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被從遊戲裏拽出來的簡複一?臉生無可戀, 但他完全不知道?這事兒是黎容在?背後攛掇,正巧他也口渴,就隻好認命的拿著?錢, 下樓跑腿。


    a中校內就有奶茶店,簡複跑一?趟再回來, 也就不到十?分鍾。


    他把奶茶往岑崤桌子上一?放,喘著?粗氣, 抖開外衣的扣子:“買這麽多杯, 咱倆中午還能吃下去麽?”


    黎容手急, 從裏麵抽走自己?那?杯水晶葡萄的, 輕飄飄道?:“又不全是給你喝的, 找一?杯給林溱送過去。”


    簡複:“......”


    那?一?刹那?, 他竟然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麽不對,好像他潛意識裏已?經?認可了,他和岑崤的兩人小組變成了四人的。


    意識到這一?點,簡複多少有點鬱悶,這個格局是黎容擅自改變的, 但他喜歡聽人安排的毛病一?如既往。


    簡複手裏一?杯抹茶奶蓋,一?杯楊枝甘露, 他左右看看,撇撇嘴, 不太自在?的從教室後方繞過去,走到林溱桌邊。


    “你要喝哪個?”


    林溱驀然抬頭, 睜大?眼睛看看簡複,又看看簡複手裏的奶茶,拘謹的指了指自己?:“給我的?”


    簡複用鼻子“哼”了一?聲,晃了晃奶茶杯:“不然呢。”


    林溱默默咽了咽口水, 眼神中隱約有點渴望,但表情又很遲疑。


    最近藝考老師對他要求很嚴格,不允許他再攝入高熱量的東西,他真的挺想喝奶茶,但也真的怕長胖。


    簡複見他磨磨蹭蹭,有點不耐煩了,直接把楊枝甘露杵在?林溱麵前:“你就喝這個吧,三分糖的,你不是要減肥嗎?”


    林溱怔了怔,幾秒後才?遲鈍的抓住了奶茶杯,嘴唇動了動:“啊......好,謝謝。”


    簡複一?把把吸管插進抹茶奶蓋裏,狠狠吸了一?大?口香濃的芝士,小聲悻悻:“我又沒欺負過你,話都懶得跟我說。”


    林溱剛想解釋,簡複已?經?一?扭頭,大?步流星走了。


    林溱的同桌孫暖羨慕道?:“可以啊,你現在?跟簡複關係這麽好,他都給你送奶茶了?”


    林溱眨眨眼,望著?簡複的背影,篤定道?:“是班長讓他送的吧。”


    他一?轉眼就看見,黎容手裏也捧著?一?杯奶茶,表情很愉悅,正在?跟岑崤說著?什麽。


    孫暖:“啊......你跟班長關係也這麽好,明明前兩年都沒怎麽說過話。”


    林溱一?笑,戳破塑料膜,輕輕吸了一?口楊枝甘露:“是啊,感?覺好多事情,突然間就改變了。”


    黎容用餘光向後暼了一?眼,發?現林溱左手握著?奶茶杯,右手拿著?筆,正低頭一?邊喝一?邊寫?作業。


    黎容輕輕勾唇:“不錯,林溱現在?也算有團隊意識了,我還真怕他不好意思收。”


    林溱在?班裏一?向沒有存在?感?,原因就是成績不好不壞,老師不太關注,他自己?又隱忍聽話,班裏幾個有號召力的都不把他當盤菜。


    黎容一?直擔心林溱太能忍,就連對岑崤和簡複都是小心忍耐,客氣體麵。


    這樣的性格,往往會被身邊人忽略,更容易受委屈。


    岑崤擰著?眉,喝了一?口手裏甜膩的烏龍茶,又立刻拿開了八丈遠。


    他掃了黎容一?眼,語氣多少有些酸溜溜的:“連送個奶茶都這麽多心思,你是真不怕累。”


    黎容眸中含笑,緩緩搖頭,不讚同岑崤的觀點:“對大?腦容量足夠的人來說,多思考隻是基礎功能,開機預熱。”


    岑崤挑眉,淡淡道?:“是嗎,這麽說你把身邊人都思考遍了?”


    黎容含住塑料吸管,抬起?眼瞼望著?岑崤,狡黠道?:“是啊,思考你的時間尤其多,害怕嗎?”


    岑崤神色不變,直直迎上黎容的目光,一?臉坦蕩:“我有什麽可害怕的。”


    黎容笑眯眯的,把吸管抽出來,跟岑崤那?杯烏龍茶交換了一?下,將自己?的水晶葡萄推到岑崤手邊:“我這個好喝,你嚐嚐。”


    岑崤看著?被交換的吸管,拿起?黎容那?杯紫色的果茶,隨意晃了晃,略顯不滿:“這就是你思考的結果?”


    黎容眼神微微下移,舌尖暗自掃過唇線,笑道?:“我猜你喜歡一?些......楊芬芳明令禁止的方式。”


    岑崤這次沒說話,隻是默默拿起?黎容那?杯水晶葡萄喝了一?口。


    黎容拄著?下巴嘖嘖兩聲:“別?人會覺得藍樞三區太子好摳門,奶茶都要換著?喝。”


    他剛打趣完岑崤,楊芬芳就出現在?班級門口,繃著?一?張嚴肅的臉,目光犀利的掃視全班,直到班裏漸漸安靜下來,楊芬芳才?緩緩開口:“黎容,出來一?下,你舅舅找。”


    黎容的笑容瞬間斂了下去。


    顧兆年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他的麵前了,上一?世,他在?家自我封閉一?個月後,被法院請出別?墅。


    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也去找過顧兆年,可他這舅舅百般推諉,東拉西扯,就是咬死?沒有錢更幫不上忙。


    黎容那?時候極度敏感?,把尊嚴看的比什麽都重,確實被傷的心力交瘁。


    黎容起?身,跟楊芬芳出去。


    楊芬芳不知道?他和顧兆年之間的生疏,還熱情的與顧兆年溝通他的學習狀態。


    楊芬芳:“黎容舅舅你放心,黎容這孩子狀態調整的不錯,很堅強 ,也沒受太大?的影響,上次一?模還考了全市第一?,我想你們家屬肯定也特別?欣慰。”


    她根本不知道?顧兆年有個兒子叫顧天,跟黎容同歲同年級,是個次次倒數扶不上牆的廢物,黎容的成績,永遠跟顧天形成最誇張的對照組,讓顧兆年在?親戚朋友麵前抬不起?頭來。


    顧兆年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他忍不住抽動嘴角,擠出一?絲笑:“哈是嗎,我們家最近事情太多,沒空關心這些。”


    楊芬芳真當他是事情多的沒空關心,於是上趕著?給顧兆年科普學校領導和教師班子對黎容的關懷。


    “理解理解,家屬不容易,前段時間我還跟黎容說了英才?計劃的事,按照a中慣例,這個名額肯定是黎容的,我們老師和校領導也會頂住壓力,保護學生。”


    以顧天的學習成績,顧兆年根本沒資格去了解什麽英才?計劃,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皺著?眉:“什麽英才?計劃?”


    楊芬芳一?怔,趕緊解釋:“哦就是一?個保送a大?專業任選的名額,黎容的成績是肯定沒問題的,如果順利就不用參加高考了,也可以比別?的孩子多休息幾個月。”


    顧兆年:“......”


    這話他聽起?來更不是滋味。


    原來高中還有這些亂七八糟的計劃,原來黎容已?經?在?準備保送a大?的事了,他這邊還在?愁怎麽下血本把顧天送進去。


    他有時候也鬱悶,他不是心眼小到嫉妒所有學習好的孩子,隻是作為顧濃的哥,黎容的舅舅,他這輩子實在?是承受的太多了。


    楊芬芳還在?喋喋不休:“黎容最近跟班裏同學相處的也很好,比如岑崤,以前我把他倆調到同桌是希望班裏不要產生小團體,互相對立,現在?的確效果顯著......”


    顧兆年腦門上的青筋都快要蹦起?來了。


    可不效果顯著嗎?


    岑崤為了給黎容出頭,把他兒子收拾了一?頓,他因為不敢惹藍樞三區和一?區的首長,所以這口氣隻能默默咽下,差點把他血壓都氣爆表了。


    顧兆年笑笑:“老師,我和黎容說點家裏的事。”


    楊芬芳這才?招呼黎容過來:“來來來,你們說,我去班裏看看。”


    黎容原本是不樂意見顧兆年的,但是被楊芬芳一?攪和,他在?一?旁吃瓜看戲,心情好了不少。


    黎容走過來,往走廊牆壁上一?靠,手插著?兜,懶洋洋問:“找我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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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兆年沉了沉氣:“我去你家,聽說你搬走了。”


    黎容輕挑眉:“不容易,多大?的事能麻煩你跑我家一?趟。”


    顧兆年冷哼一?聲:“老太太定下了你父母葬禮的時間,本來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不想大?辦,但會通知幾個你父母的同事朋友 ,你得去接待,給人回禮。”


    老太太是黎容的外祖母。


    黎容和她見的比較少,對她的印象也並不太好。


    他這位外祖母其實是個女強人,中年喪夫沒有改嫁,一?個人把一?雙兒女拉扯大?,住過橋洞,啃過樹皮,打過黑工也走過彎路。


    後來趕上經?濟複蘇,百廢待興,她因為精通外語做起?了進出口貿易,日子才?過的漸漸好起?來。


    就是這個走在?時代變化前緣的人,骨子裏依舊存在?著?根深蒂固的古舊思想,認為兒子要比女兒更出息,孫子要比外孫更出息。


    但偏偏他們家完全反了過來。


    也就因為這樣,老太太總是忍不住嘲諷不爭氣的顧天,和隻會拍老板馬屁阿諛奉承的顧兆年,但同時又不免責怪顧濃不願動動關係,給顧兆年在?紅娑研究院找個穩定工作,又覺得黎容應該幫助顧天學習 ,最好把顧天教成年級第一?。


    就因為老太太左右挑撥,弄的顧兆年和顧濃的關係也越來越僵,顧天和黎容更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現在?發?生了這件事,老太太悲傷的同時又覺得丟臉,葬禮必須按照她的想法,關起?門來,一?切從簡,不許聲張,不許讓街坊鄰居看笑話。


    上一?世黎容身體實在?太差,斷斷續續的進醫院,等他好一?點了,葬禮也辦完了。


    買墓地的費用是老太太掏的,她還特意交代工作人員,要一?個不惹眼的位置,別?讓太多人看見。


    工作人員不得不跟她解釋,來掃墓的為得都是自己?家人,不會亂看別?人。


    但老太太硬是不聽,非要挑一?個犄角旮旯的位置,恨不得連名字都用罩子罩起?來。


    黎容有點恍惚。


    原來有些他以為早已?接受的事實,隻不過被埋藏在?心底深處,被一?塊大?石頭死?死?壓著?,不會輕易露出來撥動他的情緒。


    但隻要回想起?那?些值得委屈的事情,就像嶙峋的巨石被不小心撼動,牽一?發?動全身,磨的他心裏血肉模糊。


    如果不能還他父母清白,那?這罵名會永遠背負在?他們身上,無論生死?。


    就像這塊必須建在?犄角旮旯裏的墓,每時每刻提醒他,離開的人還在?等,活著?的人必須永不放棄。


    哪怕時過境遷,已?經?沒有人在?意這件事的真相,但他父母還在?意,這是對他來說最大?的意義?。


    顧兆年皺眉:“黎容,你聽沒聽進去?這個周日,你必須先?去禮堂準備,還有,老太太那?麽向著?你家,你這麽長時間都不去看看她,是不是太沒良心了?”


    黎容恍若未聞,隻是輕輕動了動眼皮。


    顧兆年左右看了看,見周圍沒什麽學生路過,他指著?黎容的鼻子:“再讓我聽說你在?背後搗鬼,欺負顧天,我饒不了你!”


    黎容總算回神,掀起?眼皮,冷颼颼道?:“你能怎麽饒不了我?”


    顧兆年一?頓,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的確拿黎容沒辦法,說那?句話也就是發?發?狠,給黎容點教訓,但真被人反問了,他又像是被掀了逆鱗,渾身不舒服。


    黎容輕嗤:“我現在?雖然沒空把你們放在?眼裏,但不代表我抽不出時間來。葬禮我會到場,但具體怎麽辦,要我說了算。”


    顧兆年咬著?牙,憤憤道?:“黎容,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你還以為你父母是紅娑的榮譽教授,有人給你當靠山嗎?”


    黎容站直身子,把手從兜裏抽了出來。


    他明明一?副蒼白虛弱的模樣,但偏偏眼神銳利如刀,明亮異常。


    “我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


    顧兆年看著?自己?這外甥,胸中說不出的憤懣。


    這股憤懣不是來自黎容對他的態度,而是源自黎容本身的篤定,自信,鋒芒。


    他很羨慕顧濃能培養出這樣的孩子,哪怕走到了懸崖邊緣絕望之境,還依舊能不卑不亢,不拘桎梏。


    這讓他覺得自己?的靈魂更加平庸,卑微,肮髒,庸俗。


    他永遠也比不上顧濃,他的孩子永遠也比不上黎容。


    他突然能懂,為什麽黎清立和顧濃出事之後,分明有那?麽多離譜的造謠,但網絡的罵聲還是會如此鋪天蓋地,同仇敵愾。


    如果他不是顧濃的親哥哥,他相信自己?也會成為暴|民的一?員。


    因為這世上多的是,和他一?樣平庸的靈魂。


    顧兆年夾緊公文包,深深看了黎容一?眼,怒而轉身,大?跨步的衝到樓梯口,一?轉眼消失不見了。


    黎容平靜的看著?他消失,平靜的走回班級,回到自己?座位上。


    楊芬芳坐在?講台前給人講題,教室裏又窸窸窣窣的亂了起?來。


    沒人注意到黎容出去又回來,大?家趁著?難得的課間,聊天,打鬧,吃零食,做作業。


    岑崤眼睛微眯,低聲道?:“你不開心,出什麽事了?”


    黎容眼瞼輕顫,睫毛纖細又卷長,被發?梢小心撥弄,眼底一?片朦朦朧朧的陰影。


    他喉結輕滑了一?下,頸間細白的皮膚隨之緊繃。


    黎容歪過頭,將耳朵輕輕搭在?岑崤肩頭。


    他聲音很低很輕,有股不易察覺的虛弱。


    “給我靠一?下,就一?下。”


    他隻需要在?喧囂嘈雜裏找一?隅安寧之地,不被人打擾,稍微的,休息一?下。


    然後,他就能恢複如初。


    岑崤僵硬一?瞬,垂眸望去,黎容已?經?閉上了眼睛,他眼皮很薄,眉毛細長,頭發?柔軟的貼在?鬢角耳側,莫名的乖。


    但岑崤知道?,黎容此刻心思很沉,雜念很多,繁亂不安的情緒不斷消磨著?他的意誌和精力。


    其實長久以來,他不是不累。


    岑崤放鬆肩頭,紋絲不動,盡力讓他靠的更舒服一?些。


    岑崤用隻有他能聽到的聲音輕喃:“你可以靠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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