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我又做了一場夢。


    夢裏,有個讓我很在意的女生。


    是留著一頭黑長發的女孩子。


    她的眼裏藏著強烈的情感,同時還給人一種虛幻的感覺。明明態度強硬,但又像是瞬間就會碎掉的玻璃般,散發著透明的氛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像萬花筒的女孩子。


    就在我到處尋找,看看有沒有什麽題材適合當世界史的作業時,發現了一棟外型很有趣的資料館,於是就進到裏麵看看。當時那個女孩就在那棟資料館裏。


    從此,我便認真地往那間資料館跑。


    明明是為了想跟那個女孩在一起,才一直往那間資料館跑的,但我卻為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假裝是為了世界史的作業才來的。


    一開始時,那個女孩對我的態度不是很友善,但是她的眼神卻開心似地閃閃發光,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個女孩好像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傳聞,但這些對我來說都無所謂。


    對我來說,比起那些沒有實體的謠言,在我眼前活生生的這個人比較重要。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當女孩逐漸對我敞開心房後,我也慢慢發掘出她不同的麵貌。


    萬花筒裏有著繽紛的色彩,全部都很美麗。


    所以這個像是萬花筒的女孩,會如此吸引我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想要坦誠地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她,但是她對於我說「我們是朋友」的這句話,表現出了淡淡的喜悅。


    原來如此,這女孩想要朋友啊。


    我隻要能夠成為她的朋友就心滿意足了。


    即便她對我說「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就算你做了讓我不開心的事情,我還是會原諒你」這句話讓我的心頭隱隱作痛,隻能在她麵前強顏歡笑,但隻要我這個朋友能夠讓她每天過得開心,這樣就足夠了。


    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的期待,這樣就很滿足了。


    ——但如果哪天我讓她哭泣,讓她失去笑容的話,最後我就會選擇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她。


    這就是『玉手盒』的內容。


    至於這到底是誰的心情、這個心情是什麽樣的顏色……在完全不清楚的情況下,我就這樣蓋上了玉手盒。


    因為我認為這是非常寶貴的東西,不是別人可以隨隨便便就打開來看的。


    不過同時,我也不禁感到疑惑,為什麽這樣的東西會存放在我的『玉手盒』裏呢?


    為什麽呢?我明明沒有這段記憶啊。


    藤森同學說,『玉手盒』裏存放著因果關係的「因」——也就是契機,或是引信。


    這麽說,我沒有印象的這段回憶,將是能夠把一切變回原狀的關鍵嗎?


    隔天早上,日向學姊來到我家。


    相較於表情暗淡的我,開門迎接學姊的老媽則是一副爽朗的笑臉。日向學姊也一樣。


    出門之後,我們兩個肩並肩地走著。從剛剛開始學姊就一直偷瞄我的臉,然後又默默地低下頭來,不斷地重複這些動作。她是不是想要跟我說話啊?於是我便直直地注視著她。隻見學姊露出淺淺的笑容,但卻死都不看我一眼,也一句話都不說。


    這股沉默真是壓得人喘不過氣。不,其實沉重的是我的心情,因為我不曉得該怎麽與學姊相處才好。


    充滿活力的日向學姊,腳步非常輕盈。


    我完全不瞭解她在找回與我之間的記憶後,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情。原以為她又變得像以前一樣積極主動,結果像這樣子一起上學時,看起來又非常害臊。


    之後的數十分鍾,我們就這樣一句話也沒說地走在路上。像這樣子和學姊靜靜地上學,感覺也挺新鮮的,沒什麽不好。


    就在我這麽想時——


    「我們來牽手吧。」


    靜靜地走在身旁的日向學姊,突然發表奇怪的言論。


    「啊?」


    「我想了很多……」


    學姊忸忸怩怩,一副害羞的模樣對我說:


    「我一直在思考……仁同學變回我的奴隸後,首先要請你幫我做些什麽才好呢?」


    要我幫你做事?


    「你看嘛,都、都已經接、接吻了。身為情人……不對,身為奴隸,我還沒有要求你做些基本的事情不是嗎?」


    等一下!


    那個接吻純粹是一場意外。至少我是這麽認為啦。


    「所以我想說來跟仁同學牽牽手。」


    日向學姊依然背對著我。接著,她輕輕地將柔嫩白皙的手掌伸向我。


    怎麽辦?即使她突然要求要和我牽手,我也……


    再說,一般奴隸會和主人牽手嗎?


    我一直盯著她那懸在空中的手臂。


    至今每次都是她主動攬住我的手,所以像這樣子將選擇權丟給我,對我來說實在很困擾。


    雖然我隻是單純地感到害羞。


    「仁同學?」


    發現我一直沒有牽起她的手後,學姊不安地偷偷看向我。


    這一瞬間,我從眼角餘光瞄到了一把黑傘。


    對哦,那把黑傘還一直尾隨在我們後麵。


    日向學姊有察覺到嗎?


    見到我轉過頭去,學姊也跟著往後瞄了一眼,但隨即又把視線移回來。


    「仁同學!」


    被學姊這麽一叫,我嚇得抖動了一下肩膀。


    她沒有轉向我,隻是看著柏油路麵,含情脈脈地對我說:


    「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對吧。」


    接著,她轉頭注視著我,對我露出燦爛的笑容。


    「我真的好開心哦。」


    啊,可見學姊已經察覺到幡穀同學的存在了。


    「那個……」我對日向學姊搭話。


    「你也記得幡穀同學的事情嗎?」


    「我記得啊。怎麽了嗎?」好可怕!日向學姊的笑臉真的好可怕哦!


    時間來到午休時間,我準備一個人享用午餐。今天老媽有幫我準備便當,所以不至於淪落到在食堂裏一個人吃飯的下場。我曾經試過一次,結果沒想到在眾人包圍下,一個人孤伶伶地吃飯,比想像中還要痛苦呢。


    教室突然一陣騷動。我有股不祥的預感,於是往騷動的方向望去。


    是日向學姊。


    咦?


    我再次凝視日向學姊。午休時間,她專程跑來一年級的教室這裏做什麽?


    「你來這裏做什麽啊?」


    於是我把內心想法對著來到麵前的學姊問出口。


    學姊從小包包裏拿出一個淡黃色的包裹。


    從包裹的形狀看來,裏麵大概是裝著學姊的便當吧。她把自己的便當帶來是想要幹嘛啊?


    「你今天沒有跟我牽手對吧。」


    她的這句話,害我驚訝得噗了一聲。


    在大家麵前說這些幹嘛啦!


    「所以今天為了懲罰你……」


    日向學姊紅著臉,忸忸怩怩地擺動腰部。


    「午休時間我也要和你一起度過。那就請多指教啦。」


    這算什麽懲罰啊!


    教室裏瞬間陷入一片騷動。


    這一瞬間,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全班同學的焦點都集中在我身上——不過是就不好的意義來說。


    因為諸多因素,導致我在班上成為了有如空氣般的存在;另外,還被當成是日向學姊的跟蹤狂而遭到輕蔑;即便日向學姊找回了記憶,班上同學的記憶依然沒有回複,所以我還是孤伶伶的一個人。


    經過了這麽多的曲折之後,現在則是被同學們投以嫉妒的目光。隻能說是慘上加慘了吧。我的立場一下子變化這麽大,真的是


    快要讓人跟不上了啦。雖然打從一開始我就已經跟不太上了。


    「我們一起吃飯吧?」


    日向學姊邊說邊借用了我座位前麵的椅子,然後坐到我麵前。


    學姊那溫柔的笑臉就近在眼前。


    就這樣,當我們兩個一起將筷子插進便當裏之後,學姊突然冒出一句話:


    「這種感覺真不錯耶。」


    「啊?」


    「像這樣子在大家麵前,兩人在一起。」


    為什麽?我如此反問。學姊頓時害羞了起來。


    「我和你正在所有人麵前展現奴隸與主人的關係不是嗎?大家見到我們這樣,心情雖然複雜,還是會心生羨慕吧?被人家投以這種目光,我覺得很新鮮,很舒服呢。」


    就在我不知該如何回答時,學姊故意對我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我可是全部都記得呢。」


    日向學姊微微聳了聳肩。


    「在我不記得仁同學的那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我全都還記得。」


    學姊閉起眼睛,流暢地說了起來。


    「仁同學當時很拚命地想要接近我對吧。我現在還可以很鮮明地回想起你當時的模樣呢。」


    學姊說完,輕輕地張開眼睛。她那可愛的圓圓大眼,隨著感情不斷地變化。


    「所以你告訴我言靈時的那些景象,我到現在也還記得。」


    接著,她再度看向我,害我的心頭微微震了 一下。


    「仁同學班上的同學,還沒有回想起仁同學的事情嗎?」


    學姊隨即又移開視線,看向周圍的同學們。


    「難不成隻有我一個人回想起仁同學的事情?」


    見到我點頭回應,學姊隨即露出笑容。


    她在胸前雙手交握,給了我一個溫暖的笑容。


    「真是太好了。」


    臉頰泛紅的她,注視著我說:


    「所以現在仁同學是由我一個人獨占囉。仁同學真的是隻屬於我一個人的奴隸囉。」


    聽到最後那句話,不知為何,比起高興之情,我的心裏反而先湧現一股不安。


    「也就是說,現在隻有我一個人與你處在相同的世界裏,與你一起度過相同的時間囉。」


    學姊這句話感覺暗藏著危險,就像海市蜃樓一樣。


    「關於這件事情……」


    我不能再繼續讓她說下去了。我得先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她才行。感覺她一個人一直跑在前麵,跑到連我都不曉得的地方去了。我抱著想要追上她的心情對她說:


    「我打算接受這樣的現狀。」


    聽到這句話,學姊刻不容緩地打斷我的話。


    「也就是說,你打算成為我的……打算接受這段關係就對了?」


    她的回覆,讓我不由得短短地歎了口氣。


    「因為現在隻有我一個人,存在於仁同學的世界裏啊。」


    沒錯。隻有她一個人回想起我是誰。


    「隻有我們兩個人的世界,好浪漫哦。」


    這種情況真的有這麽好,好到值得以「浪漫」兩字來形容嗎?


    現在這個狀況根本就是……


    「所謂的言靈,是由不安定的力量所創造出來的東西。這個狀態再繼續下去,難保不會發生什麽事情……」


    「我一點都不害怕。」


    日向學姊和緩地、淡定地否定了我的心情。


    「隻要能夠維持奴隸與主人的關係、能夠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幸福了。」


    學姊以認真的表情回答。


    「自從關於仁同學的記憶恢複之後,我就一直在想。」


    接著,她看起來有點痛苦地歪起眉毛。


    「我發現我想和仁同學在一起的心意是認真的。」


    學姊一邊說,一邊大力地用手壓著胸口。


    「在我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心裏一直感到鬱悶。」


    她用力地抓著製服,導致胸口的部分出現皺褶。


    「當時真的好痛苦、好痛苦,連我自己也不曉得該怎麽辦才好。」


    學姊無力地搖頭,接著又迅速抬起頭來,對我露出堅定的笑容。


    「但是像這樣子和仁同學交談之後,心中的鬱悶就慢慢地消失了。」


    學姊看起來很幸福的樣子。


    「我想要以主人的身分,待在仁同學的身邊。」


    她以雙眼直視著我,並且將內心激動之情表達出來。


    「我想要抱持這份心意,和仁同學在一起。」


    從學姊身上不斷流泄出來的情感,快要把我給衝走了。


    「我想要繼續保持現狀。」


    可以隱約看見她的雙眸裏暗藏著危險以及堅定的信念。


    「即便多麽不安定,多麽混沌不清,我還是想要好好珍惜這得來不易的現實以及這一瞬間。我想要如實地接受現狀。」


    這句話跟我所想的一樣。


    我也想要接受現狀,但是——


    總覺得日向學姊的這句話,跟我所說的話,存在著明顯的差異。


    「請你絕對不要背叛我哦。」


    學姊的臉上露出微笑。


    「說什麽背不背叛的,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呢。」


    在快要被學姊強烈的情緒壓垮下,我好不容易擠出了這樣的回答。


    「那就好。」


    學姊露出滿意般的笑容。


    「跟你說些奇奇怪怪的話,真是抱歉。來吧,我們來吃便當吧。你看!」


    我往學姊的便當看去。


    「今天的便當是我做的哦。」


    此時,我察覺到她的便當裏麵,有個形狀怪異的玉子燒,讓我忍不住一直盯著它看。學姊察覺到我的視線後,有點不好意思地微微扭動身體。


    「玉、玉子燒做失敗了,你不要管它,其他的菜都很好吃哦。」


    學姊拚命解釋的模樣很不像她的作風,讓我感到訝異。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她這麽慌張啊?


    「好、好了,你趕快吃吃看吧。」


    學姊把她的便當遞到我麵前。


    我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從她的便當裏挑選了一樣菜。然後用自己的筷子夾起來吃。


    「啊!」


    學姊發出微微的驚叫聲。


    沒錯,我選的正是玉子燒。


    「這個玉子燒很好吃啊。形狀不好也無所謂,你不用放在心上啦。」


    聽到我這麽說,學姊有點害臊地露出羞赧的笑容。


    但是我卻無法直視她的笑臉。


    因為此時我已察覺到——


    那個人物就在日向學姊的身後——


    幡穀同學正躲在我們教室的講桌裏麵。


    我可以隱約看見那把黑傘。


    隻有幡穀同學一個人……


    被留了下來。


    當所有人都被不可思議又不安定、並且混沌不清的力量衝走後,隻有幡穀同學一個人沒有回來。


    而對於這樣的狀況,我沒有辦法接受。


    雖然我說過要好好接受現實,但是對於再度遭到不可思議的力量所擺布,因而遭到扭曲的現狀,我還是無法如實地接受。


    我想要接受的是原原本本的現實。


    絕對不是這種由不可思議的力量介入後,遭到扭曲的現實。


    日向學姊察覺到我的表情後,往自己的後方看了過去。


    「……」


    她像是在思考一般,停頓了一會兒之後——


    「你就這麽在意她啊?」


    轉過身來問我。


    我緩緩地點點頭。學姊隻是垂下眼簾地低喃了


    一句「這樣啊」。


    放學後,才剛下課離開教室,我便自然地往莫切資料館走去。


    我呆望著天空,眼前是一片清澈的藍天。這個景色看了反而讓人討厭,畢竟我現在的心情是如此沉重。


    日向學姊說,她在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心裏一直有股「鬱悶」的感覺。現在的我正是如此。


    心裏感到一股鬱悶。總之,我想要和幡穀同學談一談。


    但是……我憂鬱地歎了口氣。


    就算我想和她說話,也無法順利與她交談——這就是眼前的現實。


    我往後回頭一看,沒有感受到任何視線,也沒有任何氣息。幡穀同學現在並沒有在附近跟蹤我。


    在莫切資料館前麵等待,是不是就能碰到她呢?


    不,不行啊。隻要我一接近,她就會逃走。


    我該怎麽辦才好呢。我隻是想要麵對麵和她交談而已。


    我決定打電話給她。透過電話,也許可以找到談話的契機。


    我操作電話,並且放到耳邊。


    結果在離我很近的地方聽到電話鈴聲響起。


    叩叩叩!叩叩叩!宛如用鐵釘釘著稻草人般不吉利的聲音。


    該不會這個來電鈴聲就是——


    我感到困惑地往四周察看。聲音是從附近的灌木叢裏傳來的。


    難不成幡穀同學就躲在這個灌木叢後麵?真的嗎?


    我決定往那裏靠近,但還是作罷。難得她待在我的附近,怎麽可以又讓她逃走呢。


    於是我假裝沒有注意到她,靜靜地等待她接起電話。


    電話鈴聲停止了。


    「幡穀同學?」


    幡穀同學雖然接起電話,但卻沒有出聲。


    即便如此,我還是不可以就此放棄。


    畢竟我還沒有告訴她真相。


    「其實,我有些事情必須要告訴你才行……」


    「我知道。你在詛咒我對吧?」


    她的聲音從很近的地方傳來。


    沒錯,幡穀同學就在灌木叢裏。


    「不是那樣,我才沒有做那種事呢。求求你相信我。接下來我會告訴你,為什麽我要一直接近你。」


    「我怎麽可能相信你。你的行動已經代表了 一切。」幡穀同學立刻回答。


    她的這句話,讓我頓時說不出話來。她說得沒錯,一開始時,的確是我先跟蹤她的。 ,


    隨後隻是迎來一陣沉默,氣氛顯得相當凝重。


    幡穀同學的呼吸聲聽起來很紊亂。


    「我做了什麽嗎?」


    打破漫長寂靜的她,聲音聽起來非常虛弱。


    「不是啦,不是這樣的……」


    我采取那些行動,並不是要讓幡穀同學感到痛苦,所以我很害怕看到她受到傷害的模樣。


    「最近我一直覺得心很痛,就是你害的吧。」


    咦?


    她這句話讓我啞口無言,身體還不由自主地顫抖。


    我的手不斷地冒汗,連手機都差點從手中滑落。我為什麽會這麽緊張啊?隻不過是聽她說話而已啊。


    「都是因為你詛咒我的關係對吧。」


    幡穀同學的聲音裏帶著晦暗的怒火。


    「這下我總算搞懂了。請你立刻住手吧。」


    難不成她也和日向學姊一樣,沒有完全忘記我的事情?所以身體才會出現某種變化?當時日向學姊也說過類似的話。


    我決定向她問個清楚。


    「幡穀同學,你知道什麽是言靈嗎?」


    「知道啊。那又怎麽樣?」


    「其實,我遭到所謂的言靈……」


    我決定把目前我所處的狀況告訴幡穀同學。


    因為我覺得說不定告訴她之後,她會理解我的狀況。


    但是沒想到,她卻給了我無情的回應。


    「所以你是打算利用言靈之力來詛咒我嗎?」


    幡穀同學不甘心地說。


    「原來詛咒用的稻草人隻是障眼法啊。你怎麽這麽狡猾。你故意用這個手法引開我的注意力,然後逐步對我施行真正的詛咒。怪不得我的痛苦與日倶增,原來我被你騙了。」


    不是這樣的。我的話傳到幡穀同學的耳裏,已經完全遭到扭曲了。


    「我就是覺得可疑,才會一直尾隨你,但是你卻完全沒有露出馬腳。早知如此,我應該更對你保持警戒才對。看你平常總是一副癡呆的模樣,所以就降低了警戒,看來那些也是演出來的呢。」


    看來在幡穀同學的心裏,已經把我當成是一流咒術師的樣子。等等,你誤會了啦。


    「那不是演出來的,那就是我真實的樣貌。」


    我為什麽要承認自己癡呆啊。


    「那為什麽我會這麽痛苦?光是和你講話,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樣痛!」


    我也不曉得為什麽會這樣。


    「都是因為你詛咒我的關係不是嗎?拜托你不要再詛咒我了!」


    我好痛苦哦。幡穀同學以細柔的聲音接著說。


    哢沙哢沙……此時,她躲藏的那片樹叢突然搖動起來,彷佛呈現出她的感受一般。


    「我也是……」


    我瞄了 一眼搖動的灌木叢後對她說:


    「我也和你一樣痛苦啊。」


    希望這句話不要遭到她的誤解——


    我在心裏深深地祈禱。


    「但是因為有你在我身邊,我才有辦法以自己能夠信服的方式熬了過來。」


    這是事實。


    而我好不容易接受的現實,又再度遭到不可思議的力量所扭曲。


    我不想要再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尤其是在得知幡穀同學的痛苦後,更是如此。


    「因為有幡穀同學,才有今天的我。所以我絕不允許隻有幡穀同學一個人處在痛苦之中。」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幡穀同學也逐漸激動了起來。她的呼吸變得愈來愈急促。


    「我也想要回到原本的現實。像這樣子遭到詛咒,我已經快要承受不住了。」


    幡穀同學所說的現實,究竟是指什麽呢?她明明已經不記得我了啊?


    「總之,請你不要再詛咒我了。」


    「你誤會了,我真的沒有詛咒你。我是為了想跟你說話,才故意把稻草人帶來的。」


    「你不要胡扯了!」


    她終於從樹叢裏站了起來,那把黑傘還從樹叢裏穿刺出來。幡穀同學的肩膀因急促的呼吸而不斷上下起伏,她那頭黑發上還掛著幾片綠葉。


    「啊!」


    「啊!」


    我們兩個四目交接。


    並且同時發出驚叫聲。


    像這樣四目相對後,很容易就能預測接下來她會采取什麽行動。


    嗯,沒關係啦。我又不是現在才察覺到。我從剛剛就知道你躲在樹叢裏,所以你不用那麽驚慌沒關係。


    還有,你不需要立刻逃走。


    我不會把你吃掉啦。


    雖然此時幡穀同學已經消失在我的視野裏了。


    好不容易有機會跟她進行交流,結果又完全泡湯了。


    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放棄地站在莫切資料館前麵。我站在大門口,什麽事都沒做,就隻是在尋找幡穀同學的身影而已。隻要在這裏等待,是不是就能見到她呢?


    結果出現的是另一個女孩。


    「你果然在這裏啊。」


    我的身邊突然傳來說話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慢慢地轉頭望去。


    日向學姊頂著一頭被風吹亂的頭發,站在我的眼前。揚起眉


    毛的她,感覺身上散發著一股晦暗的氛圍。


    「因為我有點在意幡穀同學……」


    我又沒有做什麽壞事,可是為什麽對學姊說出這句話時,會感到猶豫呢?強風吹拂的聲音,把接下來我要說的話蓋過。


    日向學姊皺起眉頭,陷入思索。隨後,她緩緩地開口對我說:


    「其實,我有件事得跟仁同學說才行。」


    是什麽事啊?她就是為了要告訴我這件事,才到處找我的嗎?在等待學姊說出下一句話時,我的心髒不停地蹦蹦跳。


    「其實,今天的便當並不是我自己做的。」


    沒想到從她的口中說出來的,卻是出乎意料的話語。


    「你說便、便當怎麽了?」


    「所以我說,那個便當其實是我媽做的,並不是我自己親手做的啦。我今天對你撒了謊。」


    說完後,學姊大歎了一口氣。


    她是怎麽啦?她到底想說什麽啊。


    見到我睜大眼睛一副不解的模樣,學姊看起來有點猶豫地繼續對我說:


    「……我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這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起。


    就在我猶豫該接還是不接時,學姊小聲地對我說「你趕快接吧」,於是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喂?」


    話說回來,因為我一直在注意日向學姊,而且也是聽從她的話才接起電話的,所以我並沒有注意這通電話是誰打來的。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這個模式是——


    「幡穀同學?」


    此時,眼角餘光可以瞄到日向學姊微微抖動了一下身體。


    「你終於願意聽我解釋了嗎?」


    「今天晚上我將詛咒你。」


    啊?


    「我的意思是,我將正式地對你施行詛咒。正所謂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以詛咒還耝咒。」


    幡穀同學又開始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了。


    不過她這個人,其實隻是想要研究詛咒的本質而已,所以即便嘴上嚷嚷要詛咒人,但基本上,她的個性是不會真的對別人使用咒術的。


    大概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逼得她不得不這麽說吧。


    要不然,她應該不會說出這種損人又不利己的事情才對。


    「這種不知所以然的心情讓我痛苦得好想死,可是我又不想真的死掉。我不要一個人孤伶伶地死去。既然要死,我就把你一起拖下水。把你拖到冥府的最深處,將你磨碎之後再咒殺你!」


    是我把她逼到這個地步的嗎?


    我的心不僅快要窒息,還被蒙上一層絕望的黑色。現在就算幡穀同學沒有祖咒我,我的存在也快要遭到毀滅了。


    「我已經拿到你的頭發了。」


    雖然要用莫切的咒術也可以,但如果用了,就等於褻瀆了研究莫切的媽媽她們——電話那頭接續傳來這些呢喃。聽起來像是不小心把痛苦的心聲說出口一般。


    其實,幡穀同學並不是真的想使用咒術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一定要阻止她這麽做才行。


    幡穀同學掛斷電話。我隻能對著手上的電話發愣。


    她剛剛說她有我的頭發,而且她不會去行使莫切的咒術。這麽說來,她是打算使用稻草人囉?


    「剛剛那通電話是誰打來的?」


    耳邊傳來日向學姊的聲音。就她來說,這個說話聲算是相當平靜。就在我對學姊如此冷靜的表現感到困惑的同時,我回答她說:


    「是幡穀同學打來的……」


    「果然是、幡穀同學啊……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仁同學你到底想做什麽?」


    日向學姊直直地看著我。雖然無法清楚地解讀,不過可以從她的眼睛深處,隱約看見她那堅強的意誌。


    「我……」


    我一邊思索詞匯,一邊回答。


    「我認為繼續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幡穀同學到現在還受到言靈的擺布,使得她無處可逃。學姊你應該也有察覺到幡穀同學表現出一些奇怪的舉止吧?」


    由不可思議的力量所構築、扭曲,導致有人陷於不幸i對於這樣的現狀,我怎麽樣都無法忍受。


    「如果說,隻有我一個人被留在言靈所創造的世界裏,那我會接受這樣的現實,畢竟這是我自作自受。但是隻有幡穀同學一個人被丟下,明知如此我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也太不應該了吧。我沒辦法就這樣丟下幡穀同學不管。」


    「她不是沒有想起你是誰嗎?」


    日向學姊一邊用手壓著被風吹亂的頭發一邊低語。


    為什麽你要在這時提起「幡穀同學沒有回想起我」的事實呢?我完全不曉得學姊此刻是什麽樣的心態。


    「你有我不就好了嗎?」


    日向學姊突然冒出這句話。


    此刻的她麵無表情。這樣子看不出她的情感,反而更讓人害怕。


    「隻有我一個人,你應該就足夠了吧?」


    學姊又再重複同樣的話語。她微微低著頭,這次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隻有我們兩個人的世界,你是有什麽不滿?」


    她把手抵在自己的胸口,皺起眉頭看著我。


    「這個世界是由言靈這個不明因素亂搞而成的,就算這樣你也無所謂嗎?就像你的心意也是,一下消失一下又複原,被這樣子耍弄,你也不喜歡吧?我們現在仍然遭到那股混沌不清的力量所擺布。所以應該想辦法讓這一切終止不是嗎?」


    「那你就在此收手不就得了嗎?到底是哪裏不行啊?」


    日向學姊打心底感到疑惑地向我問道。


    「這樣做不行啦。」


    我努力地挑選詞匯,希望能夠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日向學姊。


    「到底是什麽不行啊?」


    全部都不行。為什麽要允許讓不可思議的力量來擺布我們?這根本就不對。


    「幡穀同學在被我逼到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已經打算要對我施咒的樣子。但其實她這個人,根本就不想做出這種事。如果說,她會做出這些舉動都是我造成的,那麽我就必須阻止她才行。」


    「這種事情不要理她就好啦。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為什麽你非得阻止那個女生不可?」


    日向學姊朝我跨出一步。相較於此,我則是依舊佇在原地無法動彈。


    「如果她想這麽做,你就讓她去啊。你不需要被她那可憐的行動耍得團團轉。從我來看,就算你想要幫她找回記憶,恐怕也是徒勞無功。」


    就算看起來可能會徒勞無功,我也不想讓這一切就這麽白費。至今我采取了許多行動,結果都白忙一場。為了不再重蹈覆轍,我必須持續向前邁進,能夠累積多少算多少。


    我為了將這份心意傳達給日向學姊,於是對她大喊:


    「我不隻想要幫她找回記憶,對於她被卷入這個扭曲的狀況後,承受了原本不需要承受的痛苦,以及不得不做出原本不需要做的行為……這些我都盡可能地希望能夠替她消除。」


    日向學姊低下頭來。


    「你為什麽要這麽為她著想……?你都沒有這麽顧慮我耶?是因為我已經恢複記憶了,所以就無所謂了嗎?這樣就結束了是嗎?你就不管我了嗎?」


    我並沒有打算要忽視學姊。我從喉嚨深處擠出聲音對她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不是這個意思?」


    日向學姊以淡定的口氣回答。


    「我現在非常痛苦,難道你要無視我的這個心情?」


    就是因為不想無視你的心情,我才會這樣子和你麵對麵溝通。為什麽


    你就是不懂呢?


    「如果你這麽在意那個女生,那我就代替你去阻止她好了。這麽一來,你的煩惱也就解決了吧?」


    學姊這番話,讓我無法再繼續說下去。但我還是努力地張開嘴巴,因為我無法照著她的意願去做。


    「由你來幫我收拾爛儺子,這樣是不對的。這次的事情是我的責任,是我輕率的言語所造成的。」


    我以堅定的眼神注視著日向學姊。


    「所以我得自己去收拾善後。」


    我沒有移開視線,也沒有撇過頭去。


    「我自己會變得怎麽樣,那倒是無所謂。但如果有人因為不可思議的力量,導致他不得不做出原本不需要、不想做的事,那麽我絕對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必須自己去阻止幡穀同學才行。」


    我不想把責任推給別人,然後自己一個人逃走。


    日向學姊沒有回應。經過一陣漫長的沉默之後,她歎了一口氣。


    「……既然你自己很清楚,而且也下定決心的話,那就這麽辦吧。」


    咦?


    剛剛那個嚴肅的氣氛已經不見了。


    學姊以溫和的笑容看著我。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剛剛明明還那樣責備我。


    「真的很抱歉,我剛剛是故意在測試你。我隻是想用自己的方法來確認你的心意。」


    「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看到我一副困惑的模樣,日向學姊一陣苦笑。


    「我剛剛不是提到便當的事情嗎?其實那個話題還有後續。」


    學姊害羞地低下頭。


    「隻有那個玉子燒是我做的。」


    她是指那個形狀難看的玉子燒啊。


    「我因為覺得難為情,才謊稱全部的菜色都是我自己準備的。但是仁同學卻說玉子燒很好吃。」


    說到這裏,日向學姊吸了一大口氣,然後抬起下巴。


    「其實我根本不需要說謊、不需要掩飾,不需要做卑鄙的事情也無所謂對吧。就算我不耍這些手段,仁同學也會好好地正視我對吧。當初我的禦宅族興趣被發現時,你也是這樣對我。所以……」


    日向學姊指著我的手機說:


    「既然要對決,就得堂堂正正地一決勝負才對,雙方必須立足在同一個戰場上才行!所以請你把幡穀同學拉來與我同樣的戰場上吧。」


    日向學姊的眼睛閃閃發光,臉上露出爽朗的笑容。不過,她所說的「對決」是什麽意思啊?


    不管怎麽說,總之學姊的意思,就是要我去把幡穀同學的記憶找回來就對了。


    「如果隻是一般程度的努力,可能不會有什麽成效。我原本想說如果你的決心不夠的話,那麽就算處於這種有利於我的狀況也不賴……不過從剛剛的對話,我已經很清楚了。既然你的心意如此堅定,那麽你應該辦得到才對。」


    日向學姊笑嘻嘻地指著我說:


    「我想,這件事情隻有仁同學你能夠辦到。」


    「日向學姊……」


    我感覺到一股喜悅湧上心頭。


    日向學姊除了短暫地把自己扮成壞人,藉此幫助我整理思緒之外,還在後麵推我一把。


    說到這個……我突然回想起來——


    之前我失去一星期記憶的那起事件,當我在雨中到處尋找幡穀同學時,也是日向學姊在背後默默地推了我一把。多虧了學姊的幫助,我才有辦法順利地向前邁進。


    ——原來這裏也存在著不會改變的事物。


    我真是太開心了。


    「謝謝你。雖然對女孩子說這句話可能不太對,但是學姊真的太帥了。我覺得自己產生了不少自信呢。」


    「不用客氣。這個人情,就留到下次放學後,再用你的身體償還吧。你就好好加油吧!」


    日向學姊最後的那張笑臉,與開朗的說話聲不同,看起來有點寂寞。


    學姊轉身背向我,一步一步邁開步伐離去。


    途中,她停下腳步,再度轉過身來看向我。


    「如果我現在叫你不要去,你會怎麽做?」


    「啊?」


    「騙你的啦!我是開玩笑的。仁同學你真的太好騙了。」


    緊接著,學姊便轉過身去快步離開。


    她那善變又纖細敏感的笑容,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時之間我無法好好思考,隻能呆站在原地。


    學姊的身影已消失在視野裏,我卻依然對著空中伸出手去。不過這麽做當然不可能碰觸得到她。


    接著,我將那隻手用力握緊拳頭。雖然不曉得學姊最後為什麽要對我說出那句話,但是她鼓勵我的那份心意,我絕對不能背叛。


    「看你一副意氣風發打算回去的樣子。怎麽?是在心裏做了什麽決定嗎?」


    是藤森同學。她是故意在這裏等我嗎?隻為了嘲笑我?


    「嗯,對於被不可思議的力量搞得亂七八糟的現狀,我想要改變。」


    「你想要改變現狀?這跟前陣子你所做的結論完全不一樣嘛。而且我不是也跟你解釋過了嗎?」


    藤森同學抬起頭看向我。


    「隻要她們兩個其中一人找回記憶,那麽另一個人就永遠不可能回想起你的事情。明知如此,為什麽你還要一直白費力氣?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沒辦法丟下幡穀同學不管。」


    隻有這一點我很清楚,於是我斬釘截鐵地對她說出這句話。


    「再怎麽對抗已經注定好的事情,也隻是白費力氣。」


    藤森同學一邊嗬嗬笑,一邊這麽說。


    「既然你說要乖乖接受現實……」


    藤森同學的語調非常獨特。明明沒有帶任何感情,但是語調卻有抑揚頓挫。如果聆聽對象的心情不好,可能會覺得她這種說話方式非常刺耳。


    「那就應該全盤接受這種扭曲的狀況不是嗎?」


    藤森同學說出殘酷的現實。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把舉止變得怪異的幡穀同學丟在一旁置之不理?」


    這種扭曲的現實,已經讓我很厭煩了。聽到我的回答,藤森同學露出溫柔的笑容。


    「她的舉止變得怪異……」


    藤森同學以食指在我的鼻頭前麵畫圓圈。


    「說來說去,還不都是你造成的?」


    我低下頭來。她說得沒錯,我完全沒辦法反駁。


    「雖然你對這件事情感到後悔並且反省,這個行為值得嘉獎。」


    她以鈴鐺般清脆的聲音繼續說道。


    「但你現在居然說要否定她的現狀……」


    藤森同學以愉悅的眼神窺探我的臉。


    「這不是很奇怪嗎?」


    她的聲音雖然不像毒物那般刺激人,但卻像泥巴一樣黏答答,讓人渾身不舒服。


    「你這麽做,不就等於是在否定她的現實、否定如實的她嗎?」


    「藤森同學,你看起來好像很開心耶。」


    聽到我這麽說,藤森同學以嘶啞的聲音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語言真是太美妙了。語言能夠演奏出交錯、矛盾、差異、落差等等各式各樣的聲音,呈現出各式各樣的色彩。所以我才會這麽喜歡日語,才會這麽喜歡由這美妙的語言所編織出來的日本文學。」


    藤森同學張開雙臂抬頭看向天空。


    「你所說出來的話語,雖然完全無法與日本文學家所創作出來的話語匹敵,但卻讓我感到大大的滿足呢。」


    說完,藤森同學轉頭看向我。她的那雙眼睛依舊深邃如昔。


    「也就是說……」


    我吞吞吐吐地做出回應。


    「你的意思是……我講的話很矛盾?」


    「你說呢?」


    結果沒想到,藤森同學很乾脆地就鬆手,不再對我窮追猛打。真是奇怪,我還以為她會說出更殘酷的話呢。


    見到她那張溫暖的笑臉後,原本保持警戒的我也跟著卸下心防。


    「你嘴上說要接受現實,但是當你見到某人陷入不幸時,又改口說不想要接受這樣的現實。」


    藤森同學閉上眼睛,這次換成以食指朝著天空畫圓圈。


    「這個心情,用非常單純的話語就足以說明了。」


    「藤森同學,你說得好難懂哦。」


    「從我看來,可是再清楚明瞭不過呢。」


    「聽了你這番話後,我反而愈來愈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了。」


    「隻要摻雜了他人的聲音及顏色,就會產生不和諧音,顏色也會因此被染黑。這又是另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呢。」


    藤森同學的話語裏摻雜太多艱深的單字,簡直就像咒語一樣。


    「比起以前,我比較喜歡現在的你呢。」


    她像是要轉移話題般,對我說出這句話。


    「啊? 」


    「所以我決定對你親切一點好了。」


    藤森同學不懷好意地眯起眼睛。


    「我就以笨蛋都可以理解的語言,簡單明瞭地轉譯一下你現在的心情好了。你把耳朵掏乾淨聽清楚囉。」


    她為什麽要故意這麽眨損我呢?真是太傷人了。


    「也就是呢……」


    但是藤森同學完全沒有顧慮我的心情,隻是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你不在乎自己遭到詛咒。」


    她的話就像是物理性的毆打一樣,不斷地捶打著我的心房。


    「但是你卻不願見到那個女生遭到詛咒。你無法坐視不管。」


    她說的「那個女生」是指誰啊?


    是在說幡穀同學嗎?如果真的是在說她的話……


    「怎樣?我說得很好懂了吧?」


    藤森同學一邊問我,一邊可愛地側起頭來。


    我皺起臉對她說:


    「這樣的說法聽起來……」


    不就像是我喜歡幡穀同學一樣嗎?


    那天晚上,我為了找尋幡穀同學的下落,於是把她家附近的神社徹頭徹尾找了一遍。


    接下來的這間神社,位在從我家往她家的方向,沿著大河旁的道路直走數十分鍾到底,有一座小山丘,該座山丘一爬上去的位置。是間視野遼闊的神社。


    我來到了神社的紅色鳥居。


    該不會這裏也落空吧。還是說,幡穀同學現在就在準備施行詛咒呢?


    最後,我終於找到了幡穀同學。


    在灰色薄霧包圍、散發著靜謐氛圍的神社境內,一個旁邊疑似有懸崖的角落之處,幡穀同學正背對著我,站在一棵大樹前麵。她的左手還握著那把黑傘。


    沒想到在這種狀況下,她還是堅持拿著心愛的那把傘。我在對此感到驚訝的同時,一邊抬頭仰望天空。空中飄著厚厚的雲層,隨時都可能會滴下鬥大的雨滴。我不能讓她淋濕著涼,所以得速戰速決才行。


    「幡穀同學,快住手!」


    從這裏可以聽見河川湍流不息的聲音。


    幡穀同學搖曳著她那頭長發,轉過來看我。


    「隻要你不詛咒我,我就停止。」


    臉色蒼白的她,以顫抖的雙唇回答。


    「如果你不願意,我就咒殺你。」


    「我沒有詛咒你啊。那全都是一場誤會。」


    「事到如今,你說這些我也不會再相信你了。」


    她是感到悲傷嗎?還是痛苦?還是困惑?還是生氣呢?各式各樣的感情浮現在幡穀同學的臉上。


    我朝著她走近。即便看到我走來,她還是不為所動。隻不過此刻她的眼裏好像又交雜了一份新的情感,讓她的心有了些許動搖。


    「再說,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為什麽我會這麽痛苦? 」


    唉……幡穀同學那充滿痛苦的吐息,融化到空氣裏。


    「每次隻要一見到你,隻要一想到你,我的心就好痛。這是為什麽?」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因為我也不曉得是為什麽。是不是因為幡穀同學渴望找回失去的記憶呢?因為消失的東西無法得到手,才會這麽痛苦呢?這些都隻是我的推測而已。


    因為不曉得她的痛苦所在,我隻能任憑自己想像。


    「幡穀同學,其實你根本就不想使用咒術對吧?既然如此,你就不需要勉強自己去做這種事。」


    但是,光是單方麵地吐露我的想法,也無法達到相互理解的狀態。剛剛和日向學姊的對話就已經證明這一點了。


    「我已經痛苦到不能再痛苦,完全不曉得該怎麽辦才好,連自己打算做什麽都已經不曉得了,你還要我繼續掙紮痛苦到死是嗎?我不是說了嗎,再這樣下去我已經快痛苦死了,所以才決定要詛咒你的不是嗎?」


    「詛咒我也隻會徒增你的痛苦。」


    「那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啊!」


    位在幡穀同學的視線上方處,有個稻草人被木樁捆綁在樹上。她現在正打算把釘子釘到稻草人上麵。


    不可以!


    我趕緊衝到她身邊,抓住她那纖細的手臂。


    「快放開我!」


    「不行啊!千萬不可以這麽做!你其實一點都不想施行詛咒對吧!」


    即便幡穀同學再怎麽瘦弱無力,當她全力反抗時,還是很難完全壓製住。每當她揮舞手腳時,手上的傘及釘子就差點劃到我的身體。


    為了躲避危險,我決定與她保持距離。


    幡穀同學氣喘籲籲地瞪著我,並且一步一步地向後方退去。再這樣退下去,有可能會掉到懸崖下麵,非常危險。而且實際上,不曉得她是不是掙紮累了,身體有點搖晃。


    在強風吹拂下,幡穀同學那纖細的身體突然傾倒。


    「啊!」


    這一瞬間,她手上的黑傘掉了下來。


    那把傘從懸崖上掉落,被風吹落到懸崖下麵的河流裏。我隻能無計可施地看著這一幕發生。


    那把傘被河川的急流衝走,消失在遠方。


    我放開幡穀同學的手。此刻的她垂下手臂,以無法置信的表情看著湍急的河流。


    我們兩個沉默了好一段時間。


    最後,幡穀同學終於動了動她的手。她把剛剛還握著傘、現在已沒有抓取任何東西的手掌舉到麵前,以張到不能再大的眼睛凝視著。


    「啊……」


    她終於發出聲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幡穀同學從喉嚨發出不同於嗚咽的聲音。


    接著,她用力地甩著頭,丟下我一人獨自跑走了。


    我打算追上去,但是腳被地上的草袢住而跌了一跤。


    好痛。我在朦朧的意識裏,感受到幡穀同學的氣息及腳步離我愈來愈遠。


    同時,也聞到地麵傳來開始下雨的味道。


    幡穀同學的媽媽遺留給她的那把黑傘,已經從她的手中消失了。


    我做了一件無法挽回的事情。


    我所做的這件事,真的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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