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沒有這麽喜歡你了。”蕪玉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來。


    她遠遠地望著鯨姬:這姑娘一直悠哉悠哉地泡著湯池子,絲毫不被四周仙女們熱火朝天的交談聲影響到。


    蕪玉不服,覺得上天待她不公。憑什麽這位美人就能一邊享受子旬的愛慕,一邊又能淡定如斯?她越想越不甘心,捶著胸口直喊心痛。


    不過,她倒想看看美人替子旬著急的時候是何等模樣。蕪玉站在那兒想象了一會兒,戲謔地眯起了雙眼。


    既然天庭都覺得她是熊孩子,那她就幹脆一熊到底好了。反正子旬死活也不肯喜歡她!


    蕪玉冷笑著拂袖離開,準備搞事情去了。


    濃重的水霧之下,鯨姬緩緩地睜開眼睛,神情一片清明凜冽。


    方才蕪玉自顧自進來翻動衣服的時候,除了鯨姬一人以外,周圍沒有人注意到。


    照理來說,要在法力高強的仙女們麵前隱身,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需要很強的修為才行。而她,一隻妖精,卻能識破這等隱形術?


    雖然不知道蕪玉在池邊又哭又笑、捶胸頓足地在想什麽,但鯨姬的直覺告訴她,這一定和子旬有關。


    所以,蕪玉應該是衝著她來的。


    鯨姬冷豔的眉眼裏劃過一絲警覺,她早已泡了有半個時辰,便決意起身去尋找子旬,不得拖延半分。萬一她動作晚了一步,子旬已經被逆賊五花大綁著關到奇怪之處,以此要挾天庭怎麽辦?雖然她對天庭沒什麽好感,但也不希望子旬受傷。


    因為時間緊急,所以她連忙凝神運氣,利用體內的真氣把身上的水分弄幹。然後麻利地套上外衣、綁好發帶,拾起落英劍,腳下風聲呼呼作響,三步並作兩步地飛出了仙池。


    她對自己高深莫測的法力渾然不知,但旁人看得到,她這一係列動作竟是一瞬間的事情。


    “唉?剛才在那兒打坐的女人呢?”見到一陣風刮過,仙女們交頭接耳起來。


    “不見了?”


    “難不成是鬧鬼了?”


    “你別胡說!這裏是仙界,哪兒來的鬼?”


    “凶什麽啦,我才飛升不久嘛。不過我剛才看不清她的容貌,想想真的很詭異啊!”兩位資曆尚淺的仙女聒噪著。


    “話說回來,中元節快到了,魔界的鬼門即將打開,在這之前有漏跑出來的鬼魂也說不定呢……”一位看起來較為鎮定的仙女幽幽道。


    一旁的仙女們聽了,嚇得花容失色,連聲尖叫著跑開了。


    “快快快,去稟報鵲山司,捉拿妖怪!”


    溫泉外的木柵門口,仙人們如魚貫出。有些已經騰雲駕霧飛去,有些則從懷裏掏出了珍藏已久的法器,由它們保駕護航著遠去了——這種人心惶惶的時刻,還是保住自己的修為要緊!


    鯨姬如約到了溫泉花園附近,等了許久都不見子旬來。在焦急之際,卻看到眼前這番熱鬧場景。她才離開仙池一會兒,怎麽外頭就鬧翻天了?


    鯨姬正想上前詢問,卻被身後某個人叫住了,回頭一看,是位模樣端正、身材修長的青衣神仙。


    “姑娘,你怎麽還不走?”仙人神情古怪地打量著她。


    “我在等一位朋友出來,請問這裏發生何事了?”見有人過來,鯨姬語氣著急地問道。


    “等朋友?聽說近日魔界鬼門大開,有陰魂潛入了仙界!方才這仙池裏可都鬧鬼了!”神仙皺了皺眉,似乎情況緊急的樣子,“我估摸著,你朋友應該也已經跑了。”


    鯨姬不相信地搖了搖頭,反問道:“既然這裏是仙界,大家對於區區鬼魂又有何所懼呢?”


    “姑娘是剛飛升吧?”青衣神仙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耐著性子解釋道,“能潛入仙界的鬼魂,自然不一般。它們極有可能帶著魔道的邪祟,會傷害到仙人的修為。”


    “那請問少俠可曾見過一位白衣男子?”鯨姬緊張地抬起頭,愈發擔心起子旬的安危來。雖說子旬是天庭的皇子,但她也不敢確保他的修為就能抵擋得過魔界逃出來的惡鬼。


    “這裏的白衣男子多了去了,誰記得住?自己一個人跑了,把你拋下的這種男人,不要也罷!”青衣神仙見姑娘貌美如花,卻被拋棄在路旁,不禁心生憤懣與憐憫,義正言辭道,“姑娘不如跟我回家避一避這風波吧。”


    可惜,沒等他仔細打量完她的容貌,鯨姬便淩空疾飛了出去。


    “咦?人呢?”青衣仙人奇怪地揉了揉眼睛,這瞬移的速度,都堪比上神了!


    **


    鯨姬趁著旁人不注意,悄悄化成了鯤鵬,在四海八荒中一邊飛一邊找人。天上有飄來飄去的雲朵,層層疊疊起來便顯得十分厚重。但鯤鵬素來眼力強,地上、天上的仙人們都被盡收眼底——可惜,這其中沒有一人是她要找的人。


    他在哪兒?去哪兒找他?鯨姬冷靜下來,努力回憶著子旬前幾日和她說起過的話。


    “東有月山,南有蓮山,北有青丘。月山以東就是凡界,中間隔著一道泫海。蓮山以南是禪天,青丘以北是……”


    “是哪兒?”


    “是魔界。”


    鯨姬冷不丁地抖了抖身子。被鬼怪拐去魔界,已經是對子旬來說最壞的可能性了。但這種事情發生的幾率太小了,況且,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子旬也不可能跑到這麽遠的地方去。


    思來想去,鯨姬決定還是用小妹和她說起過的尋人啟事大法。


    她跑到街上,找了一家看起來像是賣文房墨寶的鋪子。鋪子裏,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仙人坐在藤椅上,咿呀咿呀地唱著曲兒。


    見到鯨姬來了,老仙人從椅子上坐了起來,背略微有些駝,但是看起來很有精神。他笑眯眯地問道:“小姑娘想買什麽呀?”


    “老先生,我的一位朋友走丟了,我想買一些紙來寫尋人啟事。您能否教教我怎麽寫?”鯨姬滿臉寫著誠懇,一雙小手因為緊張而被自己捏得通紅。


    “尋人啟事?沒問題。”老仙人慈祥地嗬嗬笑著,研了研墨,提起了毛筆,“這位朋友是男是女?家住何方,身高幾尺呀?”


    “是、是位男仙,家住……天庭,身高八尺。我們在鵲山溫泉居裏失散。”


    見年輕姑娘的臉漸漸泛紅,老仙人會心一笑道:“喲,是天庭人啊!那是挺容易在咱們這兒迷路的。這位男仙是姑娘的夫君吧?”


    “夫君?”鯨姬表示她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詞。


    “嗬嗬,你們這些小年輕啊,既然都一起去泡溫泉了,想必關係也不淺了!”老先生捋了捋花白的胡須,逐漸陷入沉思當中,“哎,我年輕時候也喜歡和我家夫人一起泡仙池子,可惜啊,她一百年前就已經羽化了……”


    “那、那就是吧……”鯨姬回道,現在情況緊急,這些細節可以暫時忽略掉。


    “嘿,好嘞。”老仙人開始動筆了,“姑娘的夫君長相如何呀?”


    “相貌堂堂,仙界第一帥。”鯨姬想了一想,她的確沒見過比子旬更好看的仙人了。


    “嘿喲,老夫問的是你家相公的具體模樣。姑娘還給老夫喂起犬糧了。”老先生哈哈大笑,繼續問了一些細節,在紙上添了幾筆,“喏,姑娘拿去吧,找到夫君以後,可別忘了來給老夫報喜啊。”


    鯨姬笑著謝過老人,接過了尋夫啟事,又買了一支自動添墨的毛筆和幾十張白紙以後,便告辭了。


    她到一處涼亭裏坐下,仔仔細細地研究起這張尋人啟事,打算複寫了以後到處張貼。天網恢恢,總有辦法能把子旬找到的!


    她初來乍到,勉強認得幾個字,連筆也拿不太穩。憑著記憶,鯨姬歪歪扭扭寫下錯字百出的幾行,但好歹也認認真真地複寫完了:


    【尋夫啟事】


    「本人在鵲山溫泉處與夫君走散,急求眾仙相助!


    夫君男,名子旬,仙齡一幹歲,身高八屍,相貌堂堂,仙界第一師。夫君因鬧-鬼事件,於一幹零五年七月初一未時在鵲山溫泉走矢。走矢前正在仙池泡澡,身穿白色錦袍,不排除衣衫不整或果露(塗掉)。如本人見啟事請速回鵲山寺,您的夫人非常著急。


    如有知其下落者,請與仙界衙門鵲山分部聯係,地址:蓬萊街一幹零一號二樓。


    另:不許撿走糟蹋(塗掉)或者賣掉!


    」


    啟事的底下還畫著子旬的肖像,不過能不能被認得出來,她就不敢打包票了,她已經盡了她所能。寫完以後,她火急火燎地飛到鵲山各街各巷,把尋人啟事張貼了起來。


    唉,然後就等著子旬回來了。


    明明剛剛沐浴完,現在卻又跑得一身熱汗。鯨姬累得在街邊坐下,整理起了秀發,引來路人頻頻側目。


    路邊人聲鼎沸,都在議論鬧鬼的事情。聽說鵲山司將事情稟報給了天庭,且派出了天兵在這一帶搜尋。仙人們聽聞後,似乎安定了許多。


    其實,對於這些修為高強的人來說,對付區區一個鬼根本不再話下。之所以能引起這麽大的衝動,一個原因是一千年前的大戰讓他們心有餘悸。


    第二個原因,則是吃瓜仙人們愛湊熱鬧的心理。畢竟仙界這一千年來平淡無奇,連坊間的爆炸性新聞都是“xx星君家的靈獸病了”、“xx玄女和xx天女今日撞衫”諸如此類。好不容易經曆一次大事情,便僥幸地希望它越鬧越大才好。


    然而誰也沒有注意到,這樁鬧劇的罪魁禍首——仙界某個熊孩子,正站在屋頂上瑟瑟發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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