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角的休息室有如王公貴族的溫室般,堆滿了花朵。


    這些全是她的粉絲及支持者所送的花籃。若是翻找一下花籃,有時候還會有花朵以外的貴重金屬物品或是情書混在裏麵。這實在不是單憑一人即可全數處理完畢,所以最近也開始請前來打工的女孩幫忙整理。


    「史露雅大人,這邊的禮物要怎麽辦?」


    打工女孩雙手抱滿花籃詢問道。


    史露雅在鏡台前動也不動,透過鏡子看著物品。


    「誰送的?」


    「呃……商工會的會長。」


    「單純隻有花而已嗎?」


    「是的。我想隻有花。」


    「那沒問題,拿去旁邊擺著裝飾吧。」


    「您說旁邊……可是已經沒位子可以放了。」


    「你自己想想辦法。」


    少女不知所措地抱著巨大花藍跑來跑去,對於重要的支持者當然不可輕忽。史露雅確認香粉已完全遮蓋住雀斑後,將口紅塗上嘴唇。


    「——喂,史露雅。時間差不多囉!」


    男主角隨著粗魯的敲門聲出現了。


    「知道了啦,再等一下。」


    史露雅用化妝綿擦去多餘的口紅,最後再重新審視過鏡中的自己之後,走出休息室。


    個人休息室的另一頭,有許多正在進行舞台準備的工作人員來來往往。其中也有幾人見到史露雅和卡裏布的時候,還畢恭畢敬地停下來行禮。


    從小劇場移動到大劇場的時候,狠下心來從外部招募了幕後人員及跑龍套的人員。雖然是個不小的賭注,但是,由於能夠彌補人數不夠時無法表演的部分,以結果來說評價又更上層樓。


    (沒錯。隻有我們也辦得到。)


    (因為不得不做。)


    我們犯下大罪才爬到了目前的地位。但是,我們已經停不下來了。以比喻來說就好


    像——對了,就好像滾下懸崖的石頭一樣。


    * * *


    劇團的名字叫作「赤蜂劇團」。


    「聽說他們是從赫密塔特來的一個劇團,一開始從自家帳篷移到小劇場,然後因為評價很好,又來到這個大劇場進行延長表演。聽說好像是從上個禮拜一才開始。」


    在劇場前的售票處排隊時,托托欽佩地說明著。


    為求一張夜晚表演當日票的隊伍大排長龍。在理人一行人等待隊伍前進時,站著聊了起來。


    「那個叫作赫密塔特的地方……是從這裏再往南一點的地方對吧?」


    「是的。由於獨立心十分強烈,經常反抗中央統治,所以也被稱為『不服從者』之地。」


    「剛好就是酋長主張要平定南方,剛剛派遣傳令兵過去的時期。那出了名的反骨精神究竟可以維持到何時,也很有看頭。」


    也就是內戰正打得火熱的意思。


    「為什麽路葉會在那種地方……」


    「唉唷,反正如果這部戲真的如你所說跟『地球』的戲那麽像,那就等看完戲再判斷是非黑白不就好了?」


    最後確實也隻能這樣。也是為此才會迫不及待地想要買到票——


    「——啊?賣完了?」


    站在最前麵的伊休安發了瘋似的喊著。


    「等等,這是怎麽回事?再怎麽樣也太早賣完了吧?到底還剩幾個位子啊?」


    她對著售票處的窗口,不肯放棄似的訴說著。


    理人排到她旁邊。


    「賣完了嗎?」


    「據說是。可是剛剛那個人順利買到票了耶!我說,站著看也沒關係,能不能請你想想辦法?」


    「很抱歉。就在客人您的前一個人時剛好賣光了。」


    售票小姐的話完全不留任何餘地。


    「錯過了嗎?運氣真不好啊……」


    「等待您再度光臨。」


    「——不對,等等,理人。還有辦法。」


    伊休安猛地回頭看向後方。眼神有如找到獵物的貓科野獸般銳利。


    「喂!那邊的人!」


    找到剛剛湊巧在售票處擦身而過的人,猛衝過去。


    「啊?」


    眼見對方還隻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伊休安立刻換上一張和氣的笑臉。


    「天氣真好,你中午吃了什麽呢?」


    「呃,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不經意地把對方誘導到牆邊,以手臂擋去他的退路。伊休安的手法真是了不起。特別是在恐嚇別人這方麵。


    「你買到幾張事與願違的戀曲的當日票?」


    「幾張……十八張。」


    「十八張?別開玩笑了,你未免也買太多張了吧!讓給我幾張。」


    「辦不到,就跟你說不行。」


    少年拚命地對著在他耳邊大喊的伊休安搖頭。


    「我不會要你免費奉上,要錢的話我可以給。來吧,此刻就是你踏入富豪之路的時候。你看不見那條閃耀輝煌的黃金光芒的小路嗎?據說嘩啦嘩啦的全是用金子造成的喔。」


    「所以說不行啦!這票不是隻有我自己的份。」少年固執到底。


    「你是代表別人來買的嗎?」


    「對啊!我們可是史露雅親衛隊呢!」


    「————————」


    和無話可說、表情微妙的伊休安的立場對調,此次換少年開始發言。


    「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美麗又惹人憐愛的女演員呢?是否該說她正是為了演茱麗葉塔公主而生的呢?舞台上散發神聖光輝的模樣,簡直有如帕納帝雅再臨人世對吧?順便告訴你們,我在她們還在小帳篷表演時就知道她這個演員了。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因為都是事實。」


    「啊啊,這樣喔……這樣說來,你看了那麽多次也夠了吧!」


    「啊?你說什麽?我聽不懂!演員的演技當然是要看當場的吧?將每次都不盡相同的史露雅大人的倩影烙入心中可是很重要的!看你說的那是什麽話啊!」


    看起來此處似乎有一道無論如何都無法越過的高牆。


    「不好意思,我也求求你。」


    理人也在一旁懇求。


    「我們無論如何都想看這部戲。可不可以請你通融一下?」


    「咦——……」


    橫看豎看都比有點像不良少年(?)的伊休安來得成熟穩重的理人一出場,讓少年表情稍稍一變。


    「……你們不是依耶馬路特人吧?打哪來的?」


    「我們是從威爾塔米亞王都來的。」


    「喔~不會吧,你是說真的嗎?該不會是為了來看史露雅大人,專程從威爾塔米亞專程來到蒂瑪尼的吧?」


    「呃,這倒不是……」


    少年似乎稍稍鬆了口氣。


    「也是喔。再怎麽說,話題也跳得太快了。」


    「我隻不過是對劇本的部分有興趣而已。」


    「劇本?」


    理人點頭。


    「聽說內容跟我故鄉的故事極為雷同……所以想確認一下是個怎麽樣的故事。」


    「對了,你這小鬼對赤蜂劇團很熟吧?你知道事與願違的戀曲的劇本是誰寫的嗎?」


    「咦?咦?問我是誰寫的……」


    「作者名字是不是叫路葉響子?」


    少年表情認真地沉思起來。


    「……那個,劇團『赤蜂劇團』裏應該沒有正式的劇作家才對。」


    「咦?」


    「至少並不存在有正式地對外清楚記載的劇作家。場刊和海報上也都沒寫名字。回答評論家時,應該是說這個故事是


    全體團員共同討論之後,寫出來。」


    不——存在?


    「怎麽可能會這樣……」


    「你現在可是正一腳踏入了了不起的問題喔。你自己知道嗎?其實粉絲之中,也有人覺得完成度那麽高的劇本,不可能隻憑演員們就寫得出來。一定有個智囊團,不過礙於特殊情況無法公開他的名字。有一堆傳聞說該不會是聖職者或是族長血統的高貴之人之類。不過,和你故鄉的故事雷同,這倒是個新說法。你的意思是在威爾塔米亞王都也有類似情節的故事嗎?」


    少年得到意想不到的新情報,略顯興奮地問著。


    正確來說,不是威爾塔米亞,而是地球上的英國出品的故事,但是也不可能就這樣原原本本如實告知。


    「我的出身是更鄉下的地方。不過不實際去好好地看一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樣。也許隻有重點情節相似,故事內容完全不同也不一定。」


    「啊啊,也是喔。這也是常有的事。嗯——好令人在意啊。怎麽辦好呢……」


    少年沉思一會兒,然後瞥了他們一眼。


    「雖然今天表演的票沒辦法讓給你們,不過如果是明天白天表演的預售票,倒是可以讓一張給你們。雖然隻能讓一張就是了。」


    「真——真的嗎?」


    「謝謝!」


    「本來我是打算要自己去看。不過,感覺工作應該做不完。原本想說或許隻能賣給同伴了,現在要賣給你們也不是不行啦。」


    伊休安興奮地回望理人,理人點頭。


    就算隻有一張也無所謂。隻要可以讓理人去判斷劇情內容就好。


    「你真是幫了大忙!」


    「位子不錯喔!你要用心看啊!然後,最後結論如何也要告訴我喔!」


    少年表示他是在劇場附近的商店工作。理人一行人接過票券,道謝之後便與他分開了。


    「——如此這般。抱歉,隻有拿到一張明天的票而已。」


    理人手裏握著這張珍貴的票券,回到大家身邊。


    「……算啦,一張也夠我們去確認了。」


    「很不好意思讓你們白跑一趟。」


    「我和伊休安大人已經看過了,所以沒關係!」


    「我對看戲也沒有特別有興趣,沒有就沒有無所謂的!」


    這麽一來,隻剩下烏露絲拉。理人的眼神和謹慎地呆佇原地的她相對,理人低下頭。


    「抱歉!我會再去排隊買一張當日票。」


    「不不,不用了。你隻要專注在你必須做的事上就好。我會在外麵等你。」


    「烏露絲拉……」


    「祝武運長久。」


    看起來她似乎有些誤會了,看戲這事並不是要以命相搏。


    「好了,卿卿我我就到此為止喔!為了明天的準備,大家也差不多該睡了吧?」


    「——吶,哈謝姆。」


    「好了,先找到地方住才是最重要的,昨天也熬了一整晚呢。」


    連伊休安都打著哈欠點了點頭。真是的,這種玩弄人的方式能不能改一改啊。


    (現在可不是這種時候啊。)


    托白天就開始尋找落腳處的福,順利地訂到三人房和雙人房各一間。順理成章地男女各分一房。


    「理人,那就先這樣啦。起床之後再隨便找點東西填填肚子。」


    「嗯,等會見。」


    在走廊兵分兩路之後,理人打開雙人房的房間。


    住宿的地方雖然不是很高級,但整體感覺很乾淨,看著洗得乾乾淨淨的床單和窗簾等物品,鬆了一口氣。


    打開房間裏的窗戶之後,在亂七八糟的密集住宅的另一頭,看見一直待到剛剛的大劇場屋頂。


    兩個太陽一下山,大劇場中擠滿了擁擠的人群,赤蜂劇團應該正上演「事與願違的戀曲」吧?


    居然說沒有劇作家——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路葉,你在這裏吧?不是嗎?)


    此刻再怎麽呼喚都沒有任何的回應,一切的關鍵都在明天。


    理人呼出屏住的氣息,往後方回頭。


    「——哈謝姆,你要睡哪邊的床——」


    不過,哈謝姆已擅自躺上其中一個床鋪,鼾聲震天地睡著了。


    「什麽時候……」


    由於他的動作實在快得超越令人傻眼的等級,理人甚至不禁心生敬意。


    理人也有樣學樣地決定睡覺。卸下裝備躺上床鋪後,意識自然地陷入黑暗之中。


    另一方麵,隔壁的房間裏,女孩子們正孜孜不倦地忙著整理行李和打理外表。


    「我去拿了熱水,有人要嗎?」


    「啊,我要我要。謝啦!托托。」


    托托拿著金屬水壺走了進來。


    正在占床的伊休安站起身子接過水壺。將熱水倒進邊桌上的臉盆,熱氣冉冉飄升。


    「在依耶馬路特,就算不動也會全身是汗,還會有沙子跑進靴子縫隙裏……烏露絲拉應該也要擦擦身體吧?」


    被伊休安這麽一問,烏露絲拉淺淺地點了點頭。


    伊休安依人數浸濕毛巾,也遞給烏露絲拉一條。


    「謝謝。」


    「哈哈。」


    表情毫無顧慮。


    她接著就如此回到床鋪,大方地脫掉靴子,再一樣一樣地將裝備卸下,上衣和短褲也全脫了,以幾乎隻剩內衣的模樣,坐上床墊開始擦起身子。


    托托也在隔壁的床鋪上脫去頭紗,開始拆開辮子,不過視線總是會飄去伊休安那邊。


    雖然她的言行舉止十分中性,是不會太令人意識到性別的類型,不過像現在這樣重新看著她的身體,果然還是個女性。擅長近戰的結實肢體以及略帶圓弧的肩線及胸脯,穠纖合度地讓同為女性都看得入迷。


    再加上有如生命力結晶的表情——就算理人的心被她奪走也不奇怪。理論上也令人讚同。


    「……嗯?怎麽了嗎?」


    「沒、沒事。」


    烏露絲拉慌張地低下頭。


    隻有自己一個人窩著也很奇怪,所以總之她先取下頭紗折好。


    「……那個叫作『響子』的女生啊。」


    過沒多久,下定決心開口問道:


    「那個理人在找的人,是怎麽樣的人呢?」


    伊休安拿下發夾回過頭來。


    來到地麵上之後,烏露絲拉曾聽理人提過他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居民,而是被從外部世界召喚而來這件事,還有他現在正在尋找可能也一起被召喚而來的女孩子。


    「其實我好像也沒聽他說過細節。聽說是在原本的世界就讀的學校裏的同學。」


    「理人也有鑽研學問嗎?神學?還是在像托托一樣的魔法師養成所?」


    「不不,聽說亂七八糟地學了一大堆東西的樣子。曆史,還有音樂,連外國語言都要學。」


    這——不是很辛苦嗎?


    烏露絲拉對丈夫又再次多了幾分尊敬。


    (……父親大人。理人是個讓人覺得「撿到寶」的人。)


    雖然還有一堆問題點。


    「同學——是朋友的意思嗎?」


    「好像是。」


    「真的是這樣嗎?」


    「什麽意思?」


    「伊休安不會有些在意,響子和理人以前究竟是什麽樣的交情嗎?」


    烏露絲拉的問題讓伊休安滿臉困惑,由於她也答不出個所以然,略顯馗尬地別過頭。


    「天曉得,因為我也搞不太清楚。該說就算在意也無可奈何嗎?」


    烏露絲拉歎了口氣。


    「這就是正室


    的從容嗎?」


    「啊?」


    「沒事——」


    如果現在自己——特別是伊休安,不加把勁的話,理人就會和那個叫什麽「響子」的一起回故鄉去了不是嗎?


    雖然很難說出扣,不過再怎麽樣,一旦身處不同的世界,不管是想嫁入門還是想搶老公都會變得很困難。


    「不好意思,這個應該跟找人無關才對。為了理人,希望可以找到她。」


    「嗯,是啊。畢竟那家夥到了這裏以後一直神經兮兮。不幫他想想辦法怎麽行呢。」


    伊休安鬆了一口氣似的笑顏逐開。


    躺上乾燥的床鋪閉上眼,轉眼間世界就和地下一樣被黑暗包圍。


    雖然聽不見死者之聲,但是卻可緬懷,也能在心中祈禱。烏露絲拉就這樣進入了穩短暫的睡眠之中。


    * * *


    ——隔日。


    為了觀看重點的「事與願違的戀曲」,理人獨自走進劇場。


    「理人,那看完之後就在這邊會合吧,在那之前我們會四處隨便晃晃。」


    「嗯,知道了。那我出發囉。」


    「要仔細看喔。」


    理人和伊休安一行人在劇場前道別。唯一隻有哈謝姆說有其他要事待辦,便和女孩們分開行動,他似乎是想去報告之前副團長那件事。


    這似乎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當場看戲,人生第一次看戲居然是在異世界看的,內心產生微妙的感慨。


    劇場是個連二樓都有包廂的豪華劇場,理人在一樓中央偏後的位子坐下。


    (位子……應該是這裏沒錯吧?)


    包廂和靠近台前的地方還空著許多位子。雖然令人有些雖以理解「位子不錯」的意思,不過這可能是平民少年所買得起的範圍中最好的位子了吧。


    斜眼看著四周的觀眾正在凝視場刊,屏息等待戲劇開始。


    究竟是吉是凶呢?


    接下來,在所有的位子都被觀眾坐滿的時候,觀眾席的燈光忽地全熄滅了。


    (——開演了。)


    感覺靜謐的氣氛黑暗之中顯得更加強烈。


    舞台上僅有火把光線搖曳著,有位略顯骯髒的老人走上前去。


    『——這是在很久以前,被當時有權人士所唾棄的不服從者人民聚集處所發生的悲劇————』


    莊嚴的口吻將觀眾席的心全牽引至舞台之上。


    舞台上的女主角確實有著令那位少年陶醉的美貌。擔任男主角的少年在舞台上也極為相襯,相當勇猛。不過理人的重點是放在弄清楚這部戲與地球產的「羅密歐與茱麗葉」的差別。


    他聚精會神地注視著演員們的一舉一動及台詞。


    一幕、兩幕。接著等到看完所有的情節後,理人已百分之百肯定。


    要求謝幕的鼓掌聲響起。然後等到觀眾席的人們都走得差不多,稍遲了一會兒理人


    也離席了。


    穿過已顯冷清的劇場大廳,走到建築物外。


    「——喂,理人!」


    稍微發了一下呆,他聽見伊休安的聲音。


    她和烏露絲拉幾人一起在大路的對麵擺攤的攤販處,坐在樹蔭下的長椅上揮手。


    理人奔至三人身邊。


    「怎麽這麽久?我還以為你沒看到我們。」


    「……嗯。在想一些事……」


    理人壓著眉間回答道。


    看完整出戲劇後,理人隻能加深自己的肯定。


    如果要說究竟是中還是沒中,那麽——完全就是中了頭獎。「赤蜂劇團」演出的事與願違的戀曲,完全隻能讓人認為以地球作品的羅密歐與茱麗葉為樣本所寫出來的。


    「理人大人,結果如何?」


    「我已經可以肯定。兩出戲相似到如此地步,不可能毫無關係。」


    「總之就是和響子有關囉?」


    「嗯,我現在要去見見幕後人員。」


    「喂、等等!別一個人亂跑啊!」


    理人調頭往剛剛回來的方向走了回去。


    見過赤蜂劇團的相關人士,至少應該可以問到響子的現況或消息之類。


    為什麽明明就是她自己寫的東西,卻要裝成蒙麵作家呢?為什麽不能報上自己的名字?


    理人壓抑自己急躁的情緒,繞到建築物後方。但是,卻在此處遭到意料之外的事態阻止。


    (怎麽回事?)


    擁擠至極的人山人海。


    戲理應已經結束,男女老少的大量人群擠成一團,就算想往前也不知道後門究竟在何方。


    正打算不顧一切硬闖過去的時候,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別插隊!這可是我的位子!」


    「位子……不好意思,請問這裏要開始進行什麽活動嗎?」


    「啊?你在說什麽啊?」


    就在這個時候。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前方歡聲雷動。


    「卡裏布!卡裏布!」


    「史露雅公主啊啊啊啊!」


    「斯蘭曼大人!看這邊!」


    「帕蜜兒啊啊!請和我結婚!」


    「德安大人,您太老練啦!」


    在場的所有人同時騷動起來。迎擊這場麵的是劇場專屬的警衛兵們。


    「好了,不要推!」


    「不要再靠過來了!」


    「那邊再往後退一點!」


    身上裝備著城市警衛兵般武裝的男子們舉著槍威嚇群眾。在他們身後,有五位身穿便服的男女悠哉地走向箱型馬車搭乘上去。


    有人從箱型馬車中揮手,四周頓時歡聲雷動。


    這也就是——


    「這是在吵什麽?」


    伊休安從後麵跑過來。理人忍著頭痛回答道。


    「似乎是在『追星』的樣子。」


    也就是目送自己喜歡的歌手或演員離開會場的行為。雖然也曾從有在追逐偶像的同學口中聽說過,不過沒想到會在此世界中親眼見識到。


    「我說這樣不就沒辦法問話了嗎?這到底是哪來的國王啊?」


    「還真是這城裏的偶像呢。」


    「偶像?」


    帕納肯亞文中似乎沒有適當的詞匯可翻譯,理人籠統地應付過去。


    「……隻好去問內行人了。」


    這麽一來隻好去找專業的問了。接著,理人便動身前往「專業人士」之處。


    「啊,是昨天那群人。」


    昨天通融將票券讓給理人的少年正在劇場附近的雜貨店顧店。


    天花板上掛滿了聽說是此處名產的彩色繽紛的燈罩,少年正在台上忙著擦拭燈罩,一看到理人一行人的麵孔便跳了下來。


    「如何?看完了吧?」


    「一模一樣。」


    「哎呀!這個是大事件啊!」


    「然後,這個劇本是由我認識的人寫的,這個可能性愈來愈高。我想去問問劇團的人,你有沒有辦法可以見到他們?」


    「咦咦?這個無論我再神通廣大也辦不到吧!」


    「沒辦法嗎?」


    「沒辦法沒辦法。姑且不提還在小帳篷的時候,現在很困難。飯店和劇場的警備都太森嚴了啦!」


    「喔——」


    伊休安一副跟人極為熟稔的樣子,從旁勾上他的肩,以大姆指「噗茲」地戳上少年右臉。


    「為了你今後的人生著想,告訴你一件好事吧!你以後在講違背良心的事的時候,右臉——一定會出現酒渦的喔。」


    「痛!」


    「哎呀,這凹下去的地方到底是怎麽回事呢——怎


    麽回事呢——」


    大姆指持續地轉來轉去。不停地轉來轉去。轉來又轉去、轉來又轉去。


    「——知道了啦!不過這件事你們千萬不要告訴別人。特別是不準跟其他的親衛隊說。這可是我珍藏的最後手段!」


    「當然囉!」


    「這是當然!」


    伊休安和理人異口同聲。少年愁眉苦臉地說了句「靠近一點」,對他們招了招手。


    蹲低在狹窄的店裏,還和店員麵麵相覷的這副模樣或許相當怪異,但是他們巳經沒時間管這個了。


    「……其實就是這麽回事。僅隻有團員們自己人排練,由於是在很小的劇場排練,所以警備是最鬆懈的。」


    據少年所說,赤蜂劇團還在用帳篷表演時代之後的小劇場,現在也還會在該處進行深夜會議或是劇本推敲。隻有那個時候會隻剩下元老級成員,完全不讓外人進出,所以如果真的要問話,隻能抓住這個時機了,就是這麽回事。


    「為什麽不在大劇場進行?」


    「可能因為人一多容易分神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愈來愈可疑了。好,那我們就去那裏試看看吧?啊,對了,這個你就收下吧。算受你照顧的謝禮。」


    伊休安從懷裏拿出小袋子塞給少年。


    「啊,不用啦。」


    「請你務必收下,真的幫了我們很大的忙。」


    理人也低頭行禮後,和伊休安一起走出店外。


    數秒之後。


    「哇,這金額是怎麽回事!」


    少年檢查袋中金額之後的尖叫聲,連店外都聽得一清二楚。


    * * *


    夜深了,不夜商城也開始蒙上些許陰影。


    如少年所說,表演結束後,有一台箱型馬車出現在小劇場。似是要掩人耳目般地消失在建築物之中


    等到所有人都進去之後,隻有一人留在入口前把風。


    「……好,就照沙盤推演的進行吧!」


    「是的,伊休安大人。」


    她對托托下達「去吧!」的命令。托托啪啪啪地掌摑自己的臉頰,雙眼含淚地衝出去。


    「請、請救救我。」


    「啊?」


    托托哭著往站著把風者的雙臂之中飛撲而去。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姊姊在那裏被壞人抓住了!」


    「壞、壞人?」


    「是的。是個看起來總是臉上掛著奸佞笑容,隻會說失禮之話的可疑男人!請救救我們,再這樣下去姊姊會被侵犯的!」


    「這是怎麽回事!」


    「請救救我姊姊!」


    從她伸手所指的小巷之中,飄出一條似是女子用的頭紗。(其實是烏露絲拉丟出來的)見此情況,把風的人臉色一變,和托托一起跑了出去。


    聽起來托托腦海中的假想壞人,細節描述的感覺像是在說某哈謝姆。不過沒那閑工夫吐槽她了。理人和伊休安趁此空檔潛入小劇場。


    在僅點著微弱亮光的會客室,有一個門通往觀眾席。由於門已被鎖上,隻好往內部尋找可以繞至舞台的路。


    「等一下等一下!那邊不可以過去!你們是從哪裏進來的?」


    居然還有其他人?另一位看似守衛的男子從後方迅速地跑過來。


    個頭和體魄都相當高大,體重應該也是理人的一倍左右。不過,這麽一來也隻好硬闖了。


    「不好意思,我們是相關人員的朋友。」


    「相關人員?哪一位?」


    「寫劇本的路葉響子。」


    「露夜?」


    高大的守衛雙眼圓睜。


    「我想你去跟劇團的人確認一下應該就知道了。麻煩你跟他們說一下相川來了。」


    「啊——啊——你夠了。這個我很懂。」


    他誇張地搖搖手。


    「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搞不清楚妄想跟現實的差別呢?聽好了,你隻不過是一介普通人。雖然腦袋有點問題,不過隻是個過著平凡日常生活的普通人。這種人往往都會說什麽是史露雅大人的朋友、卡裏布大人的前世新娘、斯蘭曼大人的第一愛人之類的,這些全是妄想。求求你可不可以清醒點?現在可是正在進行重要的排練。」


    伊休安從背後對守衛男子使出「膝蓋內側踢」的招數。由於該部位沒有肌肉或其他東西阻擋,所以輕易地讓巨漢跌了一跤。


    「痛死了!你這賤女人!」


    「別囉囉嗦嗦的,都叫你去裏麵問了!去跟他們說勇者理人想見『路葉·響子』。給我一字一句正確地複誦一次!好,請開始!」


    「勇者大人怎麽可能會跑來這種地方!說這什麽蠢話,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喂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連裏麵都聽見了。」


    聽見守衛怒火中燒的尖叫聲,通往觀眾席的門打了。


    出現的是蓄著小胡子,個頭極小的男子。他應該是——一開始的旁白及擔任教會神官兩個角色的德安·布裏戈團長。


    雖然在舞台上看起來就是個單純的老人,但是近看時意外年輕。是否該說真不愧是個演員呢?


    「啊,布裏戈團長!真的很抱歉,我馬上就把他們轟出去!」


    「是狂熱的觀眾嗎?」


    「說觀眾是觀眾,但卻是腦袋有問題的觀眾!因為他偏偏說自己是什麽勇者理人——」


    雖然守衛男子得意洋洋地說著,但是聽見這句話的德安的臉色卻瞬間失血色,一片蒼白。


    「——理人·相川。」


    「團長,怎麽了嗎?」


    「不、不,沒、沒什麽,隻是有點驚訝而已。」


    守衛男子鬆了口氣,露出笑容,團長則是擦了好幾次汗。


    德安又再次看向兩位。


    似乎做了什麽切換,表情十分柔和,也看不見任何動搖的影子。


    「兩位觀眾您們好,感謝您們的光臨與指教。我們演出的戲劇好看嗎?不過,方便的話,希望你們能遵守享受戲劇的道德,甚至比你們年輕的孩子都有好好遵守這一點。


    此處除了劇團相關人員以外都不能進來。如果想見我們,請您在舞台上或觀眾席觀賞就好。」


    理人默默拔出腰間的劍。


    「等等,危、危險!危險人物——!你們全都給我上——!」


    已聽不進守衛男子的話。


    「——此劍名為『破魔聖劍』。是封印魔神阿耳戈斯時使用的劍。識貨的人應該一看便能知其真偽才是。」


    眼前德安的視線一直遊移在朝向他腳尖的長劍尖端,及輕易地揮舞此劍的理人的臉部之間。


    「我手上還有威爾塔米亞國王,艾塞爾巴哈二世所賜的金牌,要不要也看一下?」


    守衛男子一直吵嚷不停,他的恐慌漸漸轉為其他的情緒。


    「……咦?該、該不會真的是本人?真的是勇者理人本人嗎?」


    「你暫時給我閉上嘴。」


    伊休安用巴掌摀住那張嘴。


    德安團長依然連眉毛都沒動一下,隻是緩緩地勾起唇角。


    「——拯救世界的勇者大人來到這種窮鄉僻壤的小劇場有何以貴幹?」


    「請讓我見路葉響子。事與願違曲的劇本,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寫得出來。」


    「您是說,路葉。路葉……您是在說什麽呢?」


    ——少給我裝傻。


    拚命地壓抑著自己即將冒出的熊熊怒火。


    「您想說沒這個人嗎?」


    「真不巧,我聽都沒聽過。」


    「那麽請現在立刻交出寫劇本的人。」


    「這個也沒辦法特定是哪個人。這是赤蜂劇團所有團員一起集思廣益所創造出的戲劇——」


    理人揮動已出鞘的劍。


    劍身深深刺入狹窄走廊的牆壁之中,耳朵的薄皮膚被劃開一道口子的德安·布裏戈團長愣愣地呆立當場。


    「你可別把我那些評論家混為一談。我再說一次。讓我見路葉響子,或是寫出事與願違的戀曲的人。」


    他的眼睛擺明就是在說謊,理人絕不可能認同。


    「——你、你們在對團長做什麽?」


    背後響起女子的慘叫聲。


    鮮豔金發配上榛果色雙陣。雖然臉頰上浮現原生的雀斑,但應該是在舞台上演出女主角「茱麗葉塔公主」的人沒錯。名字應該是叫作史露雅·梅亞,是那個少年也十分醉心的女演員。「你在幹什麽!如果是壞人,麻煩你就趕他們出去啊!你以為我們付了你多少錢?」


    雖然守衛男子被這麽催促著,但他卻已因為恐懼而動彈不得。理人拔出劍回頭之後,德安呻吟著。


    「史露雅……他來了……他是勇者……勇者理人來了——」


    「什麽?」


    史露雅顫抖著,雙手捂嘴。


    「該不會……真的是本人……?」


    「你們之前和路葉響子在一起是吧?」


    這個問題,她似乎死心斷念地閉起眼。


    「是在一起啊!在一起又怎麽樣?」


    帶著自暴自棄的肯定回答,果然如此。


    ——她真的被召喚到這個帕納肯亞來了。


    「她現在在哪裏?她平安嗎?」


    「——小響,響子·路葉現在人在拜揚·卡耶吉的離宮。」


    這出人意表的回答,讓理人不禁以為自己聽錯了。


    「拜揚……?」


    「是從這個月月初——不對,是從上個月月底開始。我們也是別無他法,才迫於無奈這麽做。隻要小響點頭答應,不僅可以把錢還清,劇團也可以繼續經營下去。事與願違的戀曲也才剛剛開始,我想讓它夭折也絕非小響所願。」


    等一下。雖然她嘴裏說著這似是而非的道理,總之……


    「你的意思是……你們把她給賣了是嗎?」


    「所以我剛剛不就說了我們也很無奈嗎!隻要存多一點錢,順利的話搞不好還能把她贖回來啊!」


    ——別開玩笑了!


    理人勃然大怒,即將動手揍人的右手遭到伊休安的阻止。


    「住手。你要是揍了他們,隻會一直被厭惡自己的情緒拖住而已。」


    理人差點就要說出:即使這樣也無所謂,讓我揍他們一頓吧!


    想起在圖書室一角微笑的響子臉龐,還有總是開朗地喚著相川同學的聲音。


    路葉——!


    「這件事就由我來幫你做吧。」


    啪!地一巴掌揮上史露雅的臉頰。


    雖然看起來沒有用上多少力氣,但是被打的史露雅身體卻輕易地晃了一晃。


    「……你多少還是有自覺,你剛剛說的話很差勁吧?」


    史露雅摀住被打的臉頰,低著頭。


    「也有一些人是下定決心,無論窮困潦倒到什麽地步,都不會出賣同伴。不過你們卻不是如此。至少未曾將『響子』當同伴過吧?」


    「……是啊。」


    史露雅嘲笑般地提高音量。


    「她真的是個一無所知,沒有人看著她就什麽事都做不好的孩子。嘴裏老是說總有一天要見到相川同學,一起回家。我們總是看不起她,覺得事情怎麽可能這麽順利。對方可是五英雄的勇者啊!怎麽可能專程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找她——」


    另一方麵,淚水從捂著低下頭的手指縫隙不斷滴落。


    「我們這可是來了啊。」


    「理人,走吧。時間很寶貴。」


    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來救她了。


    被伊休安催促著,理人正打算離開這地方。


    從他背後……


    「但是,沒錯,你專程跑來找她了——小響說的話沒有錯。」


    雖然聲音沙啞,但確實是從她口中說出。


    ——謝謝。


    有如得到尊貴的救贖一般。


    * * *


    哈謝姆·德拉走在許久不曾來過的蒂瑪尼街上。


    深夜的鬧區之中,一如往常地彌漫著各式各樣的臭味。各種部族的人、鳥、野獸,世界上各地料理的香料氣味、甜膩的女人香粉氣味,再走近一步的話甚至還有血腥味。


    每次進到小巷中都會有不同氣味衝入鼻腔,哈謝姆微微地動了動鼻孔。還有一些人專門虎視眈眈著擦身而過的人的錢包,應付這些人也是另一種樂趣。


    (真是的,那個孔雀老太婆真是的。)


    手持孔雀羽毛扇的女人說過,這不也是你的地方嗎?這還真說了個天大的笑話。


    確實在地圖上,這個蒂瑪尼城算是包含在父親老家的勢力範圍之內。不過,哈謝姆早已是連名字都被從那個家給放逐的人。一起被放逐出來的自己人,可沒有任何權限。


    取而代之帶走哈謝姆本人的,是其他部族的將軍,即使說哈謝姆的每日都是為他而活也不為過。


    正好在有極為緊急之事,來到離城市最近的軍隊中東分部取得聯係的時候。雖然來回需要一天,但是姑且算是盡了義務。


    (如酋長偉大之劍的將軍大人。小狗我可是又找到了一隻獵物啦!)


    劍士哈謝姆的工作就是將軍的「嗅探犬」——他的責任就是接近各處的組織,動動鼻子,拔去各種不安定的嫩芽。不管去到哪裏都被敬而遠之,裝得維妙維肖,玷汙雙手的工作,他認為這待遇跟現在的自己是相得益彰。


    被以酋長大使身份派遣至威爾塔米亞的伍路巴尼副團長,與威爾塔米亞的大貴族聯手,似乎想在依耶馬路特境內將五英雄變為刀下亡魂。視情況,也具有成為與威爾塔米亞之間的外交問題的危險性存在,這是不可被原諒的背叛。


    「不過,沒想到居然會是中立穩健派的伍路巴尼……我之前還以為鐵定會是賽爾穆家革新的席馬斯呢。」


    回想起那個人的言行舉止。嘴裏說著「如果可以,想回複神職去祈禱愛與和平」的人居然隻是個偽裝。明明在此世道,那麽和出人頭地的欲望無緣的人十分稀奇。


    在依耶馬路特這個地方,自立國以來就是各部族的大雜燴。彷佛被拚湊起來的人偶,拖著即將四散的手腳行走。在羨慕著大國威爾塔米亞的情況下,身為三刀的三家互相監視、牽製,就連酋長之位都並不安穩。這世界的每一刻大家都虎視眈眈地等著他在位期間的任何失策。


    伍路巴尼就好似背對著如此的世界,討厭紛爭,提倡著愛與理想——


    (——哎呀,這與威爾塔米亞的羅格維爾爵爺不食人間煙火的特點,倒也極為相似呢。)


    搞不好想法反而剛好恰恰相反。關於這個世界,反倒是愈對現世欲望「沒有」執著的人才更容易被吸引。此處有沒有任何——解開謎底的關鍵?


    思考之間,哈謝姆已走到目的地。


    那是在此上租來當據點的旅館。途旅上有婦孺同行,也不能住太便宜的地方,是個重視清潔與安全的正經旅店。


    本來還以為大家都已入睡,卻看見眼熟的四人從道路的另一頭走過來。


    走在最前麵的是表情嚴肅的異國少年。


    (與其說異國,應該說是異世界?)


    與此世界無關聯的真正魔術師,勇猛的無名英雄。


    不過,還真可惜。理應是去看了場有趣的戲劇,但是看來並沒有一個幸福


    美滿結局。


    * * *


    還記得戲劇結束時,觀眾席是多麽熱血沸騰。


    站在自己位子上的觀眾們,全都一臉滿足的神情,互相討論著剛看完的戲劇的感想。像是剛剛的哪個場麵很棒,這裏和那裏演員演得很好之類。


    然而,本應是共同創作此戲戲的少女,卻已因為同伴的背叛遭到放逐,世間怎麽會有這麽空虛的事。


    (拜揚·卡耶吉。)


    史露雅她們說響子是從上個月開始到離宮去。實際上以這邊的日曆來說是過了幾天呢?不知道她是不是平安無事——


    「喂,理人!」


    背上被人一拍,理人回過神來。


    眼前看見伊休安、托托、烏露絲拉,還有哈謝姆也已前來會合。


    「總之可以確定她的所在地,也算是邁進一步了吧!」


    他明白伊休安想鼓勵他。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回到旅店以後,可以跟我說明一下詳情嗎?」


    聽哈謝姆一說,理人點點頭。然後五人全體便在較為寬敞的三人房集合,重新將目前為止的狀況又再說明了一次。


    托托緊握拳頭,十分不甘心。


    「他們居然敢說把她賣了嗎……過分過分過分!真是太過分了!理人大人!你怎麽沒有當場就狠狠罵他們一頓啊?」


    「是我不讓他這麽做的啦!那種事就算氣死也沒用。」


    「啊啊啊啊,我真是討厭你們這兩個成熟的人!」


    「——我想知道拜揚·卡耶吉是個怎麽樣的人?像是會把路葉還給我們的人嗎?」


    因為沒有任何事前情報,也無法擬定任何對策。


    聽說他所擁有的離宮位於伊斯梅特湖沿岸的度假勝地,離蒂瑪尼商城並不遠。


    「托托和哈謝姆是否知道些什麽呢?」


    「你啊,還說什麽知不知道。」


    聽完一連串的來龍去脈之後,這個問題讓哈謝姆誇張地聳了聳肩。


    「哈吉、塞涅爾、卡耶吉。毀滅維茲納亞王國,建立依耶馬路特國的功臣的三部族族長。他就是建國三刀之一,名門卡耶吉家的王子大人啊!」


    「沒錯。以紅獅為旗幟的名門中的名門。目前掌權的酋長即是由卡耶吉當家擔任。拜揚王子則是當家的長子,若隻是聽傳聞,那個——」


    「那個?」


    「大家都叫他『懶獅』。奢華又喜歡玩樂。評價是任誰都對他束手無策,是個隻會遊手好閑的兒子。甚至有人說側室所生的第二王子還比較優秀。」


    總覺得聽見的每一句話都令人絕望。


    理人緊握拳頭,咬著唇。


    「哎呀,時至今日居然連人都買了,卡耶吉少爺還真是一如往常地過著愉快歡樂的遊玩生活呢。不是說他受父親所命,得去平定赫密塔特來著?不知道平定一事怎麽樣了呢?」


    「抱歉——我想去一趟離宮!」


    「停一停。英雄大人,先冷靜冷靜吧。欲速則不達。」


    哈謝姆壓下正打算從床上站起的他的肩膀。


    「可是,哈謝姆——」


    「換個角度想,卡耶吉的懶獅個性也可解讀為不會執著於一個玩具的性格。我想應該有討論的空間吧。如果要錢,光是那些打退魔神的獎金什麽,你手裏多的是錢。」


    「這個。」


    「有錢吧?那就好。」


    理人也沒有那麽多閑工夫去抓住模糊不清的希望。


    如果可以,就算一分一秒也好,內心真的很想立刻提起劍前去幫助響子。


    「我可不希望你去幹那種擺明就是會被抓的事。如果想以信件求見拜揚王子,就讓我來幫你寫個簡短的信吧。」


    「咦——哈謝姆來寫嗎?」


    「是的。因為你完全無法讀寫這裏的文字不是嗎?所以由我來寫還好一點。」


    應該不是好一點不好一點的問題。


    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多麽荒唐,哈謝姆還是一副悠哉的模樣。


    「而且如果是卡耶吉的親戚,我也是有見過幾次麵。有人脈總是比較好吧?」


    「是。」


    「嗯,那我去準備準備。先離開一下。」


    再見、再見地揮著手,以平常閑晃著的腳步離開房間。


    理人半是傻眼地思考著。這個男子到底是什麽來曆?


    「……那個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烏露絲拉雖然語氣相當謹慎,但是打從心底感到不可思議地低語著。


    理人也很想問。


    其他兩人也沒有確切的答案。


    「這個……詳情我也不是很清楚。雖然有聽說似乎是跟依耶馬路特軍隊有關的人物。」


    「總之,毫無疑問的是個隨便又見不得光的職業!」


    「我可是聽說,他好像是不知道哪一家的王子喔。」


    從伊休安口中冒出衝擊性的告白。


    「不不,這未免也太……」


    「我那時候,他倒是自稱麻煩鬼。」


    「這就對了!」


    「就是這個!」


    像是極為適合,伊休安和托托異口同聲地說道:


    「對了。就當作是這樣吧!這個最好。職業就是麻煩鬼。」


    「是個令人豁然開朗的結論。」


    這樣就好吧?


    走廊另一頭,傳來了哈謝姆極大的噴嚏聲。


    ——直到寄至離宮的信件的回覆到來之前,無論如何肯定不能貿然采取行動。


    在那之後決定以落腳處為據點,各自打發自己的時間。理人基本上並未離開落腳處。


    「——什麽嘛,理人,你又一個人待著了嗎?」


    伊休安跑到男子房間說道。


    理人正在窗邊保養劍。


    「嗯,哈謝姆說要去喝個酒。」


    「你哪裏都不去,這樣好嗎?」


    「很好啊。也沒必要非得強迫自己出門。」


    雖然自己希望能先做好準備,一有招集時就能立刻行動,但伊休安對這點似乎相當看不過眼。


    「啊——真是個無聊的家夥啊!如果沒事幹就陪陪我吧!」


    「伊休安,等等!」


    莫名地被拎起後領,硬是被帶離旅店。


    「托托跑去看舊書店了!烏露絲拉去教會接受診療。大家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們也去玩玩吧!」


    「說什麽玩玩。」


    實在是完全沒有玩樂的心情。


    伊休安回頭看他,表情意外地十分認真。


    「隻有笨蛋才會來到商城還不去看看大集市吧?」


    「……我可能就是笨蛋吧。」


    「是啊,你是笨蛋。就像去到王都還不去看王宮一樣蠢。我昨天有去看了看,但是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完全逛不完啊!」


    「真辛苦啊。」


    「對啊,很辛苦的。一開始就跟不上流行,現在可是緊要關頭。所以你也來陪陪我!為了把愚蠢加倍奉還。不過主要是為了我。」


    這到底是個多麽謎樣的理由。


    「——知道了啦,伊休安。我陪你就是……」


    「很好。」


    伊休安滿意地點點頭之後,微微一笑。


    「你這個人啊,還真的是凡事都先為別人著想呢。」


    「什麽意思?」


    「總想著要幫助別人,比如像是烏露絲拉或是響子。你一直到剛才為止都在想響子的事,現在在想我的事。明明隻是一個無聊至極的請求。」


    這是拜托別人的人應該說的話嗎?理人稍微有些惱怒。伊休安對著這樣的他說道:


    「不過啊,理人。你要記得一點,隻要記得一點點就好。這裏也有一個人,想要幫助那個總是幫助別人的你。」


    ——就是我喔。


    出人意表的話語,讓理人找不到可以回的話。


    她站在呆站不動的理人麵前,羞恥心似乎忽地湧上來。臉頰火紅地背對理人。


    「那就這樣吧。理人,走囉!」


    慌慌張張地隨後追上比平常腳步還快的她。


    心裏小鹿亂撞應該隻是因為這樣——而已吧?


    重點的大集市,如她所說十分精彩。


    形式是以有屋頂的場外商店街圍住寬闊的鋪石廣場,該處有著各式各樣的旅行商人擺店的大集市。


    (……感覺是規模大小完全無法比擬的跳蚤市場。)


    僅就看到的部分而言,從隻是在地麵鋪上床單的簡樸店麵,到自家搭著帳篷,還有直接將馬車駛入廣場的大型店鋪。


    販賣的東西也是五花八門,從食品、武器到防具,連裝飾品都有,種類多不勝數。


    「我昨天是從北邊開始逛的,今天就從南邊吧。」


    「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


    「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不過,就找找吧!」


    把拳頭握得喀喀作響,眼神認真地燃燒著。不管何時何地,似乎都不會忘記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ok。伊休安大人,看是要幫忙提東西還是做什麽,我都奉陪。請把您的愚蠢加倍奉還。」


    「搞不好也會找到新裝備對吧?給我打起精神啊!」


    說到購物欲,如果說想要除了破魔聖劍以外的劍,未免也太過奢侈了吧。


    「不過,理人,那個!」


    「嗯?」


    「在迷宮尋寶固然不錯,不過,像這樣轉作賣方大賺一筆似乎也挺有趣的呢。」


    她眯起眼看向熱鬧店鋪的你來我往,接著說出了這句話。


    理人努力不讓情緒的動搖表現在臉上,盡可能自然地回答道。


    「……還不錯啊?挺適合你的」


    「既然如此,要賣什麽好呢?乾脆重新把父母親的農園拿來經營不知道怎麽樣呢?種種萄葡釀釀酒之類的,然後再拿到城裏來賣。」


    「如果這樣,也會想把起司和火腿一起拿來賣吧。」


    「還可以大量雇用村裏的人。」


    「也需要取個公司名稱才行。」


    「那當然。」


    「「特洛魯商會。」」


    兩人異口同聲。


    在露天攤販之間,伊休安吃驚地瞪大雙眼。


    「……幹、幹嘛啦!該不會我之前有跟你說過吧?」


    「沒有啊,隻是湊巧而已。」


    互相傾慕著的那些日子裏的她與現在的她重疊在一起,差點都快要相信那個奇跡了。


    是否可以為這些無意義的對話感到開心呢?是否可以不用一個人背負著喜歡那段日子的心情呢?


    「這樣啊,算了沒差。」


    伊休安接受了這個答案,再次邁步而出。


    等到她再次停下腳步時,她停在某個露天攤販之前。


    越過飲食店的攤販區之後立即停了下來,那是間販賣精致珠寶飾品的店麵。


    並沒有很多如寶石般的高價品,似乎以七寶燒或是鑲入鏡子的銀製或布製小物為主。布上鋪滿小型工藝品,看起來彷佛打翻糖果盒般的熱鬧。


    伊休安那對興致勃勃地看著工藝品的蔚藍雙眼,有些令人意外。


    「你想要嗎?」


    「帥哥,你就買給她嘛!這時候就是展現你誌氣的時候了!」


    長相可怕的店主說了幾句略帶揶揄的話。理人清楚知道自己的雙頰熱了起來。


    「可、可以啊,伊休安。平常也受你不少照顧,隻有一個的話倒是可以買給你——」


    「——這個,感覺很適合烏露絲拉對吧?」


    伊休安回頭看向理人。


    她手裏拿著一對銀製耳環,以紫色七寶燒代替彩色寶石裝飾。


    「偶爾也買點什麽給她吧!她是你老婆吧?」


    她的笑容帶點惡作劇的感覺。這揶揄的口吻要說很有伊休安·特洛魯的風格,確實也是如此沒錯。


    理人帶著幾分苦笑,歎口氣之後從懷裏拿出錢包。


    「請給我這個。」


    「喔!帥哥!謝謝惠顧!」


    「還有,不同顏色的這個跟這個還有這個。」


    「實在是太感謝您的惠顧啦!」


    店主笑得像廟前石獅一樣,滿麵笑容地將商品遞給理人。


    說到伊休安的反應,倒是已經超越傻眼的程度,滿臉蒼白。


    「……買這麽多沒關係嗎?那個,雖然是我叫你買的,不過,這麽多對?你有這麽喜歡烏露絲拉……」


    「嗯,我買了所有人的份。」


    「所有人?」


    理人當場拆開包裝紙,把買來的耳環全部排在掌心。


    「紫色是給烏露絲拉的。紅色是給伊休安的。來,給你。」


    「咦?給我嗎?」


    「綠色是給托托的,然後黃色是給——哈謝姆。」


    「理人————!」


    「騙你的啦。」


    理人乾脆地翻供。


    「這、這樣啊。騙我的啊。」


    「嗯,這個我想送給路葉。」


    伊休安吃驚地回望理人。理人再次點點頭。


    「——如果見到路葉,就交給她。」


    所以自己一定得往前邁進,這也是用來表明自己的決心。


    兩人回到旅店後,正好是離宮捎來回信的時候。


    內容寫著務必想見麵聊聊,文末還附上了拜揚·卡耶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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