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映入眼底的是一如往常的黃昏景色。


    一如往常的豔麗橙色,一如往常的刺目夕陽。


    家家戶戶都傳出晚餐的香氣,路上錯身而過的人們好似也都趕著踏上歸途。


    在色澤濃豔的斜陽中,我喜歡的人在哭泣。她站在我麵前,止不住地哭泣。


    我該如何是好——我甚至不曉得該對她說些什麽,這份不知所措讓我感到焦慮並茫然。


    平常一同玩耍的公園此刻竟成了如此不舒坦且陌生的地方——才發現原來是失去了自己的立足之地,不由得心慌。


    被這個世界厭惡唾棄了。再這樣下去,自己該不會死掉吧?這樣的念頭支配了整顆腦袋。


    心裏浮掠過那麽多淒慘灰澀的念頭——然而現實世界裏,我卻隻是用腳尖踢了踢跟前的地麵而已。


    一直哭泣的少女忽然喚了我的名字。


    一抬起頭,就看到那張哭花的臉蛋,正定眼注視著我。


    注視著這個什麽都做不了,隻會傷害她的男生臉孔。


    我始終無法忘懷那張臉上浮現的笑容。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那原來是撂倒對手時會有的輕蔑笑容。


    她堅強地抹去淚水,低聲說了一句話。


    「——不溫柔,你一點都不溫柔。」


    一如往常的地點、一如往常的時間,但我們之間的關係卻再也回不到那些往常了。


    因為我背叛了她。


    那一天——不是什麽紀念日,隻是個掩沒在日曆上的普通日子——對我而言,就是那樣的日子。


    我醒了過來。


    有那麽一瞬間,我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是在自家的起居室裏。


    我橫躺在沙發上,仰望著熟悉的天花板。


    我知道自己的脈搏加快了。摸了摸額頭,上麵布滿汗水。


    我不願想起那段往事,卻不被允許遺忘。


    為什麽直到如今,我還是會被那個夢境糾纏呢?


    難道是想告訴我,舊事又會重演嗎?


    背叛,無力改變。


    「……異羽?」


    視線在四周遊移尋找。


    異羽不在這裏。明明直到剛才都還在的呀。


    腦海中,忽然倒帶重播了升學輔導室裏的一戰。


    我慌慌張張地從沙發上起身,雖然遲了些,但總算是想起來了。


    「去洗澡……了嗎?」


    ——故事回到我閉眼假寐之前。


    和公主殿下分別之後,我和異羽並肩往正門走去,發現章子姊又像昨天一樣等在那兒了。於是我們坐上她的車,不知為何竟直接開到了我家。


    「我也想一直陪著你們,可是還有很多手續流程得跑,正等著我回去提交呢。這事兒可不是談完就算了,大人就是這點麻煩啊~」


    章子姊手裏握著方向盤,對下了車的我們這麽說。


    「等時間到了我再來接你們,在那之前就乖乖待著吧。」


    「……為什麽是我家呢?」


    「因為我跟異羽的家還沒整理好,完全不是可以讓人看到的狀態啦。」


    我和異羽兩人各提著一隻黑色的提袋。裏頭裝著〈幽靈課〉的製服一套,前天使用過的無線對講機當然也在其中。


    正打算進家門時,章子姊卻把我叫住了。於是我將鑰匙交給異羽,讓她自己先進去。


    「優一,我們來聊聊〈靈魂伴侶〉的事吧。」


    「〈靈魂伴侶〉的事?」


    「沒錯。靈魂雖然會不斷重覆轉生,但絕不會與同伴分離。就算還沒遇見彼此,終有一天必定會在某處產生聯係,這便是前世之緣。因為有緣,人與人才會相遇。這種事……對了,或許就是人們所說的命運吧。」


    章子姊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方向盤。


    「優一和異羽有著無與倫比的契合度。在靈魂的交流上也是最合適的。如果把靈魂間的邂逅與其關連稱作命運——」


    她停了一會兒,才像在品嚐字句間悅耳的響動般接著說。


    「有著最佳契合度的人,不就是所謂的命定之人嗎?」


    「命定之人?」


    「對啊——用異羽討厭的少女情懷來解釋的話……」


    看著異羽身影消失的那扇大門,章子姊的嘴角揚起惡作劇似的微笑。


    「優一,你或許是異羽的王子殿下——也說不定喔。」


    「什——」


    這個人突然在胡扯什麽啊?


    「不可能的……因為〈靈魂伴侶〉也有可能不是人類啊。」


    「但反過來說,優一可是在這麽不可思議的機率中被選中了呢?這是多麽羅曼蒂克的事啊。如果是我,說不定會覺得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命運了。」


    章子姊淡淡一笑,對著啞口無言的我又接著說。


    「在無法計數的靈魂中,異羽一直在尋找能與自己契合的那一個。那是多麽不容易的事,我再清楚不過了。就算如此,就算不知道最後會有怎樣的結果,異羽還是行動了——終於來到你的麵前,這一點你可千萬別忘記了。」


    說完這句話後,章子姊順手戴上墨鏡。


    「我隻是說也有這樣的可能性,你別想太多囉?」


    都被說成那樣了,會忍不住去在意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在我來接你們之前,異羽就麻煩你照顧了,未成年的青少年可別做什麽色色的事喔?」


    「我才不會咧。」


    目送章子姊離去後,我才轉身打開玄關大門。


    命定之人?那已經不是超自然,而是屬於童話故事的範疇了。應該說是渴望愛情的人所懷抱的甜蜜幻想。隻有還沒長大的小孩子才會相信什麽命定之人或命運的紅線啦。


    這的確是比中頭彩還渺小的機率……但也不可能因此就對對方產生了戀愛的感情啊。不管怎麽說,這種事還是要兩個人情投意合才有可能吧……就算章子姊不知哪根筋接錯對我說了那些話,也不可能有什麽的哪可能有什麽。


    心裏帶著點疙瘩,我走進起居室,那個說不定是我命中之人的美少女就坐在沙發上。我於是在她對麵坐下。


    平常的異羽就算一句話都不說,也能感受到她的朝氣蓬勃,此刻卻全然不是這麽回事。她把袋子抱在懷裏縮著身子,一臉若有所思地靜默不語。


    「優一,你的傷口沒事吧?」


    「我沒事。」


    或許是年輕的關係,被公主殿下攻擊時遭受的痛楚已經緩和得差不多了。


    起居室裏的掛鍾指向六點半。章子姊說她會在十一點左右過來接我們。也就是說,在那之前我們還有四個半小時的自由時間。


    敵人是擁有超能力的公主殿下。她的能力有多強大,我們已經親身感受過了。


    速度、破壞力、精準細膩的動作,無論哪一方麵都淩駕於我之上。


    ——我看不見半點勝利的希望。


    唯一能期待的,隻有異羽昨天的預言。


    指證我會親吻公主殿下的詭譎預言。


    但那已是昨日時分的預言了。在經曆過與鍛冶火交涉以及後來遭受攻擊等等的狀況,未來可能又有了不同的變數。再說未來本就不是一成不變的,想讓預言成功所必須付諸實行的行動,說不定早在不知不覺中完成了。


    正當我想得出神時,異羽忽然叫了我一聲。


    「有件事想麻煩你,可以嗎?」


    「好啊。」


    「可以借我洗個澡嗎?」


    「洗澡?」


    露出一臉難以形容的微妙神情,異羽端正了坐姿。


    「


    奶奶曾經跟我說過,在要做重要的大事之前,必須讓心靈還有身體都煥然一新才可以。」


    「……是『木枕家了不起的家訓』嗎?」


    「啊……嗯,沒錯。」


    她似乎對自己竟然會忘了講出這句台詞感到很詫異。異羽瞠大了雙眼,對我用力點了點頭。


    是淨身之類的意思嗎?我明白在進行某些重要的計劃前,會想讓心情好好沉澱下來。既然答應了,我立刻就到浴室將浴缸設定為注滿水,然後又回到起居室。


    異羽還是維持著乖巧溫馴到一點都不像她的沉默態度,僅說了一句「謝謝」,就沒有更多對話了。


    身體與心靈都煥然一新——我現在還看不出有實質上的改變,尤其在心靈這一塊上。


    「……等你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可以告訴我嗎?」


    就算沒把話說明白,異羽還是理解了。她躊躇地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點了點頭。


    在羽島工作的真正理由。異羽想實現的夢。兩者必定是同一件事。


    我橫躺在沙發上,搭上眼皮假寐。在異羽洗澡的這段空檔,我實在無法忍受一個人待著,那麽在她洗完澡之前,就先小睡一下吧。


    忽然間,柑橘係的香氣竄入鼻腔。那香味就近在身前。


    睜開眼,異羽就坐在我身旁的地板上。用抱膝的坐姿把頭靠在我身上。


    「你要睡覺嗎?」


    「我喜歡睡覺。」


    「為什麽?」


    「睡著的孩子長得快。」


    「你還能長啊?……真教人羨慕。」


    「羨慕什麽?」


    「我不曉得已經有多少年沒睡過午覺了。」


    「……前天在圖書館不是睡了嗎?」


    「說的也是。」異羽扯出一抹淡淡的笑。


    「我不會妨礙你睡覺的……可以牽著你的手嗎?」


    略有些遲疑地伸出她那隻如藝術般美麗的手。


    「我可以……像這樣待在你身邊嗎?」


    ——又來了。她又露出那時候的表情了。


    就在前天,我曾在這個房間裏看過的——那張塗抹上惶惑不安的表情。


    『優一,你能拒絕異羽的請求嗎?』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直到現在也未曾改變。


    「我知道了。」


    我握緊異羽的手,她便露出微笑。


    ——在感到恐懼、或是覺得不安的時候,有個人能陪在身邊是再好不過的了。這樣就會知道,自己並非孤獨一人。


    沒有錯。一點錯都沒有。


    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地,心情就這麽平靜下來了。


    隻是單純因為有個人陪在自己身邊的關係嗎?我認為似乎並不僅僅如此。有什麽——除此之外還有什麽……類似安心的感覺……


    懷著煩惱我闔上眼皮——疲憊加上迅速入睡的特技相互作用,我的意識急速地陷入假寐狀態。


    ——回憶結束。看看時鍾,我差不多睡了一個半小時。


    這麽說來……異羽有帶換洗的衣物嗎?


    視線落到沙發上的黑色袋子。不管怎麽說,長時間穿著一身套裝應該會覺得很拘束吧。她又是女孩子,說不定還會很在意製服上被壓出皺摺什麽的。


    以異羽的身高來看,姊姊的衣服她應該穿得下才對——抱著這個念想,我打開姊姊位於二樓的寢室房門。


    就算是家人,在異性的房間中找一件合適的衣服實在是件很尷尬的事。從第三者的視角看來,這都是相當變態的行為。手裏抓著好不容易找到的睡衣,我急忙從姊姊房裏退了出來。


    「哇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打開房門的同一時間,樓下傳來一陣哀號。那絕對是異羽的尖叫沒錯。注意到這一點時,我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衝下樓梯。


    也許她真的遭到襲擊了。此時此刻,公主殿下的雇主喜歡使出卑鄙手段的情報正在我的腦海裏盤旋。


    衝進起居室、廚房,來到走廊——打開家裏最深處的那一道門。


    打開門之後——磨砂玻璃的另一頭浮現出模糊不清的人影。但我腦子裏隻急著想確認異羽是否安全,便沒有一絲猶豫地推開玻璃門。


    「怎麽————」


    之後就發不出半點聲音了。


    「…………」


    「…………」


    四眼相交。


    四眼完全相交。


    以彌漫著氤氳熱氣的浴缸為背景,站在那裏的是——驚訝地瞠大雙眼的異羽。


    披散黏貼在額際的濕濡長發,熱水沿著白皙的肌膚向下滑落,透明的水珠彷佛纏縛她的全身,溶化了高級鮮奶油般的白色泡沫,輕緩地被衝刷洗淨。


    圓潤優美的肩線,精致鎖骨下的雙丘比穿著衣服時還要雄偉傲人,一頭長發擋住了最重要的重點部位,真不曉得該說得救了還是可惜了。


    這一幕過於震驚的衝擊讓我的雙眼、脖頸和腦子都僵直了,徹底遮蔽其他的資訊傳遞。


    也就是,那個,簡單來說——異羽正全身赤裸裸地在洗澡啊。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那緋紅的臉色明顯是泡澡所無法比擬的,她反手抱住自己的身體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不——不好意思打擾了!」


    用幾乎要震碎玻璃的力道猛地關上玻璃門,我背對著浴室而立。


    「你——你到底在想什麽啊?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正大光明的偷窺!這已經超越偷窺的等級了!是特攻啊!寧可犧牲社會地位的神風特攻啊!」


    我試著甩掉腦海中不斷重覆播放的那段鮮明且確切的美人入浴場景。


    「啊,不是的,我是聽到你的尖叫聲,因為擔心所以才——」


    「因為你的擔心,結果卻誕生了更慘烈的尖叫啦!」


    強烈到幾乎產生回音的怒吼刺痛了我的耳朵。


    「對不起……」


    「根本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啦。我隻是想淋浴時不小心轉到冷水迎頭澆下,還被蓮蓬頭砸到腦門而已……」


    辛苦你還特地對我解釋事發的過程。


    問她沒被砸出什麽傷吧,異羽的回答是「可能會腫起來吧。」


    「你也實在叫得太大聲了……」


    「你都跑來偷窺了還敢講那種話!不要小看我這在商店街訓練出來的音量啦。」


    有必要提起過去那種莫名其妙的光榮事跡嗎——不過原本就是我有錯在先,也沒辦法多貧嘴什麽。


    「不過……看在你那麽擔心我,我就不再發牢騷了。」


    我抹了抹額際不知何時泌出的汗水,努力將意識從浴缸那頭拉開——但……


    下一秒竄入眼簾的,卻是擺在換衣間竹籃裏屬於異羽的製服和純白的——


    我急忙閉上眼睛,這次在腦海中播映的是曾在升學輔導室裏看過的裙底下的秘密。正因為當時處於無比危急的狀況,殘留在腦海中的記憶更顯得無比清晰,真是太可恨了。浴室真是危險的地方……再這樣下去,連我都要忍不住泄出慘叫了。


    真是應證了那句「前門有虎、後門有狼」的俗語。不管麵向哪一邊,等待我的都是過於強烈的刺激。如果將我的本能與理性比率逆轉過來,肯定會把某一扇門打開,然後早親川一步受到警察杯杯的關照吧。前門是侵入浴室,後門是成為內褲小偷。雖然說前者我已經身體力行過了。


    玻璃門的那頭傳來水聲,還有幾縷從門縫間泄出的氤氳蒸氣,飄散在空氣中的淡淡沐浴乳香味,都成了刻劃那美好身體曲線的聯合軍隊,令我難以忘懷同時也讓煩惱加劇。


    很糟糕,真的……


    很糟糕。再這樣下去,理性的壁壘就要崩坍了,真的很不妙啊。——話說回來,我是打算在這邊待多久啊?


    「呃……我幫你準備了換洗的衣服,不介意的話就請穿吧。我先走了,你慢慢洗……」


    裝出平靜的口吻,我腳步飛快地後退。


    「——我說那個……」伴隨著浴室特有的回音效果,那頭傳來結結巴巴的說話聲。


    「你覺得……我的身體怎麽樣?」


    「什——什麽?」


    「什麽都沒有啦!你就忘了吧!啊、啊哈哈哈!」


    聽著明顯是想掩飾什麽的明亮笑聲,我背過身離開更衣間。


    明明洗澡的人又不是我……怎麽有種泡澡泡太久的暈眩感呢?


    時鍾的指針指向九點。自我一股腦地衝進浴室耍笨,到現在都經過三十分鍾了,但異羽還沒從浴室出來。


    回過神時,才發現那身宛如白瓷的細膩肌膚不時會在腦海中閃動,我根本無法平心靜氣地待著。


    懷著尋求頓悟得道的氣魄,我搜集家裏所有的緩衝墊(俗稱氣泡紙),開始進入心無旁騖的捏爆作業時——起居室的房門總算被人從外側小心翼翼地推開了。


    「謝謝你……借我浴室洗澡。」


    異羽踩著生硬的步伐走了進來。她身上蒸騰冒出的熱氣是因為剛洗過澡的關係,還是因為太羞澀了呢?


    「謝謝你借我睡衣穿。」


    「尺寸好像剛剛好嘛。」


    「咦?嗯,差不多……吧。」


    她支支吾吾應了聲後,伸手覆住開到第二顆鈕扣位置的胸口。


    ……該不會是胸部部位太緊,她才沒辦法把扣子扣好吧?


    確實跟異羽比起來,姊姊的胸部——還挺貧脊的。姊姊,對不起啊。


    為了掩飾這種尷尬的無措感,我起身朝廚房走去,從冰箱中拿出牛奶倒進玻璃杯中,再把玻璃杯擺在異羽的麵前。洗完澡後必須補充水分,這是常識。


    謝謝你,異羽端起玻璃杯移到嘴邊。


    「果然洗完澡就是要喝牛奶呢——嘿嘿嘿~」


    我的視線自然而然地從那張笑靨往下移動——停佇在雙峰之間。剛洗完澡還透著絲微熱氣,在熱水的洗禮下更增添了柔滑的質感(說是這麽說,但平時我也沒看過就是了)。再加上幾乎能反射室內燈光看起來極為緊致滑嫩的膚質。我是想過她的身材應該很好,但沒想到竟會好成這樣……


    插圖


    我把這一切都仔細地烙印在雙眼視野中。深深藏起這份心思後,收回已經喝光牛奶的玻璃杯,拿回廚房衝洗幹淨。


    整理完再回到起居室時,發現異羽挺直了背脊端正姿勢跪坐在地板上。我也跟著屈膝,與異羽麵對麵坐在地毯上。


    「你不用也跟著跪坐啦。」


    異羽邊說邊扯出一抹苦笑。


    「剛才提的那件事……我現在就要回答你了,關於我為羽島工作的理由。」


    「嗯,那就拜托你了。」


    靜靜地吸了一口氣後,異羽苦澀地開口。


    「我——對你,有一件必須道歉的事。」


    「道歉?」


    「嗯,總有一天遲早我還是得對你說出這句話的——對不起。」


    異羽邊說邊低下頭。兩隻手撐在地板上,完完全全的道歉姿態。


    她擺出的姿勢是純粹的謝罪姿態。


    下跪道歉。想不到第一個對我做出這種事的,竟然會是個女孩子。


    她接著抬起頭——


    「還記得我說過尋找你的理由嗎?」


    「為了發揮你的超能力,我的存在是必要的……對吧?」


    「確實是那樣沒錯,但除此之外——對我而言,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理由迫使我去尋找你,那就是……」


    說到一半,她停了下來,等了好幾秒鍾後,她才又接著吐出下一句話。


    「我想,這對你來說,應該會覺得非常困擾吧。因為我那不值一哂的夢想,而把你卷進了這麽不尋常的世界之中。」


    不值一哂的夢想——


    『就因為擁有這種能力,不管懷抱著多麽微小的願望,想實現就必須欺瞞周圍所有人!你心裏也有數不是嗎?』


    我想起了班長嘶聲吼出的那句話。她也曾說過『微小的願望』這個字眼。


    「說出這件事之後,你可能就不會再助我一臂之力了,因為這一切都是我的任性妄為。」


    「……你願意告訴我嗎?」


    異羽點點頭,下定決心似地自白道。


    「——我隻是想好好睡個覺。」


    「想好好睡個覺……?」


    「如果不把使用催眠噴霧的睡覺次數算在內,我一個禮拜差不多隻睡一次。」


    一個禮拜隻睡一次……又不是神仙。


    這也太荒謬了吧——但不知為何,我就是沒辦法對她說出這種話。


    「我是說真的喔,我不會睡——也無法成眠。」


    異羽那一臉難過的表情和堅定的聲音,在在都堵住了我的嘴。


    「我啊——身旁沒有半個家人,因為大家都死了。」


    就是所謂的孤苦無依、無依無靠,異羽臉上泛開有些困窘的笑容。


    「所以說,我現在才會跟章子姊一起住。這就是我轉學的原因。」


    「連親戚也沒有?」


    「就算有,也是關係很遙遠的親戚。連碰都沒有碰過麵,完全就跟陌生人一樣……搞到這種地步,血緣關係什麽的早就不是重點了,想想還真教人遺憾啊。」


    所以異羽的轉學手續才會由章子姊負責。對異羽而言,章子姊不僅僅是上司,也是她的家人吧。


    「最早死去的……是我的姊姊。」


    低垂著頸項,她接著出聲。


    「我們其實是雙胞胎,可是姊姊在生產過程中就死了,於是我成了獨生女。之後爸爸和媽媽遭逢意外——大概是在我九歲的時候吧。而養育我長大的奶奶也在前年去世了。在夜裏睡覺的時候,而且就在我的旁邊。」


    她的聲音淡淡的,我讀不出她的情緒。


    「於是,我終於發現了——大家都是在我睡著的時候死掉的。」


    「在你睡著時……?」


    「嗯。你知道嗎?不知是哪個神話——大概是希臘神話吧——裏頭提到〈死亡〉之神和〈睡眠〉之神是一對兄弟。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時,我一點都沒有覺得不可思議。心裏隻有『果然是這樣啊』的想法。」


    雖然是很模糊的記憶,但我也聽過這個神話。將〈死亡〉神格化的塔納托斯和把〈睡眠〉神格化的修普諾斯都是由〈黑夜〉女神尼克斯所生。


    「『隻要一睡著,死亡就會在轉瞬間發生』。隻要一這麽想,我就怕得不敢睡覺了。而且,那些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不都是在我睡著時死去嗎,所以……不知不覺間,我就有了『隻要我一睡著,就有人會死掉』這樣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睡眠會招來死亡』嗎?」


    「差不多就是這種意思吧。雖然很離奇,但我是真的這麽認為。自此之後,我就再也睡不著——患上了失眠症。」


    睡不著。這句話和異羽膽怯的臉龐交織出了真相。


    明明存在眼前卻看不見的盲點。太過理所當然,而從未去深思探究過。


    讓異羽害怕的並非自身擁有的超能力,而是那個附帶條件……


    「一開始的時候,我還能靠著吃安眠藥入睡,但慢慢地連安眠藥都沒了效用,結果我一不小心就吃了太多劑量……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好像還被當成自殺未遂。」


    麵露


    一絲苦笑,異羽無奈地聳了聳肩。


    「我就是在那間醫院遇到章子姊的,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才知道自己是個超能力者。事後才知道原來另一個我不時會冒出來,有個會突然改變發色的怪人,任誰都會被嚇一跳吧?」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理當是有適合的說詞的,但擠破了腦袋卻不曉得該說些什麽才好。


    「奶奶去世之後,我就一直一個人過活……但生活實在太拮據艱困了。隻要在羽島旗下工作,生活費什麽的就不用擔心了不是嗎?我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啊。」


    異羽一有時間就打工、是被奶奶拉拔大的孩子、身為超能力者卻過著平凡的打工生活——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釋。


    「你之前……都一個人生活嗎?」


    「差不多有一年左右的時間吧。雖然是破舊的老房子,但還是有很多的回憶,而且附近的鄰居也常常給我很多關懷……老家離墓地也很近,我實在不想離開那裏。」


    即便如此,異羽還是離開那個家了。舍棄了那些溫暖的人們與家人的回憶,她離開了熟悉的家鄉。而離開當然有她的理由。


    「有點扯遠了——雖然知道自己是個超能力者,但我真的很害怕睡覺。而且隻要我的心情一不穩定,或是跟提問者的契合度不夠的話就完全無法發揮,所以章子姊教了我如何解決這兩種問題的方法。」


    「就是……〈靈魂伴侶〉嗎?」


    「沒錯。我害怕睡著。那是因為我懷著強烈的不安,對失去意識這一點感到恐懼的關係,但如果有個靈魂契合的人能陪在我的身邊,就算搞不懂為什麽,我應該也能覺得很放心吧——章子姊是這麽告訴我的。這麽一來,我的能力也能增強,完全是一石二鳥之計——章子姊是這麽說的。」


    話後,她不忘補充一句「我是這麽聽說的」。


    「如果能不再害怕睡覺,我應該就能正常入眠了吧。我那不值一哂的夢想就是這件事。我就……就隻是因為這樣——就把你卷進這種是非之中了。」


    她露出一抹蒼白無力的微笑。


    「理由很輕浮,卻是很沉重的話題對吧?害怕睡覺的我,卻擁有不入睡就無法使用的能力,對你而言是很麻煩的困擾吧——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能怎麽樣……」


    嘴角仍掛著空泛的笑意,異羽垂下了眼簾。


    「蓬子說的一點都沒錯,我就是為了實現自己任性的心願而欺騙了你、利用了你。所以……要對你說這些話——說的臭屁一點——可是得鼓足了勇氣呢。」


    為了生存下去,超能力是不可或缺的。想要使用超能力,她就必須進入睡眠狀態才行。


    但,異羽卻無法成眠。


    因為她認為隻要一睡著,就會間接殺死重要的人——所以她不得不舍棄對生物而言再平凡不過的睡眠本能。然而當睡眠更進一步與異質的超能力結合在一起時,她終於被這個理所當然的世界給驅逐出境了。


    「我真的很抱歉,隻要一想到告訴你這個事實後,你可能就不會再幫助我了,我實在……」


    「………」


    我站起身,挪了個位置在異羽身旁坐下。


    「對不起,我很笨,所以隻能記得住一件事。」


    我包覆般地握住了她柔軟的手。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真不敢相信——她的臉上清楚地寫了這幾個大字。


    「我把你卷進這個世界裏來了呀?」


    「一開始或許是這樣,但決定權在我手上。是我自己決定這麽做的。」


    「可是,那是因為在那種狀況下……」


    「就算那樣,想拒絕的話還是能拒絕吧?但我沒有拒絕。所以並不是你硬把我拉進這團是非之中,而且……你也沒有欺騙我什麽。」


    原本就圓亮的一雙眼睛被她睜得更大,異羽目不轉睛地怔怔望著我。


    「我是你的安眠枕。在你睡著時,我一定得在你的身邊才行,我聽說自己負責的內容是這樣的,這跟剛才說的有哪裏不一樣嗎?」


    我直視著那雙寫滿動搖的眼睛,用當時異羽所說的台詞回敬過去。


    「睡覺的時候不是需要枕頭嗎?既然如此,你就盡量使用吧——夥伴。」


    ——一滴淚水從她的眼裏滴落。


    「……這樣真的好嗎?」


    「沒事的。」


    「因為我的任性,你被拉進這個世界了唷?再也回不去了唷?」


    「沒關係。」


    又一滴淚珠溢出眼眶,沿著臉頰滑落。


    「都、都是因為我把你卷進這種是非裏,你才會不得不與蓬子戰鬥啊。」


    「多虧了這樣,我才能明白她有多痛苦。」


    「可是、可是……」


    我擁緊異羽的身體。


    「別說了,我並不覺得後悔。」


    再也看不下去了。我就是沒辦法對這丫頭置之不理。


    「我才——不會後悔。」


    被淚水沾濕的聲音偎在耳邊輕輕曝嚅。


    「真的……嗎?」


    「是啊。」


    「那你……願意原諒我嗎?」


    「別說那麽見外的話啦,這樣一點都不像你。你一點都不適合說敬語。」


    異羽的手環上我的背部,輕柔的力道彷佛她觸碰的是什麽難以痊愈的腫瘍。


    「對不……起……」


    我用力抱緊她顫抖的身軀。無論如何,我都希望能讓她不再害怕、不再無助地顫抖。


    「對不起……」


    但……在那之前,我也有些事必須向她坦承。


    「隻要這樣就行了,聽我說,我也有件事要告訴你。等聽完我接下來說的這些話,你再想想要不要繼續信任我。」


    「什麽?」異羽發出甜膩的鼻音詢問。


    「我曾經……背叛過自己喜歡的人。」


    異羽的身體痙攣似地抽搐了一下。


    用口水滋潤了下發幹的舌頭,我開始訴說起不太習慣節奏的長篇故事。


    「小的時候……我有個喜歡的人,是個大我一歲的女孩子。她很聰明,教會了我許多事。在不安時牽著手也是那個女生教我的。」


    停頓了一會兒,異羽卻開口了。


    「她是……你的初戀嗎?」


    「是初戀。我喜歡她,非常喜歡她——就算當時隻是個小孩子,我依然為她癡迷。」


    當知道她也跟我有著相同的感情時,我開心到從攀登架的頂端往沙堆一躍而下,然後被埋在沙子裏還差點造成腦震蕩呢。


    「就像那些隨處可聞的故事,周圍的人們開始起哄打趣,因為我們兩個人老是玩在一起,有些孩子就開始嫉妒,甚至瞧不起我們……我真的覺得很懊惱。隻是瞧不起我還無所謂,但我實在無法忍受那些人對她惡言相向,好幾次都鬧到直接拿拳頭往對方身上招呼呢。」


    那個時候算是我淘氣的全盛期吧。之後就慢慢變得乖巧懂事,乖巧懂事過了頭,就成了現在這副死人樣。


    「不管遭受到怎樣的對待,她都待在我的身邊。告訴我別在意……總是握著我的手,光是這樣就足以令我感到快樂了。」


    我被迷得暈頭轉向。小小的腦容量全是為了她而運作活動。


    「……那你為什麽背叛她呢?」


    並非帶有強迫的意圖,而是軟性的催促。異羽的這點溫柔關懷沁染了我的胸臆。


    「現在回想起來,我也搞不清楚是為什麽。可是那一天——我背叛她的那一天——大家的態度都很奇怪。每個人都帶著不尋常的暴戾之氣,而且也比平常更早出手。」


    就像被什麽給附身了,也許是當時的我太恐懼,才將現實給放大誇張了,但看在現在的我眼中,一定也會感覺有哪裏不對勁吧。當時大家臉上的表情就是如此令人生厭恐懼。


    「那時我被團團包圍,又踢又揍的……真的覺得很害怕,我隻想著要逃跑,我一點都不懂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但理由卻是再單純也不過。」


    「難不成是因為……優一喜歡的那個人?」


    「沒錯……因為我獨占了她,所以大家就不樂意了。」


    若說我從來沒想過要獨占她,那肯定是個天大的謊話。


    「我又怕又痛又難過……但最後,我還是背叛了她。我說『我才不喜歡她』,甚至連『討厭』這個字眼都吐出來了。」


    我明明那麽喜歡她呀。她明明再三要求我絕對不要背叛她的。


    在年幼的我那小小的世界裏,她一直是我最重要、最寶貝的人。


    可是,我還是傷害了她。


    「……那個女生後來怎麽樣了?」


    「那件事發生之後,她馬上就搬家了。她連要搬到哪裏去都不肯告訴我——應該說,當時我們連交談都沒有了,所以我也不曉得她現在人在哪裏、又在做些什麽。」


    肯定變得更漂亮了吧……就連這樣的念想,都讓我覺得自己實在太沒禮貌了。


    「我始終無法忘記……那個時候,她站在那群人身後看著我的表情。我忘不了她局促不安看著我的那張臉。她平常總是像個大姊姊一樣,所以我從來不知道她也會露出那種表情。從此之後……每當看到別人不安的模樣,我就覺得難以忍受。」


    我甩了甩頭,又否定了自己的說法。


    「不對,不是那樣的。我很不安,我害怕想起那時的事。我怕我會再次背叛,背叛之後卻什麽都辦不到、什麽也無法挽回,這讓我——」


    我倒吞了一口唾沫。


    「我害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沒錯。這就是我的本性。


    「我一點都不溫柔,隻是覺得害怕罷了。一有人不安,我也會跟著變得不安。我討厭那種感覺,太任性了,我真的是太任性了。比異羽還惡質,明明隻是為了自己好,還硬是要求別人接受自己的人情。」


    簡直糟糕透頂,我從齒縫間擠出這句話。


    我從不曾對其他人提起過這件事。因為積沉得太深而無法做出回應,當章子姊問起我的過往時,我才沒辦法立刻回答她。


    不是自暴自棄,更不是什麽不求回報的溫柔。


    我隻是——比異羽更難堪的,恐懼著我無法承擔的那些罷了。


    「……你一定很痛苦吧。」


    異羽環在我背上的手抱得更緊了些。


    「痛苦的不是我,是她才對,是我傷害了她。」


    也許我正在發抖吧,因為異羽好像努力想安撫那股顫動。


    「可是,因為曾有過那樣的事,才有現在的優一不是嗎?雖然我的夥伴既沉默又麵癱還很不會開玩笑——卻比任何人都更溫柔啊。」


    「我一點……都不溫柔。」


    「才不呢,你很溫柔。因為……就是優一的溫柔,拯救了我的心啊。」


    她把臉埋進我的胸口。


    「如果優一硬要說自己任性,就讓我來替你說吧——優一的任性,是全世界最溫柔的任性。」


    「哪有那種任性啊……」


    「隻是你沒發現而已啦。我一直在想,若是真有無數的未來存在……不就表示也有無數的選擇存在嗎?隻要不斷累積那些小小的選擇,或許就能推動大大的未來了。」


    所以囉,異羽的語氣無比溫柔。


    「要成為現在的優一,那些都是必須經曆的過程。我想那個女生是很難過,優一也很難過,但這些都是必要的過程——隻要這麽想就好了。」


    「都是必要的……嗎?」


    「肯定是的,一切並非徒勞無功。如果不這麽想,就對至今感受到的種種心情太失禮了。雖然直到剛才我也很煩惱……但現在我終於能說得出口了。」


    異羽直視著我的臉開口。臉上漾開柔和的笑容,眯起那雙哭腫的眼。


    「我啊——能遇到優一真是太好了。」


    肯定是的,一切並非徒勞無功——


    身體彷佛擁有自己的意識般,再一次緊緊擁住她。


    之前還一直覺得異羽很孩子氣呢,所以老是裝出大哥哥的態度來麵對她。


    甚至單純地以為她是個很容易理解的丫頭。


    不管再怎麽恐懼,異羽依然堅持走了下去。承受一切,選擇繼續向前邁進,所以異羽是活著的。


    跟因為害怕而無法動彈的我不同。從來都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我根本無法與她相提並論。就如同這張臉,我始終沒有改變更遑論成長。


    到頭來,原來我比異羽還要更像個小鬼。


    「我來……當你的夥伴,真的好嗎?」


    「當然囉。用句老話來形容,優一就是重義守理。要找個夥伴的話,像你這樣的人才是上上之選呢。『我的背後就交給你守護了——你就是很適合說出這種話的對象嘛』。」


    我的背後沒長眼睛,一旦看不見,就無法安心。目不能及的一切都隻令人感到惶惑不安。


    為了填補那份不安,所需要的——就是待在身旁的夥伴。


    「……好了,話說開也輕鬆多了,差不多該開始擬定作戰計劃了吧!」


    異羽刻意用爽朗的聲音說完後,這才從我懷裏退離,抹去淚水。我搔了搔腦袋,情緒也漸漸平複下來了。雖然吐露出了那些難堪丟臉的的怯懦,但過往不再是妨礙我的絆腳石,現在最重要的是把注意力放回迫在眉睫的決戰上頭。


    「班長擁有的能力……是叫作〈念動力〉吧?」


    「嗯,對操作對象傳送念力並能自由操縱的能力。無論是精準度、威力和速度都是很強大的無線操縱能力。但不管怎麽說,她也隻是能隨意操控認定的物體,要是操作對象被破壞,她就無計可施了。」


    「所謂的進行操控,一次隻能針對一個嗎?」


    「這一點就不清楚了。我也隻聽過一些除了自己以外的超能力情報而已。不過……照章子姊的說法,同時操控的對象越多,就越沒辦法精準地操作,因為注意力被分散的關係。」


    就算再怎麽厲害的超能力,進行操作的還是人類。也就是所謂的意識等級並沒有得到提升吧。


    ——快點想想看。對方是無線操縱係的話……是無線操縱係的話,該做些什麽才能讓她無法專心在操縱物體上?


    「……玩無線電遊戲時,最討厭的有三件事。一是無線電壞了,二是操縱杆壞了,最後是——操縱時遭到妨礙。」


    或許可以把這幾點運用在對抗〈念動力〉上。


    「如果運用在戰術上,為了贏得勝利,我們所要采取的手段就是——破壞控製對象、打倒班長本人、還有妨礙班長的無線操縱。」


    異羽臉上端著陷入沉思時會有的那種表情。


    「妨礙操作算是個大重點。隻要擾亂她的意識,她對操作對象的注意力就會下滑,也就利於我們進行破壞。而且這麽一來,蓬子本身的反應說不一定也會變得遲緩呢。」


    「之前異羽衝進升學輔導室時就是那種狀況吧。」


    突如其來的襲擊讓公主殿下嚇了一跳。正因如此,別說操縱了,她才會連異羽的突襲都沒有躲過。簡而言之,重點就是要看準她的空隙攻擊。


    「不過這次沒辦法再祭出奇襲了,畢竟算是決鬥嘛,該如何是好呢……」


    「這樣的話,我倒是有一招。」


    對異羽


    說完後,我摸了摸自己的臉。依然是那張八風吹不動的鐵麵皮。


    「……我可是被把擾亂人心當作畢生誌趣的人養育長大的呢。」


    我站起身,朝夥伴伸出手。


    「來幫忙準備吧,夥伴。」


    「包在我身上,夥伴!」


    異羽笑著露出一排雪白皓齒,牢牢抓住我的手跟著站起身。


    「『木枕家了不起的家訓』第九條!『絕對不打贏不了的架——但在大家都不看好的情況下來場逆轉勝再爽快不過了,千萬不能忘記其中的樂趣』!」


    這樣的情節發展確實教人熱血沸騰。這場勝負,說不定出人意料的有趣呢。


    毋須多言,我們各自握起拳頭往對方同樣掄起的拳頭上輕輕一撞。


    「那麽……就試著扭轉戰局,來上演一場逆轉勝吧?」


    「就這麽辦!」


    異羽又興味盎然地附加了一句。


    「就讓她們見識一下膽小同誌組成的小隊有多少能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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