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又吹來一陣風。


    有種新春吹起新氣象的預感。


    嗯──雖說是新春,但這裏指的春,是即將恭喜「新春」快樂的春。


    也就是一月寒冷隆冬時期的初春。


    嘻嘻?


    即使如此,寒假才剛開始的這個時期,還有點和緩的陽光照耀在這附近的鬆樹和杉樹上,投射出這些為神使用的古木所散發出的清新氣息。


    果然也稍微有點春天的氣息──又或者隻是錯覺?


    我忍不住露出微笑。


    我現在正為了進修而來到某間大學。


    說到大學,一般都會覺得是很大、很寬廣、很難以接觸的地方──不過這裏卻意外地小。


    果然是因為地處於都市的正中央吧,這所大學散發出的氛圍和音乃木有一點相似──


    啊,雖然說我來到大學進修──不過當然並不是我已經成為了大學生。


    那對我來說還是有點遙遠的未來。


    今天是為了有點特殊的事而來。


    我雖然有幸能偶爾到神田明神修行,不過也差不多──對打掃或汲水這些非常底層的雜務感到厭煩了。


    最近開始在想──是不是該去學習一些真正的神職內容?


    我從很久以前就在無意中得知,有能夠學習神道或佛教的大學。


    我雖然篤信世界上許多事物所蘊含的超自然力量,不過和擁有信仰的人有點不同──因此對那方麵的事沒有興趣。


    要說我的想法偏向哪邊的話,那就是我相信狐使大人和觀音大人、大神大人和天使、鬼和狗和狼、犬和猴子和雉雞等等──所有生物都擁有某種隱藏的力量,也就是什錦教派的人?


    然後在這之中擁有最強力量的,便是女子高中生能量爆發的校園偶像,也就是我們μs──


    嘻嘻?


    所以說雖然不是一開始就滿懷興趣,但說是完全沒興趣好像也不太對。


    和神主不同,要成為巫女並不需要什麽資格,但即使我隻是去見習的,這仍然是一份很崇高的工作,因此在製作繪馬或破魔箭時,如果具備相關知識也會比較好吧?


    像是正確的禮法或是淨化方式和注意事項等等──反正都是要做,那麽好好地學過一次後再做也不是什麽壞事。


    因此呢。


    寒假的特別巫女進修in神道科──我今天就是為了這個而來的。


    聽吧,從那邊那楝建築物深處傳來的微弱聲音。


    小輩誠惶誠恐,


    於神殿大神禦前恭敬參拜,


    不勝惶恐請大神傾聽我願──


    聽到莊嚴的祝詞。


    我也跟著挺直了身體。


    有什麽東西傳到了我的內心深處──


    哎呀。


    這樣哪裏有使人心靈平靜。


    怎麽辦?


    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我平靜的心裏水麵上躁動。


    使我想起很多事情,就像漣漪擴散一樣──


    *


    「小香香的誌願就決定是這個了?」


    日香說完後便粗魯地填寫放在桌上的表單,隨後馬上站起來一邊跳舞,一邊比出招牌動作「妮可妮可妮~?」。


    我嚇了一跳,側眼偷看那張紙。


    偷看的時候姑且還是有特別小心不讓小香發現──


    「啊~小希,竟然在偷看~不行、不行,隱瞞自己的誌願卻想偷看別人的,這樣太狡猾了妮可,好色喔?」


    和她用兩手環抱自己貧弱的胸前試圖遮掩的動作相反。


    那張表單赤裸裸地大方暴露在桌上,日香剛填進格子裏的文字是──


    偶像?


    我覺得全身力氣盡失。


    結果還是這個啊──


    這是距離寒假開始還有一段時間時發生的事。


    在午休時間時的教室裏。


    那一天是誌願指導用最終調查表的提交截止日,還沒交出去的就隻剩我和日香兩個人而已──被繪裏催促的我們就隻好當場填寫。


    「小香香決定要幹嘛?」


    我努力試著把鉛筆夾在鼻子下,並向小香詢問情況。


    小香開朗地回答:「那還用說嗎~?」


    她爽快直接毫不拖泥帶水地迅速寫上誌願。


    結果內容嘛──


    嗯,我大致上是有猜到啦。


    又來了──


    結果完全沒有進步嘛。


    算了──不輕易動搖這點也算是小香的優點吧。


    鉛筆從我的鼻子下方掉落,我趕緊將它撿起來說:


    「話是這麽說──不過誌願填偶像是什麽意思呢?應該算是選擇就職的意思吧?不過校園偶像和以營利為目的的偶像又不太一樣──可是沒有辦法拿到薪水的喔。即使如此也能稱為是就職嗎?啊,不過話又說回來,最重要的是我們有辦法繼續當校園偶像嗎?就像小香香常說的,十八歲升上高中三年級後就站上了分水嶺,即使這時還勉強撐得過去,但等我們真的畢業後,不再是高中生的時候──我們還能夠自稱是校園偶像嗎──」


    我嘟噥著說完後。


    「曖,小希。」


    唔哇。


    好嚇人的低沉嗓音。


    感覺好像和平常的小香香微笑相差了兩個八度呢。


    什麽嘛,原來小香香也會發出低音嘛~虧她平常總是說:「日香隻會發出高音,所以希望能唱a段副歌的部分妮可~?」


    就算我再怎麽想說出這些話也開不了口。


    在我滿懷不安地心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時,一臉嚴肅的小香所散發出的強烈氣勢向我撲麵而來。


    看似不悅而皺起的眉毛隻有單邊高高抬起。


    「你說那些話──該不會是在找日香吵架吧?」


    「不……不是啦,對不起──我沒有那個意思──」


    小香像是在說「那就好」似的交疊雙臂,哼一聲後抽身。


    「小香香從出生起就是永遠的偶像,和有沒有畢業一點關係都沒有!再說要是日香因為畢業這種小事而從μs消失,那不就會讓粉絲們絕望嗎?大家的偶像,為粉絲著想的小香香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妮可???」


    「是……是──」


    遵命,代官大人──我低下頭向小香跪拜,在腦中盤旋的許多疑問和吐槽全都在一瞬間推進腦袋深處──然後心想:


    嗯,算了。


    那麽我也姑且和小香一樣填上「偶像」吧。


    誌願討論這種東西,隻要大家一起交出去就沒什麽好怕的了──對吧?


    嘻嘻?


    *


    我一邊望著不熟悉的大學風景,一邊聽著祝詞這麽想。


    我當然也是這麽希望啊。


    不知道能不能設法就這樣就這樣永遠過下去。


    要是這個季節能就這樣永遠不要結束該有多好。


    老實說,我現在也還是這麽想。


    不過──


    我很清楚事情沒辦法如我所願。


    再說──我的人生就是接連不斷地發生這種事。


    總是突然就決定調職的爸爸。


    對小孩子來說相當青天霹靂、驚天動地的那顆人生重製按紐,總是在完全不顧及我的意誌和心情的情況下──突然就在空中被任意按下。


    總是如此。


    在我不


    知道的地方被按下按鈕,我也無力阻止,手法相當地──無情。


    曆經轉學和搬家,大家剛開始還會好奇地靠過來。


    不過隻要過了那段像是蜜月般快樂的時期──大家就會各自回到自己原先就和好朋友一起建立起來的圈圈裏。


    我的周圍便會突然鴉雀無聲。


    我當然也是有在努力交朋友,所以並不是孤身一個人喔。


    不過即使如此──我畢竟還是個新來的人。


    有時候就像一個人突然進到氣穴裏,周圍都變成真空狀態。


    那種時候。


    就會像是突然注入了冷空氣-


    273°c。絕對零度的真空地帶。


    會讓我深切的感受到。


    啊,我是一個人──


    那種時候我就會到附近的神社或墓園、鎮守神社。


    那些地方大多會留有某些東西的氣息。


    即使走遍全國各地,唯有這些地方──能看到大同小異的熟悉光景。


    紅色的鳥居和種植古木的神社。


    鬱鬱蔥蔥的茂盛森林就像是會為我淨化一切──


    不對。


    是會輕輕地包覆隱藏住我,又像是會靜靜撫慰我──我有這種感覺。


    就像是為了不讓任何人看到有點眼泛淚光的我,而將我輕輕包覆隱藏起來──


    不管是狐使大人或蛇神大人,說不定就連可能正站在漆黑樹群正上方往下窺探的天狗大人──此時一定都在盯著我看。


    好像正在笑著對我說:「既然難過到想哭,那要不要來這裏啊~?」


    雖然我會有一瞬間感到歡欣鼓舞。


    但還是慌張地回答:


    「我還可以!要到那邊去還太早了!今天隻是剛好有點空閑,我也是有遇到很多、很多真心令我感到開心的事情喔。必須要盡情享受才行啊,難得這輩子不是生為蛇或天狗或狼之類的生物,而是這麽可愛的女孩子──不好好享受就太吃虧了!」


    我拚命吶喊完後,彷佛從某處聽到了哈哈哈的大笑聲。


    那麽就好好加油吧。


    下次再把你這個愛哭鬼小不點女孩吃掉。


    我輕撫胸口鬆了一口氣。


    那股看不見的力量既強大又溫柔。


    雖然溫柔強大又令人想要依靠──卻也相當可怕。


    要是拋下自己的身軀去依靠祂們──即使能換來一時的舒暢,下一秒又會向你追討回禮,將你從頭到腳一口一口地吃乾抹淨──


    這些大概就像繪裏裏所說的──


    可能隻是當時年紀尚小的我,事後在心中所創造出來的故事。


    不過我從以前就在想,「神隱」會不會就是在這種不經意的瞬間發生的呢?


    強大和可怕的正反兩麵。


    溫柔和嚴厲的正反兩麵。


    有開始就會有結束。


    正反。


    μs現在正處於──哪一麵呢?


    *


    從神道科上課的建築物走出來,我將裝有自備巫女服的包包抱在胸前往校門走去。


    今天的進修結束了。


    總覺得精疲力竭──


    是因為進修的關係嗎?還是因為思考了一些多餘的事情?


    我趕緊轉換心情加快腳步。


    糟糕,今天接下來還有μs下午的練習。


    當我有點焦急地低著頭,朝正門小跑步前進時──


    我知道此時自己的臉上露出了苦笑。


    「怎麽了嗎?還特地跑來這裏──」


    我明明沒有和任何人說我會來這裏啊。


    「練習前有些事想和你商量,去神田明神時他們說你今天會來這裏。」


    「這樣啊。什麽事都瞞不了繪裏裏呢~本來還想說要是被大家知道我來這種地方會招來誤會,所以才沒說的。」


    我邊笑邊看著掛在正門上的大學看板。


    繪裏問道:


    「入學前的事前勘察?」


    表情──好可怕啊。


    不過我可是知道的喔,在她的可怕表情背後,有一顆善良的心。


    「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因為覺得自己有幸能在神田明神修行,卻沒有好好學習那就太可惜了~所以就透過神社權禰宜的推薦,來這裏稍微進修一下。是神社方麵的一次性出差講習,絕對不是正規大學的課程喔。」


    哦~繪裏懷疑地眯起眼睛。


    「是嗎?那就好──」


    隱藏起來的話語。


    「繪裏裏是想商量什麽事呢?」


    繪裏仍然不太開心地說:


    「當然是下次演唱會的事啊。寒假結束之後的二月演唱會──」


    當我回過神來。


    自己就像要阻止繪裏裏繼續說下去似的開口:


    「繪裏裏──我們一起努力加油吧。」


    話語從口中傾瀉而出。


    最後一句話可能還帶著顫抖。


    我就這樣被繪裏裏緊緊抱在懷中。


    隱約聞到了──


    繪裏裏平常散發出的芳香水氣味。


    「當然嘍。我們可是μs。是為了永遠、永遠守護音乃木而努力的μs啊──」


    耳邊傳來繪裏裏低語的聲音。


    「我今天真的要氣死了。竟然一個人先偷跑到大學事前勘察。不過既然是我搞錯了,那就原諒你。μs絕對會繼續下去。我才不會認輸呢──」


    繪裏裏可靠的嗓音在我耳內回蕩。


    鬼很可怕。


    可怕卻又強大。


    強大──卻又溫柔。


    大家難道不這麽覺得嗎?


    如果是這種溫柔的鬼,我果然還是會忍不住深深依賴她吧。


    如此一來,便從頭到腳全身上下包括心髒──全都四分五裂。


    當我回過神來,可能早就被鬼吃乾抹淨了吧。


    嘻嘻嘻──


    &emspments?繪裏


    從最初小果提議要組成μs的時候起,我就對這個活動懷有何時迎來終結都不奇怪的危機感呢。所以老實說也有種真虧這個活動能撐到現在的心情。如果是以μs名義開始活動的我們,今後不管遇到任何事──好像都能欣然接受。所以就不要想太多,一起享受現狀吧。將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教授給我的可是你喔,我的好朋友東條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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