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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奴的那句“難道主上不喜歡他嗎?”一直回蕩在她的腦海裏, 她看向他, 眼前的人近在咫尺,卻可望不可即。


    子旬走進房門, 看到鯨姬方才的笑臉變成了愁容,笑著問道:“娘子, 你見到我就這麽不開心?”


    鯨姬心中頹然, 將手從玉奴柔軟的絨毛上抽離,卻被子旬抓住掌心, 一把拉到了懷裏,“我知道娘子在擔心什麽。”


    兩人手心相觸, 傳來陣陣溫熱感,室內氣氛一時間極具曖昧。鯨姬的心跳撲騰撲騰的,眼神卻看向另一邊, “我都說了不是你的娘子……公子切莫再唐突了, 傳出去可叫天庭笑話。”


    她的身世既然都這樣了, 那萬事都要提前做最壞的打算。魔界與天庭的矛盾誤會尚未解除,她怎能去奢望自己與他毫無憂慮地去相愛。父親與母親那樣轟轟烈烈愛情,終究是會給兩界帶來麻煩的。


    “公子可知我的身世?若我們生來就站在了對立麵,你又如何能信誓旦旦地說愛上我?”鯨姬厲聲道。


    子旬隻是看著她, 緊緊握著鯨姬的手, 眼神裏有著藏不住的深情。這讓她也忽然激動了起來,真想豁出去一次, 告訴他她有多喜歡他!此生隻有這麽一次, 他對她真心實意, 那她,也以真心報之。


    鯨姬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卻聽見子旬已脫口而出:“死生契闊,與子成說。我是真心地歡喜姑娘,不論姑娘將來是是成神還是入了魔道,子旬都欣然接受。”


    她心中一震,方才的忐忑不定刹那間平息,如同暗夜迎來了黎明。


    鯨姬心中猶如撥雲見日,一派明朗。她微微笑著,臉頰清麗動人,好似沾著雨露的玫瑰,渾身散發著柔媚的幽香。芳逾散麝,色茂開蓮,以此來形容眼前的妙人,實不為過。


    子旬柔聲應道:“姑娘切勿擔心任何事。不管姑娘的身世與那人有何瓜葛,有我在,定會保你周全。”


    鯨姬點了點頭。見兩人依舊緊貼著,不禁臉紅起來。子旬的氣息沉穩,衣袍見散發著一種好聞的味道,聞香多年的她竟說不清是什麽香料。


    仙人素來講究雅趣,執筆翰動若飛、紙落雲煙時,定不忘在案前置一香爐作伴。史上出了不少關乎玩香的文人軼事,最為雅致的,可謂一位蘇姓詩人的“雪中春信”,以冬日梅上雪水為基,將沉、檀二香以小方粒狀壓碎,磨製琥珀、乳香粉,將此四香料混入花蜜之中,以茉莉花瓣滾之,陰幹後方成合香。


    此香一出,頓時風靡了天下,引得坊間玩香高手皆躍躍欲試——在雅集玩樂時,在指定時間內研製出最佳香丸者,可拔得頭籌,此番雅趣,久而久之被人們命名為“香局”。


    而“香局”,也從此成了魔界文人圈子中不可或缺的逸事一樁。


    魔界並非凡人印象中的那般暗無天日,其族人們自然也是有各種日常雅趣的,熏香便是其中一樁。


    鯨姬記得,自己祖母熟悉各類草木之花,不但研製出了清曠自馨的蘭亭香、水玉香,更是聯合仙界創辦了“雅集香舍”。她召集玩香圈中的高人,一同鑽研出了各式香爐,青瓷奩(lian)式爐、甗(yǎn)式爐,模樣精巧,且每一種爐子對應著不同質地的香,頗為考究。


    久而久之,“雅集香舍”成了名揚魔界、仙界的香料商,這位魔後也後世子民被美譽為“雅後”。


    隻是後來,仙界以各種正道為由,不斷地在凡人麵前靠著抹黑魔道以自立形象,還將魔界一方盛產美玉寶石的肥沃山地給占了去。魔界一開始還較為忍讓,最後兩界的矛盾終於爆發了,也就有了後來的戰爭與對峙。


    “子旬身上熏的可是什麽香?倒是味道十分的好聞。”鯨姬悄然鬆開了手,微微一笑道。


    見她貓兒似地輕嗅空氣,模樣萬分惹人憐愛,子旬不禁笑了起來:“熏香?我從不熏香。姑娘聞到的大概是房間裏的香爐吧,那是赤土進貢來的馬鞭草,味道可是醒神?”


    鯨姬愣了一愣,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心中卻疑惑起來。她識得這間書房裏的馬鞭草香,可子旬身上的香味,分明是另一種獨特味道。


    “姑娘可對熏香有所涉獵?天庭的花神素來愛香,天宮裏的焚香都是她所製,鯨姬若是有興趣,不妨同她交流交流。”子旬笑著說道。


    鯨姬點了點頭說好,“我先前於天宮所聞到的香氣十分宜人,想必花神定是蕙心紈質,還能將天宮的花園管理得有條不紊。”


    抬頭望了一眼窗外,月色皎潔。子旬方才的話語,讓她寬心了不少,漸漸開始接受他的示好,不禁心情也好了起來,嘴角綻起一抹笑。


    子旬的眼神清澈透亮,光明磊落,與那些惺惺作態的仙人們不一樣。鯨姬看得有些恍神——她隻覺得他誠懇,卻又捉摸不透他深邃的眼中,這抹深情究竟有多醇厚。


    “天晚了,公子早些休息罷。”眼瞧著時候不早,鯨姬起身理了理衣衫。門外來了一陣微風,窗外竹林隨著蕩起嘩嘩聲浪,她的衣裙微微飄逸,勾勒出窈窕的身軀。


    “嗯,那我們明天見。”子旬又握住了她的手,俯身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誒?”鯨姬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頭,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對他突如其來的撩撥越來越不習慣了。


    子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用力將她摟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的頭上,一手跟擼貓似地愛撫著她的墨發,“小傻瓜!平日裏別總是這麽嚴肅,在我麵前,你永遠可以做你自己。”


    鯨姬靠著他堅實的胸膛,鼻子突然有些發酸,她悶聲嗯了一聲,微微點了點頭。


    “真是跟貓兒似的。”子旬見她蹭了蹭自己的胸膛,心下有些癢癢,恨不得要吃她一口。他捋了捋她的頭發,“陪玉奴好好睡覺吧,我就在隔壁歇息。府中很安全,若是有什麽情況,我會替姑娘擋在前麵的!”


    “別忘了,我可是鳳凰!”子旬在門口回頭,揚起下巴燦爛地笑道。


    鯨姬點頭含笑,默視著他離開,直至他的翩翩身影消失在瑤山府盡頭。她垂下眼簾,默默看著投過窗戶折射進屋的溫柔月光,不由得陷入綿綿的情思。


    跳到窗台上當燈籠的玉奴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又耷拉下去。它扭了個舒服些的姿勢,繼續依偎在角落裏睡著了。


    她願意相信子旬,也相信自己。那就豁出去一次吧!


    那個黑影人一直沒來,日子就這麽在忐忑與悠哉交錯中過了一天。薄暮延佇,宵分乃至,府中逐一掌起了明燈。一輪纖嫋的上弦月掛在樹梢,雲霧聚聚散散,知了不知何時開始叫了起來。


    瑤山府的主屋與蔚湖相隔不遠,中間落成一座林園。旁邊悠悠淌著的湖水,湖畔有數座假山石椅。子旬待他們不薄,府中的人輪流休息,不用成天幹活,因而閑時也常來此坐看雲起雲落,旭日夕陽。


    鯨姬剛從花園回來,順著河畔的長廊而回,身後跟著玉奴和兩位子旬指給她的侍女。夕陽將她的輪廓照得纖長而妙曼,忽然間,鯨姬肚子輕叫了一聲。這令她窘迫至極,不禁加快了步伐,趕著回府裏用膳。


    路上匆匆而過的家仆,瞥見鯨姬亭亭似月,燕婉如春的容顏,心中皆驚為天人。姑娘邁著的步子真是分外端莊,垂羅曳錦,鳴瑤動翠。同樣是身著宮履紗衣,但就偏她有著那番道不明的妙曼姿態,竟比京城裏那些官家大小姐還好看了些。


    走過拐角處時,鯨姬偶然瞥見兩個熟悉的聲音坐在河畔的石凳旁。她站在廊橋上,故而石凳邊的人看不見她。


    夜色昏暗,背影更是不好辨認。鯨姬喚了明燈咒一看,竟是子旬的堂弟火岩與一位女子,她輕笑一聲,心道:花前月下,仙人凡女,真真是談情說愛的好去處。


    鯨姬不愛聽人八卦、勾纏他人碎語,也沒留意火岩公子怎麽造訪瑤山府了。她腳步始終未停下來,朝著院子裏走去。


    人間素來與仙界交好,兩屆民風、傳統相似。不像仙魔戀、仙妖戀這樣讓人避之不及,仙人娶了凡人也不是沒有可能。況且她對火岩公子的印象還不錯,心中不禁默默替他祝福著。


    然而想到自己的大事……大概是她最近太情緒化了,每每想到此事便又喜又憂。未來什麽都是撲朔迷離的,隻能靠一步一步去摸索。


    回到房裏,鯨姬單獨用著膳,丫鬟在一旁侍奉著,殿內一時間格外安靜。


    “鸞鏡姑娘,膳房今日準備了火腿燉肘子,酸筍雞皮湯,藕粉桂花糖糕和糖醃玫瑰膏子。姑娘先慢用著,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奴婢們便是。”侍女香韜雙手平托著將菜肴一一奉至桌前。


    鯨姬微微頷首,謝道:“膳房有心了。”


    上回在天庭的酒樓和子旬一同吃飯,聊起各自喜歡的菜肴,她便隨口說了些自己平日裏愛吃的甜食。沒想到子旬竟一直放在心上,怕她不適應這兒的起居,這兩天命人們隔三差五地送來這些她喜歡的,倒是悉心至極。


    正用著膳,門外鈴聲悠揚,轉眼踏進一位家仆,衣著打扮看起來像是府上的管教嬤嬤。


    嬤嬤熱情地笑著與鯨姬行了一禮,“鸞鏡姑娘,這是我家公子吩咐我給您送來的東西,還望姑娘喜歡。”


    鯨姬怔了半晌,道過謝後,接過那錦盒一看,不禁有些震驚。


    那時一塊質地通透的美玉,前後兩麵分別鑲著寶石鐫刻成的青鸞與火鳳,匠心獨具,精美恢弘至極。


    “嬤嬤請留步!”眼看著嬤嬤就要起身退下,鯨姬忙攔住她道,“小女還有一事要請教,請問這玉上鑲的神鳥,可是用何材質製成的?”


    嬤嬤宛然一笑,耐心解釋道:“回姑娘,聽公子說,那是他在外行商時得到的寶貝,傳說是由上古仙人所製的為數不多的幾塊美玉之一。具體是什麽材質,奴婢也不清楚,不如姑娘親自問問公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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