的胸口,別了五顆大星星和三顆小星星,代表五十三顆子彈。居然一不小心就開始算起子彈的顆數,鳴美覺得有點自己有點丟臉。


    「我是大野。」


    「喔喔,大野同學。」


    他這麽一說鳴美就想起來了,他是鳴美隔壁班的男同學。


    「聽說你之前一直待在操場那裏?」


    他在鳴美旁邊坐下。


    「嗯。」


    「你還隻有一個星星啊。不過,女孩子還是不要去危險的地方找比較好喔。」


    鳴美把他的話當耳邊風,回想著一件事。就在一個月前,他把鳴美叫到中庭,向她告白。


    ──在學校裏就由我來保護你。


    這句話是他告白的內容。當時鳴美心想,要保護什麽?這所學校裏是被暴徒襲擊了還怎麽樣了嗎?鳴美拒絕了他的告白。


    鏗啷一聲,某個東西掉在桌上,讓鳴美回過神來。


    桌上放著兩顆子彈。鳴美來回看著子彈和他的臉。


    「兩顆怎麽樣?」


    他這麽說道。


    過了一會兒才理解他的話中之意。看了看周圍的桌子,有個女學生跟她一樣,正在接受別人給的子彈。在男學生的帶領下,她的身影消失在廣場上……


    「不夠的話,再追加一顆也行。」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的手已環上鳴美的肩膀。


    「所有女生都是用這種方式在賺子彈。」


    鳴美感覺到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她怒氣衝衝地抓住他的手。


    「不要隨便碰我!」


    她覺得好想吐。這種緊鄰著死亡的特殊狀況讓大家都變得好奇怪。這個空間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很平靜,內部其實已經腐朽不堪。


    「不然你想怎麽樣?一直生活在這個危險的地方嗎?隻有十顆不到的星星,不久之後根本不會有人把你當人看。」


    他對鳴美的態度感到驚訝,但在她麵前還是強裝鎮定地聳了聳肩。


    「子彈這麽點東西,我會靠自己去找。」


    「很難吧。舉例來說好了,就連操場那種地方,就有超過五十個人被賦予了優先搜索權。」


    「像你這種人,最好是厚顏無恥的去到操場被人拿槍打死算了。」


    鳴美的言行讓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


    「我不會離開這裏去操場的。我都把搜索權讓給別人,讓別人去操場上撿子彈。再跟他們講好,找到的子彈分他們一半。」


    「你這個人真是差勁透頂。」


    鳴美一拳槌在桌上。


    或許是聽見了這邊的騷動,一群看起來像是他同班同學的男男女女往桌邊靠了過來。


    「哎喲,這不是鳴美嗎?」


    女學生注意到鳴美,臉上滿是驚訝的神色。


    「七班的人都不在這裏吧?是沒有成功逃來這裏嗎?……話說回來,到現在隻有一顆?」


    「所以我才想說給她子彈啊。」


    大野站起來,做出一個攤開雙手的姿勢。


    「吶,你之前是和櫻木環奈在一起對吧?」


    其中一位男同學開口問了問,接著對班上同學使了使眼色。


    「如果是這家夥,應該去得了吧?去那個中央區域。」


    「……中央區域?」


    鳴美對這個詞匯起了反應。


    「很危險耶。等環奈死了再去撿那邊的子彈不就好了。而且,剛剛有宿舍那邊的人跑去撿子彈,好像還中槍了。」


    「真的假的。剛剛那聲槍聲就是這件事嗎?」


    「不過,聽說開槍的不是環奈,似乎是校舍那邊的人。」


    「這樣的話,早上的操場搜索會變怎樣啊?」


    鳴美聽著他們的對話,明白他們是在說子彈的事。單就剛剛聽到的這些內容來看,身受重傷的環奈似乎不願離開金剛的屍體附近,還待在中央區域。所以大家去操場找子彈時,也會避開環奈所在的中央區域附近。


    簡單來說,他們的意思就是之前鳴美一直和環奈在一起,搞不好能進到中央區域去。


    「……知道了。操場就由我去吧。」


    鳴美心意已決。


    【月島伊央 校舍】


    走廊上隆隆的槍聲停了下來。


    「……伊央?」


    伊央的同班同學井泰葉,戰戰兢兢地從教室的門後麵探出頭來。


    伊央一語不發,持續將槍口指著走廊。由於圖書室據點遭襲,伊央和七班的同學們從深夜開始在校舍中移動。但是,由於她們是強行開始移動,不小心走進了別班的地盤而遭到反擊。


    伊央確認對方已經逃走之後,筋疲力盡地靠在牆上。光是維持舉槍攻擊的姿勢,全身便感到一陣強烈的疲勞。在據點遭到奇襲之後,她心想,非得一直像這樣邊保護班上同學邊逃下去嗎?


    「怎麽辦?待在這種空教室裏太危險了,而且我們還有人受了傷。」


    本田的聲音傳了過來。交戰期間,班上有約三位同學受了傷。非得找個安全的地方進行治療不可。


    「在這邊不能治療啦。」


    「得開燈才能進行治療。可是,要是弄得不好,開燈搞不好會……」


    她聽見混亂的聲音。


    伊央用舌頭舔了舔肩膀上的傷口。隻要她一動,傷口就會裂開滲血。長期服用止痛藥讓她經常會覺得頭痛。她一直犧牲睡眠保護班上的同學,最近幾乎未曾闔眼。


    「早知道待在圖書室不就好了嗎?」


    「或許是這樣沒錯。不過……」


    伊央一回到教室裏,大家麵麵相覷,不再說下去。


    「傷口怎麽樣?」


    「我想應該沒事。」


    泰葉開口回答伊央的問題。


    「緋香裏呢?」


    「緋香裏已經……」


    「你們沒有把她搬出來嗎?」


    陰暗的教室裏鴉雀無聲。


    「先不管那個,得先想點辦法才行。不去安全的地方連治療都無法進行。」


    女同學大喊道。


    「先不管那個是嗎?」


    伊央點點頭,回到走廊上去。在緊急照明朦朧的燈光下,走廊上拖著一條長長的血痕。原來伊央剛剛開的那一槍有打中。伊央沿著血痕往前走。


    「月島同學,你要去哪?」


    困惑的本田對著伊央的背影說道。


    「我會幫你們弄個安全的地方。」


    伊央拖著腳在走廊裏前進。她知道雖然班上同學們都感到很困惑,還是保持著一段距離跟在她後麵來了。


    不管擊出多少子彈,彈丸都會回流到學校裏。子彈永無止盡。既然如此,就得減少發射子彈的槍枝本身的數量。隻有這樣才能結束一切。


    血痕在走廊拐了個彎,上了樓梯,在上麵的樓層延續不斷。追了一會兒之後,她感覺到有人的氣息。她看見走廊盡頭處有個女學生的剪影。是剛剛那位襲擊伊央的玩家。她正低聲說著些什麽。


    在她說完以後,走廊盡頭的門打開了。


    「原來是暗號啊。」


    在防火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伊央縱身往走廊一躍。她往開著的防火門衝過去,拔出槍枝。有學生注意到了伊央,在他關門前,伊央就已衝了進去。伊央順勢在地麵滾了一圈,開槍射擊。子彈打中了防火門,迸出一陣火花。伊央隻在彈膛中留了一發子彈,其他的全往剛剛那一瞬間看見的人影發射。


    伊央單膝跪地舉起槍枝。一確認沒有任何人發動反擊,立刻開始更換彈膛內的子彈。她打開燈,清楚地看見一個女學生背朝防火門倒在地上。她背後還有另一個癱坐在地,蜷成一團的女學生。她被伊央拿槍指著,卻還隻是抱著頭不動。


    伊央在死亡的玩家身上翻找著,取得子彈。果然她似乎也和購物中心的人是一夥的,身上帶著很多子彈。但是現在沒有那個閑工夫慢慢找。


    「給你。」


    伊央把手電筒遞給蜷在一旁的女學生。


    「啊?」


    「帶我去。」


    伊央強拉著她站起來,用下巴努了努。被槍抵著的女學生全身發抖,在走廊上前進著。最後她在化學實驗室的門前停下腳步。


    「是我。」


    她的腦門被伊央拿槍抵著,隔著門開口說道。


    「……剛剛有聽到槍聲耶?」


    「放心,沒事。」


    喀嚓一聲,門打開了。同一時間,伊央把女學生撞飛出去,強行把門打開。接著看也不看裏麵就開槍了。確定裏麵傳來慘叫聲之後,她又開了幾槍。迅速地換好彈膛內的子彈,這次她衝進了房間,對著房間裏所有會動的東西扣下扳機。


    子彈用光了就先暫時退到房間外填補子彈。剛剛的女同學在走廊上奔跑逃竄,伊央便朝她背後開了一槍。確認她撲倒在地之後,再次進入實驗室。


    每扣下一次扳機,就感覺身體輕了一點。支配著全身的痛


    楚逐漸消失。感覺為了存活下去就有開槍一途。自己已經殺過人了,再多殺幾個也沒什麽差別。


    ──沒錯,就把自己交給殺戮的熱潮吧。


    伊央把彈膛中的子彈全部射個精光。化學實驗室裏的慘叫聲已然消弭。


    她靠在牆上閉起眼睛,此時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伊央?」


    她的同班同學正站在遠處跟她說話。


    「你們要的安全的地方。」


    伊央的槍口對著打開的門。


    「你開槍了嗎?」


    「剛剛有人還擊,她也是迫於無奈。」


    本田對著正在發抖的女同學們打著圓場。


    「不是的,在有人還擊前我就開槍了。我想裏麵應該還有一些人,剩下的就拜托你們了。」


    但是班上的同學們卻隻是愣愣地站在走廊上。


    「這是你們想要的,所以我幫你們搶到手了。安全的地點,應該也有錢吧。事到如今居然還會怕屍體,也太蠢了吧。」


    伊央瞪了他們一眼,所有人都退縮了。


    「不然我到底要怎麽做才好!」


    伊央把槍擺在同學們麵前。但是同學們害怕的眼神所看著的並不是槍,而是伊央。此時她終於發現,恐懼的根源並不是來自於屍體,也不是槍,而是她自己本身。


    「什麽嘛。」


    伊央雙手掩麵。她哭不出來。她已經成了一個感覺不到痛楚,也無法流淚的瑕疵品了。


    「救救我……」


    【鈴原鳴美 操場】


    天還沒亮,天空一片漆黑。


    鳴美跟著約十人左右的學生一起來到購物中心外麵。除了鳴美以外全是男生。他們都是星星很少,不惜以身犯險都想要得到子彈的學生們。和出賣自己身體換取子彈的女生不一樣,男生隻能自己出來撿拾收集子彈。


    「所有人各自穿上這個之後再到操場上去。」


    看似新學生會幹部的男學生,正在發放粉紅色的運動服。


    「操場的搜索時間為從現在算起的四十分鍾。我們已經得到汐見麻衣的承諾,她會負責牽製宿舍中的玩家。你們就在這個期間收集子彈。」


    當鳴美她們還在操場中央區域的時候,在玩家們互相牽製的情況下,誰都無法靠近,但現在操場卻成了子彈的一大供給來源。


    「今天是粉紅色。隻要穿上它,就絕對不會被校舍方麵的人槍擊。我們之間有協議,將子彈流通給她們的條件,就是不能開槍射擊穿著指定顏色運動服的人。你們大可放心。」


    鳴美心裏想著,還真敢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講出這些話啊,接著穿上了運動服。


    「你們不把雷達借給我們嗎?」


    鳴美開口對學生會的男學生問道。


    「購物中心裏沒有槍,代表我們手上也沒有沃姆。」


    在學生會的學生催促之下,鳴美一群人來到可以望見操場之處。走下石板鋪成的階梯,前方就是操場。


    ──我會確保中央區域的安全。


    鳴美在要去搜索操場時說了這句話。然後她已經和將搜索權讓渡給她的大野約好,找到的子彈全部歸他。大野要她最少撿個十發子彈回來。不夠的部分就用身體來支付。


    代價是她得到了大野事先支付的電子錢幣。金額剛好夠張羅沃姆的醫療費。


    她應該還活著。在操場上的生活已讓兩人互相敞開心房──至少鳴美是這麽想的。鳴美想要幫助那個她。


    「好了,去吧!」


    在學生會的一聲令下,鳴美等人拔腿跑了出去。衝下樓梯,往操場的方向而去。她一直告訴自己,沒事的,不會被槍擊的。


    跑到還漆黑一片的操場之後,她喘了一口氣。應該差不多再二十分鍾天就要亮了。到那個時候子彈搜索工作才會正式開始,但在那之前,她必須先去做一件事……鳴美看著燈光映照下的操場邊緣,表情扭曲成一團。操場上靠宿舍的那一邊,倒著好幾具屍體。鳴美雖然很想去回收這些屍體,但現在不是做這件事的時候。


    鳴美把目光從屍體上移開,小心翼翼地走在操場上。她看見黑暗中浮現一道光亮。那道亮光是來自於中央區域的電燈。那個女孩就在燈光之下。鳴美看見有個人影筋疲力盡地躺在長椅上。


    「喂。」


    男學生們看鳴美還呆呆站在那裏,對她說道。


    「你不是要去中央區嗎?還不快點過去確認一下安不安全。」


    一直被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環奈身邊散落著許多子彈。他們想要回收這些子彈。所以應該是想趁朝陽出來前先確認安全狀況吧。


    「我知道。你們離遠一點。」


    鳴美往中央區域走去。


    她看見了燈光映著環奈的銀發。隨著腳步越來越近,心跳也越來越快。鳴美很難認為她還活著。即使她的名字還留在學籍名冊上,但該不會已經死了吧?說到底,一個人的生死又是由誰來判斷的呢……


    鳴美接近到約二十公尺範圍內,她沒有任何反應。鳴美又再靠近了一些。回頭一看,男學生們也保持著一段距離跟了過來。一旦確認環奈已死或是無法動彈,就把散落在中央區域的子彈搶個一發不剩,他們心中應該是打著這種算盤吧。


    「環奈?」


    鳴美走得更近了,喊了喊她的名字,但是長椅上的她卻是一動也不動。鳴美不禁加快腳步往長椅而去。她或許已經慢了一步。胸部遭子彈射穿的環奈,終於死在金剛的墳旁……


    「環奈!」


    鳴美飛奔到環奈身邊大喊著。但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男學生們看見這一幕,也都往中央區域跑了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槍聲在操場上響起。


    聲音是從中央區域傳出來的。


    身處槍聲之中的鳴美以滑壘般的姿勢摔了一跤。男學生們看見這種狀況開始四處逃竄。


    現場隻剩下摔倒的鳴美一個人被留了下來。


    幾十分鍾之後,早晨陽光落入操場,照耀著倒在場上的女學生屍體。


    【月島伊央 校舍】


    伊央拖著腳在走廊上移動著。


    「再撐一下就好。」


    伊央背著緋香裏的屍體。原來在那之後,伊央折回圖書室去回收了緋香裏的屍體。讓她一個人待在那裏也太寂寞了。雖然沒辦法讓她入土為安,至少希望能把她帶到曾經充滿過去生活回憶的地方。


    伊央遍體鱗傷的身體感到疼痛,她在走廊上把緋香裏放了下來。緋香裏的身體已經開始出現死後僵硬的現象,又硬又難搬。伊央在附近的洗手台衝了衝染成鮮紅的雙手。但是任憑她怎麽洗,血都洗不掉。她感到一陣惡心,在洗手台處嘔出逆流的胃酸。胃液裏也混著血絲。伊央覺得自己連身體內都已經被汙染了。


    伊央放棄去背緋香裏的身體,拉住她的雙手,拖著她在走廊上走著。伊央覺得這棟安靜的校舍不就是象徵著死亡嗎?校內的學生都被卷進了這場死亡風暴。


    「到了。」


    眼前看見了一年七班的名牌。


    打開門,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空蕩蕩的空間。排列地井然有序的桌椅。空無一人的教室、被寂靜包圍著,感覺就像在拒絕伊央。在這間教室裏生活過的時間都已煙消雲散。這隻不過是個冷淡疏遠的地方。


    即使如此,伊央還是抱著緋香裏搬動著。緋香裏的座位在哪裏來著。過去的生活已然蒙塵,讓她無法清楚的回想起來。就連自己的座位,她也不敢肯定在哪裏。這裏真的是自己過了半年生活的教室嗎……?


    伊央找到了緋香裏的座位,讓她坐在上麵。緋香裏看起來就像隻是趴在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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