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窺探的視線像是毒蛇猛獸, 讓他全身的戰栗感跟著升起。江落皺眉,放下書抬頭看去,和坐在對麵的男生對上了目光。


    江落緊皺的眉頭稍鬆,探究地問道:“你看我幹什麽?”


    祁野道:“我叫祁野。”


    江落道:“哦。”


    祁野眉頭一下子皺得死緊, 麵上顯出幾分不可思議的神色, 似乎沒想到對麵這個人在知道他是誰了之後,竟然就這麽冷淡地說了一聲“哦”。


    彈幕在無情嘲諷著。


    【hhh祁野大型翻車現場】


    【祁野惱怒臉:這世界上居然還有不知道我這個天才的人?】


    “你不知道我是誰?”祁野提高聲音問。


    江落有點心不在焉, 他站起身左看右看, 在日暮漸深的夜色中尋找著什麽,“你不是說了你叫祁野嗎。”


    祁野心裏一噎,過了半晌, 又被江落這幅狀態弄得好奇:“喂,你在找什麽?”


    江落的目光逐漸定在樹中的一塊地方。這處無風自動, 好像藏著什麽東西。他突然看向祁野,“你很厲害嗎?”


    帶著點懷疑的語氣,祁野被激怒了,他冷冷笑了一聲,“至少比你強。”


    他特意看了眼江落手裏的書,嗤笑,“羅盤詳解?真好奇你是怎麽走到這裏的。”


    雖然嘴上這麽說, 但祁野卻沒有小看江落。如果連羅盤都不會看還能走到這裏,證明這人不是天賦異稟, 就是運氣超群。


    有時候,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江落的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懷疑神色更為濃重了, “是嗎?”


    他雖然沒有說什麽難聽的話,但這幅態度卻更為讓人心中惱火。祁野“蹭”地站起身,“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隻是我這人一向是能做的就絕不用嘴說,”江落道,“畢竟大話誰都會說,你想讓我知道你厲害,總得拿出點真材實料吧,前麵樹林裏好像藏著什麽東西,你敢不敢過去看一看?”


    江落說完又貼心地道:“不敢也沒關係,畢竟喜歡吹牛這件事也沒什麽丟人。”


    祁野深呼吸一口氣,轉身就往樹林中走去,“我他媽從來不吹牛。”


    江落:“哎呀,你真的要過去嗎?別啊,多危險啊,行了行了,別賭氣……”


    眼看著祁野腳步越來越快地往疑點走去,江落慢悠悠地閉了嘴,他舒服地站在原地隔岸觀火,瞅著祁野的動靜。


    誰知道沒過十秒,祁野就沉著臉從樹林後方竄了出來,快步逃著朝江落喊:“快跑,是蜘蛛人——”


    是什麽還沒說完,江落已經一溜煙轉身跑了,祁野愣了一秒,加快速度跟上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跑出了歇腳亭,江落直覺往左邊走去,祁野想起他在八卦陣裏比自己還要快上一步的速度,毫不猶豫就跟了上去。


    樹木叢越來越多,樹影在月光下猶如扭曲的有了生命。江落越跑越覺得不對,直到眼前出現一個熟悉的涼亭,他才反應過來他們重新回到原地了。


    祁野聲音微喘地停在他身邊,看了看涼亭,又看了看江落,神情逐漸難看起來,“你故意跑回來的?”


    江落:……還真不是。


    祁野想的越來越多,他隱隱帶著怒火地問:“你以為我在騙你?所以特地帶著我跑了一圈又跑回來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蜘蛛人?”


    江落:“……唔。”


    祁野冷笑兩聲,抓著江落就往樹林後方走去,“那你到底來看看我騙沒騙你!”


    江落警惕看了眼周邊環境,“不用了,趕緊走。”


    說完回頭一看,祁野竟然不見了人影。


    江落一愣,下一刻,一道稠黏的蛛絲從後方吐出纏繞上了江落,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江落被纏縛在一張蛛網上,他的身邊,正是同樣被抓來的祁野。


    巨大的蛛網幾乎給周圍一片蒙上了一層紗做的霧光。祁野從堪比502膠水的蛛網上掙脫出一隻胳膊,幸災樂禍地和江落說:“看吧,我沒騙你吧。”


    江落的頭發也被黏在了蛛網上,這幾乎讓他不能有分毫的動彈。他盡力先讓雙手從蛛絲上解放出來,無話可說地看了祁野一眼,喃喃道:“等這關通過之後,我一定要把這頭煩人的頭發給剪了。”


    祁野聞言,轉頭看了他一眼。黑發青年專心致誌地在掙脫著蛛網,黑發上粘著幾根白色的蛛絲,衣服淩亂,微微露出的領口處,白皙漂亮的脖頸更是修長。


    長發挺好看的……


    祁野回過神道:“怎麽沒看到蜘蛛人?”


    他話音剛落,身下的巨網陡然顫了一顫。


    從蛛網邊沿上爬上來了八條毛茸茸的蜘蛛腿,一隻奇大無比的蜘蛛迅速嫻熟地順著纖細的蛛絲爬了上來。


    這隻蜘蛛黃黑相間,約有成年人那般的高大,極為詭異的是,它竟然有著一張人臉和人的半身。


    蜘蛛人臉色青白,眼瞳黑得空洞可怕,它緩緩爬進江落和祁野。祁野比江落更在外側,蜘蛛人率先來到了祁野的身邊,前爪一伸,撕裂了祁野上半身的衣服,毛茸茸的爪子放在了祁野的腹部。


    一直反應平平的祁野臉色一變,咬牙切齒道:“媽的,竟然是隻想找人為它孵卵的雄蛛,真他媽點背。”


    如果是平常,祁野輕而易舉就能把這隻蜘蛛人給弄死,但現在他的身上隻有一個羅盤,還被黏在了巨大無比的蛛網上,一時間竟然沒有辦法逃脫。


    在蜘蛛人測試祁野的肚子適不適合為它撫育後代時,江落臉色變得不太好。他可不想成為蜘蛛人孵卵的器具,江落餘光瞥了一眼無人機,確定無人機被樹林擋在外側看不見他手上的動作後,他從袖口處滑出一把折疊匕首,用兩指打開匕首,用力砍著身下的蛛網。


    蜘蛛人背對著江落,看不到江落的動靜,但祁野卻看得一清二楚。雖然不知道江落從哪弄來的違禁品,但此時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


    他忍耐著惡心一動不動,盡力給江落拖延時間。所幸的是,他好像並不符合蜘蛛人的要求,蜘蛛人從他的腹部收起了爪子,轉過身朝江落看去。


    江落已經半坐起了身,正動作快速專注地割著束縛住雙腿的蛛絲。蜘蛛人察覺到了他意圖,憤怒地嘶吼著,八條腿快速地邁著朝江落撲去。


    最後時刻,江落成功割斷了蛛絲,他護著重點部位從三米多高的蛛網上摔了下去,蛛網下方恰好有一處厚厚的腐爛的軟葉子,緩和了落地帶來的衝擊。


    見他成功了,祁野大聲道:“快走!”


    江落麻利地站起身,單手比了一個ok,飛快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祁野:“……”雖然是他讓江落走的,但看著江落這麽幹淨利落的離開,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蜘蛛人無能地怒吼了幾聲,轉過身凶猛地朝祁野走來,祁野心中微沉。


    被雄蛛抓住的人類,不是成了蜘蛛人的孵卵器具,就是被蜘蛛人當做食物吃了。這兩種分不清哪個更慘一些,但要讓祁野來選,祁野寧願被吃,也不想成為滿肚子都是蜘蛛卵、最後再被小蜘蛛吃完了腸胃破肚而出的人形工具人。


    隻是身為當今年輕一代最有天賦也最有實力的領頭人,祁野覺得自己這種死法未免太過於丟臉。


    蜘蛛人已經來到了祁野的麵前,它的嘴巴大張著,涎水從它嘴角流下。祁野厭惡地偏過臉避開口水,雙目卻陡然一愣。


    他看到高高的大樹枝丫上,站著一個黑發青年。


    長發青年右手環著樹幹,左手拿著刀,他靜靜地藏匿在枝葉之中,宛如一個趁著夜色捕獵的高級獵手。


    瞧見祁野看到自己之後,長發青年拿著刀的手指豎在唇前,寒光閃過,他無聲地“噓”了一聲。


    祁野呆了兩三秒才回過神,他僵硬地移開眼,轉而盯著蜘蛛人醜陋的麵孔。


    蜘蛛人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毫無察覺,它張大嘴就要去啃食祁野的胸腔,在千鈞一發之際,黑發青年從樹上一躍而下,鋒利的匕首重重插入蜘蛛人的大腦之中。


    青色的黏稠血液噴灑而出,江落翻身騎在蜘蛛人的脖頸上,兩條腿緊緊鎖住蜘蛛人,他用力拔出匕首,再一刀狠狠紮入蜘蛛人的脖頸之中。


    大片大片青色的鮮血流出,糊了江落一身的髒汙,幾道鮮血也飛濺到了江落的手背和臉頰上。江落唇舌緊閉,防止蜘蛛人的血液落進嘴裏。等到蜘蛛人掙紮著摔倒之後,他才淡定地從蜘蛛人的身上下來,一腳一腳極為艱難地踩著黏濕的蛛網走到祁野身邊,給祁野割著身下的蛛網。


    見祁野傻愣愣地看著他,江落擦擦臉,嘲笑道:“嚇傻了?”


    祁野下意識道:“怎麽可能。”


    他煩躁地皺起眉,正要說什麽,卻突然瞳孔一縮,“躲開!”


    江落反應很快地就地一滾,他重新黏在了蛛網上,但比這更加驚悚的,是已經被江落殺得透透的蜘蛛人,竟然抽搐一樣地緩緩動了起來。


    蜘蛛人的脖子上腦袋上還在留著血,發青的臉色殘存死亡的恐慌,但它卻爬起來了,就像是從來沒有被江落殺死過一樣。


    江落抬抬手,手被黏住,他死死盯著“死而複生”的蜘蛛人,忍不住低罵一聲:“草。”


    蜘蛛人好似被這一聲吸引了注意力,它空洞的眼睛緩緩轉向了江落的部位,突然咧開一個扭曲的、森寒的笑。


    這樣的笑,讓蜘蛛人平平無奇甚至稱得上醜陋的麵孔上,蒙上了一層詭異而又神經質的矛盾魅力。


    這個問題其實隻有一個答案,聞人連本人也知道。因為在陸有一和葉尋講述的故事中,江落在池尤死後才意識到自己愛上了池尤。


    池尤活著的時候,江落怎麽可能和池尤上過床?


    但是……


    江落托著下巴,轉頭看向窗外。


    上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斜斜打在他的身上,歲月靜好,安寧平和。窗外突然飛來一隻小小的麻雀,麻雀輕巧地落到江落身邊的窗沿上,黑黝黝的小豆子眼靜靜看著江落。


    江落隨手摸了摸小麻雀,看著半空中的金色瑞氣,在這種風水寶地之下,池尤這種鬼物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現身的。


    於是他大膽地說了:“沒有。”


    聞人連彎了彎眼睛,毫不意外,正要說些什麽,江落卻道:“但在昨天晚上,我卻經曆了一次鬼壓床。”


    窗口的麻雀一動一動地盯著江落。


    江落穠麗的麵容上,逐漸浮起了兩層色如桃花的紅暈。從淺到濃,如暈開的漣漪一般動人,麻雀無機質的眼睛中倒映著他的麵容,連江落輕輕垂下的睫毛抖動,都一下不落地納入了眼底。


    江落紅著的臉,卻給身邊人帶來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果不其然,江落不自在地低咳了幾聲,“我做了場春夢。”


    聞人連錯愕得微微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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