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瑜來得很快,在女生家長回來後二十分鍾,就匆匆趕了過來。


    女生已經換了衣服,在樓上抱著自家媽媽哭泣,女生的父親是個積威頗重的中年男人,姓趙,在聽到女兒遭遇的那一刻已經怒發衝冠紅了眼睛,但多年的涵養讓他冷靜下來,先對林歡和程靈楓道謝。


    門鈴響了,林歡站起來,雙眼緊盯著門口。保姆小跑著去開了門,門口是那道熟悉的人影,讓林歡一直怦怦亂跳的心瞬間放了下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顧瑾瑜快步走來,她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隻是被電話裏林歡的語氣嚇住了,顧不上正在導師處寫的論文,急急忙忙趕了過來。因為走得急,她額頭上都出了薄薄的一層汗。


    “你好,你是林同學家長是嗎?”雖然驚訝於來人的年輕,但趙先生還是很有禮貌的打了招呼,語氣真誠的繼續說道:“林同學幫了我家大忙,真是很感謝,以後若是有什麽能幫上忙的,請不要客氣。”


    顧瑾瑜先看到林歡好端端坐在那裏,才恢複了冷靜:“我想先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


    林歡於是將詳細過程又講了一遍,特意強調了被她拍了一板磚那人的慘狀,“我一時情急,沒有控製好輕重,那人腦袋已經出血了,然後立馬倒了下去,我不知道……會不會……”


    十六歲的少女,沉浸在自己可能殺人的想法中不能自拔,手緊緊抓著沙發邊緣。忽然,一雙微涼的手覆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她抬起頭,望見的是顧瑾瑜溫柔又有力的眼神。


    滿屋子都有些沉默,顧瑾瑜扭頭看向趙先生,小臉上是不符合年紀的成熟冷靜,“趙先生,我不太熟悉法律,如果那人真有什麽,我家小歡會不會判刑?”


    趙先生麵色也有些嚴肅,之前林歡並沒有說這一截,或許是對於他的不放心。人家是為救自己女兒而出手,他不可能坐視不理,立馬說道:“我馬上問一下警局的朋友,林同學別著急,這件事我一定會處理好。”趙先生擲地有聲,讓林歡幾人也暫時安了心。


    趙先生去一旁致電,顧瑾瑜立馬坐到林歡身邊,滿臉都是擔心:“你有沒有受傷?”就她這小身板,從五六個男生手裏搶人,顧瑾瑜實在不信她能全身而退。


    林歡身上被打了好幾拳,但她一直提心吊膽,倒忽略了身體的疼痛,如今顧瑾瑜一提,便覺好多地方都隱隱作痛。


    顧瑾瑜看她臉色,哪還不知道情況,撩起她的袖子看了看,就見手臂上有幾道青紫,身上不知還有沒有。她嘴角下撇,下顎有些緊繃,說:“晚點去醫院檢查。”


    林歡點頭,反握住顧瑾瑜的手。


    過了一會兒,趙先生回來了,臉色沒有剛才那麽糟糕,等待的三人互視一眼,心中有些希望。


    “我們先去醫院驗傷,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好了,林同學放心,你救了我女兒,我一定不會讓你吃虧的。那幫人渣,一個都別想好過。”趙先生說著,眼裏是狠戾的神色,不是對著她們,卻讓看見的人都心生畏懼。


    顧瑾瑜先回過神來:“那就麻煩趙先生了,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們配合的,我們一定全力配合。”


    顧瑾瑜、林歡和趙家三口一起來到醫院,程靈楓今天也嚇得不輕,再三強調不要把此事說出去之後,趙先生讓家裏的司機送她回家了。


    顧瑾瑜和林歡一起進的診室,一旁溫柔的女醫生讓林歡脫衣服觀察一下外傷。林歡看了眼一旁站著的顧瑾瑜,抿著唇頗有些不好意思。


    “脫。”顧瑾瑜難得冷臉,她往日不管心裏怎麽想,麵上都是溫和的笑容,讓人看見第一眼就容易心生好感,而此時的顧瑾瑜卻脫去了平時的偽裝,在林歡麵前展露了一點真實。


    林歡哆哆嗦嗦的脫了,顧瑾瑜麵色一緊,隻看見少女削瘦的背部骨骼分明,大大小小的青紫遍布,隻看一眼,就能想象到當那些拳腳落在她身上的時候有多疼。


    溫柔的女醫生也有些震驚,讓林歡去拍片先,看看有沒有內傷。顧瑾瑜陪著林歡跑上跑下,不發一語,隻是從她略帶寒氣的臉來看,顯然心情很是不愉。


    檢查完所有項目,幸好隻有外傷,女醫生開了藥,叮囑每日都要擦,顧瑾瑜聽得格外認真。因著趙家的女生還要進行心理輔導,顧瑾瑜和林歡坐在外科診室外麵的椅子上等待。


    林歡低著頭,裝藥的袋子提在手裏一晃一晃的,她雙眼無神的看著,神遊天外。兩人之間鴉雀無聲,半晌,林歡才悶悶的開口:“對不起,我惹麻煩了。”


    顧瑾瑜輕歎口氣,林歡豁然抬頭,望進一雙溫柔的眼中,她害怕顧瑾瑜會討厭她,不要她,畢竟自己本就是個拖累,還這麽會惹麻煩。


    可是那雙眼卻如同在父母靈堂上所見那麽溫柔,絲毫沒有不耐,林歡更加難過。因為她知曉她是多麽的不容易,接的兼職越來越多,每日工作到深夜,如今隨同翻譯滿世界飛,常常剛回國時差還沒有倒過來就又要出發。她眼看著,顧瑾瑜越來越瘦,但仿佛不知停歇。


    林歡知道,若是沒有自己,顧瑾瑜能過得輕鬆很多。她想著想著,便忍不住哭起來,豆大的淚滴落下,一顆顆滴在地上。


    顧瑾瑜擁著她,這孩子,林父林母去世後那段日子都沒見她哭得這麽傷心,是因為怕嗎?她牢牢護著她,用溫柔的聲線寬慰著:“別怕,不是你的錯。”


    懷著一顆善良勇敢的心,敢於直麵邪惡,幫助弱小,怎麽能是麻煩呢。她願意將林歡帶在身邊,對她比自己還好,不就是因為她是這麽善良的人嗎?不就是因為,當年自己是弱小的時候,也是她無畏的站出來,為自己開辟了一方寧靜的天地嗎?


    她輕輕拍打著少女的臂膀,“會沒事的,你沒有錯。”


    溫暖的懷抱,輕易安撫了少女不安的心,她靠在顧瑾瑜的懷裏,這個肩膀並不厚實,卻為她撐起一片天,免她驚,免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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