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三久開門坐進了後排,秦西達擰開水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還邊喝邊用餘光打量我。


    “雲峰,你剛才是罵我老糊塗了是吧?”


    “沒有!絕對沒有!”


    “田哥你肯定聽錯了!我哪敢啊!不信你問秦哥!問他我有沒有說過那種話!”


    秦西達單手舉著礦泉水瓶,點頭道:“沒錯田老大,我做證,他原話確實說你老糊塗了。”


    我看不到自己表情,但想來應該是笑的比哭的還難看。


    他很看重自己的權威,但此時我預想中的責罵並沒有到來,他隻是摘下墨鏡歎了一聲。


    “田哥,你啥前兒過來的?”我嚐試問。


    他淡淡道:“上次我來山西後就沒回河北,我一直都在,你這段時間幹了什麽,你在哪裏吃過飯買過東西,我都清楚,那個飯店女服務員你應該還有印象,她也是我的人。”


    說實話,在聽到這番話後我震驚了!我之前一直以為那個鬼鬼祟祟的飯店女服務員是狼幫的人,這打死沒想到!


    我馬上疑惑問:“那狼幫怎麽確定你在河北的?還有!秦月月幫我該不會也是你授意的吧?”


    他搖頭:“那個女孩子在我的監控下,不過我沒有幹涉她,她確實是真心幫你的,至於狼幫怎麽確定我人在河北的,嗬嗬,因為我會分身術。”


    秦西達突然咳嗽了一聲,道:“沒錯,田老大一直都在隊伍中,不過知道的人很少,明麵上是我指揮,實際上每一步都是他下令,我隻負責出麵執行。”


    我道:“那行!咱不談這個!咱就說接下來的問題!田哥!刑老板說這種話可能是站在生意人的立場上,但我說這種話是站在朋友的立場上!山西這裏不比其他地方,二十年前那事兒你肯定比我清楚,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狼狗在凶始終都是狗,那既然我們知道自己是狗,為什麽要學狼叫?狗叫不會引起獵人注意!但狼叫一定會引起注意!”


    我非常認真,我這些話發自肺腑,這和秦老板給不給我錢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雲峰,你確實成長了很多,你不在是幾年前那個做事不計後果的毛頭小子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王把頭看人的眼光,你未來一定能混出名堂。”


    我楞了幾秒,同時不知怎麽著,眼眶有些濕潤。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打我們認識這幾年來他第一次當麵對我說這種話。


    倒不是我矯情,畢竟十六歲出來飄到今天,什麽場麵沒經曆過,就是在那一瞬間,你聽到某個很熟悉的人但說出了很陌生的話,情緒沒收住。


    我以前是很弱,我不厲害,出點事首先想到的是認慫或者跑,但要是不這樣,我活不到現在啊。金風黃,長春會,木偶會,五醜,七月爬,我他娘要是會修仙什麽的,直接引天雷下來把這些全滅了。


    看我低著頭沉默不語,秦西達拍了拍我肩膀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嘛,不能小看任何一個行業,人成長起來都有個過程,你從來就不是我們這行的,早在當初我們剛認識,你幫我看東西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了這點,所以呢,做人要找準自己定位,你應該和你行業裏的那些同齡人去對比,一對比你就會發現,你他娘的是天賦異稟。”


    我擺手道:“行了行了,別誇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哈哈!”


    秦西達大笑道:“所以呢!不在其位不謀其事!你不在我們這行,不在田老大的位置上,那自然理解不了他這麽做的意義!”


    秦西達臉上笑容在一瞬間消失不見,他麵無表情,接著道:“在行裏,在道上,凡是敢先惹我們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這些人必須燒成骨灰了才算完,我們不看後果,我們隻看結果!這就叫以儆效尤。”


    田三久點頭,麵無表情說:“這就是我看重西達的一點,有些東西不是錢能解決的,西達很多看法和我一樣,所以這事就這麽定了,我不方便見刑老板,你也替我轉告他,今天白天休息,晚上繼續,大同隻是開始。”


    我皺眉問:“現在狼幫剩下的人肯定收到風聲跑了,怎麽行動?”


    秦西達道:“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手裏有名單,這些人要是能組織起來像樣的反擊,那我秦西達還看得起他們,要是躲家裏或者跑外地了,那我打心裏看不起這些自稱狼的人。”


    “秦哥這你不用想!肯定有很多躲家裏不敢出來的!畢竟有很多都是底層人員!像我認識朔州有個叫王漠的!他連平常去幫裏開會的資格都沒有,平常就是帶著幾個小姑娘守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搞點小錢,像這種人,可能連候老大和田哥之間有過節都不知道,是!成王敗寇,怨他自己站錯隊跟錯老大了,可那總不能跑到人家裏把人砍死吧?萬一他家裏有小孩兒看到了怎麽辦?難道在把小孩兒也滅口?禍不及家人啊,我隻是拿王漠舉個例子,但很可能之後會出現這種情況!”


    田哥聽後直接道:“這麽長時間了,你難道不知道我是怎麽做事的?”


    “一個不留。”我道。


    他沒在說話,帶上墨鏡直接推門下車了。


    秦西達盯著後視鏡看田哥走遠了,馬上衝我說:“兄弟你放心,我負責行動,所以我會盡量避免出現你說的這種情況。”


    “你怎麽避免?把人叫出去在殺?”


    秦西達晃了晃中指,道:“我們是明目張膽的報仇,又不是搞什麽秘密活動,所以一旦出現這種情況,那先把家裏人殺了不就成了!然後在殺名單的人,這樣他們家裏人不就看不到了。”


    “兄弟你得知道一點,如果被看到了還留活口,那隻有兩種後果,一是我們被舉報,二是將來被尋仇,一個兩個沒事兒,一旦多了,那誰都承擔不起這種後果,有可能二十年後我老了去菜市場買菜,突然一個人衝出一刀把我捅死了,那他娘到了陰曹地府才知道是誰殺的我,你說的禍不及家人這句話後麵還有四個字,叫禍不及家人,便及自身。”


    “所以,大局已定,不可改變,你就別瞎想瞎提意見了!”秦西達說完又喝了一大口水。


    下車後我又單獨找到刑老板,把這事兒跟他講了。


    當然我沒說田哥是當我麵說的,我隻說是電話溝通的結果。


    刑老板馬上道:“我以為田老大是個聰明人,眼下及時收手才能將利益最大化,沒想到他這麽衝動。”


    我搖頭:“不是衝動,是立場不同,刑叔,你理解不了,我也理解不了,反正我盡力了,但咱們恐怕都改變不了接下來的事兒,咱們應該考慮的是萬一之後引起反噬,該怎麽脫身摘幹淨。”


    刑老板眉頭緊鎖,背著手不停地來回踱步。


    我就看著他走來走去。


    “什麽時候行動?”他突然停下腳步問我。


    “今天晚上。”


    “你不要在跟著田老大車隊了,你去我家,和我老婆女兒在一塊兒待幾天。”


    我撓頭道:“恐怕不行,他們肯定會帶上我。”


    “那你就找個借口,回南方和你的隊伍匯合,繼續幹你的本行,總之你聽叔一句勸,接下來的事你不要跟著了。”


    “唉?等等....”


    剛說完話,刑老板像是突然聯想到了什麽,他看著我,疑惑問道:“一樓掛的那副十字繡你也看了,內容還記不記得?”


    “記得,那不就是風景畫嘛,應該是找人定做的吧。”


    刑老板摸著下巴想了幾分鍾,突然眼睛逐漸睜大了。


    我不知道怎麽了,便問他什麽情況?


    他深呼吸了一口,一臉認真看著我說:“我沒錯!變數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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