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戚員外府上接到一紙婚書。


    他恰好帶來了這張婚書,便遞給了王七麟。


    王七麟打開一看,立馬皺眉擠眼往後收腦袋:之乎者也,寫的都是什麽玩意兒?


    他遞給徐大,徐大咳嗽一聲搖頭晃腦的讀了起來:


    “辜月初一,劉麥頓首再頓首。


    闊敘既久,傾屬良深。孟春猶寒,體履如何?願館舍清休。名諸疹少理,言展未即,惟增翹軫。願敬德厚,謹遣喜書不具。


    劉麥頓首再頓首。


    今有高嗣劉粟,四德無聞,未閑禮則,願托令郎戚氏小弩,敢以禮請。


    劉麥。”


    王七麟聽後點頭,道:“明白了,戚員外你們收到了那鬼怪家裏送來的婚書,鬼怪應當叫做劉粟,這個劉麥是她父親,他們想要將孩子嫁給你家,是吧?”


    徐大說道:“七爺你沒明白,這確實是一張婚書,可是說的卻不是要把女兒嫁給戚員外家裏,而是要招那個戚小弩上門為贅婿!”


    戚南文無奈的點頭:“徐大人所言甚是,這劉麥不知道是哪裏的鬼怪,竟然要將我兒子娶進門裏當贅婿。我戚氏雖然不是什麽豪族名家,可畢竟是個殷食人家,怎麽能將兒子送去人家當贅婿呢?”


    還有半句話他沒說,如果是他的大兒子和二兒子要被鬼怪招去當贅婿就罷了,反正這倆貨不成器,娶個鬼媳婦還能讓他看個熱鬧。


    戚小弩這第三子可不行,這孩子很有讀書天賦,未來很有可能高中舉人,他要靠這個孩子光宗耀祖的。


    王七麟其實沒明白,那張婚書也沒說要讓戚小弩去當贅婿,為什麽徐大、武景湛和戚南文都知道了這點?


    他這人有不恥下問的優點,於是對徐大招手低聲問道:“你們怎麽知道那個劉麥要招戚小弩當贅婿的?”


    徐大也低聲說道:“本朝婚書有兩種格式,一種是娶妻上門的聘婚書,一種是娘家回應的答婚書,現在這個婚書的格式就是聘婚書,人家是來招戚小弩去上門當女婿的,而不是把女兒嫁進戚氏家門。”


    王七麟恍然,他沉吟一二後說道:“會不會是這鬼怪不懂人間規矩,搞錯了婚書格式?”


    戚南文搖頭說道:“不,他們沒有搞錯婚書格式,就是要我家小弩上門做贅婿。收到婚書第二日夜裏,學生與夫人做了一個相同的夢,夢裏有個看不清樣子的人走來問我們關於戚小弩的生辰八字……”


    聽到這裏王七麟精神一振。


    這經曆與陸師等人是一致的。


    “學生知道,這是婚事中的問名,正常來說,問名是男方去問女方的生辰八字,如果女方搶先問男方生辰八字,那一定是要娶男方上門做贅婿的。”


    “第三日夜裏是納吉,第四日夜裏是納征,第五日夜裏遇到了請期!”


    這些事王七麟都懂,這是婚事流程。


    納吉是男方得到女方的生辰八字,與男方的生辰八字一起送給相師算計一下,看看兩人八字合不合。


    如果八字相合就是納征,納征是男方給女方送聘禮。


    納征之後是請期,男方家會選一些吉利的日子給女方家送去,雙方合計出結婚的日子。


    當年他大姐、二姐出嫁都這麽來的,當然窮人家結婚講究少,隻是走個流程罷了。


    戚南文告訴王七麟,說道:“這劉家倒是遵守禮節,一步步走的絲毫不差,納征時候送來的聘禮更是可觀,有金銀玉器各一筐、有精美瓷器好些件。”


    “可是我們戚家並不缺錢,絕不會想將兒子送去給人家當贅婿,所以這些好意學生隻能心領,不能答應。”


    “奈何這劉氏手腕非常堅硬,它們說家裏的閨秀看上了我家小弩,無論如何要他上門為婿。學生自然不肯答應,於是我們雙方產生爭執,後麵幾日學生家裏開始不安生起來。”


    “先是家中糧食無緣無故全數失蹤,接著有房屋大梁斷掉,屋子倒塌,傷及奴仆多人!”


    “到了這裏事情便不能善了,”一直儒雅說話的戚南文開始忿忿不平起來,“它劉家欺人太甚,學生隻能請來高人對付它們。”


    說到這裏,他的憤懣轉為了沮喪和驚恐:“可是學生請來的高人當夜便死在了我家小弩的房間裏!他們悄無聲息的死在了床上!”


    “鬧出人命自然得見官,但衙門了解學生為人,相信學生不會殺害那高人,於是仵作便驗了屍。”


    “屍體切開,血氣枯竭,仵作說一滴鮮血都沒了,他們全變成了幹屍!”


    王七麟問道:“這是哪一天的事?”


    戚南文道:“三日之前。”


    王七麟說道:“那這三日裏頭還有沒有死過人?”


    戚南文無奈的說道:“還死過一位,是一名高僧想來除魔衛道,可是最終也丟了心肝。隻要有人要反抗這劉氏,就會被它們用詭法吸取血氣變為幹屍;要是學生不做反抗,它們倒不會出手。”


    王七麟又問道:“那劉氏送來的請期日子都是哪些天?”


    戚南文苦笑道:“劉氏囂張,說它們行好事百無禁忌,所以無論哪天都行,隻要到了午夜我家小弩穿好嫁衣、披上紅蓋頭做床等待即可。”


    王七麟點頭表示明白,他讓戚南文先下去稍作休息,自己則和謝蛤蟆、徐大、武景湛三人討論起來。


    他先問謝蛤蟆:“道長你江湖經驗豐富,此事你怎麽看?”


    謝蛤蟆撫須道:“無量天尊,老道士確實看出了一點端倪,主要有四點。”


    “第一點,這劉氏不是鬼而是精怪,如果這劉氏是鬼,它們納征時候送來的應當是紙錢銖、紙衣裳才對,劉氏送來的是真金白銀,這點很重要。”


    “第二點,劉氏一定要這戚小弩上門為贅婿,它們應當看出了戚小弩才氣非凡,那姑娘來與他交合便是想采他才氣,奸情被撞破後劉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將這戚小弩變成它們自己人,將他才氣據為己有。”


    “第三點,這劉氏父女分別名為劉麥劉粟,這兩個名字很耐人尋味啊。”


    武景湛點頭道:“麥粟都是糧食,以糧食為名,莫非這劉氏是老鼠精?”


    謝蛤蟆笑道:“無量天尊,然也然也,老道士也是這麽想的。不過大家夥千萬不要以它們是老鼠精就小覷,這夥精怪修為驚人啊!”


    他給三人解釋,精怪要入人夢境得需要大修為,而這劉麥可不隻是入了戚南文夢境,它還同時入了戚南文妻子的夢境,從這點看它的修為很了不得。


    聽到這裏王七麟咋舌:“那咱們得小心點,如果驛所的案子也是它們做的,那它們能同時入二十餘人的夢境,可不隻是能入兩人的夢境!”


    謝蛤蟆的臉色凝重許多。


    徐大問道:“道爺你要說的第四點是什麽?”


    謝蛤蟆說道:“我要說的第四點已經被七爺說出來了,如果我們要對付這夥老鼠精怪,那一定得小心!”


    王七麟說道:“把弟兄們都帶上,我們跟它們的實力能幾幾開?”


    謝蛤蟆沉吟了一下道:“老道估計是八二開。”


    王七麟一拍桌子道:“八二開可以,幹它們!”


    “它們八我們二。”謝蛤蟆補充道。


    王七麟說道:“對,幹它們!”


    武景湛聽的一愣一愣:這麽莽的嗎?


    他急忙說道:“七爺你不必著急,我可以向宗門求援,請三爺爺和四爺爺來相助,而且我家幺姑最近也出了宗門來到我家暫住,她的修為深不可測,還可以請她來相助。”


    謝蛤蟆笑道:“無量天尊,武大人客氣了,剛才老道士所言是保守估計而已,實際上如果劉氏確實是一夥耗子精,那它們即使實力強大我們也不必害怕。”


    他扭頭看向陽台,陽光下八喵正在眯眼睛揣手手念佛,九六則四肢朝天露出肚子打奶呼嚕。


    玄貓天狗恰好是耗子精的天敵。


    王七麟對這兩塊貨不報以希望,但他對謝蛤蟆很有信心,他覺得我家道爺天下無敵。


    四人討論一會後決定對劉氏下手,於是武景湛將戚南文叫了進來,將四人計劃說了出來:


    李代桃僵,狸貓換太子,王七麟替戚小弩。


    劉氏實力強勁,如果簡單的硬碰硬怕是難以取勝,所以他們得埋伏這劉氏。


    按照戚南文的說法,隻要戚小弩披上嫁衣和紅蓋頭,劉氏就會來娶他過門。


    根據婚嫁禮節,來娶戚小弩的肯定是劉麥的女兒劉粟,而迎親隊伍裏會有劉氏家族中有能耐的長輩來壓陣。


    所以謝蛤蟆出了個主意,他會以道術將戚小弩的氣息轉移到王七麟身上。


    恰好王七麟身材與戚小弩有八分相似,到時候大紅嫁衣一穿、大紅蓋頭一掛,就是鑒寶大師來了也認不出他是個假貨。


    這樣等到劉粟來到跟前,王七麟暴起發難,直接用聽雷先幹死一個,要是機會合適的話他可以再多幹幾個,到時候雷聲一響埋伏在外麵的聽天監上下一起往裏衝,一定能幹劉氏迎親隊一個措手不及。


    計劃擺開之後,幾個人躊躇滿誌、信心滿腹。


    見此戚南文有些惴惴不安:他之前請的兩位大師也是這樣,上場之前淵渟嶽峙、牛逼轟轟,可上場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死的一個比一個慘!


    徐大是個人精,戚南文一露出難色他便猜出對方的擔憂,於是他上去安慰道:“戚員外不必過於憂慮,我們聽天監上下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跟你實話說吧,我家七爺自從入主聽天監,從未打輸過一次!”


    戚南文陪笑道:“學生明白,王大人一看便是年輕俊傑!學生是瞎擔心,徐大人莫要在意,您去準備您的,咱們趕緊上路。”


    徐大拉住他道:“別急,那啥,大爺問你點事哈,就是纏住你兒子那個耗子精,她好看不好看?”


    戚南文點頭道:“好看,真好看。”


    徐大若有所思。


    他又去找謝蛤蟆,磨磨蹭蹭的問道:“道爺、道爺,你說這些精怪會以雙修術采集書生的才氣,是吧?那我有個事想找您老人家打聽打聽,那啥,就是得有多少才氣才會被它們給看上啊不盯上?”


    謝蛤蟆狐疑的看著他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徐大做無所謂的姿態,道:“沒什麽,就是想看看有沒有漂亮的精怪來找我,我想幹她們。”


    謝蛤蟆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愣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反應過來後他忍不住歎氣:“徐爺,我多年漂泊在外,自詡見多識廣閱人無數,曾經我也說過一些荒唐話、做過一些荒唐事,被人罵作不要臉。但直到與你相處才知道,我它娘真是個君子啊!”


    徐大不悅道:“道爺你這話什麽意思?”


    謝蛤蟆說道:“什麽意思?沒有任何意思,我隻想向你表達我的敬意,真是活到老學到老,我在不要臉這方麵還有許多要向你學習的地方啊。”


    說著他感歎起來:“正所謂達者為師,徐爺,你在不要臉這方麵已經是九洲宗師級別。”


    徐大怒道:“你是不是誤會大爺了?大爺剛才說的幹她們的幹,是收拾她們的意思……”


    “在床笫之間收拾她們?”謝蛤蟆打斷他的話問道。


    徐大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走出門去,一邊走一邊搖頭:“這老不修,還是個修道之人呢,整天有點什麽事就往下三路想,你說這修的是什麽道?”


    謝蛤蟆被他給氣炸了,他轉頭一看看到了八喵和九六,倆小東西在聽它們說話。


    雙方對視一眼,八喵伸脖子低頭:“嘔!”


    謝蛤蟆氣的找了個和尚貼畫指著罵。


    一群人一群快馬,連夜奔赴俞瑞縣。


    俞瑞縣與俞馬縣相接,這兩個縣是平陽府最富庶的縣城,二者之間常有生意人往來,官路修的筆直堅硬,雪後被許多車子行人碾壓踐踏,雪地已經結實起來,所以能夠正常跑馬。


    戚家是俞瑞縣的大戶人家,家大院大,藏下聽天監這一行人輕輕鬆鬆。


    進入宅子後王七麟先帶人轉了轉,鼻神沒有嗅到陰氣的味道,所以宅子最近沒有鬼光顧過。


    戚南文拿出劉氏納征時候送來的財寶,裏麵有金器銀器玉器,但沒有金銖、銀銖這些東西。


    王七麟拿起來嗅了嗅,說道:“有土腥氣,沒錯了,這一定是一夥耗子精幹的事,這些金銀玉器都是它們從哪個大墓裏盜出來的。”


    徐大攥緊狼牙棒後滿臉期盼:“耗子精也有長得漂亮的嗎?七爺,待會碰到母耗子精你先別急著弄死,我想好好看看——沒別的意思,別誤會,主要是想開開眼界。”


    謝蛤蟆將戚小弩叫了出來,在他額頭、人中和兩側耳垂各取了一滴鮮血,給王七麟點了上去。


    他又拿出準備好的一張符紙貼在王七麟額頭上,一番操作後點頭道:“好,騙過一群耗子精應該問題不大。”


    戚南文又取出嫁衣和紅蓋頭給王七麟。


    王七麟下意識的接走,隨即猛的反應過來:“戚員外,你們家裏怎麽會有一套嶄新嫁衣?”


    戚南文尬笑不語。


    嫁衣是霞帔,穿起來很費勁,徐大進屋去給他幫忙。


    王七麟看著霞帔有些別扭,說道:“徐爺,大老爺們穿女裝,好像不是那麽一回事吧?我記得三國裏頭諸葛亮給司馬懿送過女衣,以此來羞辱他,是吧?”


    徐大說道:“是,不過你別管這些,我跟你說穿女衣很帶勁的,這女衣做的比男衣好看,樣式多、做工細,你穿上後會發現自己比平時穿男衣的時候更加秀氣、更加俊才飛馳、更加……呃,七爺你什麽眼神?”


    王七麟看著他口沫橫飛的樣子問道:“你怎麽談起女裝來這麽頭頭是道?很有經驗呀?”


    徐大臉上露出落寞之色,道:“我家裏人都長得五大三粗,我爹娘一心想養個嬌聲嬌氣的閨女,可是卻一直沒有養成,所以小時候我和我二弟便被穿裙子打扮成女娃的樣子給他們看。”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在我出生之前,我爹娘也幹過這樣的事,不過他們是把我六姐打扮成男娃。”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他小時候沒少穿女裝。


    沒辦法,家裏窮,大姐的衣服傳給二姐穿、二姐的衣服傳給三姐穿,以此類推,最後才輪到王七麟。


    王七麟小時候不光穿女裝,穿的還是破爛女裝!


    徐大協助他穿好霞帔往銅鏡前一站,讚歎道:“明媚皓齒、天生麗質;冰肌玉骨、秀色可餐。七爺你要是個女的就好了,你要是個女的我一定給你買最好的胭脂用、給你買最好的衣裳穿!”


    “我謝謝你八輩祖宗了。”王七麟罵他一句,“滾蛋吧!”


    徐大不滿的說道:“你把人用完了就一腳踢開?不過大爺我也不吃虧!”


    看著他得意的樣子,王七麟心生不妙:“什麽意思?你哪裏不吃虧?”


    徐大狂笑道:“剛才我說我爹娘讓我和我二弟穿衣裳打扮成女娃的事是假的,那是我騙你的哈哈,我隻是想騙你讓你老老實實穿上這嫁衣,嘖嘖,七爺你穿嫁衣的樣子真好看。”


    “來,給大爺笑一個……”


    “劍出!”


    聽雷隱隱轟鳴。


    徐大從窗口竄了出去。


    王七麟陰沉著臉往銅鏡看去,還別說,確實挺好看。


    他低頭看向八喵和九六,問道:“我孰與城北徐公美?”


    九六高興的搖尾巴。


    八喵想了想跑到門口,然後漫不經心的走過來假裝偶然間抬頭發現王七麟,隨即瞪大眼睛往後收了收脖子,作滿臉震驚的樣子並流口水。


    這是它跟徐大學的,徐大每次在街頭看到漂亮姑娘就這個鳥樣。


    王七麟哈哈大笑,他將八喵和九六塞進裙擺下,坐在床頭扣劍等待迎親隊伍上門。


    戚家家大業大,戚小弩作為戚家晚輩中最受重視的孩子,所擁有的房間自然最是奢華大氣。


    房間裏頭家具樣式統一,全是正經紅木質地,一張大床雕花刻獸,上麵圖案有春種秋收有獻祭牲畜有兵馬大軍。


    床有踏板有門板,裏麵竟然還有個馬桶,就跟一個小房間似的。


    時間還沒有到午夜,王七麟沒有戴上紅蓋頭,他玩著紅蓋頭當手帕轉著玩,一邊玩一邊打量房間布局。


    待會免不了一場硬仗,所以他得先把戰鬥環境給觀測清楚。


    他隨意掃著四周,突然之間一股怪怪的感覺浮現在心頭:有東西在窺探自己!


    八喵和九六一起躁動起來,它們要從裙子底下鑽出來。


    有情況!


    王七麟立馬戴上了紅蓋頭並夾腿,將八喵和九六給一起夾了起來。


    他喚醒了全身二十四景神,五感敏銳,而人一旦遮住眼睛後感覺會更敏感一些。


    這樣當紅蓋頭遮住他的眼睛,他更清楚的察覺到有東西在偷偷看自己……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


    確切說不上來,但這感覺卻很熟悉。


    他扣劍而坐,在心裏仔細品味這種感覺:


    回憶湧上心頭。


    當他穿著官服出現在公眾視野的時候,街上會有許多人偷偷的打量他……


    也就是說,此時是有許多東西在打量他!


    萬籟無聲。


    大紅蠟燭燒的很平穩,偶爾隻有燈花炸響兩聲。


    時間接近午夜,一陣吹奏聲若有若無的響了起來。


    八喵伏地、九六想往外竄。


    王七麟摁住了它們。


    吹奏聲逐漸清晰,有喇叭聲、有鼓聲、有嗩呐聲,一曲迎親樂傳進他的耳朵。


    古怪的是,這聲音並不響亮,而是很尖銳;聲音並不是從門外傳來的,而是從床底下響起的!


    王七麟吃驚,他小心的掀開一點蓋頭往下看,看到床下出來一隊隊的小人。


    這小人的個頭與他巴掌差不多少,它們穿大紅掛大綠,奏樂的走在最前麵,後麵有的抬花轎、有的挑擔子,搖搖晃晃、高高興興。


    花轎是八抬大轎,小巧玲瓏,色澤通紅,轎身紅幔翠蓋,上麵插龍鳳呈祥,四角掛著絲穗,精美非凡。


    花轎有五座,這叫五乘大轎,洋洋灑灑一行小人抬著轎子走出來,接著是更多的小人蹦蹦跳跳走了出來,它們穿著紅衣綠褲,笨拙的扭動身軀,看起來是在隨著樂曲跳舞。


    隊伍來到房間裏,裏麵有個聲音喊道:“窈窕出蘭閣,步步發陽台,刺史千金重,終須下馬來。”


    “新郎官下馬下轎嘍!”


    第一抬轎子落地,一個迷你小郎君走了出來。


    他壓根不是戚南文所說的美貌姑娘,而是個劍眉星眸的小郎君!


    這小東西長得很精致。


    氣質陰柔、相貌俊美,走起路來扶風弱柳一般,粗看之下覺得他是個美女倒也說得過去。


    隻是王七麟目光毒辣,他在夢裏見過許多女裝大佬,他自己小時候也是個女裝大佬,所以這小郎君扮相雖美卻瞞不過他。


    往前走一步個頭大一點,恰好走到床頭的時候個頭與常人一樣,變成一個花枝招展的俏娘炮。


    這時候迎親隊伍裏的聲音又喊道:“新郎見新娘,富貴吉祥!”


    俏娘炮欣喜的看向王七麟,走過來伸手掀起他的紅蓋頭說道:“我的小心肝,讓我來仔細瞧瞧你今日有多美。”


    紅蓋頭揭開。


    王七麟衝他嫵媚一笑,風情萬種。


    俏娘炮卻不知道怎麽看出破綻,他大叫道:“你不是我的心肝奴奴!你是誰?錯啦錯啦,新娘錯啦!”


    聽到這話迎親隊伍頓時亂了,眾多小人一起愕然的看向王七麟。


    “怎麽安靜下來了?”王七麟沉聲道:“接著奏樂,接著舞。”


    小人們衝他眨眨眼,又看向俏娘炮。


    一個拄著拐棍的紅衣老人走出來喊道:“勿要慌亂!小粟米你細細來說,這是哪裏錯了?這不就是你的郎君嗎?”


    王七麟也好奇,他不知道俏娘炮怎麽看出的問題,謝蛤蟆說過給他做了處理,在精怪眼裏他應當就是戚小弩。


    不過蛤蟆道長翻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次估計又翻車了,於是他立馬扣劍而起微笑道:“我都說了,爾等接著奏樂,接著舞。”


    “可你們為什麽停下了?是不聽我的話嗎?”


    “小朋友不聽話,該打打屁股了!”


    “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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