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來時, 已經時近正午。


    薛齊坐在華貴的雕花大床上,隻覺得自己頭疼欲裂。


    宿醉的滋味並不好受, 更讓他覺得不自在的是坐在房間的桌子前單手撐頭, 溫柔望著他的啞兒的視線。


    見薛齊醒來, 啞兒起身,主動拿過了屏風上掛著的月白長袍朝著薛齊走了過去,他將衣裳披在隻著了白色褻衣的薛齊身上, 垂眸輕聲問道:“阿齊可還記得,你昨夜說過什麽……又做過什麽?”


    聽見啞兒的話,薛齊內心十分複雜。


    有些人醉酒後會不省人事,醒過來之後完全忘記喝醉時所做過的事情所說過的話,但是有一些人卻是醒來之後能清楚地記起自己的所作所為。


    薛齊便是後者, 他不僅知道自己說過什麽做過什麽,還記得相當地清楚……


    見薛齊抿唇一言不發, 啞兒笑了兩聲, 道:“阿齊昨夜對我說, 要給我一個家, 並且還……親了我。”


    啞兒伸出指尖撫了撫自己豔麗的唇瓣,眼裏染著笑意,他很開心, 難得昨天薛齊那麽主動。


    看著薛齊薄唇緊抿, 瑩白如玉的臉上飄起了點淡淡的紅暈, 似是有些懊惱和羞赧, 啞兒的心情越發愉悅。


    心中突然升起了刻意逗弄的情緒, 他又靠近了薛齊幾分,手撐在床上,眼神專注地望著薛齊,問道,“你沒有騙我,是嗎?”


    他知道趁著薛齊醉酒誘導他許下的承諾做不得數,但是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啞兒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在心中隱隱約約期待著什麽。


    薛齊抬了抬眼,正要回答,識海中突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好聽男聲,到嘴的話便被咽了回去。


    聽了係統的提醒,薛齊皺了皺眉,而後目光便落在了坐在床前的黑發青年身上,遲疑了一會兒後,別開了視線,啟唇道,“我……我沒有騙你。”


    啞兒顯然沒有預料到薛齊的回答,他先是一怔,然後臉上漆黑的眸子裏便盛滿了欣喜,因為過於激動的原因,甚至連眼角也染上了幾分淡粉。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麽?”


    薛齊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啞兒,開口道:“你沒有聽錯。”


    “我沒有騙你,我希望能與你在一起,給你……一個家。”


    “初雪,我們成親吧。”


    ……


    …


    幾日過後。


    一身月白華袍的銀發清俊男子站在房間窗欞前,他的手指下意識摩挲著窗邊那株暗汀蘭草纖長碧綠的葉片。


    窗外偌大的院子裏有些嘈雜喧鬧,訓練有素的魔侍不停地進進出出。


    因為要大婚,禁止進入這裏的禁令便被啞兒撤了下來。


    薛齊低著頭,半耷的眼皮掩住了眼底的晦暗莫測。


    沒想到主線任務竟是這樣輕易便能完成的,他若早些明白,就不用浪費這麽多時間在這個世界了。


    感受到宿主的心緒,識海中的聲音沉默了半晌,而後語氣複雜地問道:【宿主是不是覺得很簡單?】


    薛齊沒有回答,他隻是收回了手,目光看向窗外,冷眼旁觀院中魔侍忙前忙後,滿眼盡是喜慶的紅……


    【……宿主有沒有想過,如果攻略目標沒有愛上,那麽宿主便永遠完不成主線任務,終有一天任務期限用盡,耗死在這裏。】


    【宿主要知道,想要得到新的生命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哪怕第一個世界相對而言已經很簡單了……】


    薛齊收回了目光,看了眼房間中靜靜燃燒著的熏香,淡淡道:“可惜沒有如果,他現在愛我,不是麽。”


    識海中的那道聲音再次沉默了下去,就在薛齊以為他已經陷入沉睡時,那道好聽卻冷冰冰的無機質男聲突然出聲了。


    他說:【宿主,你真可怕,因為你沒有心。】


    薛齊笑了,一向冷冽正經的麵容突然笑起來,好看得彷如春花綻放。


    半晌過後,清朗的聲線在空蕩蕩的房間中幽幽響起。


    “我隻是……想要活下去。”


    空氣寂靜,氛圍似乎也變得沉重起來……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了敲門聲,緊接著一道清亮的女聲從外麵響起,“啟稟大人,靈族使者求見。”


    薛齊收起了臉上的異色,坐在了桌前,回答道,“讓他進來。”


    也許是常年屈居在陰暗的地底世界,白日的光芒讓靈族使者有些許的不適。他淡藍色的身體因為陽光的曝曬似乎褪了些色,看上去給人一種病懨懨的感覺。


    進了門,靈族使者一眼便看見了坐在桌前的薛齊。


    ——靈族使者寅,見過大人。


    藍色的細密腮須浮動著,名叫寅的靈族使者恭敬地低下了頭。


    薛齊知道他所來是為了何事,那日在靈族生命樹下與靈女的那番交談他並沒有忘記,隻是他還想知道點別的事情。


    薛齊指關節點了點桌麵,目光看向前方的靈族使者,問道:“那日來參加你族婚禮的,是不是有一個渾身傷疤的人族女子?”


    靈族使者想了想,然後便領悟了過來薛齊所說之人是誰。


    ——大人,是在說現任魅主麽?


    關於柳弭清的事並不是什麽魔族秘聞,基本上魔族人人皆知,因此靈族使者也沒有賣關子隱瞞什麽,直接告訴了薛齊。


    ——魅主當初被所心係的男子踢入魔窟後,又被前任魅主所救,後來便歸順了魔族。


    ——前任魅主為了開啟陰陽兩界,在摧毀四大宗鎮魔碑時不幸隕落。她的魔珠進入了魅主的體內。


    薛齊沉吟片刻,沒想到現在的柳弭清,已經是魅族新一任的魅主了。


    想起那日在靈族看見的,再也找不到原本的模樣的柳弭清,薛齊的心中竟然也生起了幾分物是人非的感覺。


    他耗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


    見薛齊沒有再問什麽,靈族使者才開口說明了今日的來意。


    ——主後派遣在下來告訴大人一聲,說,希望大人能夠遵守承諾。畢竟……大人曾說過,您本來就不打算留在王的身邊。


    他與啞兒即將成親的消息這幾日已經傳遍了整個血海。薛齊知道,這讓靈女產生了強烈的不安與擔憂。


    那日在樹下靈女曾經跟他說過,他是魔族能否重見天日的關鍵之人,有新王的帶領,魔族勢必能夠崛起,隻要……他不與王在一起。


    薛齊看向靈族使者,許久之後,才垂眼一笑,道:“我現在後悔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聞言,靈族使麵上顯出了幾分憂慮和難堪,他咬了咬牙,再次將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屬下代表整個靈族,求求大人了……


    ——放過王,幫幫魔族。


    聞言,薛齊輕聲笑了,他垂眸看向伏在地上的靈族使者,反問道,“可是我幫了你們,那誰來幫我?”


    靈族使者聽不懂薛齊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他隻感受到了薛齊在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冷冰冰的,整個人顯得冷漠無比,不帶絲毫情感。


    他抬頭望向坐在上方,麵容俊美如神祇的銀發男子,他烏金色的眸子裏寫滿了無動於衷,冷淡到了幾乎漠視萬物的地步。


    這讓靈族使者感到恐懼。


    ——你不愛王,你會毀了他,也會毀了整個魔族。


    薛齊眼神涼了幾分,他看向靈族使者,一字一句道,“不,我愛他。”


    似是說給靈使聽,又似是說給自己。


    ——主後說的對,你是個天生薄涼的人,你誰都不在乎,哪怕王對你再好,你愛的隻有你自己。


    靈族使者的情緒激動起來,淡藍色的透明身子泛著白光,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他們等待了那麽久,他們潛藏了那麽久……不想,不想再如同般喪家之犬般苟且地活著。


    麵對靈族使者的控訴,薛齊不置可否,隻是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端起桌上一杯上好的茶水,淡然道,“使者請回吧。”


    ……


    …


    雲隱宗的閉關崖下。


    萬丈瀑布飛流直下,在潭底巨石上濺起無數白色水花。


    長老閣的七大長老站在潭邊,麵上皆是寫滿了憂慮。


    天空中濃沉的黑雲所侵蝕的麵積越來越大,小半麵天空都已經被劃入了黑暗的領域。


    大地被黑夜漸漸籠罩,暗無天日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嘩——”


    瀑布突然濺開,緊接著,所有人便感受到從瀑布後傳出來暴漲的力量。


    “成功了!”淩虛子的神情激動起來,隻是下一刻,那波動的靈力卻又狂暴地紊亂起來。


    眾人臉上欣喜還未收起,臉色皆是驟變。


    瀑布後的石洞中,淩青猛然吐出一口血,他的手緊緊地攥著,臉色慘白一片,劇烈起伏的胸口顯示出他現在的情緒。


    “阿青。”


    一隻白皙精致,骨節分明的手從他的身後伸過來,親密地攬住了他的脖子。


    “我喜歡你。”


    甜蜜的告白,淩青卻隻覺得胸口處傳來一陣酸澀。


    烏黑的發垂落在淩青的胸前,它從後麵倚靠著過來,輕輕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阿青,他們要殺了我,你知道嗎,我好疼。”


    心魔從背後繞到了他的麵前,紅衣似火,襯得黑發青年的麵容越發的柔媚妖豔。


    淩青低下頭,看著依偎在自己懷中的和那人長得一模一樣的心魔,一種異樣的滿足感從心底升起。


    不由自主的,淩青伸出了手,將黑發青年緊緊地抱在了懷中。


    懷中青年溫度冰冷刺骨、沒有絲毫人氣,擁著它時,仿佛有無數綿綿的寒針刺入他的皮膚,紮得他骨髓生疼。


    但是淩青卻自欺欺人地不願放手,他閉著眼睛,身子微微顫抖。


    “小雪……我會,保護好你。”


    “不用怕,沒有人能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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