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覺得第一個說法太強硬了,或者文字表達了錯誤的情緒,所以黎容火速換了個方式。


    岑崤挑了下眉,他心裏清楚,第二種也並不是黎容真心的措辭。


    這麽說不過是為了達到目的。


    岑崤沒想到,把宋沅沅這個無關緊要的人加為好友,還能有這種意外收獲。


    【岑崤:答應了。】


    黎容許久未回。


    岑崤也不在意,他把手機放在一邊,離開射擊館取了車,直接開車回家。


    等他到了家門口,黎容才又發了消息過來。


    【黎容:恭喜恭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祝喜結連理,早日完婚!】


    岑崤低頭看著手機上的信息,順便掃指紋解了鎖,他剛一進家門,就聽到一聲尖細且綿長的貓叫。


    慵懶的藍金漸層趴在蕭沐然腿上,兩個肉墊都托在蕭沐然掌心裏,尖利的小牙微微露著,紅潤的舌尖探出來,舔了舔剛喝完牛奶的唇邊。


    這貓和一般的藍金漸層不同,它不是圓溜溜的眼睛,那眼型有點像扁桃仁,湛藍色的眼珠盯著人望的時候,反倒有些嫵媚多情,麵帶桃花。


    蕭沐然又在抱著藍金漸層發呆,她一邊發呆一邊撫摸著貓咪幹淨的絨毛,嘴裏輕聲細語:“小勿乖,多吃飯,你最近瘦了。”


    這貓的名字叫‘勿忘我’,和一種花同名,那花對少女時期的蕭沐然有很深刻的含義,然而這個含義跟岑崤的父親岑擎無關,跟岑崤當然也無關。


    蕭沐然是在一周之前將這貓抱回家的,她路過寵物店的時候和這貓對視了一眼,看到那狀若桃花的漂亮眼睛,就再也走不開了,執意將貓抱回了家。


    然後這麽長時間裏,蕭沐然大多數時候都是抱著小貓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媽。”岑崤淡淡的叫了一聲。


    蕭沐然大概沒聽到,依舊溫柔的撫摸著小勿的皮毛,小心翼翼的仿佛在守護最珍愛的寶貝。


    岑崤早就習以為常,他其實隻是隨口一喊,並不期待得到回應。


    隻不過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落在那隻吸引了蕭沐然全部注意力的貓上。


    小勿見岑崤走過來,瞳仁微微縮緊,慢慢揚起頭顱,耳朵敏感的抖了抖,尾巴在真皮沙發上甩來甩去。


    那神情,高傲倔強,周身帶著不容侵犯的抵禦姿態,但又不屑於表現的過於應激,失了身份。


    真像,從眼睛到個性,都很像。


    岑崤伸出手,探到茂密絨毛遮蓋的溫熱脖頸下,動作輕緩的按揉了一下。


    這貓的確不胖,忽略掉蓬鬆的毛發,那脖頸纖細的,好像輕而易舉就能掐斷,實在是過於脆弱了。


    蕭沐然慌張的把小勿從岑崤掌心拯救出來,摟在懷裏輕聲嗬護,纖細的手指幫它理順脖頸上被揉亂的絨毛。


    “岑崤。”蕭沐然的語氣中帶著警告。


    岑崤嗤笑:“你以為我要做什麽?”


    他隻是碰了一下貓的脖子,還刻意放輕了力道,蕭沐然卻以為他要傷害貓。


    蕭沐然相當敏感,將貓往自己身後藏了藏,語氣有些激動:“不管你要做什麽,離小勿遠一點,我不是在開玩笑。”


    岑崤眼神一涼,站直身子,語焉不詳道:“您覺得它像某個人,我也覺得它像某個人,但貓就隻是貓罷了。”


    “這是我養的貓,隻認得我,你會嚇到它。”蕭沐然皺起眉,戒備的看了岑崤一眼。


    她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岑崤變得深不可測,琢磨不透,複雜的讓她這個做母親的都沒有心力去研究。


    蕭沐然很不希望自己兒子是這副樣子,她一直是個單純善良的人,厭倦藍樞和紅娑數十年來的勾心鬥角,厭倦一切為了勾心鬥角造成的犧牲,她自己被迫卷入這場洪流,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岑崤卷入這場洪流。


    不過近來,她越來越覺得,岑崤倒是大有成為洪流攪弄者的趨勢。


    “我不會對這貓怎麽樣,我要的又不止是貓。”


    岑崤莞爾一笑,配合的跟‘勿忘我’拉開距離,那貓見他走遠了,果然鬆弛下來,也不挺著脖子了,乖順的縮在了蕭沐然腿邊,神情慵懶又不屑。


    黎容有點生氣。


    岑崤一直沒有再回複他的消息,看架勢,是執意要跟宋沅沅跳舞了。


    上一世宋沅沅的生日宴上,岑崤也跳了。


    隻不過那時候黎容精神重創,渾渾噩噩,並沒有過多心力關注宋沅沅和岑崤,他甚至都不記得他們跳的是哪支舞,跳的好不好,表情怎麽樣。


    他不關心宋沅沅,不關心岑崤,不關心宋母的冷嘲熱諷和陰陽怪氣。


    他把自己鎖在一片荒蕪的信息繭房裏,他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再難再痛苦,也得活下去。


    因為他知道,如果死亡,一切就會毫無意義。


    宋沅沅大概就是那時候,對岑崤有了好感吧。


    岑崤可真不是個東西。


    黎容裹緊被子,一邊咳嗽一邊罵。


    第二天上完第一節課,黎容依舊是一副搖搖欲墜蒼白如紙的病弱模樣,好像剛剛不是聽了節課,而是進行了一場突破身體極限的體能訓練。


    這一天到目前為止,他還沒跟岑崤說一句話,也沒給岑崤一個溫柔俏皮的好臉色。


    這才是他上一世對待岑崤的基本態度。


    宋沅沅就是在這時候衝進實驗班,一臉的關切和憂慮,苦情小女孩一樣,一把抱住了他。


    “黎容,你沒事吧,我差點以為你要出事了。”


    宋沅沅的語氣哽咽,眼睛紅紅的,高吊的馬尾辮掃到了黎容的脖子。


    黎容眼中的驚慌隻存在了一秒鍾,這一秒鍾也隻是因為,他現在麵對的是十多歲的宋沅沅,這讓二十三歲的他感到非常不適。


    但他瞬間恢複了冷靜,任由宋沅沅抱著,心裏激不起任何波動。


    他沒有回抱她,也沒有推開她,隻是時過境遷,一切已經積重難返。


    宋沅沅的發梢掃的他脖子有點癢,他甚至歪了歪頭,避開宋沅沅的臉。


    宋沅沅的熱情和關心讓班級裏沸騰起來。


    “隔壁班花居然來看班長了,嘖嘖,沒分手啊,我以為早就分手了。”


    “宋沅沅人不錯啊,沒想到還挺重情重義。”


    “大美女都這麽主動了,怎麽班長麵無表情的,這劇本拿反了吧?”


    “我有點喜歡宋沅沅了,沒想到這麽專情還不物質,之前不是說她家特別會看人下菜碟嗎。”


    ......


    “這是教室,不是學校小樹林,要抱去外麵。”岑崤連眼睛都沒抬,目光專注的盯著手機屏幕上的股市走勢,隻是語氣裏多少有些不耐煩。


    黎容點頭,絲毫不懼,迎風而上:“好,那我們去外麵抱。”


    岑崤還沒什麽動作,倒是宋沅沅嚇得立刻鬆開了黎容的脖子。


    “別開玩笑了,你們倆別......別生氣。”宋沅沅顯然沒有處理這種情況的經驗,局促的把手指都縮進了校服袖子裏,臉漲的通紅。


    她看看黎容,又偷眼看看岑崤,心跳如鼓錘。


    她昨天不小心把給岑崤的消息發給了黎容,她知道黎容聰明,無論她如何辯駁都顯得蒼白無力。


    發生了這種事情,家裏讓她分手,讓她跟黎容撇清關係,她相信這些黎容都猜得到,也能理解。


    但這麽短的時間就要跟岑崤......確實是有點過分了。


    她今天跑過來找黎容,一是餘情未了,二是心懷愧疚。


    她希望她的擁抱和氣息能給黎容帶去安慰,哪怕一點點就好,也能緩解她心裏的愧疚感。


    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岑崤會對她和黎容的親昵表現出不悅。


    昨天她的消息岑崤都沒有回,她以為自己對岑崤沒有吸引力,但今天的情況又讓她有些慌張了。


    或許以前她無數次來實驗班找黎容的時候,岑崤也曾關注過她。


    畢竟她,也是很漂亮的。


    黎容垂眸暼了一眼岑崤,又默默把目光移開,唇邊含笑著問宋沅沅:“我不生氣啊,誰生氣了?”


    他笑起來的確非常好看,彎著眼睛的同時抬著眼瞼,拱起淺淺的臥蠶,眉目之間盡是多情。


    宋沅沅甚至恍惚了一下。


    以前黎容不是這樣的,黎容大多數時候清冷,理智,距離感強,精力和心思都在那些和你儂我儂無關的正事上,她身為女朋友,也就能獲得些額外的聊天,壓馬路,看電影,吃大餐的機會。


    她不記得黎容上次笑的這麽好看是在什麽時候。


    在這一瞬間,她真的生出了些恨不得為了黎容對抗全世界的念頭。


    但也隻是一閃而過,她不傻。


    岑崤輕眯了下眼。


    他實在是不想做出某些幼稚至極的舉動,可黎容衝宋沅沅笑的讓人牙癢癢。


    岑崤抬頭:“我沒有舞伴。”


    黎容冷笑。


    十八歲的岑崤,果然還沒徹底變|態,居然能說出這麽幼稚的話,居然以為這句話能刺激他什麽。


    黎容拉起宋沅沅的手:“我們去外麵聊。”


    宋沅沅腦子都木了,她下意識抖開黎容的手,勉強笑笑:“我……先回班級了,馬上要上課了,黎容你好好的。”


    說罷,也不聽回複,行色匆匆的跑了。


    以前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在這兩個人中間反複掙紮,她其實有點怕岑崤,也有點不舍得黎容,但她媽媽肯定更喜歡岑崤,因為黎容注定沒有未來了,而岑崤的未來一片光明。


    宋沅沅心亂如麻。


    黎容並不遺憾,宋沅沅跑走後,他卸去一臉笑意,單手捂著胃,疲倦虛弱的趴在桌子上休息,隻不過臉靠右,背對岑崤。


    額前的頭發已經足以蓋過他的眼睛,以至於別人看不到他眼裏的些許不悅,隻會覺得他過於難受,虛弱的直不起身子來。


    “班長,你喝點這個吧,我看網上說熱牛奶養胃,你昨天總是捂著胃。”


    在整個班級裏都不太起眼的林溱,局促不安的將一瓶甜牛奶放在了黎容桌麵上。


    雖然他查了很多關於煤氣中毒的資料,但他文化課一直不是很好,也不確信自己給黎容的東西,是不是真的管用,黎容會不會要。


    岑崤這次徹底把股票界麵關掉了,一片綠油油,看著就晦氣。


    黎容微怔,支起脖子,伸手觸了一下牛奶杯,居然還是溫熱的。


    準備的人很細心。


    在上一世,他其實對林溱沒有太多印象的,突如其來的關心讓他略微惶恐。


    “謝謝。”黎容下意識回道。


    林溱羞澀的笑笑,手指不由自主的揪著褲腿,每隔一兩秒就要緊張的吞咽下唾液:“你能喝就好,其實我也不太懂管不管用。”


    黎容看著十七歲男生明顯掩飾不住的青澀情愫,心情有些複雜。


    他以前真沒覺得,自己還有點蠱惑眾生的潛力。


    本來林溱這個人跟他的生活,根本毫無交集,但現在他覺得,到底是一片真心,他總得報答些什麽。


    黎容猶豫了一下:“林溱,你是要去參加藝考?”


    林溱一愣,沒想到黎容居然這麽關注他的狀態:“啊......對,但是我隻有唱歌好一點,也沒做過其他培訓,估計考不上。”


    黎容回憶了一下上一世無意中看到卻不經心記在了腦子裏的新聞,鄭重其事對林溱道:“能考上,以後有時間還可以去參加個選秀節目,但是別和娃京娛樂公司簽約。”


    林溱根本就沒聽說過什麽娃京娛樂:“我......我真不確定能考上,班長你這麽相信我......”


    黎容打斷他:“你就當我算出來的吧,別和娃京娛樂簽約就行了。”


    他上一世不太關心娛樂新聞,但林溱好像是紅了,紅到他這種不關心的都聽說了。


    可惜好景不長,選錯了公司,林溱因為不甘心娃京娛樂毫無底線的剝削,想解約沒成功,被生生雪藏了。


    林溱其實是不信什麽算命的,但畢竟是黎容說的,他隻當黎容以前家裏有人脈,知道這個娃京娛樂的高層不是好東西。


    他連連點頭:“好,要是我能考上,我肯定不跟這個公司簽約。”


    簡複正巧過來找岑崤,將黎容的話聽了個真切。


    正巧岑崤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明顯不願意搭理他,他輕挑的吹了個口哨,吊兒郎當的衝黎容道:“喲,大熊貓又變成跳大神的了,黎容,你也給我算算,我以後能不能一統藍樞八區。”


    黎容暼了簡複一眼,明知道他是故意嘲諷,還是一本正經的答:“不能。”


    答過之後他偷偷看了一眼岑崤,岑崤對藍樞都沒什麽反應,反而凝眸盯著那瓶甜牛奶。


    黎容心裏舒坦了一點,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


    簡複當然知道他不能一統藍樞,他也沒有那麽大的野心。


    他就是故意奚落黎容,以前他看不慣黎容高貴冷豔的樣子,現在更看不慣黎容神神叨叨給人指點江山的樣子。


    紅娑的人一貫如此,好像要跳脫紅塵外,不在五行中,其實都是吃五穀雜糧的凡人罷了。


    簡複一隻手搭在岑崤肩上:“那你給我崤哥算算,就算......他桃花運怎麽樣。”


    岑崤皺了皺眉,思索了一下把那瓶礙眼的甜牛奶砸到簡複腦袋上的可行性。


    黎容輕‘嗬’了一聲,漫不經心道:“不怎麽樣吧。”


    簡複不樂意了,語氣也生冷起來:“怎麽可能,我崤哥這個條件,找什麽樣的找不著。”


    黎容淡笑道:“活兒不好吧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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