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沉一頓時一個不服兩個不忿:“咋地,啥叫為七爺著想留它一命?留著它以後給七爺守墓看墳?”


    王七麟惆悵的看向夜空,這傻子還能不能好了?


    吞口傲然道:“放心,我寧死也不會去為人守墓。你們殺我便是,何必要羞辱我?”


    謝蛤蟆說道:“你總歸有一死,何必著急?”


    王七麟道:“道爺你剛才的話什麽意思?我不能殺了這妖怪嗎?”


    謝蛤蟆說道:“你可以殺它,但留著它作用更大,它是吞口,有一個對七爺你來說很有用的本領——”


    “它口中含有庚金靈,這庚金靈能聚斂天下刀劍,所以你若收下它,以後可以由它給你含著劍。”


    聽到這裏沉一眼睛一亮:“阿彌陀佛,這可威風了,古有周倉給關二爺扛刀,今有吞口給王七爺含劍,嘿,好啊!”


    王七麟也頗感興趣,他問道:“這吞口還有如此本領?有點意思,那它品性如何?”


    話說完他又自顧自的說道:“看道爺你願意護著它,它應該品性不錯,可它若是品性不錯,怎麽會與棖棖、帽妖、虎皮女這些玩意兒混跡在一起?”


    這三者都是凶靈,喜歡給人開膛破肚的棖棖先不說了,帽妖和虎皮女在殘酷方麵也不甘落後。


    帽妖在宋朝作祟最多,甚至載入《宋史》:丙戌,西京有大妖如帽,夜蜚,民甚恐。乙巳,帽妖至京師,民夜叫譟達曙,詔捕嚐為邪法人耿槩棄市。


    這妖怪能變換樣子,平常時候如帽子會飛,落入人家後會變為大狼去食人,且尤其喜歡吃人全家,一個不留。


    虎皮女要有名的多,《堅瓠集》、《太平廣記》、《集異記》中都有所記載。


    它們本領不是特別強,但有一點特別惡心,那就是喜歡化作少婦去禍害老實人,最終吃人的心肝。


    對此王七麟很想問它一句,老實人草它媽了嗎?為何這麽對待老實人?


    七爺也是個老實人,所以剛才第一個先滅了這玩意兒。


    吞口倒是實誠,它傲然看著王七麟道:“因為我要殺了你王七麟!”


    王七麟問道:“我挖你家祖墳了?”


    吞口一愣:“沒有。”


    王七麟又問:“我拐你家崽子了?”


    “也沒有。”


    “那你為什麽非要對付我?”


    吞口怒道:“因為你這鐵尉能力強大且喜歡濫殺無辜,像你這般的人最是可怕,能力強橫可以很快升官,官越大殺孽越大,天下妖魔鬼怪們永無寧日!”


    王七麟更怒:“我何時濫殺無辜——幹!都公子?”


    他很快反應過來,將自己被陷害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吞口。


    吞口搖頭,表示不信。


    謝蛤蟆說道:“七爺此生問心無愧,他身背英魂大宏願,怎麽會騙你這樣的小角色?”


    吞口吃驚:“有英魂信任他?”


    謝蛤蟆淡淡的說道:“有兩千英魂信任他。”


    吞口頓時呆若紙老虎:“兩千英魂?!”


    謝蛤蟆點頭。


    吞口猶豫起來,然後衝王七麟說道:“王大人,我向你道歉,我沒有調查清楚真相就想要殺你,真是罪大惡極。”


    “但我不能做你的手下,我們祖輩曾經在你人族天可汗麵前發過誓,吞口一族永不為人奴!”


    謝蛤蟆說道:“可我家大人身上有一枚罕見的陰陽魚玉佩,這玉佩能驅動陰陽之氣轉換。”


    王七麟將掛在脖子上的玉佩摘下來展示出來。


    夜晚森寒,陰陽魚開始徐徐轉動。


    吞口又沉默了。


    它怔怔的看著玉佩,忽然問王七麟道:“大人你需要我給你帶幾把劍?”


    沉一叫道:“你叫我七爺的劍是什麽劍?你敢侮辱我家七爺的劍?阿彌陀佛,噴僧要給你點顏色瞅瞅!”


    他順手操起伏魔杖,馬明摁住他道:“別胡鬧,不過妖怪你的態度變化的也太突兀了吧?”


    吞口嚴肅的說道:“這位道長已經說過了,王大人為官清正、一心為民,其實我先前就已經心生仰慕。”


    王七麟失笑道:“行了行了,現在我需要三把劍,以後需要八把劍。”


    吞口說道:“沒問題。”


    王七麟又說道:“但我並不是什麽人什麽妖魔鬼怪都往麾下招收,以後我要考驗你的品性,你若是品性不端,那我不會留你的,反而可能會誅殺你。”


    吞口蹲坐在地像人一樣抱拳:“卑職從命!”


    王七麟將陰陽魚玉佩扔給它,它抓著玉佩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每個眼睛都有海碗那麽大,就跟奧迪的車燈似的,特別顯眼。


    王七麟輕鬆的說道:“你需要這玉佩修煉是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我將這玉佩暫借給你一晚上,明天還我。”


    吞口欽佩的說道:“王大人果然乃是人之龍鳳,天生將帥氣度!”


    看著虛無的月色,王七麟又疑惑起來:“咱們守門的神像,到底被誰給偷走了?或者說,它們真的主動離開了咱的驛所?不應該吧?”


    沉一問道:“七爺,要不然咱明天報告衙門,讓他們幫忙找?”


    王七麟怒道:“咱聽天監就是專業辦這事的,哪有臉去報案?再說,咱們聽天監都查不出來的事,衙門那群沒腦子的能查出來?”


    結果他們從大年初一找到大年初三,還是沒有找到丟失的這兩個神像。


    沒辦法,楊大眼去衙門報案了。


    氣人的事情發生了。


    衙門當天給他們送回了消息:饕餮神像和三足金蟾神像被人帶出了上原府,是初一天不亮時候被錢笑的人給帶走的!


    謝蛤蟆知道這答案後氣的一把拍翻了一個桌子:“無量他個天尊的,老道士怎麽著也沒有想過會是這麽個真相!”


    “這兩個神像應當是出自四大工坊,隻是不知道哪家的傑作,它們體內封有獸魂,隻是沒有對咱們認主,咱們也一直沒關注它們,把它們當做普通石雕了。”


    “可錢笑是它們主人,一定是昨夜錢笑帶人來到驛所,以法術喚醒它們獸魂,引導它們主動離開,並在原位擺上了障眼法,把咱們給迷惑了!”


    王七麟驚怒交加:“還有這種事?揍他狗日的!”


    他想到了錢笑當初走的著急,去了平陽府後確實給他發過書信,讓他幫忙將兩個石雕給送過去,但他沒理睬這要求。


    憑什麽把我的石雕給你送過去?


    他又想到大年初一夜裏去給太霸拜年的時候確實是見過錢笑,而且錢笑見了他便轉身跑路。


    當時他以為錢笑是對他心懷憤懣,所以不願意跟他打照麵。


    現在他才知道,敢情是這孫子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怕被他發現問題,才不跟他打招呼的。


    估計那時候錢笑已經派人去動手了。


    他將這些告訴謝蛤蟆等人,氣的一行人罵罵咧咧,擼袖子抽刀子要去找錢笑的麻煩。


    可事情已經發生三天了,估計石雕被運回平陽府城了。


    王七麟不甘心吃這啞巴虧,他跑去找太霸告狀!


    告狀必須得有氣勢。


    他推開門陰沉著臉往裏走,嚷嚷道:“太霸大人、太霸大人,大人呢?大人你出來,卑職被人欺負了,有人欺負卑職啊!”


    旁邊的力士趕緊來招呼他:“王大人,您這是怎麽了?您冷靜,您小點聲……”


    “兄弟,我沒法冷靜,沒法小點聲,我被人給欺負了。”王七麟憤怒的吼道,“我給咱聽天監流汗流血還流淚,可有人暗地裏設計我,給我下套子……”


    一個性情溫潤的中年人滿臉微笑的出現在不遠處。


    李長歌。


    力士的話也說了出來:“但王大人你還是得冷靜,歌帥今天來了。”


    王七麟暗道老子眼瞎嗎?人已經出現了!


    李長歌笑吟吟的問道:“小七爺,誰敢欺負你呀?”


    王七麟趕忙抱拳行禮:“歌帥過年好,歌帥您別這麽寒磣卑職,卑職確實被人欺負了,這是來找太霸大人主持公道的。”


    李長歌一揮長袖身前出現兩張氣霧凝聚成的椅子,他招手道:“過來坐,慢慢說,氣大傷身,你別生這麽大的氣,今天有什麽委屈,歌帥我給你做主。”


    王七麟訕笑:“歌帥實在客氣,卑職站著就行。”


    李長歌斜睨他一眼道:“你現在怎麽變得這麽唯唯諾諾了?在你家機秘先生麵前的時候也是這般姿態嗎?”


    一聽這話,王七麟趕緊去坐下:“歌帥,卑職生是聽天監的人,死是聽天監的鬼!”


    李長歌笑道:“不必向本帥表忠心,我知道你很好,剛才隻是調侃之語罷了。好了,話歸主題,你到底受到什麽欺負了?”


    王七麟悲憤的將被人偷了看門石雕的事說了出來。


    太霸聽到後高興的走了出來:“等等,重新說,我剛才隻聽了半截,沒聽全,你說你家讓人給偷了看門狗?嘿嘿。”


    王七麟叫道:“不是看門狗,是看門的兩個神雕!”


    “兩隻鳥?”太霸愕然,“你那驛所什麽時候有神雕看守了?”


    王七麟耐心解釋:“神獸雕像,就是那個三足金蟾和龍子饕餮。”


    太霸聽後頓覺無聊:“這兩個東西本來就是錢笑的,他自己掏錢買的,這事我清楚。”


    王七麟說道:“但是他離開上原府的時候,將這兩個石雕給丟棄了,因為這倆石雕當時沒了神性,後來是我家道長使出大神通,給它們點醒了神性!”


    “所以現在這倆石雕應當是我們驛所的!”


    李長歌點頭道:“你身邊的謝道長確實有這個能耐。”


    王七麟一愣,其實我是胡謅的。


    太霸說道:“不如這樣,我給錢笑發個信,讓他過來一趟,正好歌帥來了咱並郡,我將銅尉鐵尉們都召集起來,給歌帥接風洗塵,也正好讓歌帥點點將。”


    李長歌笑道:“接風洗塵便罷了,點將倒是有些必要,我過去半年沒怎麽在並郡待著,與咱們的老弟兄之間有些生疏了,這可不行。”


    “不過不是最近幾天,最近本帥還有些事,你與大家夥說說,等到元宵時候吧,讓他們帶上家人,本帥做東,咱們一起共度佳節。”


    太霸吹口哨,幾隻冥鴉跟箭一樣飛來。


    王七麟盯著它們看。


    太霸當沒看到他的灼熱目光。


    李長歌笑了起來,說道:“太霸大人的冥鴉隊伍在毒公子詭計中損失慘重,你先給他留下點時間,讓這些冥鴉產仔換代,本帥替他向你保證,頂多等到夏至,他一定會將迅雷給你。”


    太霸叫道:“歌帥,迅雷怎麽能給出去?它是我的命根子!”


    王七麟笑了,他在夢裏有一次聽到一位宿主也這麽喊過。


    李長歌溫和的說道:“小七所立下的大功,難道當不得你獎勵他一隻鳥?”


    太霸長歎一聲。


    李長歌扔給他一塊墨玉。


    太霸眼睛一亮,接到手立馬塞進懷裏:“歌帥乃是卑職生平最佩服的人,既然歌帥做主了,那卑職絕無二話。”


    王七麟頓時眼觀鼻、鼻觀雞,他知道李長歌也會給自己獎勵。


    果然,李長歌讓他先後匯報偵破刑天祭和來到上原府後的工作開展情況,他不斷點頭,表示滿意。


    得知妖刀斬馬已斷,李長歌說道:“我此次去東北州,正好碰巧得到了一塊玄鐵,等我去找一位神工,可以為你再鑄一把更好的寶刀。”


    王七麟現在主修劍陣,用刀的機會不多了,而且《太陰斷魂刀》的威力有限,對付惡鬼和厲鬼用處不大。


    於是他搖頭道:“卑職先行謝過歌帥,可是斬馬陪同卑職出道、陪同卑職一路走來,它不止是武器,若是可以,卑職希望您能幫忙將它給修好,這樣卑職便感激不盡。”


    李長歌欣慰的看向他,道:“我果然沒有看錯,小七,你是一個念舊的人,是一個重感情的人。”


    王七麟謙遜的低下頭。


    但他知道自己確實是這樣的人。


    李長歌道:“你此次破除如此大案,且斬殺了塞外三聖之一的白虎,此為大功、不世之功,聖上與青龍王必然會下詔令遣你入帝都,這樣我給你一個地址,你去了後找一位叫做玄通的人,他會給你修複斬馬。”


    王七麟欣喜道:“多謝歌帥。”


    李長歌又從懷裏掏出一本書遞給他,道:“你接連斬殺二十八宿與四聖,已經成為前朝餘孽的眼中釘肉中刺,本帥無法時時保護你,你得自己小心。”


    “但你修為普普通通,光是小心怕是不行,本帥此次去往東北州,也是湊巧,得到了這麽一本秘籍,現在贈送於你,你好好修煉,它在關鍵時候能保你一命。”


    秘籍厚實而古樸,書頁上用小篆寫了六個字。


    王七麟不認識寫的是什麽,實際上他也不關注這秘籍的名字,反正讓造化爐一練,秘籍身份都會改變。


    他收入懷裏再度感恩戴德的道謝。


    李長歌很敞亮的說道:“這是本帥私人對你的獎勵,並非是聽天監對你和你麾下們的獎勵,其他獎勵本帥得上報青龍王,請他定奪。”


    王七麟能說什麽?他隻能一個勁的拍馬屁!


    趁著李長歌興致頗高,他小心翼翼的說道:“歌帥,其實獎勵不獎勵的沒什麽,卑職隻是想請你救個命。”


    李長歌可是曾經的狀元郎,絕對的聰明人。


    他聞弦歌而知雅意,輕聲問道:“你想知道這裏軍營曾經發生的真相?”


    “不錯!請歌帥恕罪,卑職知道這事關機密,但是卑職曾經立下大宏願……”


    李長歌擺擺手製止他的話,站起來向驛所深處走去。


    太霸要跟上去,被他給製止了。


    見此太霸推了王七麟一把,道:“你還愣著幹什麽?快去!”


    王七麟確實想跟上去來著,可是看到李長歌拒絕了太霸,還以為也不會讓自己跟隨在後。


    太霸一提醒,他便趕忙追了上去。


    這驛所前身是軍營,軍營規模自然很浩大,但如今驛所麵積不大,隻有二三十畝地的樣子。


    李長歌走到驛所後院,縱身飛上一處牆壁看向後麵的民宅商戶,輕聲歎道:“已經大變樣了呀。”


    王七麟知道這裏麵肯定有一段故事,他沉默不語。


    李長歌伸手往北方指去,劃了很大一個圈:“軍營以前有那麽大,那時候天下初平,先帝在位,上原府是兵家必爭之地,所以府城的民生恢複很慢,駐紮的軍隊很多。”


    “這個軍營是最大也是最神秘的,裏麵駐紮的是曾經親隨先帝屢立奇功的四軍之一倒懸軍。”


    “你當然不知道倒懸軍的統帥身份,但你應當知道他最後一位統帥是誰。”


    王七麟沉聲道:“黃化極大將軍。”


    李長歌點點頭:“是呀,黃化極大將軍,大將軍遠征漠北,事發突然,並沒有帶上他陣下的盡數雄師勁旅。當然,彼時前朝王族已經被太子親自領軍追殺的差不多了,僅剩殘寇。”


    “後來大將軍投降,朝廷震怒,誅其九族,但又擔心他的心腹強軍會因此而反。”


    “於是先下手為強了。”


    這一番話李長歌說的平平淡淡,就像是在說家裏有一群雞,宰掉雞頭後其他雞可能會不好管理,索性一起宰掉吧。


    王七麟知道這就是朝廷和王族對待百姓、對待臣民的態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李長歌回過頭來看向一座座敦實高大的營房,下意識的搖頭:“他們到死不知道大將軍投降前朝,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遭遇這一切。”


    “但是如今大將軍知道了。”


    王七麟迅速明白了他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多年來前朝餘孽一直沒有拿英魂們說事,是因為他們一直不知道這件事?”


    李長歌說道:“他們知道倒懸軍不在,但不知道倒懸軍死後英魂不散,被鎮壓於此。”


    “告訴你一個機密,”李長歌五味雜然的看向他,“韃子從去年秋開始大練兵,練兵總帥是大將軍。”


    王七麟心裏一震,道:“郡守大人與大將軍相識?”


    李長歌道:“軍中能戰善戰之將,你猜有多少是大將軍提拔起來的?”


    王七麟試探的問道:“一半?”


    李長歌沒有回答,他笑了笑道:“你那位正直下屬馬明,他所在的山林猛軍總統帥虎帥,是大將軍三十六義子之一。”


    說完這話他揮手掃向蒼穹,一道正氣如白雲般飄然而去:“朝堂要亂,軍中要亂,好不容易平穩了一甲子的世道也要亂!”


    王七麟麵現擔憂。


    普天下莫非如此,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長歌的情緒也有些低沉,說道:“小七,你先回去吧,好好修煉,好好提升你的修為。”


    王七麟欲言又止。


    李長歌莞爾一笑,道:“在本帥麵前,你無需顧慮,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


    王七麟道:“那歌帥卑職要鬥膽問一句,你剛才說要送給卑職的那個玄鐵,什麽時候能給卑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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