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州民風彪悍,婦人尤其潑辣,且婦人打架,男人都不大好隨意插手的。竇向東一家子人口不豐,族長家的若帶了幫手,留在家裏的肖金桃與張明蕙一準吃虧。練竹雖文雅些,趕回去壯聲勢也是好的,何況她還帶著管平波,這位可是連男人都敢殺的主!


    練竹幾個一路飛奔,到了家門口,就見大門洞開,門口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著看熱鬧的人,見練竹帶著人趕來,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通道。正堂前的坪裏已打成了一團。肖金桃拿著根木棍,揮的虎虎生威,正是她家傳的棍法。一個老婦人坐在地上,拍著腿撕心裂肺的哭喊,大罵竇向東殺了她男人。餘者一群健壯婦女家丁打行,與留守的家丁混戰成了一團,不分高下!


    練竹急問躲在一旁的一個丫頭道:“阿爺跟男人們呢?”


    那丫頭急的跳腳:“都進城裏的鋪子去了,今日休沐,街上人來人往,正打發人尋!”


    練竹又問:“好端端的怎麽打起來了!”


    丫頭滿腦門子的汗,急道:“哪個知道?族長奶奶帶著人一徑殺進來,進門就嚷著說我們嗲嗲殺了族長嗲嗲,要殺我們全家哩!”


    正問著,忽聽張明蕙一聲慘叫,練竹扭頭看去,隻見她被兩個婦女扯著頭發,按在地上打。臉上已是青了兩塊,那婦女竟還想用指甲撓她的臉。張明蕙抵死掙紮,打的不可開交。練竹與張明蕙平日裏再不對付,也不能幹看著。提著裙子就去解救大嫂,猛力拉住一個,卻是塚婦,一個遲疑,方才在地上拍腿大哭的族長奶奶已經跳起,伸出爪子直撓練竹的麵門。


    管平波伸手一擋,不妨竇家塚婦飛身一腳,練竹雙腳一軟,捂著肚子倒地,直喚哎呦。


    管平波登時怒了,先揪住塚婦的頭發,給了一記窩心腳,回身一個飛腿,撞的族長奶奶腦袋嗡的一下,隨即口內劇痛,往外一吐,竟是血水混著兩顆牙,當即撅了過去。


    原來管平波的名聲還隻在這一房傳播,才傳到左近特別親近的人家。竇向東與族長竇貴光為了爭茶園,隻差沒成了死仇,哪裏知道竇向東家好端端的聘了個殺才進門!


    管平波瞬間解決了兩個,順道踹飛了壓著張明蕙的婦人。才轉身,張明蕙已哭將開來:“二弟妹!二弟妹!”


    管平波嚇的半死,忙蹲下去查驗,卻見練竹倒在地上,身下滲出潺潺鮮血。肖金桃也趕了過來,一疊聲問:“怎麽了?”


    張明蕙哭道:“隻怕是小產了!”


    肖金桃眼前一黑,她兒子本就子息單薄,聞得此言,痛的五髒六腑都攪做了一團。心中恨意滋長,斷喝一聲:“去請大夫!”又對張明蕙道,“你看著她!”說著,拉著管平波就往戰場裏拖。


    管平波也差點氣出個好歹!打她穿到古代,除了她死了的親爹,就練竹對她最好。好端端的被人打流產,一個不好直接就人沒了,能忍?場內一群野路子打的亂七八糟,偏管平波不認得哪個是哪個,生怕傷著了友軍,怒的一把提起暈厥的族長奶奶,掐住她脖子大喝一聲:“住手!不然我捏死她!”


    族長奶奶被管平波打的滿嘴血,又抹了一臉,十分可怖!被管平波一喝,族長家的人齊齊滯了一下。自家的家丁早知管平波多凶悍,也跟著停手。


    管平波看製住了場麵,當即對門口的丫頭道:“關門!”


    族長家的家丁一驚,生怕被人關門打狗,就想奪路而出。才踏出步子,管平波一把將族長奶奶當沙包扔了出去,直直卡在門前。這一摔,把族長奶奶硬生生的給摔醒。


    此刻管平波已分辨出來,但凡是要跑的,都不是自家人。趁人不注意,抓起一把沙子揮了過去,接著一套殺狼連招,什麽撩陰插眼,逮什麽用什麽,打的七八個男人哀嚎一片,隻把自家的家丁嚇的個個夾緊了褲襠。奶奶當真後繼有人!


    一個才逃出生天的男人怒罵:“好不要臉!使這般陰狠的絕戶計!”


    管平波叉腰大罵:“我一個女人,要你娘的臉!敢在老娘頭上動土,我告訴你們,我姐姐好了便罷,若有個不好,我把你們的卵子一個個捏爆!明歲全跟著送茶葉的船上京做太監去!你們才知道姑奶奶的厲害!”


    那男人罵道:“好好!你光天化日之下,敢殺人行凶,我看天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肖金桃罵道:“你們光天化日之下,強闖民宅,又有什麽王法?這等強盜,打死不論!你們一個個給我跪老實了,我就饒你們一死,否則別怪老娘手中的棍棒不留情!”


    管平波餘光掃過練竹,人還有意識,蜷縮在一旁不停的抖動,臉色卻是慘白。沒有大夫,甚至不敢挪動。管平波想起她如今在竇家,所能依仗者唯有練竹,看著來犯的家丁,簡直如不共戴天之仇一般。隨手指了個站在肖金桃身後的家丁,陰測測的道:“你,去給老娘拿兩把菜刀來!”


    那家丁一個激靈,逃也似的跑了。


    族長家的家丁,左右看看,已知這個瘋女人惹不起,一齊往門口逃去。管平波一個箭步上前,抓住領頭人的手,哢嗒一聲,領頭人的慘叫響起,胳膊已然脫臼。


    管平波冷笑:“誰敢跑試試?”她前世多年在叢林與毒販近身搏鬥,數次生死一線,即便荒廢十幾年,幹不過竇向東的心腹也就罷了,若連這幾個下盤虛浮的軟腳蟹都幹不過,趁早抹脖子上吊算了。


    肖金桃見管平波鎮住了眾人,悄悄的指揮著家丁形成圍攏之勢。


    那領頭的暗叫一聲糟,他們特特打聽了竇向東父子出門的時間才趕過來的,哪裏知道女眷裏殺出了個夜叉!


    廚房就在威風堂後麵不遠,方才被管平波指使的家丁當真抄著兩把菜刀飛奔而至。管平波接過菜刀,非常不順手,但恐嚇意味十足。把刀拋向空中,挽出個花兒來,管平波猜就知道今日的人,與前日的人脫不開幹係,索性威脅道:“前兒被我剁了兩個,正嫌不過癮,今日又有人送上門,趁著阿爺不在家,可讓我殺個痛快!”


    從來打架,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族長奶奶請來的人,不是自家的悍婦,就是尋常的家丁打行,平日裏欺負個百姓女眷還可,遇上硬點子,自家就先軟了。何況肖金桃帶的人又不是吃閑飯的,管平波進門之前,尚且不分勝負,此刻添了強援,又被陰狠招式撂下了幾個,更不如了。一行人不管男女,都嚇的直顫。


    僵持間,門突然從外打開,正是竇向東父子帶著一個大夫跑了進來。門口看熱鬧的頓時又伸長了脖子,好似一隻隻的大鵝,齊齊看向了門內。


    族長奶奶見有人圍觀,發出一聲淒厲的叫,再次癱在地上,拍著石板嚎啕大哭:“短命鬼啊,你舍得丟下我去了啊!讓我被沒人倫的畜生欺負啊!各家門各家戶,從沒見過晚輩打長輩的!老天怎麽不降道雷劈死這幫沒人倫的!老天爺你瞎了眼啊!”


    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見到族長奶奶一臉的血,都指指點點。族長奶奶愈發得了意,尖著嗓子喊道:“各位族老,你們給我評評理啊!看誰家有這樣打長輩的畜生!還不拖出去打死,才叫正了家法!”


    肖金桃厲聲道:“你當族人眼瞎?分明你把我兒媳打到流產,還怨我家人打你?”說著,也往地上一坐,拍著腿哭起來,“列祖列宗在上,你們可睜開眼看看吧!堂堂宗婦,跑到我家來打的我媳婦兒流產了!毒婦啊!老祖宗!祠堂叫毒婦一家子霸占了啊!我可憐的兒啊!我的兒唉!我怎麽像親家母交代喲,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嫁到我竇家來,竇家的宗婦把人打流產了喲!我的兒啊!誰家養的這般惡婦,嫁到我竇家來禍害!”又發瘋般的指著族長奶奶喊,“你說,你說,你們家跟我竇家多大仇!才把你個喪門星嫁進來!你就是個喪門星!豬草.的,狗草.的,你早晚全家剁腦殼死!”


    兩個老太太嚎的震耳欲聾,間或對罵,間或對著圍觀者哭訴。大夫見慣了罵街,全然不為所動,隻管看視練竹。練竹滿麵淚痕,聽得大夫確診是流產,更是泣不成聲。張明蕙在一旁安慰:“二弟妹別慌,養好了我們再懷!”


    練竹咬著嘴唇直搖頭。進門十幾年,好容易坐了胎,自己竟半分不曉得。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孩子,又丟了,還不如一開始就沒有。她不知怎麽像丈夫交代,更怕娘家父母兄長的訓斥。哭的差點背過氣去。


    張明蕙急的喊丫頭:“快抬個滑竿來,送你們二嬸回房!”


    那廂,竇向東對心腹使了個眼色,七八個虎背熊腰的人撲上來就把男的綁了。管平波見有人主持,忙忙的來瞧練竹。竇宏朗也趕了來,聽聞是小產了,心中一抽,眼淚落個不住。咬牙切齒的對管平波道:“哪個打的?”


    管平波指著在族長奶奶邊上一起叫嚷的人道:“那個。”


    竇宏朗騰的站起,卻被管平波拉住:“你幹什麽?你怎能去打女人?”


    竇宏朗鼓著眼睛道:“她打我老婆,我今天打不死她!”


    管平波問:“要打死嗎?”入室搶劫罪,在此時的世界觀裏,真的就是打死無怨的。管平波並不嗜殺戮,但一地有一地的規則。以竇家的富有,若主家不夠狠戾,保管強盜日日上門。所謂打的一拳開,免得百拳來。同族算什麽?她難道不是被親奶奶親伯父賣的?為了搶她家房子,連親兄弟的喪事都不允許辦完。禮義廉恥隻寫在士大夫的書裏,在底層,叢林法則是生存的全部!這才是“禮不下庶人”的真正含義。


    竇宏朗噎了下,道:“我去打折她的腿!”


    管平波道:“你站著,我去打。”省的你個弱雞反被別人打了。有損竇家威嚴!


    竇宏朗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管平波一陣風的衝過去,對準先前那婦人的踝骨就是狠狠一腳!踝骨應聲而斷!


    來看診的大夫隻覺一股寒意從尾椎竄起,媽的!巴州的婆娘越來越凶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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