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被敲響了, 餘蘭嫻正開著綜藝節目打包著行李, 開門就看見眼睛紅彤彤的林歆笑。
林歆笑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委委屈屈地喊了聲：“媽……”
“怎麽了這是？”餘蘭嫻忙將林歆笑拉進來：“怎麽不繼續拍節目了？我看那節目挺好的，又鍛煉人還能觀光異國風情……”
餘蘭嫻話說到一半覺得事情不對勁，她看見了林歆笑身後的行李箱。
林歆笑悶悶地坐在椅子上, 拿起水喝了口才道：“顧叔叔不準我繼續參加節目。”
餘蘭嫻想了想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發展。
她沒有再說話，而是打開了冰箱端出一份提拉米蘇放在林歆笑麵前：“今天我閑著沒事做的，你嚐嚐看？”
林歆笑拿起小勺子, 舀了一塊放入嘴中, 巧克力特有的苦味和甜味在口腔彌漫開來，入口即化。
她吃著吃著, 豆大的淚珠從眼眶滑落下來，滴在桌麵上，形成一顆顆扁圓的水漬。
餘蘭嫻也沒有說話，隻是歎了口氣。
“你打包行李做什麽？”林歆笑抽抽鼻子, 將盤子上最後一口蛋糕細細劃拉到勺子上。
“房租到期了，我不打算續租了。就剩下最後一波行李了, 晚一點搬家公司會過來, 咱們住去新家。”
“嗯。”林歆笑應了聲。
“不哭了, 都成小花貓了, 一路過來沒少哭吧？”餘蘭嫻慈愛地拍拍林歆笑的肩膀，想了想還是說道：“人之所以是人, 是因為懂得取舍和放棄。”
出乎意料的, 林歆笑沒有反駁她, 隻是默默起身幫著餘蘭嫻一塊將行李裝進打包箱中。
餘蘭嫻又是欣慰又是心痛，還是安撫了一句：“你做的已經很多了。”
林歆笑沒有再說話，始終沉默地將東西全部都整理好。
大約過了幾個小時之後，搬家公司撥通了餘蘭嫻的電話，告知對方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林歆笑在她接電話的時候就已經把東西都搬去電梯。
餘蘭嫻掛斷電話之後，房間已經沒有人了，房門大開，電梯在往下一格格跳動著。
她搖搖頭，回頭打算把剩下的箱子也搬到樓道口，手機再一次響起。
餘蘭嫻看著來顯，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頭，最終還是選擇了劃開屏幕接聽電話。
“笑笑到家了嗎？”翁薇的聲音傳來。
“到了。”餘蘭嫻不冷不熱地應道。
翁薇聽出她的語氣不是很好，有心想要緩和氣氛：“你這是和我置氣嗎？別氣了，我這不是沒辦法嗎？”
“你心疼你女兒沒毛病，我也心疼我女兒行不行？好啊，現在你女兒被你保護在象牙塔裏毫發未損，我女兒就得活該去受氣，活該被欺負了回來？”翁薇不提這件事還好，一提餘蘭嫻火氣登時就大了起來。
“話不是這麽說的，長痛不如短痛，我們才是一個戰線的不是嗎？”
“翁薇，笑笑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不求你念在往日的交情，起碼存留點善念吧好不好？你知道笑笑今天回來的時候，眼睛都哭腫了！你是不心疼，可我這當媽的心疼！這五年她怎麽過的你知道嗎？你不知道！可我卻天天在看。”餘蘭嫻語氣依舊不善。
翁薇本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軟聲軟氣幾句依舊得到餘蘭嫻的冷嘲熱諷時，她也氣笑了。
“餘蘭嫻你心軟了一輩子了，在這種原則性上的問題也開始心軟了？嗬，那我就以安安母親的身份麻煩你——看好你女兒，別讓她再來騷擾我家安安！”
餘蘭嫻看向ipad裏正在重複播放的綜藝節目，畫麵中正放到顧微安溫柔地看向林歆笑的一幕。
她冷笑著掛斷了電話，將手機調為飛行模式。
“媽，還有行李嗎？”林歆笑出了電梯就朝著內室喊著。
餘蘭嫻將ipad退出界麵塞進包裏，把剩下的包裹全部推出房間，大聲應道：“就剩最後幾箱了。”
*
顧微安也在當天晚上乘了飛機趕回了國內，她此刻正躲在自家樓下，看著翁薇拿著電話一邊走出別墅一邊說著些什麽。
她躲在不易被察覺到的地方偷偷看著翁薇的一舉一動，隻見翁薇突然大聲喂了幾聲，才拿起手機到眼前，緊跟著就是憤怒地將手機摔在地上疾行而去。
顧微安沒有動。
果然沒有過多久，翁薇又回過頭來，滿臉陰鬱地撿起屏幕被摔成蜘蛛網的手機，再次離開。
這是第12個手機了，顧微安在心底數著。
她反複確認了幾遍翁薇短時間不會再回來的時候，才躡手躡腳像做賊一樣摸進了自己家裏。
門關上之後她舒了口氣，背抵在門上開始環顧自己的家。
她的家中裝修的中規中矩的，透露著一股子濃厚的守舊派味道，隨處可見的紅木家具擺放得整整齊齊，沉悶的暗色地板和灰色調的窗簾。
整個家都是陰沉沉的，無一處不顯得煩悶，直叫人喘不過氣來，偏生她父親最是喜歡這種感覺。
“夫人？”聽見門輕微關上的聲音，尚在廁所打掃衛生的保潔阿姨小心翼翼出聲詢問。
顧微安屏起呼吸，踮起腳尖，踩上通往二樓的樓梯。
許久沒有等到回應，保潔阿姨走到大廳看了看，隨後聳聳肩輕拍了會胸口，又回到廁所繼續打掃衛生。
在保潔阿姨眼裏，翁薇情緒陰晴不定，讓人感到害怕，每天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她也滲的慌，要不是這裏工資確實給的高，她早就不想幹了。
誰不想活長點？她家小孩就成天說情緒穩定有益於長壽。
顧微安準確地找到母親的房間，旁邊就是她父親的房間，夫妻二人分居已久，雖住在同一間屋簷下，卻是各過各的。
她將門虛掩，目光在房間裏巡視了一圈。
顧微安不知道為什麽在自己家她要這麽小心翼翼的，她有種感覺，在這裏能找到她想要的東西。
林歆笑離開之後，她難受極了，短短的幾天相處，她卻覺得像認識了許多年一樣。
她很奇怪為什麽自己母親從來沒有和她說過這個人。
顧微安深吸一口氣，開始翻找每個抽屜裏的東西。
化妝品，不對。
首飾，不對。
連續翻找了幾個抽屜之後，顧微安開始頭痛，裏麵裝滿了各式各樣的護膚品化妝品以及令人眼花繚亂的首飾。
好像這一整個房間隻剩下這些東西，顧微安轉過身，看向衣櫃。
這裏麵會不會有她想要的東西？
不、不對，衣櫃是用來放衣服的，裏麵肯定滿滿都是衣服，顧微安搖搖頭開始翻找床頭櫃的抽屜。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麽，隻是憑借著直覺在搜索。
“夫人您回來了！”就在她毫無頭緒的時候，樓下傳來保潔阿姨大聲問好。
“喊什麽喊，小點聲不會啊？這麽大聲音叫給誰聽？”翁薇充滿怒氣的聲音響起。
“抱歉夫人，我還以為您剛才回來過呢……”保潔阿姨的聲音漸漸變小。
“剛才？”
“剛才我聽到門關上的聲音，還以為您回來了……可能是我聽岔了……”
“說了多少遍了，沒確定的事不要給我說。”翁薇不耐煩了，重重踩上一階樓梯，就要往上走。
顧微安手下的動作越發的快了，卻什麽都沒有找到。眼下隻剩下衣櫃沒有找過了，她聽著腳步聲慢慢往上走，心下猶豫是要冒著被發現的風險繼續找，還是放棄。
她理智上有些想放棄了，畢竟平日裏母親對她還不錯，雖然脾氣差卻從來沒對自己發過火，自己莫名其妙翻東西惹母親生氣實在不劃算。
但是心底始終有個聲音在叫囂著，繼續找下去。
顧微安僅是猶豫就過了幾秒鍾，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她咬咬牙終是打開了衣櫃。
整個衣櫃都是擺放得整潔，唯獨一個小旮旯角落用雜亂的衣服堆放著，像是故意隱藏什麽東西一樣。
顧微安伸手探了探，就摸到了一個小木匣。
翁薇站在門口，手剛摸上把手，就聽到房間裏有細小的聲音，她皺起眉頭，猛地拉開門。
並沒有人，翁薇走進房間裏疑惑地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然後伸手撫上太陽穴揉了揉，她最近神經質的厲害。
她走到床前脫去拖鞋，靠在床上，拿起床頭櫃的穀維素片倒了兩片在手心裏就著水服下，然後長長地歎息一聲閉上了眼睛。
沒過多久床上就傳來了沉穩的呼吸聲。
床底下，顧微安摟著小木匣，緊張的大氣不敢喘一聲，當她看到拖鞋突然出現在床邊時，整個人的心都要提起來了。
她要被發現了？
好在翁薇隻是上床睡覺，顧微安這才稍稍放下心，但依舊全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直到呼吸聲越來越清晰。
顧微安慢慢活動著關節，剛才驚險的心髒都快跳到耳朵裏了，撲通撲通的。
她慢慢抽開小木匣上方的木片，看向裏麵的東西。
周圍被床單擋著光，看的不是很清楚，顧微安猶豫再三掏出手機按亮了屏幕，借著屏幕的光看清了裏頭的事物。
一本十分陳舊的相冊，兩個手鏈以及一塊衣服碎片，最右邊還有巴掌大小的透明小瓶子，裏麵裝著大約十幾顆折疊好的星星。
床上突然傳來了個動靜，顧微安連忙把手機屏幕按在自己衣服上，停止了所有動作。
翁薇在床上翻了個身，很快就又陷入睡眠中。
顧微安輕呼一口氣，最先取出了相冊。
翻開第一頁就是全家福，在她之前去過的那條小巷子中，她和另外一個小姑娘站在最中間，後麵站著兩男兩女，其中一對男女是她的父母。
另外一對她不認識。
她將屏幕對準了照片上另外一個女孩的臉，小女孩眉眼清秀，靦腆露出一排小牙齒在笑著。
這女孩子長的很像林歆笑。
顧微安輕輕翻過一頁，再次印入眼裏的是河邊，她坐在岸上看著那個小女孩在河間玩耍，小女孩坐在地上，身邊滿是晶瑩的水花，一雙小手朝著她伸過來，似是在邀請著她。
“嗤。”腦海突然傳來漏氣的聲音，伴隨著記憶一起冒出了個頭。
陽光的下午，她們兩家人共同去河邊郊遊。
“安安姐姐，來玩呀！”林寶寶撥弄著水花，歡快地喊著。
“不去。”小小的自己別扭著臉回道。
林寶寶在河水裏轉了個圈，俯下身子摸索著什麽，很快就摸出了一塊墨紅色的小石頭，放在手掌心就像是一灘會流動的液體，表麵光滑至極。
林寶寶朝著她伸出手：“你看——”
話還沒說完，林寶寶腳底打滑，跌坐在地上，疼的齜牙咧嘴，卻還堅持不懈地將手伸得老長：“安安姐姐，快看，是鵝卵石！”
而站在邊上的顧博拿著老式照相機，飛快地拍下了這一幕。
顧微安回過神，神色複雜地看著這張照片，隨後又是輕輕翻了一頁。
記憶斷斷續續的，卻能伴隨著照片準確無誤地尋找到當時發生的片段，顧微安覺得自己仿若置身於夢中，現實夢境分辨不清楚。
太陽穴處隱約有青筋在跳動，她有些痛楚。
照片被一張張翻過去，很快就翻到了最後一張，那是高中畢業典禮上，兩個人穿著有些土氣的高中校服，共同朝著鏡頭比出v字，笑的燦爛。
“我喜歡你——顧微安！我！喜歡你！”
看著這張照片，顧微安腦海中回響著這句話。
她感覺身邊場景突然變幻了，自己不再在母親的床底下，而是來到了一個很熟悉的教室，作為旁觀者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顧微安看著眼前的另外一個自己，挑起嘴角有些惡作劇地說道：“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周圍有好多人，穿著同樣的校服在熱鬧起哄：“浪費資源！浪費資源！你們兩個大美女搞拉拉，妥妥的浪費資源！”
林歆笑漲紅了一張臉，羞澀的不行，最終她還是跺了跺腳，閉上眼睛大喊道：“我說——我喜歡你！！”
“別答應！別答應！別答應！”同學們拍著手，歡快地喊著。
顧微安收起笑臉，眼神在台下起哄的人身上一個一個掃視過去，很快就讓同學們都噤了聲。
林歆笑偷偷睜開一條縫，在看見顧微安護短的行為時仿佛被鼓勵了，她一鼓作氣：“安安，我們在一起吧！”
顧微安又露出讓人捉摸不透的表情：“我可沒說我答應。”
“喔喔喔喔——失敗咯！”同學們又是一陣激動。
林歆笑怔怔的，眼眶立刻就紅了，她捂著嘴抑製住即將要流出來的眼淚，向前跑了幾步想要離開教室。
顧微安當即上前拉住她，將她扯回來，嘴角揚起了個愉悅的笑容：“可我也沒說我沒答應。”
“那你到底要怎麽樣嘛……”林歆笑不安地扭動著自己的身體，隻想趕快逃離這個令她覺得不能呼吸的場合。
“既然是表白，當然得我來。”顧微安捧起她的臉，溫熱的唇在她的額頭輕輕觸碰了一下：“笑笑，做我女朋友吧。”
“哎呀，成了成了，沒戲看了，參加畢業典禮去吧！”周圍的同學噓聲一片，一轟而散。
顧微安站在空中，看著那兩人的身影越靠越近，直至重合在一塊，然後場景慢慢朦朧淡化。
她又回到了有些昏暗的床底下。
顧微安有些愕然地回想著剛才看到的畫麵，以及之前拍綜藝時相處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們關係比你想像中的要好喔。”
“這是辣梅，你會喜歡吃的。”
“安安……你不喜歡我了，這麽僵硬的……”
“安安，你恐水啊！”
難怪她一直在奇怪，自己明明不認識她，自己明明不吃辣，自己明明不恐水！原來她們真的認識，原來曾經關係竟是如此親密的嗎？
顧微安想到林歆笑走之前看她的最後一眼，眼神中充滿了許多她看不懂的悲傷。
一顆心瞬間就被揪緊了，她感覺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喉嚨，發不出聲音。
幹燥帶了涼意的空氣像失去了控製，朝著她擠壓而來，熱氣不斷升起，她感覺自己四肢冰涼，臉卻脹得發熱，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她抓撓住自己的頭發，想要瘋狂呼喊出聲，喉間卻像堵了塊棉花。
良久過後，她才怔怔停下，臉頰劃過一串淚珠，順著下巴流進領口。
原來……是她忘記了嗎？
“嗯……”翁薇不舒適地翻了個身，床上的乳膠墊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
顧微安擦了擦眼淚，將小木匣抱在懷裏，從床底爬了出來，就站在翁薇旁邊冷冷地看著她。
感受到有目光始終聚焦在身上，翁薇眯著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有個人影時嚇了一跳。
待她睜開眼睛，看清楚是顧微安之後，才稍微放鬆，揉著自己的眉間軟軟說道：“是安安啊，一聲不吭的，要嚇死媽媽了……”
顧微安不發一言，翁薇有些不安，眼睛閉上又睜開：“你怎麽不在節目組？回來了？”
隨後她又擺擺手：“回來了也好，這節目原本就沒什麽可參加的。”
始終等不到回應，翁薇重重按了兩下眉心，強行壓下憤怒，但語氣還是含了些壓抑不住的慍怒：“媽媽在和你說話呢！”
“你還要瞞我多久？”顧微安語氣冰涼。
“我瞞你什麽了？！”翁薇刹那間睜開雙眼，瞪得老圓。
當她看清楚顧微安手中的小木匣時，突然就離奇地暴怒了起來，她猛地從床上跳起來，將房間裏所有能摔的東西全部都摔在地上。
“我就知道你去參加這節目沒好事！沒一件好事！沒一件能讓我省心的事！！”她像頭被激怒的獅子一樣，語無倫次地發泄著心頭的怒火。
顧微安不為所動，就靜靜看著翁薇發著脾氣，然後看向了桌麵上的穀維素片。
“你們都氣死我好了！”翁薇喘著粗氣，將房間裏的東西摔得乒乓作響。
顧微安拿起小藥瓶，遞給她：“要不要吃一片穩定穩定情緒我們再談？”
翁薇將她的手拍到一邊，藥片順著沒關緊的蓋子泄了一地。
“要談什麽？說吧，我還沒死！吃什麽藥！”翁薇雙手揪緊了被單，眼睛裏紅血絲異常明顯。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為什麽會失憶？”顧微安靜靜問道。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翁薇連喊三聲，表露出了抗拒一切的態度。
“那我們沒什麽可談的了。”顧微安抱住木匣子，轉身就要走。
“你走——走了就別回來，也別說你是我顧家的女兒！”翁薇歇斯底裏地喊著。
大廳的保潔阿姨聽的脖子是一縮一縮的，她看著手中的清掃衛生的工具，開始認真思考起要不要換一份工作。錢固然可貴，可是總和一個貌似神經衰弱的人呆在一起，她覺得自己也要神經衰弱了。
顧微安腳步絲毫不停，仿佛沒有被翁薇所震懾到。
一步、兩步、三步。翁薇死死盯著顧微安的背影。
就在她徹底要被情緒掌控之時，前方的顧微安突然軟軟地滑落在地上。
暴怒瞬間被害怕所替代，翁薇連步向前，抓著顧微安的手喊著：“安安？安安？你別嚇媽媽啊，安安？快打120啊！！”
*
林歆笑不知道躺在房間裏多久了，從搬家之後她什麽也沒有做，就躺在床上發呆。
第幾天了？她不知道，但是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這樣想著，林歆笑從床上支起身來，拿起ipad打開綜藝節目，看了起來。
熟悉的場景和畫麵，她自己親自看一遍整個流程時又有不一樣的感覺，配合上節目組的剪輯顯得十分有趣，就連她此時情緒不佳都被帶動著笑起來。
她點開右上角的彈幕，想看看觀眾是怎麽評價的。
一條條十分有愛的互動在屏幕上緩緩劃過，林歆笑曲著身體在被子裏，時而笑時而沉默。
突然一條彈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看我安活力十足的樣子真好啊，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能出院，擔心……】
出院？安安住院了？
林歆笑從床上坐起來，拿起手機開機，忽略了自己那一堆私信，打開了微博。
微博頭條上看了一圈沒有看到，林歆笑點開了顧微安的微博。
翻到了她的最新動態。
顧微安：很快就可以出院了，這段時間確實太累了，讓你們擔心了。【配圖】
時間顯示在三天前，配圖是顧微安躺在病床上，瘦弱的手上插著針頭掛著水，眼睛緊閉臉色蒼白。
林歆笑震驚了，然後看到評論清一色的心疼。
發生了什麽事？
她打開微信，私戳了陸笙。
笑笑：安安怎麽住院了？是在拍節目的時候出了什麽意外嗎？
陸笙很快就回複了。
紅燒獅子頭：笑笑……你沒看第三賽段嗎？你走的時候，顧微安也走了。我們節目組臨時找了兩個人來上的節目。
笑笑：還沒看，那你知道她發生什麽事了嗎？
紅燒獅子頭：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節目組之前得罪了顧微安的那個人被開除了。
笑笑：？？？
紅燒獅子頭：我沒在現場，聽說就是欺負你的那個男人，被顧微安懟回去了，大快人心！那人平時就踩高捧低的！討厭死了！
林歆笑回想起之前遞機票給自己的人，有些恍然。
紅燒獅子頭：不說啦，我去忙了。
笑笑：嗯，謝謝你。
紅燒獅子頭：對我還客氣什麽！是他們不厚道在先！撤了撤了。
林歆笑拉開窗簾，看著外麵金燦燦的陽光，深深吸了口氣，然後轉身出了房間門。
餘蘭嫻還在打掃衛生，家裏搬家之後，她沒有出一點力氣，鋪了個床之後就再也沒出過房間。再出來的時候，家裏幹幹淨淨，該擺的東西都擺好了。
“笑笑，好點了嗎？”餘蘭嫻見她出來了，關切地問道。
“嗯，好多了。”
“那就好。”
“媽……”林歆笑低聲喊道：“我想了很久，不管怎麽樣還是會難過，我放不下。”
“放不下就不放了，來這裏坐。”餘蘭嫻放下手中的拖把，隨便擦了擦手坐在沙發上，並拍了拍身邊的座位。
林歆笑坐到她身邊。
“媽媽沒別的願望，就希望你開開心心的，這樣就足夠了。”
“嗯。”林歆笑靠在餘蘭嫻的肩膀，小聲應道。
*
顧微安昏睡了幾天，翁薇衣不解帶在旁邊候著。
顧博聽聞這件事也急急趕來醫院，臉上帶著揮散不去的怒意。
“怎麽搞的？”顧博拉了拉翁薇，兩人走到醫院外麵去。
“醫生就說她受了刺激……”
“翁薇，你得治治你這個毛病了，這麽下去誰受的了你？安安幾年前失憶之後一直乖乖巧巧的，對你也是言聽計從，你說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不是，我也沒想到啊……我那時候剛睡醒……”
“你真是夠了！”顧博揮開她的手，走進病房滿臉擔憂地看著自家女兒。
他看著來換藥的護士，忙問道：“她什麽時候能醒？”
護士無奈地搖搖頭，表明自己不知道，換好藥就走了。
正在顧博打算叫主治醫生過來時，顧微安緩緩睜開了雙眼。
“安安？你怎麽樣？有沒有哪裏難受？”顧博連忙上前問道。
顧微安睜大雙眼，看著顧博半天沒有回應，良久後才開口：“你是誰？”
“我是爸爸啊，安安你不記得我了？”顧博驚了，連忙按響床邊的鈴。
顧微安茫然地搖搖頭，不再說話，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外。
主治醫生匆忙趕過來，對比著之前做過的頭部ct圖以及粗略檢查過顧微安的身體狀況之後說道：“病人身體暫時無礙。”
“可她連我都不記得了啊。”顧博急道。
“現在這個情況，目前猜測可能是心因性失憶症，受到巨大打擊之後選擇性失憶，但暫時還不能下結論，還需要進一步的檢查。”主治醫生說完以後，匆匆離開。
翁薇慢慢挪進病房，看著壓抑著怒氣的顧博小心翼翼開口：“安安怎麽樣了？”
“你自己看。”顧博掏出一包煙，頭也不回地走出醫院。
“安安？”翁薇伸出手想去撫摸顧微安的臉，卻被她避開。
“我不認識你。”顧微安淡淡說道。
“我是你媽媽……”翁薇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你看，這是我們的合照。”
顧微安淡漠地盯著照片幾秒後，指著照片上自己的臉問道：“這是誰？”
翁薇瞬間就崩潰了，她癱軟在地上，喃喃道：“這是你自己啊……安安你別嚇媽媽，媽媽錯了……”
她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麵鏡子遞給顧微安：“你看、這是你自己的臉啊。”
顧微安點點頭，重新看向窗外。
翁薇還在做著最後的努力：“你叫顧微安，是我女兒，剛才走出去的那個男人，是你爸爸。”
“顧……微……安？”顧微安呢喃了幾聲，回頭看著她。
就在翁薇以為顧微安記起來的時候，她的下一句話就打破了自己的所有希望。
“不認識。”顧微安說道。
翁薇捂著嘴，跌跌撞撞地逃出了病房，躲在廁所裏嚎啕大哭。
顧微安眼底飛快閃過一絲不明意味的光，她從枕頭底下摸出裝有星星的小瓶子握在手裏。
然後她看向了床邊櫃子上的手機。
等到顧博吸完煙，重新走進醫院，病房裏已然是空無一人。
“人呢？”顧博躥出病房，看向臉上尚有淚痕的翁薇：“安安人呢？你把她弄哪裏去了？”
“我怎麽知道？！”翁薇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給問懵了，當她看見病房裏空蕩蕩滴著藥水的針頭時，整個人都陷入了絕望之中。
“好好的一個大活人，說沒就沒了？？”顧博努力平息著自己的怒氣：“你說你還能做點什麽事？”
翁薇跌坐在地上，雙唇不斷闔動，卻說不出一句話。
顧博衝去前台，說明來意，要求調出監控。
監控顯示，顧微安拔掉針頭之後拿起手機和裝有衣服的包走進了廁所。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換好了衣服，她就這麽平靜地走出了醫院。
在她離開不久，翁薇從廁所出來。
兩人就這樣失之交臂，翁薇看到監控之後失控地衝進廁所，果然在最裏麵的一間裏看到了堆積在那的病服。
“你說安安，真的失憶了嗎？”顧博捏緊拳頭，看完了整個監控。
“她的神情不像假的啊……沒有真失憶怎麽可能做出這樣逼真的表情？連醫生都能騙過去？”翁薇回來之後始終無助地抓著顧博的袖子。
“你別忘記了，安安是演員。”顧博恢複了冷靜：“我們去找林歆笑。”
*
林歆笑恢複了精神，正準備重新開始拍攝錄製自己的視頻，她將麵前的食物都擺擺好，對著攝像頭露出了笑容：“哈咯大家好，我是——你們待我如初戀我卻虐你們千百回的笑笑！寶寶們有沒有想我？”
剛錄了個開頭，門口就響起了劇烈的拍門聲。
林歆笑連忙中止了錄製，回放著剛才錄好的視頻。
畫麵中自己剛說了個開頭就響起了巨大的咚咚聲響以及自己錯愕的表情——這個開頭要重錄了。
林歆笑有些薄怒，走出房間就看見餘蘭嫻也是一臉蒙圈地看著顧博與翁薇。
“顧微安呢？”門開的瞬間，翁薇就大力推開衝進了客廳到處看著，就連壓根不可能藏人的冰箱她都打開來看了一眼。
“你們什麽意思？”餘蘭嫻也生氣了，她單手叉腰指著顧博：“一聲不吭衝上門來，現在像搜索證據一樣在我家裏找來找去？”
“抱歉，我們原意是想上門拜訪，但是翁薇你知道的，她脾氣一貫這樣。”顧博十分淡定地說著，卻沒有做出要去阻攔翁薇的行動。
翁薇看見林歆笑開門，立刻就衝了進去，直把林歆笑撞了一個踉蹌。
“安安你在哪裏？”
林歆笑穩住身形，走了出來，看著許久沒有見到的翁薇之後涼颼颼開口：“翁姨，許久不見，您這毛病是越發的嚴重了啊。”
翁薇沒有搭理她，就著她的桌子上拚命地找著。
“顧微安有沒有來聯係過你？”顧博看翁薇也找不出什麽名堂了，直接問林歆笑。
林歆笑心裏咯噔一聲，知道顧微安人不見了，但她佯裝無事地開口：“顧叔叔，要知道當初是你讓我離開節目的，也是你和翁姨不許安安再和我接觸的，現在你找人找到我家來了？”
“她在醫院，演了一出好戲給我們看，然後人就離開了醫院，我想也許你們這裏會有消息。”顧博好整以暇，臉上看不出一絲緊張的模樣：“看來隻能報警了。”
翁薇拿著林歆笑手機衝出來，對著顧博說道：“這丫頭的手機，打開看看，說不定安安私下聯係過她。”
林歆笑徹底被激怒了：“顧叔叔，翁姨，我敬你們是長輩，所以還給你們一聲尊稱。看人隱私這種事情你們也能幹的出來？”
“隻要能找到顧微安，我沒什麽做不出來的。”翁薇拿著手機遞到她麵前：“密碼。”
“翁薇，你差不多行了！！”餘蘭嫻衝上去一把奪過手機：“有病趕緊滾去治，跑過來欺負我們母女算怎麽一回事？這麽有能耐自己找去啊！你們家安安沒了關我們什麽事？”
顧博見情勢越來越失控，他上前攔住翁薇，側頭低聲道：“算了，這麽多年的交情，別鬧這麽僵。”
“那手機……”翁薇停住要奪手機的手。
“不看了，我們去別處找找。”
“你們還顧的上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嗬，多年鄰裏交情，翁薇你我之間閨蜜情分，就這樣斷了吧！真膈應人。”餘蘭嫻一把將他們推出門。
即將要關門的時候，林歆笑攔住了她。
林歆笑從餘蘭嫻手中拿過手機，輕巧地解開密碼，遞到顧博眼前：“顧叔叔，我希望這不是最後一次這樣叫你。既然你懷疑我，那就請你仔細看清楚了。看過以後，請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不必了，我信你。”顧博這樣說，翁薇卻不管其他的，搶過手機就看了起來。
林歆笑始終冷冷地笑著。
翁薇將她手機裏的消息翻了許久，微博微信短信一個沒放過，但看到的除了大量的粉絲留言和寥寥無幾的對話，連一個疑似顧微安的消息都沒有看到。
翁薇頹然地將手機交還給林歆笑：“對不起。”
“看過了再說對不起有用嗎？顧叔叔，我誠心建議你早日帶翁姨去看看心理醫生。”林歆笑接回手機，將門甩上。
餘蘭嫻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她拿起水杯連灌了幾大杯水，才稍微平複了心情。
“笑笑，你不生氣嗎？”餘蘭嫻看著準備回去繼續拍視頻的林歆笑。
“比起生氣，我更擔憂安安現在怎麽樣。”林歆笑理了理耳邊的碎發，朝著餘蘭嫻投出安撫的笑容。
“都這樣了，你還擔心她？”餘蘭嫻不解。
林歆笑搖搖頭：“我繼續去拍視頻了。”
說完她關上了門，將桌上被弄的一團亂的東西歸類整齊，卻良久沒有開始拍攝。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顧微安家裏的情況，與餘蘭嫻所知道的那家人粉飾出來的太平完全不同，顧微安當初那叛逆的性子十有八九是被她爸媽給磨出來的。
所謂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顧微安選擇的是爆發。
林歆笑不再回憶，拿起手機打開微博，大量的消息被點成了已讀。
她翻看著聊天記錄時，一條新的消息發了出來。
id為6個1，發過來的內容也是一個數字‘1’。
一抹笑意攀升在臉上，林歆笑打開回複欄，回了個‘321’。
對麵很快就回了消息。
111111：傻丫頭，邂逅酒店，511房，過來見我。
笑笑：好。
林歆笑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委委屈屈地喊了聲：“媽……”
“怎麽了這是？”餘蘭嫻忙將林歆笑拉進來：“怎麽不繼續拍節目了？我看那節目挺好的，又鍛煉人還能觀光異國風情……”
餘蘭嫻話說到一半覺得事情不對勁，她看見了林歆笑身後的行李箱。
林歆笑悶悶地坐在椅子上, 拿起水喝了口才道：“顧叔叔不準我繼續參加節目。”
餘蘭嫻想了想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發展。
她沒有再說話，而是打開了冰箱端出一份提拉米蘇放在林歆笑麵前：“今天我閑著沒事做的，你嚐嚐看？”
林歆笑拿起小勺子, 舀了一塊放入嘴中, 巧克力特有的苦味和甜味在口腔彌漫開來，入口即化。
她吃著吃著, 豆大的淚珠從眼眶滑落下來，滴在桌麵上，形成一顆顆扁圓的水漬。
餘蘭嫻也沒有說話，隻是歎了口氣。
“你打包行李做什麽？”林歆笑抽抽鼻子, 將盤子上最後一口蛋糕細細劃拉到勺子上。
“房租到期了，我不打算續租了。就剩下最後一波行李了, 晚一點搬家公司會過來, 咱們住去新家。”
“嗯。”林歆笑應了聲。
“不哭了, 都成小花貓了, 一路過來沒少哭吧？”餘蘭嫻慈愛地拍拍林歆笑的肩膀，想了想還是說道：“人之所以是人, 是因為懂得取舍和放棄。”
出乎意料的, 林歆笑沒有反駁她, 隻是默默起身幫著餘蘭嫻一塊將行李裝進打包箱中。
餘蘭嫻又是欣慰又是心痛，還是安撫了一句：“你做的已經很多了。”
林歆笑沒有再說話，始終沉默地將東西全部都整理好。
大約過了幾個小時之後，搬家公司撥通了餘蘭嫻的電話，告知對方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林歆笑在她接電話的時候就已經把東西都搬去電梯。
餘蘭嫻掛斷電話之後，房間已經沒有人了，房門大開，電梯在往下一格格跳動著。
她搖搖頭，回頭打算把剩下的箱子也搬到樓道口，手機再一次響起。
餘蘭嫻看著來顯，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頭，最終還是選擇了劃開屏幕接聽電話。
“笑笑到家了嗎？”翁薇的聲音傳來。
“到了。”餘蘭嫻不冷不熱地應道。
翁薇聽出她的語氣不是很好，有心想要緩和氣氛：“你這是和我置氣嗎？別氣了，我這不是沒辦法嗎？”
“你心疼你女兒沒毛病，我也心疼我女兒行不行？好啊，現在你女兒被你保護在象牙塔裏毫發未損，我女兒就得活該去受氣，活該被欺負了回來？”翁薇不提這件事還好，一提餘蘭嫻火氣登時就大了起來。
“話不是這麽說的，長痛不如短痛，我們才是一個戰線的不是嗎？”
“翁薇，笑笑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不求你念在往日的交情，起碼存留點善念吧好不好？你知道笑笑今天回來的時候，眼睛都哭腫了！你是不心疼，可我這當媽的心疼！這五年她怎麽過的你知道嗎？你不知道！可我卻天天在看。”餘蘭嫻語氣依舊不善。
翁薇本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軟聲軟氣幾句依舊得到餘蘭嫻的冷嘲熱諷時，她也氣笑了。
“餘蘭嫻你心軟了一輩子了，在這種原則性上的問題也開始心軟了？嗬，那我就以安安母親的身份麻煩你——看好你女兒，別讓她再來騷擾我家安安！”
餘蘭嫻看向ipad裏正在重複播放的綜藝節目，畫麵中正放到顧微安溫柔地看向林歆笑的一幕。
她冷笑著掛斷了電話，將手機調為飛行模式。
“媽，還有行李嗎？”林歆笑出了電梯就朝著內室喊著。
餘蘭嫻將ipad退出界麵塞進包裏，把剩下的包裹全部推出房間，大聲應道：“就剩最後幾箱了。”
*
顧微安也在當天晚上乘了飛機趕回了國內，她此刻正躲在自家樓下，看著翁薇拿著電話一邊走出別墅一邊說著些什麽。
她躲在不易被察覺到的地方偷偷看著翁薇的一舉一動，隻見翁薇突然大聲喂了幾聲，才拿起手機到眼前，緊跟著就是憤怒地將手機摔在地上疾行而去。
顧微安沒有動。
果然沒有過多久，翁薇又回過頭來，滿臉陰鬱地撿起屏幕被摔成蜘蛛網的手機，再次離開。
這是第12個手機了，顧微安在心底數著。
她反複確認了幾遍翁薇短時間不會再回來的時候，才躡手躡腳像做賊一樣摸進了自己家裏。
門關上之後她舒了口氣，背抵在門上開始環顧自己的家。
她的家中裝修的中規中矩的，透露著一股子濃厚的守舊派味道，隨處可見的紅木家具擺放得整整齊齊，沉悶的暗色地板和灰色調的窗簾。
整個家都是陰沉沉的，無一處不顯得煩悶，直叫人喘不過氣來，偏生她父親最是喜歡這種感覺。
“夫人？”聽見門輕微關上的聲音，尚在廁所打掃衛生的保潔阿姨小心翼翼出聲詢問。
顧微安屏起呼吸，踮起腳尖，踩上通往二樓的樓梯。
許久沒有等到回應，保潔阿姨走到大廳看了看，隨後聳聳肩輕拍了會胸口，又回到廁所繼續打掃衛生。
在保潔阿姨眼裏，翁薇情緒陰晴不定，讓人感到害怕，每天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她也滲的慌，要不是這裏工資確實給的高，她早就不想幹了。
誰不想活長點？她家小孩就成天說情緒穩定有益於長壽。
顧微安準確地找到母親的房間，旁邊就是她父親的房間，夫妻二人分居已久，雖住在同一間屋簷下，卻是各過各的。
她將門虛掩，目光在房間裏巡視了一圈。
顧微安不知道為什麽在自己家她要這麽小心翼翼的，她有種感覺，在這裏能找到她想要的東西。
林歆笑離開之後，她難受極了，短短的幾天相處，她卻覺得像認識了許多年一樣。
她很奇怪為什麽自己母親從來沒有和她說過這個人。
顧微安深吸一口氣，開始翻找每個抽屜裏的東西。
化妝品，不對。
首飾，不對。
連續翻找了幾個抽屜之後，顧微安開始頭痛，裏麵裝滿了各式各樣的護膚品化妝品以及令人眼花繚亂的首飾。
好像這一整個房間隻剩下這些東西，顧微安轉過身，看向衣櫃。
這裏麵會不會有她想要的東西？
不、不對，衣櫃是用來放衣服的，裏麵肯定滿滿都是衣服，顧微安搖搖頭開始翻找床頭櫃的抽屜。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麽，隻是憑借著直覺在搜索。
“夫人您回來了！”就在她毫無頭緒的時候，樓下傳來保潔阿姨大聲問好。
“喊什麽喊，小點聲不會啊？這麽大聲音叫給誰聽？”翁薇充滿怒氣的聲音響起。
“抱歉夫人，我還以為您剛才回來過呢……”保潔阿姨的聲音漸漸變小。
“剛才？”
“剛才我聽到門關上的聲音，還以為您回來了……可能是我聽岔了……”
“說了多少遍了，沒確定的事不要給我說。”翁薇不耐煩了，重重踩上一階樓梯，就要往上走。
顧微安手下的動作越發的快了，卻什麽都沒有找到。眼下隻剩下衣櫃沒有找過了，她聽著腳步聲慢慢往上走，心下猶豫是要冒著被發現的風險繼續找，還是放棄。
她理智上有些想放棄了，畢竟平日裏母親對她還不錯，雖然脾氣差卻從來沒對自己發過火，自己莫名其妙翻東西惹母親生氣實在不劃算。
但是心底始終有個聲音在叫囂著，繼續找下去。
顧微安僅是猶豫就過了幾秒鍾，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她咬咬牙終是打開了衣櫃。
整個衣櫃都是擺放得整潔，唯獨一個小旮旯角落用雜亂的衣服堆放著，像是故意隱藏什麽東西一樣。
顧微安伸手探了探，就摸到了一個小木匣。
翁薇站在門口，手剛摸上把手，就聽到房間裏有細小的聲音，她皺起眉頭，猛地拉開門。
並沒有人，翁薇走進房間裏疑惑地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然後伸手撫上太陽穴揉了揉，她最近神經質的厲害。
她走到床前脫去拖鞋，靠在床上，拿起床頭櫃的穀維素片倒了兩片在手心裏就著水服下，然後長長地歎息一聲閉上了眼睛。
沒過多久床上就傳來了沉穩的呼吸聲。
床底下，顧微安摟著小木匣，緊張的大氣不敢喘一聲，當她看到拖鞋突然出現在床邊時，整個人的心都要提起來了。
她要被發現了？
好在翁薇隻是上床睡覺，顧微安這才稍稍放下心，但依舊全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直到呼吸聲越來越清晰。
顧微安慢慢活動著關節，剛才驚險的心髒都快跳到耳朵裏了，撲通撲通的。
她慢慢抽開小木匣上方的木片，看向裏麵的東西。
周圍被床單擋著光，看的不是很清楚，顧微安猶豫再三掏出手機按亮了屏幕，借著屏幕的光看清了裏頭的事物。
一本十分陳舊的相冊，兩個手鏈以及一塊衣服碎片，最右邊還有巴掌大小的透明小瓶子，裏麵裝著大約十幾顆折疊好的星星。
床上突然傳來了個動靜，顧微安連忙把手機屏幕按在自己衣服上，停止了所有動作。
翁薇在床上翻了個身，很快就又陷入睡眠中。
顧微安輕呼一口氣，最先取出了相冊。
翻開第一頁就是全家福，在她之前去過的那條小巷子中，她和另外一個小姑娘站在最中間，後麵站著兩男兩女，其中一對男女是她的父母。
另外一對她不認識。
她將屏幕對準了照片上另外一個女孩的臉，小女孩眉眼清秀，靦腆露出一排小牙齒在笑著。
這女孩子長的很像林歆笑。
顧微安輕輕翻過一頁，再次印入眼裏的是河邊，她坐在岸上看著那個小女孩在河間玩耍，小女孩坐在地上，身邊滿是晶瑩的水花，一雙小手朝著她伸過來，似是在邀請著她。
“嗤。”腦海突然傳來漏氣的聲音，伴隨著記憶一起冒出了個頭。
陽光的下午，她們兩家人共同去河邊郊遊。
“安安姐姐，來玩呀！”林寶寶撥弄著水花，歡快地喊著。
“不去。”小小的自己別扭著臉回道。
林寶寶在河水裏轉了個圈，俯下身子摸索著什麽，很快就摸出了一塊墨紅色的小石頭，放在手掌心就像是一灘會流動的液體，表麵光滑至極。
林寶寶朝著她伸出手：“你看——”
話還沒說完，林寶寶腳底打滑，跌坐在地上，疼的齜牙咧嘴，卻還堅持不懈地將手伸得老長：“安安姐姐，快看，是鵝卵石！”
而站在邊上的顧博拿著老式照相機，飛快地拍下了這一幕。
顧微安回過神，神色複雜地看著這張照片，隨後又是輕輕翻了一頁。
記憶斷斷續續的，卻能伴隨著照片準確無誤地尋找到當時發生的片段，顧微安覺得自己仿若置身於夢中，現實夢境分辨不清楚。
太陽穴處隱約有青筋在跳動，她有些痛楚。
照片被一張張翻過去，很快就翻到了最後一張，那是高中畢業典禮上，兩個人穿著有些土氣的高中校服，共同朝著鏡頭比出v字，笑的燦爛。
“我喜歡你——顧微安！我！喜歡你！”
看著這張照片，顧微安腦海中回響著這句話。
她感覺身邊場景突然變幻了，自己不再在母親的床底下，而是來到了一個很熟悉的教室，作為旁觀者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顧微安看著眼前的另外一個自己，挑起嘴角有些惡作劇地說道：“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周圍有好多人，穿著同樣的校服在熱鬧起哄：“浪費資源！浪費資源！你們兩個大美女搞拉拉，妥妥的浪費資源！”
林歆笑漲紅了一張臉，羞澀的不行，最終她還是跺了跺腳，閉上眼睛大喊道：“我說——我喜歡你！！”
“別答應！別答應！別答應！”同學們拍著手，歡快地喊著。
顧微安收起笑臉，眼神在台下起哄的人身上一個一個掃視過去，很快就讓同學們都噤了聲。
林歆笑偷偷睜開一條縫，在看見顧微安護短的行為時仿佛被鼓勵了，她一鼓作氣：“安安，我們在一起吧！”
顧微安又露出讓人捉摸不透的表情：“我可沒說我答應。”
“喔喔喔喔——失敗咯！”同學們又是一陣激動。
林歆笑怔怔的，眼眶立刻就紅了，她捂著嘴抑製住即將要流出來的眼淚，向前跑了幾步想要離開教室。
顧微安當即上前拉住她，將她扯回來，嘴角揚起了個愉悅的笑容：“可我也沒說我沒答應。”
“那你到底要怎麽樣嘛……”林歆笑不安地扭動著自己的身體，隻想趕快逃離這個令她覺得不能呼吸的場合。
“既然是表白，當然得我來。”顧微安捧起她的臉，溫熱的唇在她的額頭輕輕觸碰了一下：“笑笑，做我女朋友吧。”
“哎呀，成了成了，沒戲看了，參加畢業典禮去吧！”周圍的同學噓聲一片，一轟而散。
顧微安站在空中，看著那兩人的身影越靠越近，直至重合在一塊，然後場景慢慢朦朧淡化。
她又回到了有些昏暗的床底下。
顧微安有些愕然地回想著剛才看到的畫麵，以及之前拍綜藝時相處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們關係比你想像中的要好喔。”
“這是辣梅，你會喜歡吃的。”
“安安……你不喜歡我了，這麽僵硬的……”
“安安，你恐水啊！”
難怪她一直在奇怪，自己明明不認識她，自己明明不吃辣，自己明明不恐水！原來她們真的認識，原來曾經關係竟是如此親密的嗎？
顧微安想到林歆笑走之前看她的最後一眼，眼神中充滿了許多她看不懂的悲傷。
一顆心瞬間就被揪緊了，她感覺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喉嚨，發不出聲音。
幹燥帶了涼意的空氣像失去了控製，朝著她擠壓而來，熱氣不斷升起，她感覺自己四肢冰涼，臉卻脹得發熱，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她抓撓住自己的頭發，想要瘋狂呼喊出聲，喉間卻像堵了塊棉花。
良久過後，她才怔怔停下，臉頰劃過一串淚珠，順著下巴流進領口。
原來……是她忘記了嗎？
“嗯……”翁薇不舒適地翻了個身，床上的乳膠墊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
顧微安擦了擦眼淚，將小木匣抱在懷裏，從床底爬了出來，就站在翁薇旁邊冷冷地看著她。
感受到有目光始終聚焦在身上，翁薇眯著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有個人影時嚇了一跳。
待她睜開眼睛，看清楚是顧微安之後，才稍微放鬆，揉著自己的眉間軟軟說道：“是安安啊，一聲不吭的，要嚇死媽媽了……”
顧微安不發一言，翁薇有些不安，眼睛閉上又睜開：“你怎麽不在節目組？回來了？”
隨後她又擺擺手：“回來了也好，這節目原本就沒什麽可參加的。”
始終等不到回應，翁薇重重按了兩下眉心，強行壓下憤怒，但語氣還是含了些壓抑不住的慍怒：“媽媽在和你說話呢！”
“你還要瞞我多久？”顧微安語氣冰涼。
“我瞞你什麽了？！”翁薇刹那間睜開雙眼，瞪得老圓。
當她看清楚顧微安手中的小木匣時，突然就離奇地暴怒了起來，她猛地從床上跳起來，將房間裏所有能摔的東西全部都摔在地上。
“我就知道你去參加這節目沒好事！沒一件好事！沒一件能讓我省心的事！！”她像頭被激怒的獅子一樣，語無倫次地發泄著心頭的怒火。
顧微安不為所動，就靜靜看著翁薇發著脾氣，然後看向了桌麵上的穀維素片。
“你們都氣死我好了！”翁薇喘著粗氣，將房間裏的東西摔得乒乓作響。
顧微安拿起小藥瓶，遞給她：“要不要吃一片穩定穩定情緒我們再談？”
翁薇將她的手拍到一邊，藥片順著沒關緊的蓋子泄了一地。
“要談什麽？說吧，我還沒死！吃什麽藥！”翁薇雙手揪緊了被單，眼睛裏紅血絲異常明顯。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為什麽會失憶？”顧微安靜靜問道。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翁薇連喊三聲，表露出了抗拒一切的態度。
“那我們沒什麽可談的了。”顧微安抱住木匣子，轉身就要走。
“你走——走了就別回來，也別說你是我顧家的女兒！”翁薇歇斯底裏地喊著。
大廳的保潔阿姨聽的脖子是一縮一縮的，她看著手中的清掃衛生的工具，開始認真思考起要不要換一份工作。錢固然可貴，可是總和一個貌似神經衰弱的人呆在一起，她覺得自己也要神經衰弱了。
顧微安腳步絲毫不停，仿佛沒有被翁薇所震懾到。
一步、兩步、三步。翁薇死死盯著顧微安的背影。
就在她徹底要被情緒掌控之時，前方的顧微安突然軟軟地滑落在地上。
暴怒瞬間被害怕所替代，翁薇連步向前，抓著顧微安的手喊著：“安安？安安？你別嚇媽媽啊，安安？快打120啊！！”
*
林歆笑不知道躺在房間裏多久了，從搬家之後她什麽也沒有做，就躺在床上發呆。
第幾天了？她不知道，但是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這樣想著，林歆笑從床上支起身來，拿起ipad打開綜藝節目，看了起來。
熟悉的場景和畫麵，她自己親自看一遍整個流程時又有不一樣的感覺，配合上節目組的剪輯顯得十分有趣，就連她此時情緒不佳都被帶動著笑起來。
她點開右上角的彈幕，想看看觀眾是怎麽評價的。
一條條十分有愛的互動在屏幕上緩緩劃過，林歆笑曲著身體在被子裏，時而笑時而沉默。
突然一條彈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看我安活力十足的樣子真好啊，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能出院，擔心……】
出院？安安住院了？
林歆笑從床上坐起來，拿起手機開機，忽略了自己那一堆私信，打開了微博。
微博頭條上看了一圈沒有看到，林歆笑點開了顧微安的微博。
翻到了她的最新動態。
顧微安：很快就可以出院了，這段時間確實太累了，讓你們擔心了。【配圖】
時間顯示在三天前，配圖是顧微安躺在病床上，瘦弱的手上插著針頭掛著水，眼睛緊閉臉色蒼白。
林歆笑震驚了，然後看到評論清一色的心疼。
發生了什麽事？
她打開微信，私戳了陸笙。
笑笑：安安怎麽住院了？是在拍節目的時候出了什麽意外嗎？
陸笙很快就回複了。
紅燒獅子頭：笑笑……你沒看第三賽段嗎？你走的時候，顧微安也走了。我們節目組臨時找了兩個人來上的節目。
笑笑：還沒看，那你知道她發生什麽事了嗎？
紅燒獅子頭：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節目組之前得罪了顧微安的那個人被開除了。
笑笑：？？？
紅燒獅子頭：我沒在現場，聽說就是欺負你的那個男人，被顧微安懟回去了，大快人心！那人平時就踩高捧低的！討厭死了！
林歆笑回想起之前遞機票給自己的人，有些恍然。
紅燒獅子頭：不說啦，我去忙了。
笑笑：嗯，謝謝你。
紅燒獅子頭：對我還客氣什麽！是他們不厚道在先！撤了撤了。
林歆笑拉開窗簾，看著外麵金燦燦的陽光，深深吸了口氣，然後轉身出了房間門。
餘蘭嫻還在打掃衛生，家裏搬家之後，她沒有出一點力氣，鋪了個床之後就再也沒出過房間。再出來的時候，家裏幹幹淨淨，該擺的東西都擺好了。
“笑笑，好點了嗎？”餘蘭嫻見她出來了，關切地問道。
“嗯，好多了。”
“那就好。”
“媽……”林歆笑低聲喊道：“我想了很久，不管怎麽樣還是會難過，我放不下。”
“放不下就不放了，來這裏坐。”餘蘭嫻放下手中的拖把，隨便擦了擦手坐在沙發上，並拍了拍身邊的座位。
林歆笑坐到她身邊。
“媽媽沒別的願望，就希望你開開心心的，這樣就足夠了。”
“嗯。”林歆笑靠在餘蘭嫻的肩膀，小聲應道。
*
顧微安昏睡了幾天，翁薇衣不解帶在旁邊候著。
顧博聽聞這件事也急急趕來醫院，臉上帶著揮散不去的怒意。
“怎麽搞的？”顧博拉了拉翁薇，兩人走到醫院外麵去。
“醫生就說她受了刺激……”
“翁薇，你得治治你這個毛病了，這麽下去誰受的了你？安安幾年前失憶之後一直乖乖巧巧的，對你也是言聽計從，你說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不是，我也沒想到啊……我那時候剛睡醒……”
“你真是夠了！”顧博揮開她的手，走進病房滿臉擔憂地看著自家女兒。
他看著來換藥的護士，忙問道：“她什麽時候能醒？”
護士無奈地搖搖頭，表明自己不知道，換好藥就走了。
正在顧博打算叫主治醫生過來時，顧微安緩緩睜開了雙眼。
“安安？你怎麽樣？有沒有哪裏難受？”顧博連忙上前問道。
顧微安睜大雙眼，看著顧博半天沒有回應，良久後才開口：“你是誰？”
“我是爸爸啊，安安你不記得我了？”顧博驚了，連忙按響床邊的鈴。
顧微安茫然地搖搖頭，不再說話，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外。
主治醫生匆忙趕過來，對比著之前做過的頭部ct圖以及粗略檢查過顧微安的身體狀況之後說道：“病人身體暫時無礙。”
“可她連我都不記得了啊。”顧博急道。
“現在這個情況，目前猜測可能是心因性失憶症，受到巨大打擊之後選擇性失憶，但暫時還不能下結論，還需要進一步的檢查。”主治醫生說完以後，匆匆離開。
翁薇慢慢挪進病房，看著壓抑著怒氣的顧博小心翼翼開口：“安安怎麽樣了？”
“你自己看。”顧博掏出一包煙，頭也不回地走出醫院。
“安安？”翁薇伸出手想去撫摸顧微安的臉，卻被她避開。
“我不認識你。”顧微安淡淡說道。
“我是你媽媽……”翁薇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你看，這是我們的合照。”
顧微安淡漠地盯著照片幾秒後，指著照片上自己的臉問道：“這是誰？”
翁薇瞬間就崩潰了，她癱軟在地上，喃喃道：“這是你自己啊……安安你別嚇媽媽，媽媽錯了……”
她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麵鏡子遞給顧微安：“你看、這是你自己的臉啊。”
顧微安點點頭，重新看向窗外。
翁薇還在做著最後的努力：“你叫顧微安，是我女兒，剛才走出去的那個男人，是你爸爸。”
“顧……微……安？”顧微安呢喃了幾聲，回頭看著她。
就在翁薇以為顧微安記起來的時候，她的下一句話就打破了自己的所有希望。
“不認識。”顧微安說道。
翁薇捂著嘴，跌跌撞撞地逃出了病房，躲在廁所裏嚎啕大哭。
顧微安眼底飛快閃過一絲不明意味的光，她從枕頭底下摸出裝有星星的小瓶子握在手裏。
然後她看向了床邊櫃子上的手機。
等到顧博吸完煙，重新走進醫院，病房裏已然是空無一人。
“人呢？”顧博躥出病房，看向臉上尚有淚痕的翁薇：“安安人呢？你把她弄哪裏去了？”
“我怎麽知道？！”翁薇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給問懵了，當她看見病房裏空蕩蕩滴著藥水的針頭時，整個人都陷入了絕望之中。
“好好的一個大活人，說沒就沒了？？”顧博努力平息著自己的怒氣：“你說你還能做點什麽事？”
翁薇跌坐在地上，雙唇不斷闔動，卻說不出一句話。
顧博衝去前台，說明來意，要求調出監控。
監控顯示，顧微安拔掉針頭之後拿起手機和裝有衣服的包走進了廁所。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換好了衣服，她就這麽平靜地走出了醫院。
在她離開不久，翁薇從廁所出來。
兩人就這樣失之交臂，翁薇看到監控之後失控地衝進廁所，果然在最裏麵的一間裏看到了堆積在那的病服。
“你說安安，真的失憶了嗎？”顧博捏緊拳頭，看完了整個監控。
“她的神情不像假的啊……沒有真失憶怎麽可能做出這樣逼真的表情？連醫生都能騙過去？”翁薇回來之後始終無助地抓著顧博的袖子。
“你別忘記了，安安是演員。”顧博恢複了冷靜：“我們去找林歆笑。”
*
林歆笑恢複了精神，正準備重新開始拍攝錄製自己的視頻，她將麵前的食物都擺擺好，對著攝像頭露出了笑容：“哈咯大家好，我是——你們待我如初戀我卻虐你們千百回的笑笑！寶寶們有沒有想我？”
剛錄了個開頭，門口就響起了劇烈的拍門聲。
林歆笑連忙中止了錄製，回放著剛才錄好的視頻。
畫麵中自己剛說了個開頭就響起了巨大的咚咚聲響以及自己錯愕的表情——這個開頭要重錄了。
林歆笑有些薄怒，走出房間就看見餘蘭嫻也是一臉蒙圈地看著顧博與翁薇。
“顧微安呢？”門開的瞬間，翁薇就大力推開衝進了客廳到處看著，就連壓根不可能藏人的冰箱她都打開來看了一眼。
“你們什麽意思？”餘蘭嫻也生氣了，她單手叉腰指著顧博：“一聲不吭衝上門來，現在像搜索證據一樣在我家裏找來找去？”
“抱歉，我們原意是想上門拜訪，但是翁薇你知道的，她脾氣一貫這樣。”顧博十分淡定地說著，卻沒有做出要去阻攔翁薇的行動。
翁薇看見林歆笑開門，立刻就衝了進去，直把林歆笑撞了一個踉蹌。
“安安你在哪裏？”
林歆笑穩住身形，走了出來，看著許久沒有見到的翁薇之後涼颼颼開口：“翁姨，許久不見，您這毛病是越發的嚴重了啊。”
翁薇沒有搭理她，就著她的桌子上拚命地找著。
“顧微安有沒有來聯係過你？”顧博看翁薇也找不出什麽名堂了，直接問林歆笑。
林歆笑心裏咯噔一聲，知道顧微安人不見了，但她佯裝無事地開口：“顧叔叔，要知道當初是你讓我離開節目的，也是你和翁姨不許安安再和我接觸的，現在你找人找到我家來了？”
“她在醫院，演了一出好戲給我們看，然後人就離開了醫院，我想也許你們這裏會有消息。”顧博好整以暇，臉上看不出一絲緊張的模樣：“看來隻能報警了。”
翁薇拿著林歆笑手機衝出來，對著顧博說道：“這丫頭的手機，打開看看，說不定安安私下聯係過她。”
林歆笑徹底被激怒了：“顧叔叔，翁姨，我敬你們是長輩，所以還給你們一聲尊稱。看人隱私這種事情你們也能幹的出來？”
“隻要能找到顧微安，我沒什麽做不出來的。”翁薇拿著手機遞到她麵前：“密碼。”
“翁薇，你差不多行了！！”餘蘭嫻衝上去一把奪過手機：“有病趕緊滾去治，跑過來欺負我們母女算怎麽一回事？這麽有能耐自己找去啊！你們家安安沒了關我們什麽事？”
顧博見情勢越來越失控，他上前攔住翁薇，側頭低聲道：“算了，這麽多年的交情，別鬧這麽僵。”
“那手機……”翁薇停住要奪手機的手。
“不看了，我們去別處找找。”
“你們還顧的上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嗬，多年鄰裏交情，翁薇你我之間閨蜜情分，就這樣斷了吧！真膈應人。”餘蘭嫻一把將他們推出門。
即將要關門的時候，林歆笑攔住了她。
林歆笑從餘蘭嫻手中拿過手機，輕巧地解開密碼，遞到顧博眼前：“顧叔叔，我希望這不是最後一次這樣叫你。既然你懷疑我，那就請你仔細看清楚了。看過以後，請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不必了，我信你。”顧博這樣說，翁薇卻不管其他的，搶過手機就看了起來。
林歆笑始終冷冷地笑著。
翁薇將她手機裏的消息翻了許久，微博微信短信一個沒放過，但看到的除了大量的粉絲留言和寥寥無幾的對話，連一個疑似顧微安的消息都沒有看到。
翁薇頹然地將手機交還給林歆笑：“對不起。”
“看過了再說對不起有用嗎？顧叔叔，我誠心建議你早日帶翁姨去看看心理醫生。”林歆笑接回手機，將門甩上。
餘蘭嫻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她拿起水杯連灌了幾大杯水，才稍微平複了心情。
“笑笑，你不生氣嗎？”餘蘭嫻看著準備回去繼續拍視頻的林歆笑。
“比起生氣，我更擔憂安安現在怎麽樣。”林歆笑理了理耳邊的碎發，朝著餘蘭嫻投出安撫的笑容。
“都這樣了，你還擔心她？”餘蘭嫻不解。
林歆笑搖搖頭：“我繼續去拍視頻了。”
說完她關上了門，將桌上被弄的一團亂的東西歸類整齊，卻良久沒有開始拍攝。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顧微安家裏的情況，與餘蘭嫻所知道的那家人粉飾出來的太平完全不同，顧微安當初那叛逆的性子十有八九是被她爸媽給磨出來的。
所謂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顧微安選擇的是爆發。
林歆笑不再回憶，拿起手機打開微博，大量的消息被點成了已讀。
她翻看著聊天記錄時，一條新的消息發了出來。
id為6個1，發過來的內容也是一個數字‘1’。
一抹笑意攀升在臉上，林歆笑打開回複欄，回了個‘321’。
對麵很快就回了消息。
111111：傻丫頭，邂逅酒店，511房，過來見我。
笑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