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阿菜呆呆地念道。我沒有回答——準確地說是不知該怎樣回答。因為我也和她一樣,完全不知道為何會變成這樣。
夏天。當空的烈日,白色的沙灘,以及穿著泳裝在海邊奔跑嬉戲的少女們——我們正在桔梗院家的私人海灘上。
“我說你們兩個,打算在那裏呆站到什麽時候啊”
一個小巧的女生如此說道。她躺在陽傘下的躺椅上,戴著碩大的太陽鏡望著藍天,喝著熱帶水果榨成的果汁,一副盡情享受夏日勝景的模樣——她正是桔梗院心美同學,同時也是眼下這個情況的主謀。
“難得來海邊一趟,你們也好好玩一玩如何”
“就算你那麽說……”
我和阿菜麵麵相覷。
前幾天我們剛從阿菜母親的故鄉——蕾路塔的鄉裏接到了“收回三個遺物”的指令。曆經幾番波折,阿菜雖仍無法完全相信鄉裏,但由於隻要完成了這個任務,阿菜的母親——梅帛阿姨就能回到家來,所以包括我在內的眾人決心為之一搏。
然而暑假一開始,我們便突然來到了這篇雪白得目眩的沙灘上,悠閑地在海中遊玩。當然一路上也曆經了不少曲折。
簡而言之,我們現在束手無策。
所謂的三個遺物,是指被稱為“雷神指環”“風神雕像”“地神琴弦(violin)”的三個物品。據說這三個均不是梅帛阿姨所作,而是鄉裏代代相傳的寶物。雖然名字聽上去十分強悍,但都隻能算是二等品,早在數代之前便被鄉裏賣掉了。然而我們明白了,這三件遺物均與梅帛阿姨被叫回鄉裏的理由——雖然我們沒能得知——有關。隻要集齊這三件遺物,梅帛阿姨就能回來。信裏就寫了這麽多。雖然沒有用日語寫,但我們也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而信本身似乎也是某種遺物,我們剛看完便消失不見了。
自然,我們為了尋找那三件遺物而費盡了心思。有吉布斯先生的幫助,有小未幫忙收集全世界的情報,衛師父自不必說,就連瑪萊婭小姐和桔梗院家也動用了一切手段尋找,然而至今仍毫無頭緒。
但是阿菜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變成怪盜去取回遺物了。暑假開始後,她便每天從早到晚不停念叨“還沒找到嗎,還沒找到遺物嗎”——終於,桔梗院家的叔叔發火了。頭頂上的毛發寥寥無幾的他,發起火來相當可怕。
“放了暑假,小孩子不許窩在家裏!給我去外麵痛痛快快地玩!”
衛師父和瑪萊婭小姐也是舉雙手讚成。結果,我們便被趕到了桔梗院家的別墅。
“我們這麽玩,真的可以嗎……”
阿菜嘟囔著,拿起亮藍色的果汁,用吸管喝了起來。她披著一件寬鬆的外套,遮蓋住比躺在一旁的桔梗院同學稍加成長的身體,將繼承自父親的黑發塞進剛買的草帽裏。看著她的這副模樣,我不禁想“你這不是相當期待來海邊玩的嗎”,然而沒有說出口。
這個私人海灘從今年夏天起就要作為避暑地開始對外開放,我們便相當於是頭一批客人,作為正式開業前對內部員工的實踐培訓,算是預營業。而且桔梗院家出手十分闊綽——被招待的除了我們,還有聖緹爾娜學院初中部一年a班的所有同學們。
“哎呀,正巧這一天我沒有預定事項,真是太幸運了”
“沒錯,比起和父母去歐洲旅行,和朋友們一塊玩要有趣得多呢”
桔梗院同學和阿菜的旁邊,同樣躺著不少班級同學。眼前仿佛貴族女校美少女泳裝評比大會一般的場景,對我而言簡直是一種酷刑。
“不知火同學,你為什麽沒有穿泳衣呢?”
如此坦率提問的是一位優雅文靜、不知姓名的大小姐。明明過了一個學期,我卻連班級同學的名字都沒記住。而且班級的活動一次都沒能參加,真是抱歉。
我穿著星裏家的管家服,手上端著餐盤,站在阿菜和桔梗院同學身旁,為她們準備飲料。同學們看著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我得到師父的指令,在旅行期間要照顧阿菜。放著她一個人,師父有些擔心”
“哦哦,這麽說來,你是跟著星裏同學的父親學習魔術對吧。真是太厲害了”
少女露出微笑,似乎是想起了之前我在班裏表演魔術的事情。
“承蒙誇獎。師父他有些古怪,不過這也算是他的魅力之一吧”
“嗬嗬,你的這個打扮真是合身。都想讓你來我們家當管家了”
所謂能說會道,心靈手巧,說話也是魔術技巧的一部分。
“真,你挺開心的嘛”
突如其來的冷冰冰的話語瞬間吹散了周圍的暑氣。我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望向阿菜。
“哈、哈哈……也是呢”
阿菜哼地扭過頭去。我忍住心中的歎息。我穿成這樣是為了在意外情況發生時能夠保護阿菜。管家服能夠很好地掩藏笑容手杖和魔術機關,如果隻穿著泳衣,我就要花更多精力隱藏手杖,便無法自如應對了。
來到星裏家以後,我經曆了三次冒險。第一次是瑪萊婭小姐偷走“紋章”的時候,第二次是阿菜被困在富野澤家裏的時候,第三次是從富野澤家中把艾瑪小姐的遺物女仆服偷回來的時候。三次中,對手均多少放了點水,實際上很難說是成功。不過在三次行動中,我找到了共同點。
——不止是遺物,我的魔術也能夠幫上阿菜的忙。
遺物固然方便,但有著使用上的限製,也容易讓對方警惕。我的魔術雖很不熟練,但卻確實地增加了我的戰術。為此,我總是會隨身攜帶若幹個機關。
“真是的……轉眼就傲起來了”
沒能明白我良苦用心的搭檔不滿地賭氣,一旁的桔梗院同學則是露出了壞笑。
“阿菜,吃醋了?”
“哈、哈嗚啊!?你、你在說什麽啊心美!”
“哎呀?哎呀呀?星裏小姐,桔梗院小姐,這件事還請務必詳細……”
“沒錯,都過了一個學期了,可還是沒能說上幾句話。趁今天的機會……”
眾女生把滿臉通紅的阿菜圍在中間,開始熱鬧地討論。我悄悄離開了她們,在難以想象是私人擁有的廣袤沙灘上散步。
“唔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
我的眼前,有一名男子正衝著大海發出咆哮。
“藍色的大海!白色的沙灘!耀眼的太陽!還有穿著泳裝的女孩子們!我……我……就是為今天這一刻而降生於世的啊!”
這個名叫阪上藤吉郎的男子正仰天大叫。且不顧他的人生目標是否就隻有這一點,他正在無盡感慨。
藤吉郎最喜歡女孩子。而身著泳裝的女孩子對他而言可謂是女神。來到遍地是女神的私人海灘,他正處於人生的最高潮。
“可惡……這實在是太棒了……不枉我當年拚死學習考到這個聖緹爾娜學院來啊……”
他已經喜極而泣了。
“差不多得了。還不是因為一直在說那些話,才被趕到這裏來”
藤吉郎和林田同學被令禁止進入泳裝美少女雲集的領域。桔梗院同學在來到海灘五分鍾後便下達的這道命令,原因就在於此。兩人附近並不是全無女生的蹤跡,但她們都完全沒有理會這兩人。
“閉嘴,就算你那麽說,我還是會流淚的啊!”
藤吉郎不住抽泣。
“每次進入便利店都忍不住偷偷瞄幾眼模特雜誌的少年的心情!在垃圾場撿到雜誌偷偷帶回家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日子!最終被老媽發現後扔掉時撕心裂肺的痛哭!能夠自由使用網絡時感受到的開放與疏遠!隻在夢中看到的真正泳裝少女!現在就在我的眼
前啊!我此時此刻心中的感動……真,你是絕不會明白的!”
嗯,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藤吉郎閣下!我明白!我明白您的心情!”
隻見還有一人也在一同感激涕零。
“在下也是日夜盼望今天這一刻!”
林田聲嘶力竭,似是要與藤吉郎相呼應。
“把雜誌上模特照片那一頁撕下偷偷藏起來的那一天!盯著照片看到穿孔,想著‘與真正的泳裝女孩一起暢遊’緊抱枕頭入睡的每一夜!多少的日日夜夜,才終於換來了今天這一幸福時刻!”
“哦哦!林田!你也是和我一樣的嗎!?”
“當然!藤吉郎閣下!”
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那個,大家在用厭惡的眼光看著你們……
“吵死了那邊兩個笨蛋!”
“啊痛!”
隨著怒罵聲,一個小貝殼飛了過來,正中兩人的腦殼。犯人不消說正是桔梗院同學。她站起身來,滿臉怒意,隔著大老遠仍能明確地感受到。
“真是的,擴大禁止入內區域!給我跑到聽不見聲音的地方!難得好好的避暑地,全被你們攪和了!”
“唔、唔哦哦哦!不、不要這樣!再往外麵去,就沒有女生了!”
……真是不長教訓啊。
“那就給我閉嘴安安靜靜地玩!不然,就拿你們練習怎樣處理蓄意擾亂的客人!”
桔梗院同學朝旁一瞥,隻見那裏站著一群身形魁梧衣著原始的男子。我還以為他們是救生員,看來不是那麽回事。
“嗚、桔、桔梗院,你太卑鄙了……”
“藤吉郎閣下,請先克製一點!在看到那位大人的泳裝之前,就先待在這裏!”
“對、對了……在看到那個人的泳裝之前……”
那個人到底是誰啊。正當我感到不解時——
“各位久等了”
女神降臨到了海邊。
……說錯了,是艾瑪小姐姍姍來遲。嗯,看來我也多少受到了藤吉郎的一點影響。擁有可與平麵模特相媲美的傲人身材的艾瑪小姐穿著學校指定的泳裝,露出溫柔安詳的表情。她沒有戴著眼鏡,表明現在她的身份不是星裏家的女仆,而是學校的一名學生——櫻井艾瑪學姐。
“唔、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立刻,藤吉郎發出咆哮。
“哎呀哎呀,阪上同學,你怎麽了?”
“沒怎麽!謝謝您謝謝您謝謝您謝謝您謝謝您謝謝您!”
感動之餘,他開始不停叩拜。
“真哥哥……”
與艾瑪學姐一同來的小未噠噠噠地跑過來,藏到我的身後。看來麵對許多生人,她有些緊張。
“我說,為什麽跑到真那邊去啊……”
不遠處傳來阿菜不滿的聲音。可能隻是因為我離得更近吧。
不好,糟了!
這邊可是有林田同學!他是稍微、不對極度的蘿莉控,之前曾經看到金發美幼女小未後因太過興奮而暈倒了。而現在麵對身著泳裝的小未,天知道他會做出……
“喂、喂,林田!不要這樣!再怎麽說,作為一個人也不能對幼女出手……!”
藤吉郎慌忙攔住林田同學。
“…………”
“……咦?林田?”
意外地,林田毫無反應。
“他好像暈過去了呢”
艾瑪學姐冷靜地說。
“林田,你……那個表情真是……”
癱倒在地的林田同學看上去幸福到了極點。
“我說,難得到海邊一趟,再多玩玩吧!”
把昏厥的林田同學放到一邊後,藤吉郎叫道。我多少也能明白他的意思——我們班的女生們都太老實了。難得來到海邊,大家卻隻是在淺水域隨著陣陣波浪歡鬧嬉戲。以向下出身的我來看,遊泳、打西瓜、沙灘排球、采集貝殼、翻尋石塊下的生物、從高處跳水,如此等等娛樂活動本應琳琅滿目,然而眼下的場麵卻過於安逸了。
“那你就去唄?又沒人攔你”
桔梗院同學依舊是躺在長椅上,漫不經心地回答。
“啊啊啊啊!你是讓我一個人去玩嗎?那就沒有意義了啊!我想!和泳裝少女!在海裏!開開心心高高興興地玩啊!”
藤吉郎吐露了真心。
“才不要。昨天為了預營業忙了一整天,今天我可要好好休息”
“我、我也……不太好意思、鬧騰……”
“啊啊啊啊啊啊!桔梗院也是,阿菜也是,你們怎麽一點熱情都沒有!對了,艾瑪學姐!艾瑪學姐到海邊,也想好好玩一玩對吧!?”
“嗬嗬,雖然我也很有興趣,不過老師交代我要照顧大家的安全,不能沒頭沒腦地玩”
“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這可是夏天啊!?男男女女來到海邊住宿,可為什麽大家都如此沒有興致!?真!你難道就沒有這股熱情嗎!?”
“咦?”
突然被問到,我不由得一愣。順帶一提,我正在和小未一起堆沙堡。我為此使出了渾身解數,然而製作的幾乎都是小未。
“那個,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享受方式吧……”
“真哥哥,從那邊挖一個隧道吧”
“哦,不錯呢”
小未的提案相當誘人。這是相當精細的作業,可以一展特訓的成果了。
“ok,我明白了!是我太笨,找你問這種問題!”
總覺得受到了冒犯……
“從現在起,我要去叫女孩子們來一起玩!”
藤吉郎大聲宣言。
“那句話……我等好久了”
“林、林田……!”
不知何時醒來的林田同學微微一笑,站起身來。他硬是沒有看向小未,恐怕是為了避免自己再次不省人事吧。
“的確,如果是在平常,她們一定會拒絕我們的邀請的。然而,海邊的女子比通常更加開放,大山的成功率比平常要高出三倍”
“真的嗎林田!?”
“我的數據顯示是確定無誤的”
“是嗎……是嗎!走吧!林田!”
“我願隨您同行,藤吉郎閣下!”
兩人心懷讓人不明不白的決意,朝在岸邊戲浪的女生們走去。我隻好在心中祈禱兩人不要胡來。
“真哥哥,水不夠了”
“嗯,那我去舀點水來”
“能不能順便買點吃的回來?我餓了。阿菜要不要也點些吃的?”
“咦、啊、嗯,那就……炒麵”
“我要刨冰”
“那我也來點單吧。說到海水浴場,自然少不了融化了的刨冰,調味醬放少了的拉麵,沒有煮好的咖喱,還有調味醬放少了的炒麵……我一直很想嚐嚐這些呢”
“……好好,我明白了”
我雖然很想吐槽艾瑪小姐的嗜好,但還是老實地去買食物了。
從市中心驅車三小時。在這以當地食材製成的料理和專用私人海灘為賣點的高級避暑度假村,有幾家與之格格不入的小吃攤位和有些年頭的海之家(譯注:原文「海の家」,指在海邊為遊客提供更衣場所及簡單餐飲的商店),其中販賣的也盡是些炒麵、拉麵、咖喱等十分樸素家常的料理。按照桔梗院同學的話說,這叫“正宗的海濱茶館”。我是不太明白。
林中小屋般的木製建築整個被漆成白色,旁邊還長有椰子樹,一派濃鬱的熱帶景象。在這“正宗海之家”風格的建築中,有兩位大叔正把腦袋湊在一起,眉頭緊鎖。
“衛師父,古雷戈裏老師……您們在
做什麽”
“看了還不明白嗎?在下將棋”
衛師父手握一把造型古樸的團扇,“啪”地一聲落子。古雷戈裏老師將手裏的炒麵一口氣灌進肚子裏,然後麵露難色。
“唔……還挺能幹的嘛”
“您忘了是誰教您下將棋的了?想讓我認輸還早呢”
“你小子還是那樣,就知道玩,魔術一點都沒長進”
“師父,我們不是說過不提那事了嗎……好,將軍”
“唔哦哦哦!?等、等一下!”
“棋不等人。那麽,老師這瓶珍藏的威士忌就歸我了”
“可惡……!再來一局!這次我賭家裏珍藏的紅酒!”
“樂意奉陪”
我似乎目擊了大人之間不甚良好的遊戲,不過就權當沒看見吧。
衛師父和古雷戈裏老師是我和阿菜的監護人,也一同來到了別墅。嘛,說實話是因為被瑪萊婭小姐等人當成是麻煩。本人說是為了幫助誓言在暑假把梅帛阿姨帶回來的阿菜而提供休閑放鬆的時機,但他們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很難令人信服。
“古雷戈裏老師,今天晚上您沒什麽事情,可以教我魔術了吧?”
“嗯,放心吧,小鬼”
古雷戈裏老師揚起嘴角,他的眼睛依然盯著棋盤。
“你的搭檔,莫莉貢的孫女那麽起勁,你也想給她露一手瞧瞧吧。我就先來教你幾個我開發的、雖然比較簡單不過很有看頭的……”
“師父,那我就把這些魚放生了。看您應該沒有時間享用”
我剛要表示感謝,一個冰冷的聲音便搶在我前麵開口了。回過頭去,隻見一身平時打扮的狄拿正拎著裝滿了魚的冷藏箱。那些魚似乎都是他一個人釣上來的。古雷戈裏老師頓時坐不住了。
“狄拿,那些魚等到晚飯的時候再做不就好了嗎?”
“不,這些是我釣上來的,我自然可以任意處置”
“唔、唔。這就不好辦了”
難以抗拒美味的古雷戈裏老師不安地朝我瞟來目光。衛師父也饒有趣味地一邊擺弄棋子一邊觀察我的神色。看來他們是想讓我想辦法說服狄拿。可這位冰冷的帥哥前輩,對待我的態度比冰還要冷啊……我硬著頭皮開口。
“狄拿,不要那麽小心眼嘛。難得大家一起來避暑度假,能不能友好相處呢”
“我可沒有來避暑度假。我隻是跟著師父一塊來的而已”
你拿著釣竿和冷藏箱的樣子可沒有多少說服力啊……
在我的注視下,狄拿的臉立刻紅了。
“這、這是因為師父說想要嚐嚐當地的魚,才不得已去釣來的!不要把我和你相提並論。我可是為了成為世界一流的魔術師,才拜師求學的!”
“我也是為了向衛師父學習魔術而拜師的……”
“哼,要我說,你就是在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何況,你根本就沒有向衛先生認真討教,卻想來偷學師父的技藝,真是不知羞恥。不是說拜到很多有名的人為師,你的技術就會得到提高。在我看來,不要說是弟子,你就是作為弟子的弟子,都是不合格的”
不隻是不認同我成為師父的弟子,而是甚至不認同我成為師父的弟子的弟子。自從我得到古雷戈裏老師的認同從而成為他的弟子後,狄拿便一直耿耿於懷,不隻是不願一同練習,就連我想要讓古雷戈裏老師擠出時間指導我,他都十分不滿。
我了解古雷戈裏老師的性格,因而更加煩惱。奇怪的是,老師麵對首席弟子卻似乎抬不起頭來。雖然看上去的確有趣,但……
不顧大眼瞪小眼的我們,兩位大人在一旁繼續埋頭於將棋。
“喔,看來這局是我占優勢啊。這下子,你也沒招了吧”
“不不,古雷戈裏老師。雖然看上去無路可走,但轉機往往是出人意料的。比如說……”
清脆的落子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更加響亮的、古雷戈裏老師懊惱地拍額頭的聲音。
“這下完了。一招就逆轉了局麵啊”
“將棋的趣味就在於,不僅可以有效使用自己的棋子,關鍵還在於如何利用敵方陣營的棋子”
陣營啊。確實,我是因為有著狄拿尚未有的搭檔才成功拜師。想要說服狄拿的話,果然還要借助阿菜她們的力量嗎……咦?
“對了,真,你不是來買東西的嗎?”
“啊、才想起來。狄拿,晚飯的時候我們再談吧,我先走了”
我險些把買食品的任務忘得一幹二淨,慌忙向商店跑去。
“……哼,反正你隻有這點程度而已”
銀發美少年憤憤地丟下這樣一句,然而我已無暇在意。大人們則是無可奈何一般聳了聳肩。
——真哥哥好慢啊。
夢未獨自一人在沙堡的旁邊,一邊用沙子堆小衛兵,一邊等待著她的守護騎士。阿菜和心美正在和班級同學愉快交談,不遠處喧鬧的藤吉郎二人正在被艾瑪小姐和桔梗院家的鐵麵保鏢厲聲嗬斥。
“……”
她想起來到避暑地之前,心美曾滿麵笑容地問過她。
“呐,小洋娃娃要不要也邀請朋友們一起來?錢的問題不用擔心,把全班同學都請來也沒關係的。這次是正式開業前的訓練,人越多越好哦”
夢未知道對方是在為她著想,但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才剛剛恢複上學不久的她,根本談不上融入到了班級中。而且……
“真正想一起來的,不是班級同學”
沒有人聽到她的低語。心愛的遺物嘎哦嘎哦正在海邊茶館的儲物櫃裏,隨時等待著她的呼叫。
她做完了第一個保衛城堡的衛兵,開始做第二個。不知為何,衛兵的模樣像極了和瑪萊婭小姐一起留在洋房裏看家的吉布斯先生。而且不是平素溫和的年邁管家模樣,而是化身守護房屋的遺物的、年輕俊秀的模樣。吉布斯先生會不會也很寂寞呢。他可是跟著房屋和梅帛一起從鄉裏來到日本的。
“——媽媽”
夢未一直在忍著,為了不讓姐姐擔心,為了不讓真看到她悲傷的表情。
奪回三個遺物——那便是讓母親從蕾路塔之鄉裏返還家中的條件。在收集到足夠的情報之前,她必須待在這裏,否則會添麻煩。但實際上,夢未一點也不想來避暑,而是想待在東京幫助吉布斯他們。她擁有數個遺物,其中房間的那台個人電腦是能夠自如操縱互聯網的魔法計算機。她本可以幫上忙的——否則自己的這個力量又有什麽用呢。讓自己和姐姐的關係變得複雜,甚至讓她不敢去上學的這個力量,還不如為了母親、為了家人而使用。
那是隱藏於自己雙手中的、繼承自族人的、與母親相同的力量——
“啊”
剛一這樣想,夢未的手背上便浮現出淡淡的光芒。月亮與心形組合在一起的紋章圖案,每當製作出遺物的時候便會顯現。
“不行,這兒沒有‘紋章’,也沒有媽媽”
金發美少女慌忙想要將做出來的沙土人偶放回沙堆裏。
然而那人偶卻朝她恭敬地行了一禮,將雙手高舉向天空。
買的東西太多拿不過來,我隻好請求衛師父幫忙一起拿。
“哈哈哈,真,幫女孩子買東西真是辛苦呢。不過這倒也不錯”
衛師父將盤子杯子堆成一摞,若無其事地走在沙灘上。換成一般人的話恐怕早就倒塌了。我最多也就拿一半吧,而且還是相當勉強。
“衛師父,您現在也是使用遺物拿著那些盤子嗎?”
“嗯?啊啊,稍微用了一點。至於用了什麽,那就是商業機密了”
衛師父樂嗬嗬地說著。此人果
然不能小看,我完全沒有看到他是如何使用遺物的。他總不會有著專門用於搬運盤子的遺物吧。
“我也要好好學會遺物的使用方法呢”
“嗯,這方麵我或許能幫上一些忙。而且,你的那個手杖和果菜的阿巾一樣,是最高級別的遺物,若善加使用,甚至可以改變這個世界”
衛師父露出爽朗的笑容。很快,女兒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他將一摞盤子高高舉起,揮手大喊。
“果菜!夢未!爸爸拿來零食……嗯?”
“師父!?”
立刻,師父的目光變得銳利,同時響起了一聲尖叫。
“呀啊啊啊!”
隻見一個金發美幼女正呆站在眼前出現的沙巨人跟前。巨人的額頭上浮現出的蕾路塔的紋章,正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我這就去救你,我的心肝!真,別摔到地上!”
師父將山一般的盤子扔給我,然後一個箭步衝上前。
“咦、咦咦咦!?笑容手杖!把盤子接住!”
我轉瞬間取出笑容手杖,如此祈願。登時,隻覺身體變得火熱,下一瞬間我便躍至半空,抓住盤子,將其一一擺在地上。當我抬起頭時,師父已經衝到了距離小未還有三米左右的位置。沙巨人垂下揮起的雙手伸向前方——站在那裏的正是小未。
“小未,快跑!”
來不及了——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
“喝呀啊啊啊!”
從小未身旁的海中,海怪——不對,鬆尾同學一躍而起,以跳水的氣勢直接撞向沙巨人伸出的手臂。
“你到底在幹什麽!沒看見女孩子害怕了嗎!”
被難以想象是一名初中生體格的碩大身軀撞到,沙巨人的身子一歪。
“咦?等一下,難道裏麵有人嗎?”
穿著連衣裙款式的鬆尾同學因意料之外的撞擊感而大吃一驚。沙巨人即將崩塌之際,鬆尾同學的身體忽然飛上天空。
“幹得漂亮,勇敢的少年……哦不對,應該是少女吧”
“是什麽都無所謂吧。哎呀,還挺有型的嘛”
衛師父抱著龐大的鬆尾同學在空中輕鬆地翻個跟頭,然後落到小未身旁。
“爸爸……”
“不用擔心”
麵對有些不安地抬頭看著的女兒,衛師父送上溫柔的笑容,然後望向追上來的我和聽到動靜趕過來的阿菜。
“夢未!父親大人!”
阿菜近乎悲鳴一般大叫。師父把鬆尾同學放下來,然後將手伸向小未。小未點了點頭。
“女士們先生們dies alemen)!”
洪亮的聲音響徹岸際。
“為了給我的女兒送上驚喜,好像有點幹過頭了。作為賠禮……就讓我為各位送上前所未有的魔術表演吧!”
師父露齒一笑。瞬間,沙巨人恢複原形,再次朝小未伸出手。
“我的弟子啊,快保護好公主殿下!”
“是!”
我自然清楚這是怎樣的情況。我舉起笑容手杖,阿菜趕過來站到我的身後。
“大魔術、人體消失……阿菜,拜托了!”
“好的!阿巾!”
阿菜將收在泳衣裏的萬能遺物鋪開,宛如金色的翅膀一般。不知何時來到身邊的艾瑪小姐衝她悄聲耳語。
“果菜大小姐,請把那個紋章擊碎。那樣的話,人偶就會變回沙子”
“——明白”
阿菜深吸一口氣,眯起眼睛。僅憑她那氣勢,我便知道她已做好了準備。
“3、2、1!”
隨著倒計時結束,阿菜瞬間躍起至沙巨人的頭頂。
“阿巾——拳之形態(knuckle mode)”
被阿菜擊中的沙巨人瓦解成沙礫,紛紛落下。
“成功了!”
我跟著觀眾不禁發出歡呼,然而衛師父卻伸出食指左右擺動。
“——真,你想錯了。接下來才是好戲”
不知何時,衛師父已經換上了演出服,然後用力張開雙臂。
“好了,作為讓各位受驚的賠禮,請大家盡情觀賞星裏衛的絢麗魔術!”
在盛大的掌聲與歡呼中,海邊的沙灘就變成了衛師父的個人舞台。等到表演結束,大家早已忘記了小未和沙巨人的事情。而小未則是一直緊緊抓住我和阿菜的手,低著頭沉默不語。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衛師父保護梅帛阿姨的方式。
仍然沉浸在魔術的餘韻中的我們,回到了海邊的賓館。建成不久的賓館不論內外都是嶄新一片,女生們十分開心。而我們男生則是滿足於自助餐(viking)形式的晚飯。
“快看!有肉!好多肉啊!”
看到主廚在眼前切開烤好的牛肉,連我也禁不住感歎起來。哎呀,肉真是太棒了,光是看著都讓人心動不已。
“大叔,給我切厚點!”
被叫成大叔的廚師絲毫不顯介意,微笑著給我和藤吉郎切了厚厚一塊牛肉。真是位好人。
“海邊的女生,嶄新的賓館,美味的料理,我們的暑假真是太美妙了”
“嗯,後半句話我也同意”
身為見習管家,前半句話更多意味著辛勞。順帶一提,在衛師父表演魔術的時候,我把阿菜她們點的食物也配送完了。身為星裏家的管家,接下的工作一定要做到最後。艾瑪小姐也在看著呢。
不過話說回來,在這個賓館裏我也隻是一介客人。從管家工作中得到解放的我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肉。刺激的辣味和柔嫩富有彈性的肉,實在是絕配啊。
“哎呀哎呀……吃塊肉都能興奮成那樣,看來二位還是小孩子呢”
林田同學酸溜溜地說。
“幹嘛啊,肉才是王道。你又在吃什麽?”
“我當然是吃這個”
林田同學驕傲地將手中的食物展示出來。那是世界著名連鎖品牌的漢堡。
“我說,難得到度假賓館來,你居然還吃漢堡?”
“看來你還是不懂。這可是世界上賣得最多的食物,也就是說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不,這不能那麽說吧……而且在自助餐廳自備食品,別人也不會得到什麽好處的。
“嘛,隻要你高興就好”
我和藤吉郎都不願多吐槽。我歎了口氣,旋即便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銀發美少年,於是趕忙將肉咽下,站起身來。
“啊,狄拿,太好了。有關白天的那個事情,我想和你稍微談一談”
“我沒什麽好說的”
他絲毫不給情麵。手中的自助餐盤上整齊地堆滿了各色食物,似乎正打算將其送至古雷戈裏老師。
“可我也想跟著古雷戈裏老師學習魔術。我會盡力不打擾你的,所以能不能也讓我……”
“你現在很礙事”
帥哥的表情十分冰冷,看上去有點嚇人。但現在退縮的話,我的暑假可就要白白浪費了。
“抱歉。那我也給老師送點吃的吧”
我在盤子裏堆滿了肉,然後和狄拿一同向老師的餐桌走去。銀發帥哥嚴厲地盯著我。
“瞧瞧你的盤子,亂成一片,像什麽話。作為送給老師的食物,是不合格的”
帥哥拿出叉子,如魔法般將盤中的食物擺放得整整齊齊。眨眼間,我隨意夾的肉便形成了漂亮又可口的形狀。
“……做到這種程度是理所當然的。‘手疾於眼’,這是魔術的基礎。這一點你還沒有明白。而且聽說你在白天趁我不在,和衛先生表演了很精彩的魔術。用沙子堆成的巨人,我完全想象不
出其中的機關。真不愧是衛先生”
他的話語中滲透著明顯的怒意,我不由得向後退去一步。這麽說來,狄拿也是衛師父的大粉絲,沒能看到表演自然會感到很遺憾了。
“你也沒有告訴我衛先生魔術中的機關。彼此彼此嘛”
狄拿從我手中奪過盤子,麵如磐涅地轉身離開。
——不,白天那個是為了掩飾遺物失控,不得已才……
我很想道出實情,但我不能。
無言以對的我隻好垂頭喪氣地回到藤吉郎等人的座位。
“怎麽了,真,你和狄拿的關係不太好嗎?”
“算是吧……我想跟著古雷戈裏老師學習魔術,但同門前輩不肯認同我……”
總覺得與他水火不容,或者說被他討厭了。拜師的時候,為了表演狄拿做不到的魔術,而使用了需要搭檔的魔術,雖說合格了,但難免會被他當成是耍賴。看到苦惱的我,藤吉郎不知為何顯得相當自信。
“真,這種時候就要一起洗澡”
“洗澡?”
“就是所謂的坦誠相見。和狄拿一起泡個澡,加深一下認識和感情”
“不,我沒明白你的意思。況且,這和泡澡有什麽關係……”
“也不盡然哦”
這次是換成林田同學。
“根據在下的數據庫,現在的輕小說改編動畫,如果主人公不能在開始三分鍾以內與全裸的女主角遭遇,就絕對贏不了”
“那個,就算你用輕小說打比方……”
我呻吟般歎了口氣,然後繼續把肉送到嘴裏。既然都是跟著古雷戈裏老師學習,我很想和狄拿友好相處。但是,一邊藏著遺物的事情一邊學習魔術,談何容易。何況對於狄拿來說,衛師父同樣是十分尊崇的魔術師,他似乎經常把師父與古雷戈裏老師放在一起比較……我一邊煩惱著一邊不停地吃,轉眼間盤子就空了。正值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些沒有壞處,我便起身去取食物。
嗯,接下來吃什麽好呢……
“真,你還挺能吃的嘛”
正當我來回挑選時,鬆尾同學朝我搭話。他將龐大的身軀塞進椅子裏,桌子上擺滿了餐廳中所有種類的食物,而且數量驚人。盤中的烤牛肉不是切片,而是一整塊。
“喲,鬆尾同學,白天真是多謝你了”
“嗬嗬,隻是一場誤會而已。魔術真是太厲害了,我嚇了一跳呢”
要不是鬆尾同學出手相救,小未恐怕會經曆更危險的事情。
“不過一直沒見你和大家在一起,原來是在遊泳啊”
“岸上多熱啊。在水裏麵遊多涼快,身體還很輕”
“這、這樣啊……”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見鬆尾同學看向我的目光飽含深意。
“我說真,你是不是有什麽煩惱?”
“咦……!”
突然被一語中的的我不由得發出驚叫。
“好啦,不用多說什麽了。我能理解你的煩惱。畢竟我們隻是初中生,一下弄兩個確實有點多”
“你、你怎麽……”
我自然沒有對鬆尾同學說過任何事情——可他怎麽會知道我的煩惱?
“我可以幫你分擔一半的”
“不、不過這是我的……”
沒錯,對我來說,不論哪個都是極為重要的,就算再如何費工夫,也不能讓別人承擔。
“那麽大的奧馬爾海蝦,你一口氣能吃兩個?”
“咦……”
“那是最後剩的兩個吧。我還沒嚐過呢”
鬆尾同學緊緊盯著我的盤中碩大的紅色甲殼類動物。
“呃……那就請吧”
“可以嗎?真是多謝了”
什麽啊,是說吃的嗎……差點以為又被他看穿心思了。看著把大蝦端到盤子裏的鬆尾同學,我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海灘騷動後的數日間,聖緹爾娜學院一年a班和星裏一家人盡情享受著避暑之旅。今天的行程是去觀賞附近的神社舉辦的祭日活動。
“我們做這些事情真的好嗎……”
在艾瑪的幫助下穿上浴衣的果菜輕聲嘟囔。桔梗院家避暑地居然能夠為所有人提供浴衣租借,準備得極為周到,可謂是無微不至。然而她就是沒法開開心心地參加活動。夢未恐怕也是如此。
隻穿著內衣等待艾瑪小姐幫助的夢未同樣一臉陰鬱。心美歎了口氣。
“阿菜,你怎麽還在說那種話。就算你在東京,你不是也做不了什麽嗎”
果菜能夠體會到她的話中不想讓夢未她們擔心的顧慮和略微的一絲譴責,但還是不服氣似地鼓起臉頰。艾瑪在一旁笑著打圓場。
“果菜大小姐,我能明白您的心情,但現在的我們做不到任何事情。所以,現在就是要養精蓄銳,耐心等待出場。一旦找到了遺物的所在地,在下艾瑪必定會拔刀相助”
聽到如同姐姐一般的年長女性安撫,果菜終於放下心來。
“好了,穿好了”
係上最後一條絲帶,果菜便打扮完畢。
“很漂亮哦。這下真大人也一定會高興的”
“為、為什麽真的名字會出來啊”
艾瑪笑而不語。
“穿浴衣的話,真哥哥會高興嗎?”
“當然了,我這就給夢未大小姐也穿上”
“嗯,拜托”
艾瑪轉身開始打扮夢未。
“真會……高興嗎”
果菜不由自主地扭動身子擺出姿勢。
“什麽嘛,不是挺開心的嗎”
“才、才不是!”
阿菜紅著臉大聲否定,那個樣子實在是可愛極了。
“大家怎麽還不來啊”
我眺望道路的遠方,不安地來回踱步。
“放心吧,真,不用那麽著急啦”
“可、可是……”
啊啊,已經等不及了。大家怎麽這麽慢啊。
“真殿下居然如此興奮,真是少見啊”
“因為……我很喜歡祭典啊”
我有些害羞地回答。在我的老家,說起夏天便是夏日祭。雖然鄉下的祭日活動沒有多少娛樂項目,但一年兩回的活動可以說是整個小鎮的重頭大戲。回想起來,我第一次看到衛叔叔的魔術表演,也正是在夏日祭裏。所以一聽到從鎮上傳來的喧囂和樂聲,我便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
然而,旁邊偏偏有一個帥哥,給準備就緒迫不及待的我潑來冷水。
“哼……真是個小孩子”
狄拿嗤笑一聲。他的打扮仍是照舊。
“魔術師必須要在任何時候都保持冷靜。看來你不適合當魔術師”
他又開始挖苦。嗚嗚,沒必要都說出來吧……明明是直係前輩,卻被討厭到這個份上,真是太讓我沮喪了。我頹然垂下雙肩,這時一旁的藤吉郎伸出手指向前方。
“呐,你看,那個怎麽樣?”
隻見在兩邊擺有攤位的道路上,有兩個人影正興高采烈地歡鬧著。
“哦哦!衛,那是什麽!?”
“師父,那個叫糖蘋果。如您所見,是把小蘋果用蜜糖裹起來做成的食物”
“很有意思……唔唔!?那個又是什麽!?為什麽把那麽多繩子綁在一起!?”
“那個是付費抽繩子的遊戲。繩子的另一端連著獎品”
“原來如此,是抽獎啊!這個我一定要試一試!”
那兩人正是古雷戈裏老師和衛師父。狄拿轉過頭去,似是在說“我可沒在看”。
“你們的師父玩得真開心啊”
“那、那是為了開
發新的魔術而作為參考!”
嘛,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哦,好像來了呢”
這時,林田同學叫道。回過頭去,隻見浴衣打扮的女生們正款步朝我們走來。桔梗院同學穿著浴衣,衝我們揮手。不隻是她,班上的其他女生也都穿著花紋各異的浴衣,腳踩木屐,走路的模樣不僅十分新鮮涼爽,而且看上去比平時成熟了許多。
“喲嗬,大家久等了……喂,你們那是什麽表情啊”
“咦、啊、那個……”
我不由得看呆了。不隻是我,藤吉郎和林田同學也瞪大眼睛陷入了沉默。
“這身衣服叫浴衣對吧。大家穿著實在是很合身”
正當我發愣時,一旁的狄拿搶先表示了讚美。
“嗬嗬,謝謝你。真,你們幾個也說點什麽啊。還是說看到我們這麽漂亮,都看入迷了?”
桔梗院同學莞爾一笑。
“我、我正要說呢!再說了,誰看入迷了啊!”
“就、就是!根據我的數據庫,女生穿的衣服隻要先讚美一句就可以了!”
那個,林田同學,你那樣說出來就沒意思了。不過狄拿在這種時候顯得更帥氣呢。我什麽時候也能向他那樣機靈呢……
“真哥哥”
小未把陷入思考的我拉回現實。
“夢未,也穿浴衣了”
小未穿著一身白色的浴衣,腰上係著一條可愛的金魚圖案的綁帶。平日自然披散的金發也用相同款式的蝴蝶結束在一起。抱在懷中的嘎哦嘎哦也係上了同樣的蝴蝶結。
“啊啊,抱歉。嗯,真漂亮。頭發是艾瑪小姐係的嗎?好可愛呢”
“嘻嘻……”
小未顯得很開心。
“嗚嗚……”
忽然注意到一旁的阿菜正像隻倉鼠一樣不滿地鼓著臉頰。
“咦……怎、怎麽了,阿菜?幹嘛那麽生氣?”
“哼”
阿菜扭過頭去。搞什麽啊,我做了什麽嗎……?
“真同學,有的時候講究順序也是很重要的。請記住這一點”
“哈、哈啊……順序嗎”
“嗬嗬,沒關係,您早晚會明白的。這種遲鈍也是讓故事更加多彩的調味料呢。果菜大小姐也一定能理解的”
“艾瑪小姐,你又在想什麽漫畫裏的台詞吧?”
阿菜不滿地瞪向艾瑪小姐,後者掩嘴偷笑。
“不,這是我的原創。從這一點上講,如此純真的兩人真是太棒了”
說著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一身華麗浴衣的艾瑪小姐似乎心情大好。
我們高高興興地逛著攤位。各式店鋪琳琅滿目,種類繁多,當地的遊客摩肩擦踵,人頭攢動。
“這些都是桔梗院同學家裏操辦的吧?”
“沒錯。當地的祭典活動已經差不多廢止了,所以我們開始做生意的時候,就要和當地居民密切合作,促進繁榮發展”
桔梗院同學顯得十分得意。這確實是值得驕傲的事情。附近有這種活動的話,住在賓館的旅客也會開心吧。
“這不是大小姐嗎。巡查辛苦了!”
當我們經過章魚小丸子的店鋪時,一位打扮新潮的大哥朝我們搭過話來。
“喂,阿泰!我不是講過不許用那種語氣說話嗎!”
“是、是,對不起……那個,貴、貴安”
“沒錯,就要這樣”
聽到幫派風格的大哥口中說出如此優雅的問候語,桔梗院同學滿意地點了點頭。
“阿泰,你沒像以前那樣偷工減料,裏麵沒放章魚吧”
“當、當然沒有!在大小姐嚴厲的指導下,我已經徹底改正了!”
“那就好。加油幹吧”
“是!”
在那之後,桔梗院同學也數次遇到了周圍店主的問候。
“大小姐,您辛苦了!”
“我不是說過不許叫我大小姐嗎!你是不是又沒在繩子上係獎品?等會兒我來檢查”
“大小姐,請您嚐嚐這裏的德式臘腸!”
“錢我會付的。給這裏所有人都來一份。還有不許叫大小姐”
“大小姐!”
“大小姐!”
孔武有力的青年們接二連三地發出問候。
“心美小姐(miss kokomi),你難道說是黑手黨的當家嗎?”
“不是的!狄拿,這隻是我們家的企業與這兒的神社合作舉辦活動而已,是合法經營!都什麽年代了,這種祭典活動和暴力組織已經沒關係了!這些人隻是我們家企業的員工而已!”
周圍的黑臉大漢也一齊嗯嗯點頭。我們互相望了望,也點頭表示理解,狄拿也罕見地一塊點了點頭。
我們一邊朝神社內部走去,一邊沒有漏過一家攤位。德式臘腸,烤玉米,棉花糖,糖蘋果,大家一路上胃口大開,興致盎然。
“師父,差不多該走了”
“唔喔哦哦……!再等會兒!等我把這個東西弄完!”
古雷戈裏老師正專注於刻糖。雖然身軀龐大,但憑借魔術師靈巧的雙手,他正埋頭挑戰這個刻糖店中難度最高的雷龍圖案。
“可惡,怎麽能輸給大叔!林田!你的數據庫裏有沒有刻糖必勝技巧!?”
“明白,請稍等……找到了!在雕刻之前先把糖吹濕!”
“哦哦,好主意!”
“啊,那樣是犯規的”
刻糖店老板立刻修正規則。
“你這不是都說出來了嗎!”
哎呀哎呀,照這樣子看,我們要在這兒等好一陣呢。
“狄拿,師父他們在玩著他們的,我們也去玩我們的吧”
“衛先生這樣說的話……”
狄拿順從地跟在衛叔叔的後麵,沒有多說什麽。我們離開了把身子蜷成一團拚命雕刻的古雷戈裏老師。
“不過一來到這種祭典,就會想起遇到真的那一天啊。那個時候……”
“是的,那個時候也是在祭典上,看到了衛師父的表演,之後我便下定決心要成為一名魔術師”
我到現在仍然記憶猶新。看到在我們老家寒酸的舞台上表演魔術的衛叔叔,我受到極大的感動,當場便申請拜師求學。
若沒有那一天那一刻的相遇,我恐怕也就不會站在這裏了。
“那為什麽沒有跟著衛先生學習魔術?”
“所以說,那個是……”
我欲言又止。衛叔叔實際上並不會變魔術,那都是遺物的功勞……但我無法將真相告訴狄拿。
“狄拿,我以前也說明過,我不擅長指導別人。所以我才給真介紹了我的師父,古雷戈裏·卡梅羅老師”
“……我明白”
明白歸明白,但狄拿似乎並不能接受。
“對了,你瞧”
衛師父話鋒一轉,對狄拿說道。
“……?那是什麽,上麵漂著好幾個小氣球”
“那個叫釣水球……嘛,試一試就知道了。真,你教教他”
“咦……”
說著,衛叔叔便半拉半拽地把我們帶到那邊去。
“呃……簡單地說,就是用這個紙繩上的鉤子把水氣球釣上來”
“哼……比想象中要簡單啊”
狄拿立刻將紙繩浸入水中。
“很好,這下就……啊啊!”
不出所料,紙繩沾到水以後立刻便斷裂了。
“你看,因為紙繩沾到水之後就會斷,所以要小心不讓它沾到水”
“那種事情為什麽不早說!太不公平了!”
“不,是我還沒說完,你就搶著去釣了”
“唔……不過我已經找到竅門了。不會輸給你!”
就這樣,不知為何演變成了我們兩人之間的對決。
“真哥哥加油”
“那我就給狄拿加油吧”
“我保持中立。果菜大小姐,您打算給誰加油呢?”
“咦……我、我給……這、真……”
“哦哦!真好厲害啊”
“啊嗚嗚……”
身後的阿菜似乎在猶豫不決,但我可沒工夫在意她。狄拿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追趕上來,看來他說掌握了技巧所言不假。雖然論魔術我比不上他,但至少在其它方麵我不能也輸給他。我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小家子氣,可這也是男人的某種尊嚴。
“嗬……少年們啊,你們還差得太遠了。就讓你們看看年少時曾經被稱為‘祭典狂人’的我的實力吧!”
不知為何,連衛叔叔也加了進來,而且甚至試圖一次釣上來多個氣球。
“爸爸,太亂來了”
“不,沒有那回事!夢未,你可要看清楚你爸爸的英勇形象!看招!”
然而那確實有些亂來了。被高高釣起來的水氣球,在半空中便頹然落下。
“啊啊啊啊啊!不要掉下去!”
隻見釣球心切的衛叔叔想要抓住水球而跳入水中。
啪沙。
“呀!”
在場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被濺了一身水。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悲鳴。
“真是的,搞什麽啊!”
“對、對不起,我的心肝!”
“心肝什麽心肝!回頭我要給媽媽告狀!”
“啊啊!等一下果菜!可千萬別告訴你媽媽!”
搞什麽啊……
總之,衛叔叔賠償了所有的水球。我們穿著浴衣還好,時值夏天,過一會兒衣服就會幹。問題是首當其衝的狄拿。
“狄拿,還是把上衣脫了吧”
“沒事,不要緊”
“可那樣的話會感冒的”
“沒、沒事的!”
不知為何,狄拿堅決不願脫掉衣服。而且,
“抱歉,我先回去了”
他留下這樣一句之後,便慌忙離開了,隻剩下我們呆在原地。
眼看就能加深關係了,卻……
正當孩子們在海邊盡情享樂時,在星裏家的洋房裏——
“又是假的情報!”
瑪萊婭憤憤地回到家中。繼承自族人的一頭美麗金發亂得一團糟,她走上樓梯,一把推開會客室的門,筆直地走到沙發跟前,然後轉身一屁股坐下。古老的沙發被迫發出咯吱的呻吟,但現在她可沒心情理會那些。幾天來拚命搜集的情報,隻在出門一趟的一個小時裏便化作了泡影。
“那種垃圾算什麽遺物啊。桔梗院家的情報網絡就這點本事嗎”
“歡迎回來,瑪來婭大人”
吉布斯恭謹行禮,遞上冰紅茶。茶葉用的是尼爾吉利(譯注:一種紅茶,產於南印度),放少許冰塊,不加糖漿,用薄荷葉代替檸檬——瑪來婭的這些喜好,作為管家早已了然於胸。這座房子本來便是蕾路塔一族所繼承的最大、最為古老的遺物之一,而吉布斯便是由這個房子所創造出來。他不僅維護整個房子的內部,還負責抵禦外敵,在來到日本之後,他依然忠實地為蕾路塔的一族奉獻自己的一切。
如今,星裏家的主人不在,瑪萊婭便是吉布斯的主人。她接過吉布斯準備的上等飲品,一口氣將其喝幹。似乎是口渴極了,她又要了一杯,然後躺回沙發上。
“日本的夏天為什麽這麽潮啊。濕氣那麽重,走幾步就出一身汗”
瑪萊婭不停地抱怨。吉布斯沒有接話,而是默默地聽她訴苦。幫助主人減緩壓力,也是管家的重要工作。
“算了,趕緊去下一個地方吧。吉布斯”
“是,我這就去找地點”
“拜托你快點,在孩子們回來之前至少要收回一件吧”
“……沒關係嗎?根據莫莉貢大人的指示,回收遺物的工作是交給果菜大小姐她們的”
“你是讓我把事情全都推給孩子們,自己袖手旁觀嗎?我可不幹”
聽到瑪來婭的話,吉布斯難得陷入沉思。
“如果是擔心大小姐們的話,直接告訴她們如何呢?”
“才沒擔心她們呢。隻是覺得對她們來說負擔太重了”
“原來如此……”
“什麽嘛,有話就直說”
“不,我在想這種時候艾瑪會說什麽……哦,我想起來了。好像是叫傲嬌”
“閉嘴!你說誰傲嬌啊!少廢話快點給我去工作!”
待吉布斯退下,瑪萊婭將第二杯冰茶舉到嘴邊。
蕾路塔之長老、瑪萊婭和梅帛的母親指示回收的三件遺物,雖沒有強大的力量,但因長期未能回收而在許多掌權人士和犯罪者之間反複易手,背後有著不少故事。讓孩子們去回收這些東西,說實話是很困難的,甚至可以說不現實。瑪萊婭不知道莫莉貢長老究竟是出於什麽考慮才讓孩子們去做回收的工作,但至少她完全沒有打算把事情全部交給孩子們,甚至考慮過由自己把三件遺物全部收回來。所以她才會如此不滿於毫無頭緒的現狀。
“真是的,為什麽我要為了姐姐這樣來回奔走啊……”
獨一無二的姐妹,憧憬已久的女性,而且還是把自己丟下不管的人。
即便是過了十年,麵對姐姐,她依然感到自卑,這一點令她有些厭惡。
“瑪來婭大人”
“幹什麽,吉布斯,又有什麽想說的?”
看到很快便回來的吉布斯,瑪萊婭露出冷冰冰的表情。如果他再說什麽傲嬌,她就要把樓梯的扶手掰斷,反正掰斷了又能修好。然而,瑪萊婭立刻便將這些想法拋到了腦後。
“有人找您”
“有人找?是誰?”
“長老……莫莉貢大人”
“母、母親找我……?”
聽到那個名字,瑪來婭的表情僵住了。一族之長老,莫莉貢——她是瑪來婭的母親,同時也是瑪萊婭最為害怕的人。
班級同學們不約而同地聚集到果菜和心美的房間裏,眾人一邊吃著各自帶來的零食,一邊聊著平常不大有機會交流的內容。那自然就是——戀愛話題。
“聽說了嗎,二班有一個孩子和高中生處上了”
“不會吧,哪個高中的?”
“就是車站對麵那個學校”
“哇,那兒的學生好像很鬧騰……”
“就是要那種狂野的感覺嘛”
“啊哈,我能明白”
大小姐們一改平素溫婉嫻靜的樣子,而是嘰嘰喳喳地聊得天南海北,毫無遮攔。然而果菜卻無法融入其中。
“啊嗚……”
雖然並不是對同齡女生的話題沒有興趣,但一旦扯到戀愛的事情上,她就很難參與進去。
“阿菜你怎麽想?”
“哈嗚啊……!?”
突然被問到的果菜頓時發出驚叫。
“找男朋友的話果然還是要年紀大一點的吧”
“啊、嗯、嗯……年紀、大一點、也好呢”
果菜敷衍道。“我又沒談過戀愛,哪裏會知道好不好”——她沒能如此回答。
“哎呀,問阿菜也沒用的。這孩子前一陣還在說‘我要當爸爸的新娘~’什麽的呢”
“哪、哪裏是前一陣說的啊!那是幼兒園的時候了吧!”
“是嗎—,我記不清了—”
心美裝傻
。這個發小記憶力格外優秀,甚至記得從小到大所有丟人的事情,令果菜十分困擾。
“不過,阿菜已經有真了呢”
“嗚咦咦咦咦咦!?”
果菜再次發出驚叫。
“為、為、為什麽會出來真的名字”
“因為,他是你的青梅竹馬吧?”
“不是男朋友嗎?”
“什麽男朋友啊,他們已經訂婚了吧”
“不過前一陣狄拿好像展開了猛烈攻勢呢?”
“哇—!難道說是三角戀!?”
“呐呐,能不能仔細講講?”
“哈嗚啊!?”
麵對眾人怒濤般的提問,果菜開始發暈了。
“好啦好啦,大家停下。阿菜已經懵了”
眼看果菜的腦袋就要冒煙了,看不過去的心美伸出了援手。果然發小就是發小,雖然偶爾會有點壞心眼,但她總是會站在自己這一邊。果菜心中悄聲向她道謝。
“那,桔梗院同學又怎麽樣呢?”
“我?”
“你喜歡的是怎樣的人啊”
“嗯—,我想想……”
心美略作思考。
“比如說,有著明確的夢想和目標”
“嗯嗯”
“會做家務活”
“還有呢?”
“長得像女孩子一樣可愛?”
“哈嗚啊!?”
果菜不知道心美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有幾分是假,但那張得意洋洋的表情絕對是故意裝出來的。她撤回前言,心美果然還是壞心眼。
東京銀座。在許多政治家青睞的某家老字號飯店內的一個房間裏,一群男子集結在一起。眾人的長相和打扮絲毫不統一,看上去一目了然——大型企業的老領導,創立新興it公司的年輕董事長,還有黑社會成員和來自其他國家的黑手黨。極少有人知道這群人之間有什麽共同點。
硬要說的話,他們的成功無一沒有借助遺物的力量。
“那麽按照李小姐所說,現在的星裏家中,沒有能夠製造遺物的人(artifact creater)了,對吧?”
眾人中一位年長的男子發問。他被稱為“老翁”。這是一個規定,他們之間不以真名相稱。
“應該沒有錯。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現在那個家裏隻有孩子們。棘手的星裏衛也因為公演而頻繁離開日本”
回答的是一名穿著高檔西裝的年輕男子。
“那正好,我們就去把寶物拿到手吧”
“人就從我們組裏出吧。隻要許諾任務完成就提升到幹部,報名的人可是不少呢”
“星裏的家就是藏寶庫,冒點風險還是值得的”
男子們一邊喝著酒一邊討論犯罪的計劃。一旁,一位美麗的女子遠遠看著他們。
“李小姐,我想確認一件事”
老翁問向美女。
“請叫我米歇爾·李……或者米歇爾便好”
“那麽,米歇爾小姐,這條情報你打算要價多少呢?”
米歇爾微微一笑。
“當然和大家一樣,是想要遺物了。我們還隻是一個小組織,遺物也少得可憐,所以想得到若幹件大家持有的遺物。需要的話,我們也可以支付部分金額”
說著,自稱米歇爾的女子便遞出一張清單。以老翁為始,紙條在眾人手中傳閱了一遍,看到內容的人都翹起了嘴角。那顯然是嘲笑——他們在嘲笑她對遺物的情況和力量尚未認知。
眾人的這個反應早在米歇爾的預料之中。
“啊—,很好。我們雖然也不願輕易讓出,但如果願意支付相應金額的話那就沒有問題”
“非常感謝。那麽交易的具體日期請稍後確認”
米歇爾朝男子們深深低下頭鞠躬。這是為了不讓他們看到自己臉上露出的笑容。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接下來隻要把這張清單悄悄塞給屏障另一側豎耳偷聽的人們就好了。這樣一來,這群愚蠢又可憐的家夥們就會任由她擺布。
她還要繼續演戲配合這些男子們——再演一會兒就好。抑住內心升騰的狂氣,米歇爾抬起頭來。
阿菜呆呆地念道。我沒有回答——準確地說是不知該怎樣回答。因為我也和她一樣,完全不知道為何會變成這樣。
夏天。當空的烈日,白色的沙灘,以及穿著泳裝在海邊奔跑嬉戲的少女們——我們正在桔梗院家的私人海灘上。
“我說你們兩個,打算在那裏呆站到什麽時候啊”
一個小巧的女生如此說道。她躺在陽傘下的躺椅上,戴著碩大的太陽鏡望著藍天,喝著熱帶水果榨成的果汁,一副盡情享受夏日勝景的模樣——她正是桔梗院心美同學,同時也是眼下這個情況的主謀。
“難得來海邊一趟,你們也好好玩一玩如何”
“就算你那麽說……”
我和阿菜麵麵相覷。
前幾天我們剛從阿菜母親的故鄉——蕾路塔的鄉裏接到了“收回三個遺物”的指令。曆經幾番波折,阿菜雖仍無法完全相信鄉裏,但由於隻要完成了這個任務,阿菜的母親——梅帛阿姨就能回到家來,所以包括我在內的眾人決心為之一搏。
然而暑假一開始,我們便突然來到了這篇雪白得目眩的沙灘上,悠閑地在海中遊玩。當然一路上也曆經了不少曲折。
簡而言之,我們現在束手無策。
所謂的三個遺物,是指被稱為“雷神指環”“風神雕像”“地神琴弦(violin)”的三個物品。據說這三個均不是梅帛阿姨所作,而是鄉裏代代相傳的寶物。雖然名字聽上去十分強悍,但都隻能算是二等品,早在數代之前便被鄉裏賣掉了。然而我們明白了,這三件遺物均與梅帛阿姨被叫回鄉裏的理由——雖然我們沒能得知——有關。隻要集齊這三件遺物,梅帛阿姨就能回來。信裏就寫了這麽多。雖然沒有用日語寫,但我們也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而信本身似乎也是某種遺物,我們剛看完便消失不見了。
自然,我們為了尋找那三件遺物而費盡了心思。有吉布斯先生的幫助,有小未幫忙收集全世界的情報,衛師父自不必說,就連瑪萊婭小姐和桔梗院家也動用了一切手段尋找,然而至今仍毫無頭緒。
但是阿菜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變成怪盜去取回遺物了。暑假開始後,她便每天從早到晚不停念叨“還沒找到嗎,還沒找到遺物嗎”——終於,桔梗院家的叔叔發火了。頭頂上的毛發寥寥無幾的他,發起火來相當可怕。
“放了暑假,小孩子不許窩在家裏!給我去外麵痛痛快快地玩!”
衛師父和瑪萊婭小姐也是舉雙手讚成。結果,我們便被趕到了桔梗院家的別墅。
“我們這麽玩,真的可以嗎……”
阿菜嘟囔著,拿起亮藍色的果汁,用吸管喝了起來。她披著一件寬鬆的外套,遮蓋住比躺在一旁的桔梗院同學稍加成長的身體,將繼承自父親的黑發塞進剛買的草帽裏。看著她的這副模樣,我不禁想“你這不是相當期待來海邊玩的嗎”,然而沒有說出口。
這個私人海灘從今年夏天起就要作為避暑地開始對外開放,我們便相當於是頭一批客人,作為正式開業前對內部員工的實踐培訓,算是預營業。而且桔梗院家出手十分闊綽——被招待的除了我們,還有聖緹爾娜學院初中部一年a班的所有同學們。
“哎呀,正巧這一天我沒有預定事項,真是太幸運了”
“沒錯,比起和父母去歐洲旅行,和朋友們一塊玩要有趣得多呢”
桔梗院同學和阿菜的旁邊,同樣躺著不少班級同學。眼前仿佛貴族女校美少女泳裝評比大會一般的場景,對我而言簡直是一種酷刑。
“不知火同學,你為什麽沒有穿泳衣呢?”
如此坦率提問的是一位優雅文靜、不知姓名的大小姐。明明過了一個學期,我卻連班級同學的名字都沒記住。而且班級的活動一次都沒能參加,真是抱歉。
我穿著星裏家的管家服,手上端著餐盤,站在阿菜和桔梗院同學身旁,為她們準備飲料。同學們看著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我得到師父的指令,在旅行期間要照顧阿菜。放著她一個人,師父有些擔心”
“哦哦,這麽說來,你是跟著星裏同學的父親學習魔術對吧。真是太厲害了”
少女露出微笑,似乎是想起了之前我在班裏表演魔術的事情。
“承蒙誇獎。師父他有些古怪,不過這也算是他的魅力之一吧”
“嗬嗬,你的這個打扮真是合身。都想讓你來我們家當管家了”
所謂能說會道,心靈手巧,說話也是魔術技巧的一部分。
“真,你挺開心的嘛”
突如其來的冷冰冰的話語瞬間吹散了周圍的暑氣。我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望向阿菜。
“哈、哈哈……也是呢”
阿菜哼地扭過頭去。我忍住心中的歎息。我穿成這樣是為了在意外情況發生時能夠保護阿菜。管家服能夠很好地掩藏笑容手杖和魔術機關,如果隻穿著泳衣,我就要花更多精力隱藏手杖,便無法自如應對了。
來到星裏家以後,我經曆了三次冒險。第一次是瑪萊婭小姐偷走“紋章”的時候,第二次是阿菜被困在富野澤家裏的時候,第三次是從富野澤家中把艾瑪小姐的遺物女仆服偷回來的時候。三次中,對手均多少放了點水,實際上很難說是成功。不過在三次行動中,我找到了共同點。
——不止是遺物,我的魔術也能夠幫上阿菜的忙。
遺物固然方便,但有著使用上的限製,也容易讓對方警惕。我的魔術雖很不熟練,但卻確實地增加了我的戰術。為此,我總是會隨身攜帶若幹個機關。
“真是的……轉眼就傲起來了”
沒能明白我良苦用心的搭檔不滿地賭氣,一旁的桔梗院同學則是露出了壞笑。
“阿菜,吃醋了?”
“哈、哈嗚啊!?你、你在說什麽啊心美!”
“哎呀?哎呀呀?星裏小姐,桔梗院小姐,這件事還請務必詳細……”
“沒錯,都過了一個學期了,可還是沒能說上幾句話。趁今天的機會……”
眾女生把滿臉通紅的阿菜圍在中間,開始熱鬧地討論。我悄悄離開了她們,在難以想象是私人擁有的廣袤沙灘上散步。
“唔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
我的眼前,有一名男子正衝著大海發出咆哮。
“藍色的大海!白色的沙灘!耀眼的太陽!還有穿著泳裝的女孩子們!我……我……就是為今天這一刻而降生於世的啊!”
這個名叫阪上藤吉郎的男子正仰天大叫。且不顧他的人生目標是否就隻有這一點,他正在無盡感慨。
藤吉郎最喜歡女孩子。而身著泳裝的女孩子對他而言可謂是女神。來到遍地是女神的私人海灘,他正處於人生的最高潮。
“可惡……這實在是太棒了……不枉我當年拚死學習考到這個聖緹爾娜學院來啊……”
他已經喜極而泣了。
“差不多得了。還不是因為一直在說那些話,才被趕到這裏來”
藤吉郎和林田同學被令禁止進入泳裝美少女雲集的領域。桔梗院同學在來到海灘五分鍾後便下達的這道命令,原因就在於此。兩人附近並不是全無女生的蹤跡,但她們都完全沒有理會這兩人。
“閉嘴,就算你那麽說,我還是會流淚的啊!”
藤吉郎不住抽泣。
“每次進入便利店都忍不住偷偷瞄幾眼模特雜誌的少年的心情!在垃圾場撿到雜誌偷偷帶回家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日子!最終被老媽發現後扔掉時撕心裂肺的痛哭!能夠自由使用網絡時感受到的開放與疏遠!隻在夢中看到的真正泳裝少女!現在就在我的眼
前啊!我此時此刻心中的感動……真,你是絕不會明白的!”
嗯,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藤吉郎閣下!我明白!我明白您的心情!”
隻見還有一人也在一同感激涕零。
“在下也是日夜盼望今天這一刻!”
林田聲嘶力竭,似是要與藤吉郎相呼應。
“把雜誌上模特照片那一頁撕下偷偷藏起來的那一天!盯著照片看到穿孔,想著‘與真正的泳裝女孩一起暢遊’緊抱枕頭入睡的每一夜!多少的日日夜夜,才終於換來了今天這一幸福時刻!”
“哦哦!林田!你也是和我一樣的嗎!?”
“當然!藤吉郎閣下!”
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那個,大家在用厭惡的眼光看著你們……
“吵死了那邊兩個笨蛋!”
“啊痛!”
隨著怒罵聲,一個小貝殼飛了過來,正中兩人的腦殼。犯人不消說正是桔梗院同學。她站起身來,滿臉怒意,隔著大老遠仍能明確地感受到。
“真是的,擴大禁止入內區域!給我跑到聽不見聲音的地方!難得好好的避暑地,全被你們攪和了!”
“唔、唔哦哦哦!不、不要這樣!再往外麵去,就沒有女生了!”
……真是不長教訓啊。
“那就給我閉嘴安安靜靜地玩!不然,就拿你們練習怎樣處理蓄意擾亂的客人!”
桔梗院同學朝旁一瞥,隻見那裏站著一群身形魁梧衣著原始的男子。我還以為他們是救生員,看來不是那麽回事。
“嗚、桔、桔梗院,你太卑鄙了……”
“藤吉郎閣下,請先克製一點!在看到那位大人的泳裝之前,就先待在這裏!”
“對、對了……在看到那個人的泳裝之前……”
那個人到底是誰啊。正當我感到不解時——
“各位久等了”
女神降臨到了海邊。
……說錯了,是艾瑪小姐姍姍來遲。嗯,看來我也多少受到了藤吉郎的一點影響。擁有可與平麵模特相媲美的傲人身材的艾瑪小姐穿著學校指定的泳裝,露出溫柔安詳的表情。她沒有戴著眼鏡,表明現在她的身份不是星裏家的女仆,而是學校的一名學生——櫻井艾瑪學姐。
“唔、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立刻,藤吉郎發出咆哮。
“哎呀哎呀,阪上同學,你怎麽了?”
“沒怎麽!謝謝您謝謝您謝謝您謝謝您謝謝您謝謝您!”
感動之餘,他開始不停叩拜。
“真哥哥……”
與艾瑪學姐一同來的小未噠噠噠地跑過來,藏到我的身後。看來麵對許多生人,她有些緊張。
“我說,為什麽跑到真那邊去啊……”
不遠處傳來阿菜不滿的聲音。可能隻是因為我離得更近吧。
不好,糟了!
這邊可是有林田同學!他是稍微、不對極度的蘿莉控,之前曾經看到金發美幼女小未後因太過興奮而暈倒了。而現在麵對身著泳裝的小未,天知道他會做出……
“喂、喂,林田!不要這樣!再怎麽說,作為一個人也不能對幼女出手……!”
藤吉郎慌忙攔住林田同學。
“…………”
“……咦?林田?”
意外地,林田毫無反應。
“他好像暈過去了呢”
艾瑪學姐冷靜地說。
“林田,你……那個表情真是……”
癱倒在地的林田同學看上去幸福到了極點。
“我說,難得到海邊一趟,再多玩玩吧!”
把昏厥的林田同學放到一邊後,藤吉郎叫道。我多少也能明白他的意思——我們班的女生們都太老實了。難得來到海邊,大家卻隻是在淺水域隨著陣陣波浪歡鬧嬉戲。以向下出身的我來看,遊泳、打西瓜、沙灘排球、采集貝殼、翻尋石塊下的生物、從高處跳水,如此等等娛樂活動本應琳琅滿目,然而眼下的場麵卻過於安逸了。
“那你就去唄?又沒人攔你”
桔梗院同學依舊是躺在長椅上,漫不經心地回答。
“啊啊啊啊!你是讓我一個人去玩嗎?那就沒有意義了啊!我想!和泳裝少女!在海裏!開開心心高高興興地玩啊!”
藤吉郎吐露了真心。
“才不要。昨天為了預營業忙了一整天,今天我可要好好休息”
“我、我也……不太好意思、鬧騰……”
“啊啊啊啊啊啊!桔梗院也是,阿菜也是,你們怎麽一點熱情都沒有!對了,艾瑪學姐!艾瑪學姐到海邊,也想好好玩一玩對吧!?”
“嗬嗬,雖然我也很有興趣,不過老師交代我要照顧大家的安全,不能沒頭沒腦地玩”
“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這可是夏天啊!?男男女女來到海邊住宿,可為什麽大家都如此沒有興致!?真!你難道就沒有這股熱情嗎!?”
“咦?”
突然被問到,我不由得一愣。順帶一提,我正在和小未一起堆沙堡。我為此使出了渾身解數,然而製作的幾乎都是小未。
“那個,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享受方式吧……”
“真哥哥,從那邊挖一個隧道吧”
“哦,不錯呢”
小未的提案相當誘人。這是相當精細的作業,可以一展特訓的成果了。
“ok,我明白了!是我太笨,找你問這種問題!”
總覺得受到了冒犯……
“從現在起,我要去叫女孩子們來一起玩!”
藤吉郎大聲宣言。
“那句話……我等好久了”
“林、林田……!”
不知何時醒來的林田同學微微一笑,站起身來。他硬是沒有看向小未,恐怕是為了避免自己再次不省人事吧。
“的確,如果是在平常,她們一定會拒絕我們的邀請的。然而,海邊的女子比通常更加開放,大山的成功率比平常要高出三倍”
“真的嗎林田!?”
“我的數據顯示是確定無誤的”
“是嗎……是嗎!走吧!林田!”
“我願隨您同行,藤吉郎閣下!”
兩人心懷讓人不明不白的決意,朝在岸邊戲浪的女生們走去。我隻好在心中祈禱兩人不要胡來。
“真哥哥,水不夠了”
“嗯,那我去舀點水來”
“能不能順便買點吃的回來?我餓了。阿菜要不要也點些吃的?”
“咦、啊、嗯,那就……炒麵”
“我要刨冰”
“那我也來點單吧。說到海水浴場,自然少不了融化了的刨冰,調味醬放少了的拉麵,沒有煮好的咖喱,還有調味醬放少了的炒麵……我一直很想嚐嚐這些呢”
“……好好,我明白了”
我雖然很想吐槽艾瑪小姐的嗜好,但還是老實地去買食物了。
從市中心驅車三小時。在這以當地食材製成的料理和專用私人海灘為賣點的高級避暑度假村,有幾家與之格格不入的小吃攤位和有些年頭的海之家(譯注:原文「海の家」,指在海邊為遊客提供更衣場所及簡單餐飲的商店),其中販賣的也盡是些炒麵、拉麵、咖喱等十分樸素家常的料理。按照桔梗院同學的話說,這叫“正宗的海濱茶館”。我是不太明白。
林中小屋般的木製建築整個被漆成白色,旁邊還長有椰子樹,一派濃鬱的熱帶景象。在這“正宗海之家”風格的建築中,有兩位大叔正把腦袋湊在一起,眉頭緊鎖。
“衛師父,古雷戈裏老師……您們在
做什麽”
“看了還不明白嗎?在下將棋”
衛師父手握一把造型古樸的團扇,“啪”地一聲落子。古雷戈裏老師將手裏的炒麵一口氣灌進肚子裏,然後麵露難色。
“唔……還挺能幹的嘛”
“您忘了是誰教您下將棋的了?想讓我認輸還早呢”
“你小子還是那樣,就知道玩,魔術一點都沒長進”
“師父,我們不是說過不提那事了嗎……好,將軍”
“唔哦哦哦!?等、等一下!”
“棋不等人。那麽,老師這瓶珍藏的威士忌就歸我了”
“可惡……!再來一局!這次我賭家裏珍藏的紅酒!”
“樂意奉陪”
我似乎目擊了大人之間不甚良好的遊戲,不過就權當沒看見吧。
衛師父和古雷戈裏老師是我和阿菜的監護人,也一同來到了別墅。嘛,說實話是因為被瑪萊婭小姐等人當成是麻煩。本人說是為了幫助誓言在暑假把梅帛阿姨帶回來的阿菜而提供休閑放鬆的時機,但他們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很難令人信服。
“古雷戈裏老師,今天晚上您沒什麽事情,可以教我魔術了吧?”
“嗯,放心吧,小鬼”
古雷戈裏老師揚起嘴角,他的眼睛依然盯著棋盤。
“你的搭檔,莫莉貢的孫女那麽起勁,你也想給她露一手瞧瞧吧。我就先來教你幾個我開發的、雖然比較簡單不過很有看頭的……”
“師父,那我就把這些魚放生了。看您應該沒有時間享用”
我剛要表示感謝,一個冰冷的聲音便搶在我前麵開口了。回過頭去,隻見一身平時打扮的狄拿正拎著裝滿了魚的冷藏箱。那些魚似乎都是他一個人釣上來的。古雷戈裏老師頓時坐不住了。
“狄拿,那些魚等到晚飯的時候再做不就好了嗎?”
“不,這些是我釣上來的,我自然可以任意處置”
“唔、唔。這就不好辦了”
難以抗拒美味的古雷戈裏老師不安地朝我瞟來目光。衛師父也饒有趣味地一邊擺弄棋子一邊觀察我的神色。看來他們是想讓我想辦法說服狄拿。可這位冰冷的帥哥前輩,對待我的態度比冰還要冷啊……我硬著頭皮開口。
“狄拿,不要那麽小心眼嘛。難得大家一起來避暑度假,能不能友好相處呢”
“我可沒有來避暑度假。我隻是跟著師父一塊來的而已”
你拿著釣竿和冷藏箱的樣子可沒有多少說服力啊……
在我的注視下,狄拿的臉立刻紅了。
“這、這是因為師父說想要嚐嚐當地的魚,才不得已去釣來的!不要把我和你相提並論。我可是為了成為世界一流的魔術師,才拜師求學的!”
“我也是為了向衛師父學習魔術而拜師的……”
“哼,要我說,你就是在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何況,你根本就沒有向衛先生認真討教,卻想來偷學師父的技藝,真是不知羞恥。不是說拜到很多有名的人為師,你的技術就會得到提高。在我看來,不要說是弟子,你就是作為弟子的弟子,都是不合格的”
不隻是不認同我成為師父的弟子,而是甚至不認同我成為師父的弟子的弟子。自從我得到古雷戈裏老師的認同從而成為他的弟子後,狄拿便一直耿耿於懷,不隻是不願一同練習,就連我想要讓古雷戈裏老師擠出時間指導我,他都十分不滿。
我了解古雷戈裏老師的性格,因而更加煩惱。奇怪的是,老師麵對首席弟子卻似乎抬不起頭來。雖然看上去的確有趣,但……
不顧大眼瞪小眼的我們,兩位大人在一旁繼續埋頭於將棋。
“喔,看來這局是我占優勢啊。這下子,你也沒招了吧”
“不不,古雷戈裏老師。雖然看上去無路可走,但轉機往往是出人意料的。比如說……”
清脆的落子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更加響亮的、古雷戈裏老師懊惱地拍額頭的聲音。
“這下完了。一招就逆轉了局麵啊”
“將棋的趣味就在於,不僅可以有效使用自己的棋子,關鍵還在於如何利用敵方陣營的棋子”
陣營啊。確實,我是因為有著狄拿尚未有的搭檔才成功拜師。想要說服狄拿的話,果然還要借助阿菜她們的力量嗎……咦?
“對了,真,你不是來買東西的嗎?”
“啊、才想起來。狄拿,晚飯的時候我們再談吧,我先走了”
我險些把買食品的任務忘得一幹二淨,慌忙向商店跑去。
“……哼,反正你隻有這點程度而已”
銀發美少年憤憤地丟下這樣一句,然而我已無暇在意。大人們則是無可奈何一般聳了聳肩。
——真哥哥好慢啊。
夢未獨自一人在沙堡的旁邊,一邊用沙子堆小衛兵,一邊等待著她的守護騎士。阿菜和心美正在和班級同學愉快交談,不遠處喧鬧的藤吉郎二人正在被艾瑪小姐和桔梗院家的鐵麵保鏢厲聲嗬斥。
“……”
她想起來到避暑地之前,心美曾滿麵笑容地問過她。
“呐,小洋娃娃要不要也邀請朋友們一起來?錢的問題不用擔心,把全班同學都請來也沒關係的。這次是正式開業前的訓練,人越多越好哦”
夢未知道對方是在為她著想,但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才剛剛恢複上學不久的她,根本談不上融入到了班級中。而且……
“真正想一起來的,不是班級同學”
沒有人聽到她的低語。心愛的遺物嘎哦嘎哦正在海邊茶館的儲物櫃裏,隨時等待著她的呼叫。
她做完了第一個保衛城堡的衛兵,開始做第二個。不知為何,衛兵的模樣像極了和瑪萊婭小姐一起留在洋房裏看家的吉布斯先生。而且不是平素溫和的年邁管家模樣,而是化身守護房屋的遺物的、年輕俊秀的模樣。吉布斯先生會不會也很寂寞呢。他可是跟著房屋和梅帛一起從鄉裏來到日本的。
“——媽媽”
夢未一直在忍著,為了不讓姐姐擔心,為了不讓真看到她悲傷的表情。
奪回三個遺物——那便是讓母親從蕾路塔之鄉裏返還家中的條件。在收集到足夠的情報之前,她必須待在這裏,否則會添麻煩。但實際上,夢未一點也不想來避暑,而是想待在東京幫助吉布斯他們。她擁有數個遺物,其中房間的那台個人電腦是能夠自如操縱互聯網的魔法計算機。她本可以幫上忙的——否則自己的這個力量又有什麽用呢。讓自己和姐姐的關係變得複雜,甚至讓她不敢去上學的這個力量,還不如為了母親、為了家人而使用。
那是隱藏於自己雙手中的、繼承自族人的、與母親相同的力量——
“啊”
剛一這樣想,夢未的手背上便浮現出淡淡的光芒。月亮與心形組合在一起的紋章圖案,每當製作出遺物的時候便會顯現。
“不行,這兒沒有‘紋章’,也沒有媽媽”
金發美少女慌忙想要將做出來的沙土人偶放回沙堆裏。
然而那人偶卻朝她恭敬地行了一禮,將雙手高舉向天空。
買的東西太多拿不過來,我隻好請求衛師父幫忙一起拿。
“哈哈哈,真,幫女孩子買東西真是辛苦呢。不過這倒也不錯”
衛師父將盤子杯子堆成一摞,若無其事地走在沙灘上。換成一般人的話恐怕早就倒塌了。我最多也就拿一半吧,而且還是相當勉強。
“衛師父,您現在也是使用遺物拿著那些盤子嗎?”
“嗯?啊啊,稍微用了一點。至於用了什麽,那就是商業機密了”
衛師父樂嗬嗬地說著。此人果
然不能小看,我完全沒有看到他是如何使用遺物的。他總不會有著專門用於搬運盤子的遺物吧。
“我也要好好學會遺物的使用方法呢”
“嗯,這方麵我或許能幫上一些忙。而且,你的那個手杖和果菜的阿巾一樣,是最高級別的遺物,若善加使用,甚至可以改變這個世界”
衛師父露出爽朗的笑容。很快,女兒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他將一摞盤子高高舉起,揮手大喊。
“果菜!夢未!爸爸拿來零食……嗯?”
“師父!?”
立刻,師父的目光變得銳利,同時響起了一聲尖叫。
“呀啊啊啊!”
隻見一個金發美幼女正呆站在眼前出現的沙巨人跟前。巨人的額頭上浮現出的蕾路塔的紋章,正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我這就去救你,我的心肝!真,別摔到地上!”
師父將山一般的盤子扔給我,然後一個箭步衝上前。
“咦、咦咦咦!?笑容手杖!把盤子接住!”
我轉瞬間取出笑容手杖,如此祈願。登時,隻覺身體變得火熱,下一瞬間我便躍至半空,抓住盤子,將其一一擺在地上。當我抬起頭時,師父已經衝到了距離小未還有三米左右的位置。沙巨人垂下揮起的雙手伸向前方——站在那裏的正是小未。
“小未,快跑!”
來不及了——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
“喝呀啊啊啊!”
從小未身旁的海中,海怪——不對,鬆尾同學一躍而起,以跳水的氣勢直接撞向沙巨人伸出的手臂。
“你到底在幹什麽!沒看見女孩子害怕了嗎!”
被難以想象是一名初中生體格的碩大身軀撞到,沙巨人的身子一歪。
“咦?等一下,難道裏麵有人嗎?”
穿著連衣裙款式的鬆尾同學因意料之外的撞擊感而大吃一驚。沙巨人即將崩塌之際,鬆尾同學的身體忽然飛上天空。
“幹得漂亮,勇敢的少年……哦不對,應該是少女吧”
“是什麽都無所謂吧。哎呀,還挺有型的嘛”
衛師父抱著龐大的鬆尾同學在空中輕鬆地翻個跟頭,然後落到小未身旁。
“爸爸……”
“不用擔心”
麵對有些不安地抬頭看著的女兒,衛師父送上溫柔的笑容,然後望向追上來的我和聽到動靜趕過來的阿菜。
“夢未!父親大人!”
阿菜近乎悲鳴一般大叫。師父把鬆尾同學放下來,然後將手伸向小未。小未點了點頭。
“女士們先生們dies alemen)!”
洪亮的聲音響徹岸際。
“為了給我的女兒送上驚喜,好像有點幹過頭了。作為賠禮……就讓我為各位送上前所未有的魔術表演吧!”
師父露齒一笑。瞬間,沙巨人恢複原形,再次朝小未伸出手。
“我的弟子啊,快保護好公主殿下!”
“是!”
我自然清楚這是怎樣的情況。我舉起笑容手杖,阿菜趕過來站到我的身後。
“大魔術、人體消失……阿菜,拜托了!”
“好的!阿巾!”
阿菜將收在泳衣裏的萬能遺物鋪開,宛如金色的翅膀一般。不知何時來到身邊的艾瑪小姐衝她悄聲耳語。
“果菜大小姐,請把那個紋章擊碎。那樣的話,人偶就會變回沙子”
“——明白”
阿菜深吸一口氣,眯起眼睛。僅憑她那氣勢,我便知道她已做好了準備。
“3、2、1!”
隨著倒計時結束,阿菜瞬間躍起至沙巨人的頭頂。
“阿巾——拳之形態(knuckle mode)”
被阿菜擊中的沙巨人瓦解成沙礫,紛紛落下。
“成功了!”
我跟著觀眾不禁發出歡呼,然而衛師父卻伸出食指左右擺動。
“——真,你想錯了。接下來才是好戲”
不知何時,衛師父已經換上了演出服,然後用力張開雙臂。
“好了,作為讓各位受驚的賠禮,請大家盡情觀賞星裏衛的絢麗魔術!”
在盛大的掌聲與歡呼中,海邊的沙灘就變成了衛師父的個人舞台。等到表演結束,大家早已忘記了小未和沙巨人的事情。而小未則是一直緊緊抓住我和阿菜的手,低著頭沉默不語。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衛師父保護梅帛阿姨的方式。
仍然沉浸在魔術的餘韻中的我們,回到了海邊的賓館。建成不久的賓館不論內外都是嶄新一片,女生們十分開心。而我們男生則是滿足於自助餐(viking)形式的晚飯。
“快看!有肉!好多肉啊!”
看到主廚在眼前切開烤好的牛肉,連我也禁不住感歎起來。哎呀,肉真是太棒了,光是看著都讓人心動不已。
“大叔,給我切厚點!”
被叫成大叔的廚師絲毫不顯介意,微笑著給我和藤吉郎切了厚厚一塊牛肉。真是位好人。
“海邊的女生,嶄新的賓館,美味的料理,我們的暑假真是太美妙了”
“嗯,後半句話我也同意”
身為見習管家,前半句話更多意味著辛勞。順帶一提,在衛師父表演魔術的時候,我把阿菜她們點的食物也配送完了。身為星裏家的管家,接下的工作一定要做到最後。艾瑪小姐也在看著呢。
不過話說回來,在這個賓館裏我也隻是一介客人。從管家工作中得到解放的我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肉。刺激的辣味和柔嫩富有彈性的肉,實在是絕配啊。
“哎呀哎呀……吃塊肉都能興奮成那樣,看來二位還是小孩子呢”
林田同學酸溜溜地說。
“幹嘛啊,肉才是王道。你又在吃什麽?”
“我當然是吃這個”
林田同學驕傲地將手中的食物展示出來。那是世界著名連鎖品牌的漢堡。
“我說,難得到度假賓館來,你居然還吃漢堡?”
“看來你還是不懂。這可是世界上賣得最多的食物,也就是說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不,這不能那麽說吧……而且在自助餐廳自備食品,別人也不會得到什麽好處的。
“嘛,隻要你高興就好”
我和藤吉郎都不願多吐槽。我歎了口氣,旋即便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銀發美少年,於是趕忙將肉咽下,站起身來。
“啊,狄拿,太好了。有關白天的那個事情,我想和你稍微談一談”
“我沒什麽好說的”
他絲毫不給情麵。手中的自助餐盤上整齊地堆滿了各色食物,似乎正打算將其送至古雷戈裏老師。
“可我也想跟著古雷戈裏老師學習魔術。我會盡力不打擾你的,所以能不能也讓我……”
“你現在很礙事”
帥哥的表情十分冰冷,看上去有點嚇人。但現在退縮的話,我的暑假可就要白白浪費了。
“抱歉。那我也給老師送點吃的吧”
我在盤子裏堆滿了肉,然後和狄拿一同向老師的餐桌走去。銀發帥哥嚴厲地盯著我。
“瞧瞧你的盤子,亂成一片,像什麽話。作為送給老師的食物,是不合格的”
帥哥拿出叉子,如魔法般將盤中的食物擺放得整整齊齊。眨眼間,我隨意夾的肉便形成了漂亮又可口的形狀。
“……做到這種程度是理所當然的。‘手疾於眼’,這是魔術的基礎。這一點你還沒有明白。而且聽說你在白天趁我不在,和衛先生表演了很精彩的魔術。用沙子堆成的巨人,我完全想象不
出其中的機關。真不愧是衛先生”
他的話語中滲透著明顯的怒意,我不由得向後退去一步。這麽說來,狄拿也是衛師父的大粉絲,沒能看到表演自然會感到很遺憾了。
“你也沒有告訴我衛先生魔術中的機關。彼此彼此嘛”
狄拿從我手中奪過盤子,麵如磐涅地轉身離開。
——不,白天那個是為了掩飾遺物失控,不得已才……
我很想道出實情,但我不能。
無言以對的我隻好垂頭喪氣地回到藤吉郎等人的座位。
“怎麽了,真,你和狄拿的關係不太好嗎?”
“算是吧……我想跟著古雷戈裏老師學習魔術,但同門前輩不肯認同我……”
總覺得與他水火不容,或者說被他討厭了。拜師的時候,為了表演狄拿做不到的魔術,而使用了需要搭檔的魔術,雖說合格了,但難免會被他當成是耍賴。看到苦惱的我,藤吉郎不知為何顯得相當自信。
“真,這種時候就要一起洗澡”
“洗澡?”
“就是所謂的坦誠相見。和狄拿一起泡個澡,加深一下認識和感情”
“不,我沒明白你的意思。況且,這和泡澡有什麽關係……”
“也不盡然哦”
這次是換成林田同學。
“根據在下的數據庫,現在的輕小說改編動畫,如果主人公不能在開始三分鍾以內與全裸的女主角遭遇,就絕對贏不了”
“那個,就算你用輕小說打比方……”
我呻吟般歎了口氣,然後繼續把肉送到嘴裏。既然都是跟著古雷戈裏老師學習,我很想和狄拿友好相處。但是,一邊藏著遺物的事情一邊學習魔術,談何容易。何況對於狄拿來說,衛師父同樣是十分尊崇的魔術師,他似乎經常把師父與古雷戈裏老師放在一起比較……我一邊煩惱著一邊不停地吃,轉眼間盤子就空了。正值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些沒有壞處,我便起身去取食物。
嗯,接下來吃什麽好呢……
“真,你還挺能吃的嘛”
正當我來回挑選時,鬆尾同學朝我搭話。他將龐大的身軀塞進椅子裏,桌子上擺滿了餐廳中所有種類的食物,而且數量驚人。盤中的烤牛肉不是切片,而是一整塊。
“喲,鬆尾同學,白天真是多謝你了”
“嗬嗬,隻是一場誤會而已。魔術真是太厲害了,我嚇了一跳呢”
要不是鬆尾同學出手相救,小未恐怕會經曆更危險的事情。
“不過一直沒見你和大家在一起,原來是在遊泳啊”
“岸上多熱啊。在水裏麵遊多涼快,身體還很輕”
“這、這樣啊……”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見鬆尾同學看向我的目光飽含深意。
“我說真,你是不是有什麽煩惱?”
“咦……!”
突然被一語中的的我不由得發出驚叫。
“好啦,不用多說什麽了。我能理解你的煩惱。畢竟我們隻是初中生,一下弄兩個確實有點多”
“你、你怎麽……”
我自然沒有對鬆尾同學說過任何事情——可他怎麽會知道我的煩惱?
“我可以幫你分擔一半的”
“不、不過這是我的……”
沒錯,對我來說,不論哪個都是極為重要的,就算再如何費工夫,也不能讓別人承擔。
“那麽大的奧馬爾海蝦,你一口氣能吃兩個?”
“咦……”
“那是最後剩的兩個吧。我還沒嚐過呢”
鬆尾同學緊緊盯著我的盤中碩大的紅色甲殼類動物。
“呃……那就請吧”
“可以嗎?真是多謝了”
什麽啊,是說吃的嗎……差點以為又被他看穿心思了。看著把大蝦端到盤子裏的鬆尾同學,我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海灘騷動後的數日間,聖緹爾娜學院一年a班和星裏一家人盡情享受著避暑之旅。今天的行程是去觀賞附近的神社舉辦的祭日活動。
“我們做這些事情真的好嗎……”
在艾瑪的幫助下穿上浴衣的果菜輕聲嘟囔。桔梗院家避暑地居然能夠為所有人提供浴衣租借,準備得極為周到,可謂是無微不至。然而她就是沒法開開心心地參加活動。夢未恐怕也是如此。
隻穿著內衣等待艾瑪小姐幫助的夢未同樣一臉陰鬱。心美歎了口氣。
“阿菜,你怎麽還在說那種話。就算你在東京,你不是也做不了什麽嗎”
果菜能夠體會到她的話中不想讓夢未她們擔心的顧慮和略微的一絲譴責,但還是不服氣似地鼓起臉頰。艾瑪在一旁笑著打圓場。
“果菜大小姐,我能明白您的心情,但現在的我們做不到任何事情。所以,現在就是要養精蓄銳,耐心等待出場。一旦找到了遺物的所在地,在下艾瑪必定會拔刀相助”
聽到如同姐姐一般的年長女性安撫,果菜終於放下心來。
“好了,穿好了”
係上最後一條絲帶,果菜便打扮完畢。
“很漂亮哦。這下真大人也一定會高興的”
“為、為什麽真的名字會出來啊”
艾瑪笑而不語。
“穿浴衣的話,真哥哥會高興嗎?”
“當然了,我這就給夢未大小姐也穿上”
“嗯,拜托”
艾瑪轉身開始打扮夢未。
“真會……高興嗎”
果菜不由自主地扭動身子擺出姿勢。
“什麽嘛,不是挺開心的嗎”
“才、才不是!”
阿菜紅著臉大聲否定,那個樣子實在是可愛極了。
“大家怎麽還不來啊”
我眺望道路的遠方,不安地來回踱步。
“放心吧,真,不用那麽著急啦”
“可、可是……”
啊啊,已經等不及了。大家怎麽這麽慢啊。
“真殿下居然如此興奮,真是少見啊”
“因為……我很喜歡祭典啊”
我有些害羞地回答。在我的老家,說起夏天便是夏日祭。雖然鄉下的祭日活動沒有多少娛樂項目,但一年兩回的活動可以說是整個小鎮的重頭大戲。回想起來,我第一次看到衛叔叔的魔術表演,也正是在夏日祭裏。所以一聽到從鎮上傳來的喧囂和樂聲,我便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
然而,旁邊偏偏有一個帥哥,給準備就緒迫不及待的我潑來冷水。
“哼……真是個小孩子”
狄拿嗤笑一聲。他的打扮仍是照舊。
“魔術師必須要在任何時候都保持冷靜。看來你不適合當魔術師”
他又開始挖苦。嗚嗚,沒必要都說出來吧……明明是直係前輩,卻被討厭到這個份上,真是太讓我沮喪了。我頹然垂下雙肩,這時一旁的藤吉郎伸出手指向前方。
“呐,你看,那個怎麽樣?”
隻見在兩邊擺有攤位的道路上,有兩個人影正興高采烈地歡鬧著。
“哦哦!衛,那是什麽!?”
“師父,那個叫糖蘋果。如您所見,是把小蘋果用蜜糖裹起來做成的食物”
“很有意思……唔唔!?那個又是什麽!?為什麽把那麽多繩子綁在一起!?”
“那個是付費抽繩子的遊戲。繩子的另一端連著獎品”
“原來如此,是抽獎啊!這個我一定要試一試!”
那兩人正是古雷戈裏老師和衛師父。狄拿轉過頭去,似是在說“我可沒在看”。
“你們的師父玩得真開心啊”
“那、那是為了開
發新的魔術而作為參考!”
嘛,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哦,好像來了呢”
這時,林田同學叫道。回過頭去,隻見浴衣打扮的女生們正款步朝我們走來。桔梗院同學穿著浴衣,衝我們揮手。不隻是她,班上的其他女生也都穿著花紋各異的浴衣,腳踩木屐,走路的模樣不僅十分新鮮涼爽,而且看上去比平時成熟了許多。
“喲嗬,大家久等了……喂,你們那是什麽表情啊”
“咦、啊、那個……”
我不由得看呆了。不隻是我,藤吉郎和林田同學也瞪大眼睛陷入了沉默。
“這身衣服叫浴衣對吧。大家穿著實在是很合身”
正當我發愣時,一旁的狄拿搶先表示了讚美。
“嗬嗬,謝謝你。真,你們幾個也說點什麽啊。還是說看到我們這麽漂亮,都看入迷了?”
桔梗院同學莞爾一笑。
“我、我正要說呢!再說了,誰看入迷了啊!”
“就、就是!根據我的數據庫,女生穿的衣服隻要先讚美一句就可以了!”
那個,林田同學,你那樣說出來就沒意思了。不過狄拿在這種時候顯得更帥氣呢。我什麽時候也能向他那樣機靈呢……
“真哥哥”
小未把陷入思考的我拉回現實。
“夢未,也穿浴衣了”
小未穿著一身白色的浴衣,腰上係著一條可愛的金魚圖案的綁帶。平日自然披散的金發也用相同款式的蝴蝶結束在一起。抱在懷中的嘎哦嘎哦也係上了同樣的蝴蝶結。
“啊啊,抱歉。嗯,真漂亮。頭發是艾瑪小姐係的嗎?好可愛呢”
“嘻嘻……”
小未顯得很開心。
“嗚嗚……”
忽然注意到一旁的阿菜正像隻倉鼠一樣不滿地鼓著臉頰。
“咦……怎、怎麽了,阿菜?幹嘛那麽生氣?”
“哼”
阿菜扭過頭去。搞什麽啊,我做了什麽嗎……?
“真同學,有的時候講究順序也是很重要的。請記住這一點”
“哈、哈啊……順序嗎”
“嗬嗬,沒關係,您早晚會明白的。這種遲鈍也是讓故事更加多彩的調味料呢。果菜大小姐也一定能理解的”
“艾瑪小姐,你又在想什麽漫畫裏的台詞吧?”
阿菜不滿地瞪向艾瑪小姐,後者掩嘴偷笑。
“不,這是我的原創。從這一點上講,如此純真的兩人真是太棒了”
說著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一身華麗浴衣的艾瑪小姐似乎心情大好。
我們高高興興地逛著攤位。各式店鋪琳琅滿目,種類繁多,當地的遊客摩肩擦踵,人頭攢動。
“這些都是桔梗院同學家裏操辦的吧?”
“沒錯。當地的祭典活動已經差不多廢止了,所以我們開始做生意的時候,就要和當地居民密切合作,促進繁榮發展”
桔梗院同學顯得十分得意。這確實是值得驕傲的事情。附近有這種活動的話,住在賓館的旅客也會開心吧。
“這不是大小姐嗎。巡查辛苦了!”
當我們經過章魚小丸子的店鋪時,一位打扮新潮的大哥朝我們搭過話來。
“喂,阿泰!我不是講過不許用那種語氣說話嗎!”
“是、是,對不起……那個,貴、貴安”
“沒錯,就要這樣”
聽到幫派風格的大哥口中說出如此優雅的問候語,桔梗院同學滿意地點了點頭。
“阿泰,你沒像以前那樣偷工減料,裏麵沒放章魚吧”
“當、當然沒有!在大小姐嚴厲的指導下,我已經徹底改正了!”
“那就好。加油幹吧”
“是!”
在那之後,桔梗院同學也數次遇到了周圍店主的問候。
“大小姐,您辛苦了!”
“我不是說過不許叫我大小姐嗎!你是不是又沒在繩子上係獎品?等會兒我來檢查”
“大小姐,請您嚐嚐這裏的德式臘腸!”
“錢我會付的。給這裏所有人都來一份。還有不許叫大小姐”
“大小姐!”
“大小姐!”
孔武有力的青年們接二連三地發出問候。
“心美小姐(miss kokomi),你難道說是黑手黨的當家嗎?”
“不是的!狄拿,這隻是我們家的企業與這兒的神社合作舉辦活動而已,是合法經營!都什麽年代了,這種祭典活動和暴力組織已經沒關係了!這些人隻是我們家企業的員工而已!”
周圍的黑臉大漢也一齊嗯嗯點頭。我們互相望了望,也點頭表示理解,狄拿也罕見地一塊點了點頭。
我們一邊朝神社內部走去,一邊沒有漏過一家攤位。德式臘腸,烤玉米,棉花糖,糖蘋果,大家一路上胃口大開,興致盎然。
“師父,差不多該走了”
“唔喔哦哦……!再等會兒!等我把這個東西弄完!”
古雷戈裏老師正專注於刻糖。雖然身軀龐大,但憑借魔術師靈巧的雙手,他正埋頭挑戰這個刻糖店中難度最高的雷龍圖案。
“可惡,怎麽能輸給大叔!林田!你的數據庫裏有沒有刻糖必勝技巧!?”
“明白,請稍等……找到了!在雕刻之前先把糖吹濕!”
“哦哦,好主意!”
“啊,那樣是犯規的”
刻糖店老板立刻修正規則。
“你這不是都說出來了嗎!”
哎呀哎呀,照這樣子看,我們要在這兒等好一陣呢。
“狄拿,師父他們在玩著他們的,我們也去玩我們的吧”
“衛先生這樣說的話……”
狄拿順從地跟在衛叔叔的後麵,沒有多說什麽。我們離開了把身子蜷成一團拚命雕刻的古雷戈裏老師。
“不過一來到這種祭典,就會想起遇到真的那一天啊。那個時候……”
“是的,那個時候也是在祭典上,看到了衛師父的表演,之後我便下定決心要成為一名魔術師”
我到現在仍然記憶猶新。看到在我們老家寒酸的舞台上表演魔術的衛叔叔,我受到極大的感動,當場便申請拜師求學。
若沒有那一天那一刻的相遇,我恐怕也就不會站在這裏了。
“那為什麽沒有跟著衛先生學習魔術?”
“所以說,那個是……”
我欲言又止。衛叔叔實際上並不會變魔術,那都是遺物的功勞……但我無法將真相告訴狄拿。
“狄拿,我以前也說明過,我不擅長指導別人。所以我才給真介紹了我的師父,古雷戈裏·卡梅羅老師”
“……我明白”
明白歸明白,但狄拿似乎並不能接受。
“對了,你瞧”
衛師父話鋒一轉,對狄拿說道。
“……?那是什麽,上麵漂著好幾個小氣球”
“那個叫釣水球……嘛,試一試就知道了。真,你教教他”
“咦……”
說著,衛叔叔便半拉半拽地把我們帶到那邊去。
“呃……簡單地說,就是用這個紙繩上的鉤子把水氣球釣上來”
“哼……比想象中要簡單啊”
狄拿立刻將紙繩浸入水中。
“很好,這下就……啊啊!”
不出所料,紙繩沾到水以後立刻便斷裂了。
“你看,因為紙繩沾到水之後就會斷,所以要小心不讓它沾到水”
“那種事情為什麽不早說!太不公平了!”
“不,是我還沒說完,你就搶著去釣了”
“唔……不過我已經找到竅門了。不會輸給你!”
就這樣,不知為何演變成了我們兩人之間的對決。
“真哥哥加油”
“那我就給狄拿加油吧”
“我保持中立。果菜大小姐,您打算給誰加油呢?”
“咦……我、我給……這、真……”
“哦哦!真好厲害啊”
“啊嗚嗚……”
身後的阿菜似乎在猶豫不決,但我可沒工夫在意她。狄拿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追趕上來,看來他說掌握了技巧所言不假。雖然論魔術我比不上他,但至少在其它方麵我不能也輸給他。我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小家子氣,可這也是男人的某種尊嚴。
“嗬……少年們啊,你們還差得太遠了。就讓你們看看年少時曾經被稱為‘祭典狂人’的我的實力吧!”
不知為何,連衛叔叔也加了進來,而且甚至試圖一次釣上來多個氣球。
“爸爸,太亂來了”
“不,沒有那回事!夢未,你可要看清楚你爸爸的英勇形象!看招!”
然而那確實有些亂來了。被高高釣起來的水氣球,在半空中便頹然落下。
“啊啊啊啊啊!不要掉下去!”
隻見釣球心切的衛叔叔想要抓住水球而跳入水中。
啪沙。
“呀!”
在場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被濺了一身水。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悲鳴。
“真是的,搞什麽啊!”
“對、對不起,我的心肝!”
“心肝什麽心肝!回頭我要給媽媽告狀!”
“啊啊!等一下果菜!可千萬別告訴你媽媽!”
搞什麽啊……
總之,衛叔叔賠償了所有的水球。我們穿著浴衣還好,時值夏天,過一會兒衣服就會幹。問題是首當其衝的狄拿。
“狄拿,還是把上衣脫了吧”
“沒事,不要緊”
“可那樣的話會感冒的”
“沒、沒事的!”
不知為何,狄拿堅決不願脫掉衣服。而且,
“抱歉,我先回去了”
他留下這樣一句之後,便慌忙離開了,隻剩下我們呆在原地。
眼看就能加深關係了,卻……
正當孩子們在海邊盡情享樂時,在星裏家的洋房裏——
“又是假的情報!”
瑪萊婭憤憤地回到家中。繼承自族人的一頭美麗金發亂得一團糟,她走上樓梯,一把推開會客室的門,筆直地走到沙發跟前,然後轉身一屁股坐下。古老的沙發被迫發出咯吱的呻吟,但現在她可沒心情理會那些。幾天來拚命搜集的情報,隻在出門一趟的一個小時裏便化作了泡影。
“那種垃圾算什麽遺物啊。桔梗院家的情報網絡就這點本事嗎”
“歡迎回來,瑪來婭大人”
吉布斯恭謹行禮,遞上冰紅茶。茶葉用的是尼爾吉利(譯注:一種紅茶,產於南印度),放少許冰塊,不加糖漿,用薄荷葉代替檸檬——瑪來婭的這些喜好,作為管家早已了然於胸。這座房子本來便是蕾路塔一族所繼承的最大、最為古老的遺物之一,而吉布斯便是由這個房子所創造出來。他不僅維護整個房子的內部,還負責抵禦外敵,在來到日本之後,他依然忠實地為蕾路塔的一族奉獻自己的一切。
如今,星裏家的主人不在,瑪萊婭便是吉布斯的主人。她接過吉布斯準備的上等飲品,一口氣將其喝幹。似乎是口渴極了,她又要了一杯,然後躺回沙發上。
“日本的夏天為什麽這麽潮啊。濕氣那麽重,走幾步就出一身汗”
瑪萊婭不停地抱怨。吉布斯沒有接話,而是默默地聽她訴苦。幫助主人減緩壓力,也是管家的重要工作。
“算了,趕緊去下一個地方吧。吉布斯”
“是,我這就去找地點”
“拜托你快點,在孩子們回來之前至少要收回一件吧”
“……沒關係嗎?根據莫莉貢大人的指示,回收遺物的工作是交給果菜大小姐她們的”
“你是讓我把事情全都推給孩子們,自己袖手旁觀嗎?我可不幹”
聽到瑪來婭的話,吉布斯難得陷入沉思。
“如果是擔心大小姐們的話,直接告訴她們如何呢?”
“才沒擔心她們呢。隻是覺得對她們來說負擔太重了”
“原來如此……”
“什麽嘛,有話就直說”
“不,我在想這種時候艾瑪會說什麽……哦,我想起來了。好像是叫傲嬌”
“閉嘴!你說誰傲嬌啊!少廢話快點給我去工作!”
待吉布斯退下,瑪萊婭將第二杯冰茶舉到嘴邊。
蕾路塔之長老、瑪萊婭和梅帛的母親指示回收的三件遺物,雖沒有強大的力量,但因長期未能回收而在許多掌權人士和犯罪者之間反複易手,背後有著不少故事。讓孩子們去回收這些東西,說實話是很困難的,甚至可以說不現實。瑪萊婭不知道莫莉貢長老究竟是出於什麽考慮才讓孩子們去做回收的工作,但至少她完全沒有打算把事情全部交給孩子們,甚至考慮過由自己把三件遺物全部收回來。所以她才會如此不滿於毫無頭緒的現狀。
“真是的,為什麽我要為了姐姐這樣來回奔走啊……”
獨一無二的姐妹,憧憬已久的女性,而且還是把自己丟下不管的人。
即便是過了十年,麵對姐姐,她依然感到自卑,這一點令她有些厭惡。
“瑪來婭大人”
“幹什麽,吉布斯,又有什麽想說的?”
看到很快便回來的吉布斯,瑪萊婭露出冷冰冰的表情。如果他再說什麽傲嬌,她就要把樓梯的扶手掰斷,反正掰斷了又能修好。然而,瑪萊婭立刻便將這些想法拋到了腦後。
“有人找您”
“有人找?是誰?”
“長老……莫莉貢大人”
“母、母親找我……?”
聽到那個名字,瑪來婭的表情僵住了。一族之長老,莫莉貢——她是瑪來婭的母親,同時也是瑪萊婭最為害怕的人。
班級同學們不約而同地聚集到果菜和心美的房間裏,眾人一邊吃著各自帶來的零食,一邊聊著平常不大有機會交流的內容。那自然就是——戀愛話題。
“聽說了嗎,二班有一個孩子和高中生處上了”
“不會吧,哪個高中的?”
“就是車站對麵那個學校”
“哇,那兒的學生好像很鬧騰……”
“就是要那種狂野的感覺嘛”
“啊哈,我能明白”
大小姐們一改平素溫婉嫻靜的樣子,而是嘰嘰喳喳地聊得天南海北,毫無遮攔。然而果菜卻無法融入其中。
“啊嗚……”
雖然並不是對同齡女生的話題沒有興趣,但一旦扯到戀愛的事情上,她就很難參與進去。
“阿菜你怎麽想?”
“哈嗚啊……!?”
突然被問到的果菜頓時發出驚叫。
“找男朋友的話果然還是要年紀大一點的吧”
“啊、嗯、嗯……年紀、大一點、也好呢”
果菜敷衍道。“我又沒談過戀愛,哪裏會知道好不好”——她沒能如此回答。
“哎呀,問阿菜也沒用的。這孩子前一陣還在說‘我要當爸爸的新娘~’什麽的呢”
“哪、哪裏是前一陣說的啊!那是幼兒園的時候了吧!”
“是嗎—,我記不清了—”
心美裝傻
。這個發小記憶力格外優秀,甚至記得從小到大所有丟人的事情,令果菜十分困擾。
“不過,阿菜已經有真了呢”
“嗚咦咦咦咦咦!?”
果菜再次發出驚叫。
“為、為、為什麽會出來真的名字”
“因為,他是你的青梅竹馬吧?”
“不是男朋友嗎?”
“什麽男朋友啊,他們已經訂婚了吧”
“不過前一陣狄拿好像展開了猛烈攻勢呢?”
“哇—!難道說是三角戀!?”
“呐呐,能不能仔細講講?”
“哈嗚啊!?”
麵對眾人怒濤般的提問,果菜開始發暈了。
“好啦好啦,大家停下。阿菜已經懵了”
眼看果菜的腦袋就要冒煙了,看不過去的心美伸出了援手。果然發小就是發小,雖然偶爾會有點壞心眼,但她總是會站在自己這一邊。果菜心中悄聲向她道謝。
“那,桔梗院同學又怎麽樣呢?”
“我?”
“你喜歡的是怎樣的人啊”
“嗯—,我想想……”
心美略作思考。
“比如說,有著明確的夢想和目標”
“嗯嗯”
“會做家務活”
“還有呢?”
“長得像女孩子一樣可愛?”
“哈嗚啊!?”
果菜不知道心美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有幾分是假,但那張得意洋洋的表情絕對是故意裝出來的。她撤回前言,心美果然還是壞心眼。
東京銀座。在許多政治家青睞的某家老字號飯店內的一個房間裏,一群男子集結在一起。眾人的長相和打扮絲毫不統一,看上去一目了然——大型企業的老領導,創立新興it公司的年輕董事長,還有黑社會成員和來自其他國家的黑手黨。極少有人知道這群人之間有什麽共同點。
硬要說的話,他們的成功無一沒有借助遺物的力量。
“那麽按照李小姐所說,現在的星裏家中,沒有能夠製造遺物的人(artifact creater)了,對吧?”
眾人中一位年長的男子發問。他被稱為“老翁”。這是一個規定,他們之間不以真名相稱。
“應該沒有錯。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現在那個家裏隻有孩子們。棘手的星裏衛也因為公演而頻繁離開日本”
回答的是一名穿著高檔西裝的年輕男子。
“那正好,我們就去把寶物拿到手吧”
“人就從我們組裏出吧。隻要許諾任務完成就提升到幹部,報名的人可是不少呢”
“星裏的家就是藏寶庫,冒點風險還是值得的”
男子們一邊喝著酒一邊討論犯罪的計劃。一旁,一位美麗的女子遠遠看著他們。
“李小姐,我想確認一件事”
老翁問向美女。
“請叫我米歇爾·李……或者米歇爾便好”
“那麽,米歇爾小姐,這條情報你打算要價多少呢?”
米歇爾微微一笑。
“當然和大家一樣,是想要遺物了。我們還隻是一個小組織,遺物也少得可憐,所以想得到若幹件大家持有的遺物。需要的話,我們也可以支付部分金額”
說著,自稱米歇爾的女子便遞出一張清單。以老翁為始,紙條在眾人手中傳閱了一遍,看到內容的人都翹起了嘴角。那顯然是嘲笑——他們在嘲笑她對遺物的情況和力量尚未認知。
眾人的這個反應早在米歇爾的預料之中。
“啊—,很好。我們雖然也不願輕易讓出,但如果願意支付相應金額的話那就沒有問題”
“非常感謝。那麽交易的具體日期請稍後確認”
米歇爾朝男子們深深低下頭鞠躬。這是為了不讓他們看到自己臉上露出的笑容。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接下來隻要把這張清單悄悄塞給屏障另一側豎耳偷聽的人們就好了。這樣一來,這群愚蠢又可憐的家夥們就會任由她擺布。
她還要繼續演戲配合這些男子們——再演一會兒就好。抑住內心升騰的狂氣,米歇爾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