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天香穀大堂。


    雖然天香穀往日都是緊閉著大門的,但是有一種情況例外,出師典禮。不是每一個弟子的出師典禮都大宴賓客,像這樣的,平均十年才會遇到一次。不出意外的話,典禮的主角就是下一任天香穀的大師姐。仔細一算,這一屆大師姐已經在位八年了,也該定下接班人了。


    附近自認為有這個資格觀禮的,能趕到的,都到場了。都言天香穀風景之美,猶如世外仙境,穀中弟子雖然不都是豔光四射,但都各有各的氣質,各有各的美麗。猶如百花齊放,爭奇鬥豔,每一朵,都是極好看的。


    而且天香穀雖然很少開門迎客,卻並不閉門不出。無論是醫術還是武功,都不是閉門造車就能不斷精進的,而是需要千錘百煉。因此三教九流,也都與天香穀有所交流。


    這邊賓客四處落座,那邊,方英坐在一麵極大的銅鏡麵前,兩個師妹正幫他梳妝打扮。方英聽著外麵熱鬧的聲音,扯了扯自己身上十分華美的衣裙,心中疑惑的想道:“外麵怎麽這麽多人?”本來以為隻不過走個過場,反正都是自家人,隨便在大堂上聚在一起,念叨兩句就得了。沒想到,今天天還沒亮,梁霜兒就派人把他叫起來,然後讓兩個穀中極擅長梳妝打扮的姐妹把他按在這裏,一直折騰到現在。


    聽著外麵的人越來越多,方英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自己是不是被人給坑了?


    給方英梳頭的一位師妹羨慕的說道:“芳師叔,你的頭發可真好,又黑又亮。”


    方英看著鏡中映出的影子,這愛美的小丫頭,眼神都發亮了。他忍住笑意,用清冷淡漠的聲音答到:“我曾看到有些醫書上寫有幾個相關的藥方,可以在洗頭發的時候加某些藥材,這樣對頭發好。”


    兩個小丫頭的眼睛刷的一下子,更亮了。“師叔,是什麽藥方?能告訴我們嗎?”


    “沒什麽特別的,都是一些常見的藥材,例如何首烏、當歸、黃芪……隻要你們熟讀醫書,稍加琢磨便可以將他們各自的分量推測的八.九不離十。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萬不可因此誤了學業。學好醫術,遠比塗脂擦粉更有用……”


    等到梁霜兒領著花滿城走進來的時候,方英已經和兩個小姑娘聊了好一會的醫術的妙用,聽到她們說的內容,花滿城的腳步頓了一頓,身形有些不穩。梁霜兒對這些話題的興趣,遠沒有那三個人的大,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方英一番。不錯,夠驚豔,現在走出去,絕對可以豔冠群芳。


    瞥了開小差的兩個小姑娘一眼,讓她們出去等著典禮開始。然後她滿意的對方英說:“不錯,等會的氣勢足一點,不要丟了我們天香穀的臉。”


    方英站了起來,對著他們兩個盈盈一拜,繁複華美的衣擺幾近及地,宛若傾城的牡丹盛開。天香穀的顏色是粉色的,粉色是一個漂亮的顏色,卻不是正色。因此其他的女孩,穿著粉色的衣裙,讓人看到的,是少女的嬌俏。但是方英穿著這身精致華美的衣裙,看著他欣長的身軀,淡漠的氣質,還有今天畫的有些濃豔的妝容。花滿城仿佛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正宮娘娘的影子。他的臉色突然又白了白。


    他該怎麽跟父母解釋,眼前這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是他們失散已久的兒子?


    “師姐,大哥”。方英跟他們打招呼道。隻要身為天香穀弟子一天,他都要守好門中的規矩,即使麵前兩個人都知道他是一個男人,恪守門規,他都要在人前扮做一個女人。


    “師妹,你既然已經準備好了,那我們走吧。花公子,我們以前素無來往,您若是突然出現在這裏,恐怕太過紮眼。不如圖個清靜,待會我讓師妹帶你到一個安靜點的地方觀禮如何?”


    花滿城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說:“客隨主便,一切都聽梁姑娘的安排。”其實,他更想先多跟自己的三弟多說幾句話,但若是真說,他又不知道說什麽。不急,回程的馬車都已經準備好,路程這麽遠,總有說話的機會。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天香穀大堂,梁霜兒身穿著天香穀大師姐形製的校服,出現在門口,外麵突然想起了幾聲鍾聲,客人們知道,這是要開始了。梁霜兒滿臉嚴肅,身姿筆直的站在那裏,價值千金的羊絨毯鋪在地上。梁霜兒撐起手中閉合的緊緊的傘,向著堂內一步一步的走去。


    女子撐著傘,緩步而行,這本應該是一副充滿詩情畫意的畫麵,但是,這裏是天香穀。天香穀的傘,除了可以遮風擋雨,還可以殺人。梁霜兒撐著的這把傘,很古怪,傘尖又尖又長,若是拆下來,按個把手,那根本就是一把匕首。整個傘麵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製成,光滑卻又堅韌,傘麵上雖然繪有一副寒梅傲雪圖,但這傘麵,卻是可以當做盾牌抵擋刀劍的。


    再往下,十六根傘骨,每一根傘骨的尖端,也是一枚小小的利刃。其他的傘旋轉起來,滴落的隻是雨水,但這把傘旋轉起來,滴落的,卻會是血。除了傘麵,傘柄上也內有乾坤,傘柄是空心的,裏麵藏著一把劍。一把三尺長,極窄極柔韌的劍。縱觀八荒,也隻有天香穀,以傘為武器,而且她們的傘,確實很有殺傷力。


    梁霜兒撐著傘,一步一步的走到廳堂的盡頭,然後停下腳步,轉過頭來,收起傘。她環顧四周看了一圈周圍人神色各異的模樣,然後高聲說道:“天香穀,第三代弟子,方英。在穀中修習十二年,醫武皆已大成,可出師。”


    芳櫻姑娘?地下的賓客議論紛紛,竟然是她?雖然早就知曉她的醫術不錯,但沒有想到,小小年紀,竟然到達這種程度。出師不難,讓天香穀擺這麽大的陣勢,按以往的傳統,這位芳櫻姑娘,應當就是下一屆的天香穀大師姐了。但她才多大?能勝任嗎?更何況,醫武皆已大成,能得到這個評價,這位芳櫻姑娘,確實了不得,但是,可能嗎?


    隨著梁霜兒這句話,方英出現在廳堂的門口。隨著他的出現,原本議論紛紛的人們瞬間安靜了下來。門口那人,身著華服,妝容精致,逆光而立。雖然她的下半張臉上覆著一層薄薄的麵紗,但難掩傾城的容顏。


    她生的比尋常女子要高一些,露出的那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睛,也比大多數人要淩厲一些。雖然身為女子,可行走間,絲毫不見小女子的脂粉氣,反而有些殺伐果斷的感覺。不一樣,跟所有公認的美人都不一樣,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很美。


    方英看著廳堂內滿滿當當的人,嚇了一條。師姐真是厲害,三天的時間,竟然就喊了這麽多人來?看來自己確實是被坑了。身為男子,尤其是一個有家有口的男子,方英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有這一天。難道是看著自己的來曆給加的友情分?


    看來以後的日子,要熱鬧了。


    梁霜兒欣慰的看著緩步走來的方英,自己是眼睜睜的看著他一年一年的長大的。看著他,從一個懵懵懂懂的少年,長成一個豔驚四座的大美人。這感覺……就跟當媽一樣。


    然後,方英緩緩的走到她的身邊,麵紗下,薄唇輕啟:“師姐,你又坑我”。梁霜兒就像沒有看到一樣,嘴裏繼續說著場麵話。大致意思是,這孩子,在穀中學的不錯,總算出師了。希望他出師之後,能夠不忘初心,遇不平則拔劍,行俠仗義;見病患則行醫,撐傘為其遮風擋雨。


    最後,梁霜兒從身後拿出一把傘來遞到他手裏,自己則退到一遍。她的後麵,是一副畫,畫中是一個撐著傘的女子,與方英一樣,畫中的女子也戴著麵紗,看不清容貌。這便是天香穀的祖師爺,也是方英的老鄉。方英雙手舉著傘,跪了下來,對著畫像拜了三拜。


    從此,他便正式出師了。


    他也終於有機會,換上男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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