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地點是杳無人煙的停車場。沒有一輛車停在這裏所以很寬廣,正是上次與唯我社長交戰的郊外停車場。


    「讓你久等了。」


    在思來想去後決定提前十七分鍾行動的我麵前,約會對象準時出現。


    「這麽晚還把我叫到這種地方來,到底有什麽事?」


    不義雪姬一臉不耐煩的瞪著我。


    「我應該已經在sns留言找你的原因吧?」


    我從褲子的口袋裏取出手機,秀給她看。


    「嗯,你的確寫了『來場月夜下約會怎樣又怎樣』的這種瘋話。托你的福,『祭』現在很熱鬧。」


    正如雪姬姐所說,「祭」專用的sns留言板,被「祭」的成員以及相關人士(主要是親人)的留言給塞爆了。


    「哎呀,我們果然很配不是嗎?」


    「別說這些有的沒有的,說正題。」


    雪姬姐完全不理我。


    看來她沒那種心情配合我講笑話呢。


    所以我也隻好停止開玩笑了。


    「這個,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想說找你練練功。」


    「陪你練功對我有什麽好處嗎?」


    看來被對方討厭到現在要斟酌得失才會考慮去做。


    算了,反正我也不覺得對方會乖乖的聽我的話,但這樣明顯的態度真令人傷心。


    「也是呢。單純練功確實很無聊。那麽來賭一把如何?」


    所以我順著雪姬姐的話,提出了利益交換。


    「賭?」


    「要是雪姬姐能把我揍得遍體鱗傷,我就把這個給你。」


    看到我高舉著的東西,雪姬姐眯起了眼。


    「這是?」


    「沒什麽,隻是一個貓咪布偶啦。」


    這是從家裏帶來的貓咪布偶,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貓咪布偶而已。可是,對雪姬姐而言,這並不是單純的布偶。


    那是鷲哥沒有偷成功的布偶。


    「這種東西我才不要。」


    看來她似乎已識破這東西並非真正的七七七colle。


    那就沒辦法了。


    「那麽反過來說,要是雪姬姐輸了的話……」


    「就怎樣?」


    「請跟我道歉。」


    雪姬姐興趣缺缺的眼神看著我。


    「……你說什麽?」


    「對不起,抱歉。我是笨女孩。再也不會對少爺頂嘴了。你要豎三指發誓並鞠躬道歉。」


    「為什麽我非得做這種事不可?」


    生氣了,在生氣了。她的眼神在說:臭小鬼,我要宰了你。


    「還需要理由嗎?啊,你不答應也行啦,逃走也無所謂哦。害怕的話請趕緊夾著尾巴逃走吧。你隻是害怕自己會輸所以找藉口推掉比試吧,那你現在就直接離開吧。」


    「我會輸?」


    很好,上鉤了。誰叫雪姬姐從前就是那麽好懂。


    「隻要讓我打一拳就算我贏了。」


    單方麵的被揍得遍體鱗傷,但隻是打中一拳就贏了,真是極度不公平的比賽。


    「不覺得這樣很不公平嗎?」


    「不願意的話,也可以更改規則。」


    「我沒差。」


    「咦?真的?」


    「不僅如此,你也不需對我點到為止,真的打下去吧。」


    「不行,這樣一來雪姬姐會受傷的,而且我死也不想打女生……」


    「你還不懂嗎?我的意思是絕對不會被你打中的,你就放心出拳吧。」


    「不,可是……」


    「唉,算了。就算你現在用這種藉口也沒用了。」


    「……」


    「不管這比試公不公平,反正幾分鍾後你就會輸得慘不忍睹。認同你這個藉口也不過是好心順著你。因為少爺沒有使出全力才會輸啊,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好懂的藉口了。」


    喂,雪姬姐,你居然用這麽明顯的藉口挑釁我啊。雪姬姐還真的是……


    「說的也是呢,畢竟是練功啊,就算是打女生也不計分吧。」


    真是深知激怒我的方法呢。


    比試成立。


    雙方自然而然的擺好架勢。


    無論姿勢或呼吸頻率幾乎一模一樣。


    畢竟對方是我的師父。


    「上了。」


    是速攻。


    一個眨眼的間隔,雪姬姐的右拳打中了我的臉。


    2


    有點踉跆並嚇了一跳。知道拳頭揮過來卻沒能防守住。速度隻有一眨眼的間隔就不用說了,連續出拳也彷佛要攻破我的防守。


    這樣下去不妙,即便想爭取時間,對方也不會讓我輕易得逞。


    拳頭以同樣的速度揮來,就在我焦急出拳的瞬間,拳頭再次撲向我的臉部。


    漂亮的後發製人。


    即便想停下來迎擊,不斷襲來的攻擊卻屢屢打中了我的身體。腳踢、拳打、肘擊、膝蹴……根本無法防禦。速度及招數千變萬化,不義雪姬的攻擊每拳都漂亮的打中我。


    這已經不隻是敏捷,而是完全看穿我的動作後所發動的攻擊。


    雖然想到這一點,但單方麵的挨打也很不爽。


    我無視對方的攻擊,硬是舉起右拳。


    「呃。」


    然而當我要出拳攻擊時,被她逮到空隙,往我準備揮出的右手肘內側一踢破壞掉我的動作,同時雪姬姐一個翻身,手肘捕捉到我的下顎。雪姬姐直接靈活的穿過我的背後。


    我隻得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摔倒在地上。


    「也不過就這點程度呢。」


    喂,等等,我跟雪姬姐的程度落差有這麽大嗎?


    可是,我也不打算服輸。


    「看來你沒有疏於鍛鏈呢。」


    看著勉強站起來的我,雪姬姐咧嘴一笑。


    「但為何我就是打不中你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鍛煉得比你還要勤。」


    原來如此,的確有道理。


    那麽,這樣如何。


    我再度衝向雪姬姐,目的是要壓倒她。不管對方多敏捷畢竟是女孩子,若按倒對方,男對女,明顯優勢在我身上。


    我張開雙臂,準備抱住雪姬姐。


    啪!


    「咦?」


    回過神來視線朝上。


    雙膝則撐在地上。


    視線中照映出來的是在半空中一個翻滾,從高處往下降落的雪姬姐。


    她在空翻的同時,從下往上往我的下巴猛力一踹。


    我再度倒在地上。


    「你的想法還真是單純呢。隻是練功的話這樣就算了,若是真的開打,在你靠過來的時候,你的脖子早已被刀刃劃開了。」


    「……多、多謝您特意講解。」


    在搖晃的視線中,我咬著牙,努力站起向她道謝。


    「你還是那麽愛逞強呢。」


    「雖然我不打女生,但我也討厭被女生打倒。」


    話雖這麽說,但其實快撐不住,光站起來就很費力了。


    老實說,根本沒有贏的可能。


    甚至連一次碰到的感覺都沒有。


    別說一拳了,根本沒有觸碰到她的機會,


    「被我說中心事就這麽不高興嗎?」


    所以我試著用言語來動搖她,這正是弱者對抗強者時的基本戰略。


    咚!


    被踹了。


    這招失敗,根本就被當耳邊風了。


    「不,聊聊那個吧,之前在那家蛋糕很好吃的咖啡廳……」


    咚!


    又被踹了


    ,看來並非沒聽到的樣子。


    「那麽,上次我說姐姐所信任的『祭』的理念很差勁的那件事……」


    碰!


    連續被踹了三次,這次是使用渾身力量往人體要害的心窩猛烈一踢。


    我疼得蹲了下來,在無法呼吸的狀態下痛苦掙紮著。


    「看來我的話你根本沒聽進去呢。」


    拚命交涉結果,終於成功引起對方的反應。


    「似、似乎是我的解釋方法有錯的樣子,你那是什麽意思啊?」


    雪姬姐俯視著蹲下來的我說:


    「我確實將『祭』的理念放在第一位考慮。但我所說的信任並非是對『祭』的理念,而是對boss。」


    「老爸?」


    「要從一鶴春秋那裏盜取七七七colle是boss的命令,身為堅持非惡不偷『祭』的一員接到命令時,的確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那是和我一起一路走過來的boss所下的命令。正因是那位信賴的boss所下達的命令,我會無怨無悔的遵從。」


    「……」


    「這次潛入七重島,包括現在所進行的尋找七七七colle。確實有些我無法接受的部分。不過,既然這是boss的指示,我想最後一定是個可以接受的結果。」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因為一直以來都是如此。遵從boss的命令,與boss走到今天。從前boss的行動從沒出錯,結果都能令我滿意。所以這次我同樣深信不疑。」


    「這就是雪姬所說過的『我相信』這句話的意思嗎?」


    雪姬姐點點頭。


    「不問理由遵從命令,這就是我的信任,這也是我對boss無法動搖的忠誠。」


    這裏頭確實有著雪姬姐那無法撼動的決心。我感覺到她對父親的絕對信賴,於是感到嫉妒。


    「跟我比起來,你又是怎麽想的呢?少爺。」


    雪姬姐瞪視著我說。


    「總是吊兒郎當的,最後還拋下了『祭』。」


    那雙眼神隱含著憤怒與憎恨。


    「我曾想過和少爺一起繼承『祭』,而且一直相信著。」


    「……雪姬姐。」


    「但少爺……少爺背叛了我的感情!」


    啊,是這樣嗎?


    這樣一來我就全都明白了。


    那一天,和雪姬姐在咖啡廳吵架的那天,雪姬姐憤怒的理由,我單純的以為隻是因為我批評了「祭」。


    原來不隻是這樣。


    更令雪姬姐發火的……不,是讓雪姬姐受傷的是我頑強的拒絕回歸「祭」,而且還對雪姬姐的問題回答出最差勁的答案。


    雪姬姐和我一樣同為「祭」這家族的末裔,但不同的是她重視「祭」的理念,並引以為傲。


    而且雪姬姐她也認為我應該擁有同樣的理念。


    可是那一天,知道我被斷絕關係的原因,也就是對父親說出那樣的話,雪姬姐卻硬是想把我拉回「祭」。


    大概是著急吧。理應繼承劫富濟貧的「祭」的我,卻否定了助人為樂的這個想法。


    因此才會口氣強硬的要逼我回去,卻被我不留情麵的回絕。


    看到我這樣的態度,雪姬姐勢必想起了那時的不安吧。原以為有著共同理念的我,實際上並非如此——


    所以才會如此問道:


    『對少爺而言,我是什麽?』


    不是誌同道合的同伴嗎?不是想法一致的好友嗎?


    然而,我卻完全沒察覺到雪姬姐的不安,隨便做出愚蠢的回答。


    『從以前就一直很照顧我的大姐姐。』


    「……真是白癡啊。」


    真想痛毆回答得如此差勁的自己。這算什麽消極主義啊,混蛋人渣。那狀況比你想像得還要更高深啦。


    因為考慮不周而做出蠢事的我,深深傷害了雪姬姐。


    長久以來堅信著我會一起繼承「祭」,但我卻用最差勁的方式背叛了她。


    這才是雪姬姐對我絕望的真正理由。


    「……」


    一直想知道雪姬姐的想法,現在終於搞清楚了,老實說我啞口無言。


    受到對方如此真摯的感情衝擊,實在說不出話來。


    你是這麽想的嗎?雪姬姐。你一直都是這麽看我的嗎?


    其實我很高興。


    不過,也讓我說句話啊。


    「這樣一開始就要說出來啊!真受不了你,不說出來誰知道啊!」


    被我這麽一吼,雪姬姐嚇了一大跳。


    「什、什麽……」


    「你幹麽那麽裝模作樣!雪姬姐這個大笨蛋!這種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誰曉得啊!」


    「什麽,這種程度你應該會懂才對啊!你都和我相處幾年了!」


    「會懂才怪啦!再說,雪姬姐還不是這麽多年都沒發現我討厭助人為樂這件事嗎!」


    「你不表現出來我怎麽可能會知道!」


    「那麽丟臉的事,我怎麽能表現出來!」


    「耍什麽帥啊,臭小鬼!」


    「就是要耍帥啦,笨蛋!你別小看小鬼的自尊了!我要打扮得超級帥氣嘿哈!我要變得受女生歡迎嗬哈!」


    「不要把你的私語與我崇高的夢想混為一談!」


    「都一樣啦!不要小看男人的欲望,你這無男友史=年齡的女人!」


    被狠狠揍了一拳。


    「我當然有男朋友啊!」


    「什麽!那你現在立刻帶他過來!我絕對痛扁他!揍得他遍體鱗傷!絕對會揍死他!讓他後悔對我姐姐出手而喪命!」


    「你、你以為是我的誰啊!」


    我們扯著喉嚨大喊,簡直就像小孩吵架一樣。


    彷佛發泄至今所有的鬱悶般,胡亂痛罵著。


    「總、總而言之!這種無聊的話題到此終止!我跟你沒什麽好說了!」


    本來還有好多話想說,可是卻被雪姬姐單方麵結束話題。


    我也同意她的想法。我對這樣的吵架也膩了。


    不過還沒有結束。我從口袋裏拿出了那個。


    那是這次到手的七七七colle——黃金之楔。


    七七七colle-「會釋放出任何人都無法逃脫的鎖鏈的大釘槌」。


    ……這次的名字太那個了,所以先說正式名稱是「太陽神之楔」。


    據說這是從太古時代,可獵捕世上所有一切,從殘暴的魔獸到邪惡的惡靈都無法遁逃,神所創作出來的光之法具。


    順帶一提,這東西原本是在埃及。七七七進入金字塔……沙漠之中碰巧空著的山洞中,晃來晃去時發現的。


    我將中指伸入看似裝飾的圓孔,用力一握,然後使勁全力撞向水泥地。


    楔簡直毫無抵抗般一半插入了地裏,接著我手一用力,楔便開始發光。之後,以插入楔的地方為中心開始發光,光芒發散至周圍的地麵。


    我直接看向站在眼前的雪姬姐。


    彷佛回應使用者的我內心所想,「太陽神之楔」發揮了力量。地麵出現了數個小小光圈,包圍住被認定為目標的雪姬姐。


    「呃!」


    感到危險的雪姬姐瞬間往地麵一踢,跳到半空中。


    聰明的判斷。不過即便如此也無法從這絕對束縛的秘寶中逃脫。


    從地麵出現的幾個光圈中,飛出了閃爍著金色光芒的鎖鏈。


    這些鎖鏈完全纏住了雪姬姐,將她拉回地麵。


    「什麽!」


    直接掉到地麵上的雪姬姐雖然想擺脫鎖鏈,但就是解不開捆住全身的鎖。


    我頭腦


    中閃過新的點子,將握住楔的手用力一扭。於是鎖鏈逐漸被釋放出的光圈所吞沒。反抗著的雪姬姐被鎖鏈一拉直接跪在地上,沒多久便被綁在地上幾乎無法動彈。


    「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力量。」


    正確來說,是七七七colle的力量。


    「哼。」


    對著因身體無法動彈而眼神反抗的看著我的雪姬姐,我握緊「太陽種之楔」,邪惡的笑了。


    「嗬,嗬,嗬,剛剛打得我有夠痛呢,雪姬姐。不過你現在這樣什麽也做不了。就算被我這樣這樣的你也無法抵抗,隻能被我蹂躪。」


    聽到我下流得令人厭煩的話,雪姬姐眼神透露出恐懼。


    「要、要是你敢這麽做的話,應該曉得之後會怎樣吧?」


    「就算你瞪我我也不會怕,畢竟雪姬姐對我的事已經不在乎了吧。所以我也一樣。」


    雪姬姐表情僵硬。


    「現在對雪姬姐做什麽都沒關係了。」


    話聲剛歇。


    「!」


    我嚇了一跳,因為雪姬姐抽抽噎噎的開始哭起來。


    「哭是犯規的哦!」


    我不由得別開視線。因罪惡感而感到胸悶,慘了,有點想吐。


    「……隨你便吧。」


    「咦?」


    「隨你想怎樣就怎樣吧,我也可以下定決心了。」


    不甘心的緊咬嘴唇垂著頭的雪姬姐口中,透露出些許的感情。


    「如此一來……我終於能恨你了。」


    這大概是雪姬姐真正的心意吧。埋藏在心裏的話不經意的脫口而出。這是絕對不會對人說出口,沒有掩飾,沒有含糊,真正的想法。


    正因為那是無比透明、無比真摯的想法,使我無法抗拒反而更加亢奮。


    「……因為曉得我不會照著你的話去做,所以不再掛心,想速戰速決?」


    「……」


    「不管了,隨我怎樣都無所謂嗎?」


    「……無所謂。」


    「擅自結束我們的關係,對我不再有敬意且鄙視我,然後就結束嗎?」


    「若少爺固執己見,我再做什麽也是白費吧。我的心願傳不到你心裏,再對你有期


    待也是沒用的。」


    說的也是。追求無法實現的願望沒有任何意義。俗話常說人要懂得放手。


    「這樣也可以啦。不過我也有話要說,你就乖乖聽我說吧。」


    我放開「太陽神之楔」,站了起來。


    站在趴在地上的雪姬姐麵前,然後大喊:


    「不要重點沒說出來就妄下結論,不義雪姬!若你真的這麽想,就好好給我聽完後再對我死心吧!」


    雪姬姐抬起臉。


    「不要擅自自己畫下句點!我完全無法接受!」


    鎖鏈彷佛溶解在空氣中似的煙消霧散,然而獲得解放的雪姬姐仍驚訝的一動不


    動。我朝著眼前的女性宣泄出自己的感情後,憤怒隨之散去。


    我在心中笑了起來。


    我對剛剛自己的所言所行,還有那聲大喊,不禁感到一陣反胃。


    因為這樣一來,我又會被七七七念到臭頭了。


    不對,雪姬姐確實有做些什麽。隻是因為我沒察覺到就自行行動了。隻是因為我不太明白。隻是因為我這個笨蛋白癡沒有注意到罷了。


    雪姬姐很努力的想挽留我。而半點努力都沒有的人,哪有資格跟她說教啊。


    我還真是個笨蛋。


    即便如此,我對雪姬姐還是有話想說。


    難看也好,很遜也罷,丟人也好,無論如何有件事一定要傳達給雪姬姐知道。


    所以我要大喊,發自肺腑將一切宣泄出來。


    「我非常討厭這樣!曾經那麽相信的你卻鄙視我背叛我,讓我超難過的啊!我才不要這樣!背叛也要先說一聲啊!冷不防就背叛人家的家夥隻有那個社長就夠了!要是連你都背叛我的話……」


    唉,完了!


    「……我該相信誰才好!」


    於是,我的眼淚潰堤了。


    在女孩子麵前大哭真是世上最丟人的事,我覺得。


    但實際上很難。


    正因為我自己也有著絕對無法撼動的東西,有著讓自己挺起胸膛的東西。因為有那樣的支柱在我的心中,我才能夠站起來向前衝啊。


    再也沒有比在心中絕對的支柱崩解,更令人悲傷的事了。


    隻是一根支柱崩解,就讓我眼中景象慘然失色。


    感到不安。感到恐懼。絕對的變得不再絕對。真實的變得不真實了。相信的變得無法信任。


    對我而書,我和不義雪姬的關係就像這樣,絕對不會動搖的關係。


    眼前這位女性的存在比我想的還要重要。


    堅定不移的事物,不願動搖的信念,對自己來說無比重要的東西。就在這一刻,我完全理解了。


    3


    「你還好吧?」


    「……沒事,很抱歉。」


    擅自大喊又擅自哭了出來,結果連一分鍾的話都說不出來的家夥,是誰呢?


    對,就是我。


    「那個……真的很抱歉。」


    我對著重獲自由的雪姬姐,認真的跪下認錯。


    「真是難看。」


    「就是說啊。」


    找她打架又用卑鄙的手法束縛對方的行動,讓女生哭,還為所欲為的大放厥詞,最後卻跪在地上低頭道歉。


    我說你啊,丟人現眼也要有個限度吧。


    「少爺,我要再問一次那時的問題,所以請認真回答。」


    「是什麽?」


    看著我抬起的臉,雪姬姐問出與之前同樣的問題。


    「對八真重護而雷,不義雪姬是怎樣的人?」


    那認真的表情與真摯的眼神,我終於放棄並說出心底的話。


    「那個……是我的初戀。」


    腦袋狠狠被揍了一拳。


    「你、你、你在說什麽啊!」


    「好痛!你在做什麽啊!不是雪姬姐叫我認真回答的嗎!所以我說的是真心話啊。」


    「你也要看看現在是什麽情況啊!」


    平時白若冬雪的肌膚隨即染上紅色,這感覺挺新鮮的。


    於是我重新總結。


    「我、我再問一次。對少爺來說我算什麽?」


    「絕對是我這邊的人。」


    中規中矩的答案。


    但臉頰卻被狠狠一捏。


    「說出這話的就是這張嘴嗎?之前給我假貨的人選真敢說呢!」


    「被、被拆穿了嗎!」


    上一次,因雪姬姐幫忙所給她的報酬是假貨。是誰做出這種事?


    對,就是我。


    「偷到那個東西的可是我。不管是如何精致的假貨我都能分辨出來。」


    原來如此,確實有道理。


    「那、那麽為什麽默不作聲啊?」


    「隻是我擅自認為少爺有不肯放手的理由。不過,少爺卻裝瘋賣傻的說些玩笑話,不肯說出真正的理由。我跟boss他們沉默下去也沒用!」


    哇,原來是這麽回事。不過話說回來,


    「你竟然如此相信我。」


    「少爺就沒這樣嗎?」


    呃,好痛。視線好刺眼。真的被刺傷了,是真的。


    「然後呢?」


    「然後什麽?」


    「該不會到現在也沒有要說的意思吧?少爺的目的是什麽?」


    慘了,雪姬姐真的生氣了。


    「那個……這個真的要保密啊。因為不能跟


    任何人說啊。」


    聽到我再三警告,雪姬姐點頭說「我知道了」。


    因此,我將這理由小聲的告訴雪姬姐。


    隨即被掐住脖子。


    「你、你就因為這種理由才去尋找七七七colle的?簡直是侮辱『祭』啊!」


    「不、不是的!誰叫之前我說什麽你就頂我什麽……」


    「也就是說,被斷絕父子關係時,你對boss說過的話是假的?」


    「不,那是真的。我真的不想幫助他人。」


    「又在開玩笑嗎?」


    「才、才不是在開玩笑。所以,拜托,不要掐得那麽用力啊。」


    被鬆開的我大力的咳嗽起來。真的被掐得太緊了。


    「真是的,你這樣任性,還指望我是『站在你那邊的』嗎?」


    「對,因為這就是我。」


    坦率的承認了自己的任性。


    「那麽想讓我站在你那邊,就請你發誓會繼承『祭』吧。」


    「……」


    「若你願意發誓,我就永遠是少爺的夥伴了。」


    雪姬姐直勾勾的看著我,她這次清清楚楚的將自己的心意傳達過來。


    所以我也毫不掩飾的做出了回答。


    「不曉得辦不辦得到的約定,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聽到我的答案,雪姬姐惆悵的別開臉。


    「你的答案還是沒變啊。那麽,我也無法答應你。」


    說的也是啦。


    但我還是要任性的說出來。


    「然而,我還是要擅自和雪姬姐做個約定。」


    「什麽約定?」


    「我會一直是雪姬姐的同伴。絕對不會……背叛你的。應該吧……」


    「什麽啊,這麽不清不楚的話。」


    雪姬姐一臉狐疑的看著我。


    「沒有啦,因為後半段沒辦法肯定。」


    「那麽前半段呢?」


    「這是約定,因為我最喜歡雪姬姐了。」


    「是嗎?可是我並沒有那麽喜歡少爺。」


    毫不遲疑的回答。


    「好受傷,竟然被甩了!」


    啊,這話真的傷到我了。不是在開玩笑,胸口真像被針紮一般。呃,眼角開始發熱了。


    「可是,算了……就保持一直以來的喜歡吧。」


    「咦?真的嗎?」


    對於反問的我,雪姬姐嘖了一聲並把頭撇向另一邊。


    「不過就隻是以前那種程度哦。我先聲明,隻要不回歸『祭』,我就不會站在少爺這一邊。隻要我們還在這座七重島上互相爭奪七七七colle,我們『祭』與少爺就是敵人。絕不會手下留情……不過我個人不討厭你就是了。」


    沒有比這句話更讓我開心的了。


    「這樣就夠了。」


    雖然和立場無關,隻是雪姬姐個人的想法。對我來說這比什麽都值得高興了。


    萬事大吉,可喜可賀可喜可賀……雖然我還是不想被甩。


    所以就是進入清算作業了嗎?


    「那麽,這個如果你願意收下的話。」


    我將手上拿著的七七七colle遞給雪姬姐。


    「……這樣好嗎?」


    「什麽好不好的,之前騙了你,算是陪罪。『做錯事就要坦率的道歉。』我是這麽被教育的。」


    我順便說明了這個七七七colle「太陽神之楔」是什麽東西,以及簡單的使用方法,還順便說明了缺點。雖然都是從七七七那裏現學現賣的就是。


    「知道了。這個我就心存感激的收下了……那麽。」


    「那麽?」


    「我也因為有件事情騙了你,所以要向你陪罪。」


    「什麽?」


    看著完全沒有頭緒而歪著頭的我,雪姬姐略顯害羞的低著頭。


    「就是……剛才說有男朋友這件事是我騙你的。剛剛……我有點在逞強。」


    看到扭扭捏捏害羞的這麽說的雪姬姐,我有點吃驚。平時那麽嚴肅的雪姬姐這種罕見的舉動讓我為之一愣。


    世上所說的愛已經膩到讓人厭煩。


    願意讓我看到那樣的一麵,不僅對她的模樣覺得感動,也對自己的理論是正確的感到很滿意。


    「……果然,雪姬姐的年齡等於……啊噗嗤!」


    使勁渾身的力氣往胸窩一抓,我當場倒地。


    仍蹲在停車場中央痛到顫抖的重護,準備當場離開的雪姬前方,站著一個男人。


    「嗨,辛苦了。」


    「你在這裏做什麽?十姐妹?」


    「都說了,我的名字叫椴鬆啦!」


    金發輕浮男,椴鬆鷲苦笑著說。


    「那麽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當然是跟蹤哎喲喂啊——!」


    施暴的雪姬姐冷眼瞪著被打得在地上打滾的鷲。


    「偷窺是最差勁的行為。」


    「不是啦,因為『祭』的前輩們說要來看啊。」


    這時雪姬大吃一驚。


    「難、難道說,剛才說的話全都被寫在留言板上?」


    鷲對臉色鐵青的雪姬,咧嘴一笑並豎起了拇指。


    「回應可熱絡的呢。」


    雪姬用後腳跟讓鷲閉嘴,連忙操作起手機……


    「……完蛋了。」


    因為鷲的煽動,重護說服雪姬後就先離開,於是他便消失在夜晚的街道上。接收到這條信息的「祭」的sns,熱鬧的程度比之前更甚。


    「哎呀——幹得好啊,少爺。沒想到會在那裏哭哭啼啼之後又說甜言蜜語的。真不愧是boss的兒子,前途無量啊。」


    「說什麽前途無量啊!你這家夥!」


    「而且既然那麽了解雪姬的性格,就是對你有好感吧。果然不愧是青梅竹馬呢。」


    「?什麽意思?」


    「因為若不那樣做,雪姬是不會暴露出自己的情感吧?所以少爺才會那樣做,他不是故意找架吵的嗎?」


    被點出來後,雪姬不禁閉口不語。於是想到,如果重護坦率的向她道歉,自己會不會原諒重護呢?


    表麵上或許會原諒,但肯定不是真心的原諒他吧。心中的不滿無法宣泄出來,這份無法饒恕的心情或許一直會擺在心底也說不定。


    「說的也是呢。」


    想到這一點,她才坦率的認同鷲所說的。


    重護在咖啡廳裏對不安的自己,的確說了不該說的話。那是他至今為止說過最糟糕的話了。


    不過,剛剮互相宣泄內心想法的「吵架」,真是最棒的和好方式。重護會這麽做表示真的很了解自己吧,雪姬真心這麽認為。


    「不過,讓年紀小的男生為自己操心,真不知雪姬是怎麽想的,噗哇——!」


    「閉、閉嘴啦,椴鬆!」


    痛毆鷲的雪姬臉頰不自覺的紅了起來。


    「不對,都說了我的名字是……欸?講對了!」


    「總、總之,之後要在sns留言板上給我好好解釋哦。」


    對於雪姬強硬的這番話,鷲嘿嘿的笑了。


    「留言板就這樣不也挺好?和少爺也和好了啊,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一點也不好……一點都不值得恭喜。因為到頭來少爺還是沒有回歸『祭』啊。」


    沒錯,對雪姬而言,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沒有達成這件事,對雪姬來說比什麽都要不甘心。


    「話說回來,也不一定非要少爺不可吧?」


    「……這是什麽意思?」


    雪姬因這意想不到的發言而眼神凶狠起來,鷲則收


    起了吊兒郎當的笑容。


    「沒什麽關係吧,讓沒有熱情的家夥當同伴隻會礙手礙腳,沒必要硬是強拉他回來啊。」


    「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


    「我可是幹勁十足哦,雖然有些偷懶就是。但少爺不一樣,他根本就無法接受『祭』的作為,這可是組成一隊前該正視的問題吧。」


    對於鷲這番正確的言論,雪姬沒有任何反駁。


    「雖然少爺是boss的兒子,但也就隻是這樣吧?雖然喜歡少爺,但做為同伴又會綁手綁腳的,說實話我可不想和他組隊呢。」


    鷲露出調皮的笑容,雪姬冷靜的盯著他。


    雖然平時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從偶爾露出的銳利表情中也能感覺得到什麽。


    椴鬆鷲說不定是個危險的男人。


    驚收起銳利的表情,指著雪姬手中的東西說:


    「對了,這就是那個洋館裏真正的七七七colle嗎?」


    「看來是這樣。」


    「這要怎麽使用?」


    「之後再說明。」


    「然後呢?有沒有其他什麽情報?」


    看著若有所思的眼神,雪姬勉為其難的開口說:


    「……除冒險社以外,少爺好像有什麽其他的情報來源。」


    「根據是什麽?」


    「他對這個七七七colle了解得太過詳細。我不認為冒險社對七七七colle的知識能了解到這種程度。」


    「原來如此,打情罵俏後還能如此冷靜,呃哇——」


    雪姬以拳反擊後,臉撇向另一邊。


    「不、不是啦,這話算是對女人的誇讚啊……算了。那麽,我們還要暫時監視少爺嗎?」


    「不,已經不用了。」


    「太好了。我再也不想追在男人的屁股後麵了。真是無聊透頂。而且少爺果然知道我們在監視他啊。」


    似乎很坦率的在誇讚他。


    「那麽換一個,請你去找她。」


    「她是誰?」


    「真田文香。」


    「哦,情報人員的那個女生哦。不過為什麽要去找她?跟平常一樣打個電話不就好了?」


    「電話號碼好像又換了,無法聯絡到人。」


    真田文香,自稱擁有關於七重島所有情報,種出鬼沒的情報人員。


    似乎有什麽隱情的雪姬他們,其實就是從文香那裏買到七七七colle這消息的情報。


    「還是老樣子被人追著跑呢。知道太多秘密也是個麻煩。不傀是七重島第一情報人員。」


    「那就拜托你了。」


    看著打算離開的雪姬,鷲問道:


    「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雪姬沒有回頭直接回答:


    「去處理些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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