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天師才能製作的符籙,那銀矛速度實在太過驚人,快到讓任何人都來不及反應。一直到陸振陽重重摔到地上之時,台下眾人才終於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呼。


    連我自己也微微怔了一下,陸振陽直接被銀矛穿過去了?他身上的保命手段呢?


    還未等我想明白,一股炙熱的氣息撲麵而來,那火焰巨刃已然臨身,方天扇及時出現,化作孤墳荒草,擋在我和火焰巨刃的中間,然後孤墳未動,荒草瘋長,一瞬間就長出丈許,瘋狂往火焰巨刃上纏繞上去,試圖將其拉扯下來。


    隻是那巨刃上的火焰威力不俗,荒草纏上去的同時,瞬間就被燒成了灰燼,甚至那巨刃瘋狂向前衝刺的力量讓整個孤墳野草都崩潰開來。但就在那短短一瞬之間,荒草的力量,牽連著巨刃微微偏轉了一些,最後擦著我的臉頰和肩膀劃過,留下一道灼燒的傷痕後,重重劈在我身後的地麵上,發出一聲劇烈轟鳴。


    完全由道炁組成的巨刃和火焰,威力絕非凡俗兵刃可比,雖然僅僅隻是擦過我的臉頰,但依然在我臉上留下了一道堪稱恐怖的傷口,劇痛之中,半邊臉都幾乎麻木了。


    風水師的力量雖強,但畢竟還是肉體凡胎,抵抗力並不比普通人強上多少。隻是我此時完全顧不上疼痛,馬上抬眼又往陸振陽那邊看過去,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陸振陽死了沒有?


    剛才匆匆一瞥,陸振陽被銀矛整個穿過,胸口留下一個可怕的大洞,多半是活不成了,隻是沒確定之前,我不敢相信。


    盡管今天這一戰並不輕鬆,我和陸振陽鬥智鬥勇,最後還是依靠偷襲的手段,才取得了勝利,但我依然不敢相信,陸振陽和陸家,就像壓在我頭頂的大山,曾經我日夜難寐,根本看不到一絲報仇的希望,今天居然這麽順利就實現了?


    等我目光重新轉到陸振陽身上之後,這才發現,他身體外麵,包裹了一個厚厚的光繭,看起來跟當初陸承平一樣。


    霎那間我就明白了,陸振陽身上不是沒有保命手段,隻是那銀符的力量超乎我的預算,居然是在陸振陽的保命手段尚未生效之前,直接重創了他,這之後,他的保命光繭才終於來得及起效。


    隻是看著陸振陽,我剛才激動的心思又平複了一些,不是後怕,而是我隔著光繭看到,陸振陽胸口那個大洞裏麵,一顆鮮紅的心髒依然在跳動——方才那根銀矛,居然是擦著陸振陽的心髒穿了過去,並未將他置於死地。隻要沒有一下死絕,以陸家的能量,怕是能將陸振陽再救活過來。


    不過這樣也好,以這個大洞的直徑來看,陸振陽體內天脈怕是直接被轟碎了,點穴境界的風水師,道炁都在天脈之中儲存,這一下,陸振陽就算活過來,也隻能是個廢人。


    這個結果讓我有些唏噓,本來我就隻抱著廢了他的打算,現在誤打誤撞之下,結果還真跟我想象的一樣。


    我沒再管陸振陽,而是轉過身,抬眼往台下的陸子寧看了過去。


    陸振陽被我弄成這個樣子,以陸家人的脾性,多半不會善罷甘休吧?


    此時的陸子寧依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兩眼呆滯,怔怔的看著陸振陽,直到我的眼神看過去之後,陸子寧才好似恢複了知覺,目光緩緩移到了我的身上,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猩紅,猛地一下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口中擠出來幾個字。


    “豎子,找死!”


    隨著他的聲音,我胸口如遭重擊,一口血吐出來,直接倒飛出去,撞到後麵的牆上才跌落下來,腦子裏一陣陣的發黑。


    等我掙紮著又抬起頭往下麵看時,陸子寧已經抬腳往主席台上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我心裏大驚,本以為這裏是玄學會總部,即便我殺了陸振陽,陸家人也該有所顧忌才是,至少也得等我離開玄學會之後再對我出手,沒想到這個陸子寧居然直接就這麽悍然動手了。


    怎麽辦?


    李老爺子答應保我,但此時他在哪裏?趕過來怕也是來不及了吧?


    不等我想明白,身材瘦小,一直都是一副和藹麵容示人的穀會長忽然出現在了我身前,擋住了已經走上主席台的陸子寧,淡淡的聲音開口道,“這裏是玄學會,陸子寧,你莫要亂來。”


    陸子寧的腳步停了下來,但眼中的猩紅之色半分未見消退,目光轉到了穀會長的身上,冷冷道,“穀會長莫要亂說,這豎子殺我陸家嫡子,其罪當誅!”


    “比鬥之中,生死各安天命,你若要因此滋事,可是有些說不過去。”穀會長還是一副不緩不急的模樣。


    “哈哈哈……”陸子寧卻是大笑起來,臉上的表情愈發森寒了,繼續又道,“滋事?方才擂台之上,兩人已說好不用銀符,各憑本事比鬥,這小畜生卻不守約定,暗中動用銀符,害我孫兒性命。我且問你,是誰在滋事?”


    穀會長語塞,一下沉默起來。


    我看形勢不對,連忙掙紮著爬起身來,大聲說道,“剛才陸振陽的確如此提議,但我並未答應,何來不守約定一說?”


    陸子寧猛地一轉頭,“閉嘴,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隨著他的話音,又是一股猛烈的道炁波動傳來,幸虧穀會長衣袖一甩,擋住了陸子寧聲音裏的道炁衝擊,這才讓我免遭重創。


    穀會長搖搖頭,聲音裏帶著很明顯的規勸意思,又道,“擂台上本就是生死相搏,何來口頭約定一說?何況陸振陽隻是受傷,並未喪命,還是救人要緊,此事隨後再議。”


    陸子寧盛怒之下,似乎並未注意到陸振陽的情況,此時聽到穀會長的話,這才轉頭過去看了一眼,然後匆匆叫人把陸振陽抬走,隻是他自己卻依舊站在那裏沒動。


    等陸家人把陸振陽帶走之後,陸子寧才又對穀會長說道,“振陽有準三脈的天賦,是我陸家近些年來天賦最強的晚輩,平素也最得我大哥歡心,他早就屬意將振陽培養成下一任家主,今日之事,玄學會如果不給一個交代,我陸家絕不善罷甘休!”


    他這話說的無禮至極,穀會長的聲音也變了,冷聲問道,“你待如何?”


    陸子寧道,“我陸家不是不講理,此時發生在擂台比鬥,我們陸家不會追究玄學會的責任,但這個小畜生,你們今天必須交給我陸家處置!”


    穀會長沉默片刻,“若玄學會不打算交人呢?”


    “不交?”陸子寧半分退縮的意思都沒有,“若不交人,自今日起,我陸家退出玄學會,呂梁賴家和京城、津門、河北三地玄學分會也退出玄學會。”


    他的話音一落,會場之內,多數人麵色都是大變。


    陸子寧話裏的意思很明顯,呂梁賴家、京城、津門、河北三地分會,顯然都是陸家的傀儡,這些力量加起來,整個玄學會的半壁江山不敢說,但至少也是玄學會的一小半力量。陸子寧這話,是赤裸裸的威脅。


    穀會長沉默了下來,良久之後,才艱澀說道,“陸家之事,怕還輪不到你來做主吧?”


    他的話音才剛落,會場大門之外,遙遙便傳來一個清冷飄渺的聲音,“他的意思,便是我陸家的意思!”


    會場內的諸人同時轉頭,往大門方向看去,隨著話音,一個穿著玄色長袍、頜下留著一縷長須的清瘦老者,從大門之處一步一步走了進來。他的步子不快,但隻用了兩三步,就從大門口直接走到了主席台上,站到了穀會長的麵前。


    等他站定之後,方才又開口道,“除了剛才說的條件之外,玄學會若是不交人,我陸家自明日起,便加入道家協會。”


    我眼睛盯著這清瘦老者,心裏頓時變得苦澀起來。


    根本不用問,我也知道這人肯定是陸家家主陸子陽了。陸家本就在京城之中,距離玄學會總部極近,陸子陽得到消息快速趕過來並不意外,但意外的是,他逼迫玄學會的決心居然比陸子寧更強。


    玄學會跟道家協會一貫是競爭對手,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道玄本就不分家,這些年來,因為道家的主要力量在那些名門大派裏麵,道家協會被玄學會穩穩的壓著,但要是陸家帶頭加入道家協會,此消彼長之下,怕是玄學會就不是道家協會的對手了。


    穀會長沉默許久,最終一句話也沒說出來,隻是轉頭看了看我,然後不發一言的起身離開了。


    陸子寧的臉上露出一絲獰笑,猛地一揮手,冷聲喝道,“把這小畜生帶回去!”


    隨著他的話音,一旁早就準備好的陸家之人,抬腳便衝著我走了過來。


    就在此時,葉翩翩忽然從一旁走了過來,直接擋在了陸家人的麵前。那兩個陸家之人見狀,伸手便要推開葉翩翩,但還不等他們動手,葉翩翩手裏的綠竹笛一擺,直接將這兩人推出去老遠,雙雙摔坐在地上。


    我心裏頓時發急,陸家人這時候顯然已經是瘋了,連穀會長都保不住我,葉翩翩又能改變什麽。她還直接對陸家人動手了,陸子寧和陸子陽,怕是不會放過她。


    情急之下,我正要站起身來,卻驚奇的發現陸子寧和陸子陽的眉頭都是一凝,陸子陽伸手一擺,擋住了那兩個站起來試圖對葉翩翩動手的陸家人,語氣有些凝重的開口道,“葉姑娘,此事與你無關。”


    葉翩翩似乎渾然不覺自己麵對怎樣的危險,一貫冰冷的臉上,反而露出了一絲微笑,開口道,“此事的確與我無關,但與我爺爺卻有關。周易是我爺爺新收的徒弟,你要帶他走,估計得問問我爺爺的意思。”


    陸子陽麵色很明顯的一變,沉默許久之後,才又開口道,“葉姑娘,這件事可開不得玩笑,我從未聽說老會長收徒的消息。”


    葉翩翩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改變,“我自然沒有開玩笑,隻是把這個消息告訴你而已,現在你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要不要帶周易走,你自己決定。”


    說完,她直接轉身離開了主席台,留下陸子陽和陸子寧雙雙站在那裏。


    足足幾分鍾的沉默之後,陸子陽轉頭看著我,艱澀的從口中擠出來一個字,“走!”


    話音一落,他幹脆利落的轉身,當先離開了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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