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轉頭看梁教授的時候,正好他也轉頭過來,目光跟我碰到了一塊。


    四目相對之後,我忽然產生了一種極其奇怪的感覺,本來是我暗中觀察他,想發現他的秘密,但從他的眼神裏,我卻產生一種自己秘密被看破的感覺。


    我有些心虛的迅速移開了目光,此時那幾個武警已將定向爆破的炸彈貼在了那陶俑四周,正要引爆,韓穩男忽然叫住了他們,提醒他們退到後麵,進行遠程操控。


    相比梁教授,我對他的了解要多得多,他自然不可能知道這陶俑有異,不過是因為這裏深入山洞內部,他一貫的謹慎作風促使他這麽做而已。


    跟他的謹慎不同。那幾個武警卻是無知者無懼,根本沒多少害怕的意思,隻是介於韓穩男的身份,才不清不願的往後退了幾步,按下了爆破按鈕。


    定向爆破與普通的爆炸不同,炸藥的威力完全凝聚到山壁上。發出的聲音也很小。隻聽到一聲悶響,然後山岩破碎,陶俑的四周被炸出一個大洞。


    經曆了昨天陳揚庭撞邪之事,我和韓穩男等人的神經,在這一刻完全緊繃,全部的道炁都調集起來。眼睛盯著那陶俑四周的大洞,警惕到了極點。


    隻是等了半分鍾,無論陶俑還是那四周的大洞,都沒有任何異常,我和韓穩男對視一眼,叫住了試圖上前查看情況的武警。抬腳準備走過去,陳揚庭這時候卻忽然拉住我倆,搖搖頭說,“你倆站在後麵警戒,我先上去瞧瞧,昨天估麽就是這時候中招的,道爺我想看看是什麽鬼東西。”


    身為玄學界之人,又是天師府的一殿之主,居然會撞邪,傳出去的確丟臉的很,陳揚庭心中不忿,試圖要查出真相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隻是昨天都中招了,今天憑什麽還如此自信。


    我立刻從善如流的停住腳步,有這二傻子代勞,何必自己冒險。韓穩男猶豫了一下,不過不等他做出決定,陳揚庭已經抬腳走了過去。


    到了那陶俑跟前,陳揚庭雖然自信,但也沒傻到不管不顧的直接將陶俑扯出來,而是從身上取出了一張赤色符籙,接引道炁之後,拋飛到那陶俑前。


    隻見一陣火光燃起,然後瞬間熄滅下來,那赤符已經化作一片灰燼,散落飄蕩到地上。與此同時,一道澎湃的道炁湧生出來,一個頭戴角冠、身著長袍、手持三尺長劍的人影出現在陶俑前,伸手朝那陶俑上抓過去,一下便將陶俑抓了出來。


    我對赤符迄今還不是太熟悉,單看那符籙看不出端倪。但一看到這個人影,瞬間便認出來陳揚庭這張符籙。


    這是一張六甲符,準確來說,是甲午追雷符。這個追雷符跟天雷沒關係,隻是因為道家供奉的六甲神之中,甲午神名為追雷大將而已。


    陶俑跌落出來之後,我未來得及去看腳底是否有軟管相連,便先發現一道黑氣從那黑洞裏鑽出,朝著追雷大將電射而去。


    陳揚庭眼睛頓時一亮,手中早已準備好的第二張符籙立刻丟了出來,這符籙化作一道藩籬,沒有直接迎著那黑氣而去。隻是擋在了追雷大將的身後。


    甲午追雷大將不過是符籙召出的虛影,那黑氣速度極快,撞到追雷大將身上,將其一穿而過,然後便撞到了後麵的藩籬上。這一次卻沒那麽容易穿過,那藩籬符雖是我從未聽聞過的符籙,但威力也是不俗,像是一張柔韌的蛛網,將那道黑氣完全包裹在內,一時無法衝出。


    與此同時,陳揚庭抬腳一踏,早已準備好的步罡之法隨即而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雙指中間夾著一張極小的符籙,並指朝那黑氣指去。


    手指向前的過程中,指縫中的符籙已然化作灰燼,待得指到那黑氣時,洞穴內漆黑的天空中,陡然降下一道明亮的閃雷,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直刺到黑氣之上。


    那黑氣也是不俗,此刻已將藩籬衝破,正要繼續衝著陳揚庭而來,隻可惜天雷已降。那黑氣的速度再快又怎能快過天雷,被擊中之後,直接化作一道黑煙,徹底的消散了。


    從陳揚庭用出第一張甲午追雷符到現在,前後總共也不過十秒鍾時間,這期間他連用三張符籙。一張比一張厲害,龍虎山符籙之道的威力體現的淋漓盡致。盡管我一直腹誹他是個二傻子,但此刻也不得不為他的實力心折。


    而且我清楚的認識到,現在我的實力遠非他的對手,瞳瞳的仇依然隻能留在心底,短時間內不敢輕易言報。


    這時候韓穩男卻是忽然開口了,他似乎有些猶豫,對陳揚庭問道,“陳道友,這黑氣……莫非隻是一道禁製?”


    陳揚庭轉過身來,麵色凝重的點點頭,“應該隻是禁製,可這威力著實太大了些,即便每十個陶俑裏有一道這樣的禁製,整體而言,也足夠駭人聽聞了。”


    他說的沒錯,因為這一道黑氣,他接連動用三張符籙。而且最後一張還是引出天雷的符籙,雖說威力遠不如當初他那張連引三道天雷的符籙,但這力量也足以達到識曜後期,甚至識曜圓滿,距離天師境界也不過一兩步之差。這麽強大的力量不過對付了一道黑氣而已,也怪不得昨天陳揚庭沒有防備之下直接中招了。


    至於他倆說的禁製,我倒沒什麽奇怪的,不管這裏是個什麽地方,每個陶俑內都是一個巫族屍體,以及那軟管裏的類似真龍涎的液體,都決定了這裏的神異非凡,有威力強大的禁製保護才是正常。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韓穩男這回沒再故意拖延時間,而是轉頭對梁教授問道,“教授,前方陶俑還有許多,接下來還需要再取陶俑出來研究麽?”


    梁教授不假思索的點點頭,伸手隨意指了前方幾個陶俑。答道,“當然需要,而且需要的還很多,這幾個都有不同之處,全部都取出來最好。”


    韓穩男他們不疑有他,隻以為這幾個陶俑是有什麽細節上的不同。才被梁教授刻意指出來。隻有我知道,他指的那幾個陶俑,皆是蘊含著巫炁的。


    前麵真龍脈和巫炁的氣息都越來越濃鬱,蘊含巫炁的陶俑也是越發的密集。這時候我已經不關心梁教授是怎麽認出的巫炁陶俑,韓穩男已經將真龍脈的消息通知了韓家人,今天這一趟估計是我最後的機會了。憑我自己的實力,根本無法對付那黑氣禁製,隻有依靠韓穩男和陳揚庭他們取出足夠多的陶俑,然後讓蛇靈盡可能多的吸收那種液體便是。


    所以梁教授的話倒是讓我心生歡喜。


    韓穩男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需要取出的陶俑很多,對他也有利,能將眾人全部拖在這裏,延緩真龍脈曝光的時間。


    這個陶俑已經確定沒有危險,接下來便是斬斷軟管將其運出了,隻有我身上帶的有長劍法器,而且還暗中隱著其他心思。這件事我自然當仁不讓,走上前去,小心調動巫炁將蛇靈送出來之後,這才又將道炁蘊於青崗劍上,一劍斬斷那陶俑腳底的軟管。


    蛇靈這家夥賊精賊精的,我早跟他說過了這裏的情況,軟管被斬斷之後,他瞬間便到了斷口中,貪婪的將其內的液體一吞而入,然後也不停留,轉瞬便又回到我的體內。


    有巫炁的遮掩,加上他本是虛體,這一切根本沒有任何人發現。更何況,此時韓穩男、陳揚庭他們,包括我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連在山壁那一端的軟管上。


    昨天劍斬軟管之後,那飛速退回去,宛如活物的軟管可是把我們都嚇了一跳。今天所有人自然都想看清楚。


    結果那軟管的速度極快,斬斷之後,電射一般縮了回去,盡管我們都仔細盯著看,但也說不清楚這東西究竟是不是活物。


    接下來稍作休整,我們便朝著梁教授指的第二個陶俑走了過去。這一次炸開之後。韓穩男主動上前出手取陶俑,讓陳揚庭暫時休息恢複道炁。


    我站在後麵,有些驚疑的看了一眼韓穩男。盡管我一直對他很高看,但他這舉動依然讓我暗暗心驚,要知道,陳揚庭可是識曜後期修為,對付那黑氣禁製尚且不算輕鬆,他不過才剛識曜不久,居然就敢主動攬下這件事。別人我不知道,但最起碼,我沒有信心對付這禁製。


    韓穩男的方法跟陳揚庭不同,他沒有用符籙,而是兩件法器齊用,樹葉法器阻攔,昨天見過那個銅球,則是一擊而中,直接擊散了那道黑氣。


    這個銅球法器顯然是他以前從未顯露過的法器,但威力著實恐怖,竟能達到陳揚庭手中天雷符的效果,準確來說,應該比天雷符更強,畢竟陳揚庭自身的實力要強一些,韓穩男能用低於他的修為,爆發出同樣的威力,這銅球法器自然是強過天雷符的。


    握著青崗劍,走上前準備斬斷那軟管時,我心裏忍不住有一種失落感。從相識以來,韓穩男雖然一直盯著玄學界年輕一代第一人的身份,可無論雛鳳會上還是之後,我的表現才是真正的第一人,一直將其他人,包括韓穩男在內完全壓在身下,可現在,似乎韓穩男已經走到了前麵。


    這裏麵跟他們的家世背景有關,同時,也跟我的道炁天障以及修行的巫炁有關。


    道炁遭遇天障無法識曜,而巫炁則是苦於無法修煉。我抬眼看了看山洞前方的一片幽黑,感受著前麵愈發濃鬱的巫炁,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韓家的天師明天就要到了,安全起見,我明天必須躲起來不再出現,可現在,我忽然不甘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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