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萬年來,夜之森都是人類的禁區。雲橋搭建之後,人類才逐步開展探索夜之森的步伐,但區區數百年時間,遠不夠人們徹底了解這座看似平靜的森林。


    沒有人進入過夜之森的最深處,也沒有人下潛到沁湖的湖底。不過,總有人試圖刷新前人的極限,這些勇者裏,不少人失去了生命,卻證明了一件事,他們可以超越前人的腳步。


    死去的勇者,有的死在夜之森深處,隻有光眼斷斷續續傳來消息,記載著他們活著時的最遠前進距離,和癲狂混亂的遺言。


    有的沉在沁湖裏,早已失去生命體征,唯有不斷變動數據的光眼在訴說著什麽。或許,有極少人可能正躺在湖底,用生命的代價換取最後的榮光。可惜的是,他們的光眼早已失效,無法向外界傳達最深距離的準確數據。


    有明確記載的數據顯示,人類在生命體征正常的情況下,下潛沁湖的最大深度為3000米,這個數據來自一名僅僅藍階六星的武師。


    可他還是死了,他最後的遺言是,“哈哈!最新的記錄誕生了,我已經下潛到3000米啦!目前來看,一切正常,我準備繼……不……不……那是什麽?不……”


    在他死後,他的光眼在沁湖裏遊蕩,傳出的數據時而5000多米,時而1000多米,足足五年後,浸泡在沁湖裏的光眼才徹底報廢,停歇下來。


    據說,他購買的那款光眼在後來還暢銷了一段時間。反而他的個人信息卻很快被遺忘,除了3000這個數字外,很多人甚至都記不起這樣一個人的性別。


    人最怕的就是被遺忘,尤其是弱小的人,總想做些什麽引起別人的注意,但卻不知道,不同的世界,連注意力這種東西都截然不同。


    沒有人過多地注意死去的他,不僅因為他弱小,更因為他用生命換來的數據對某些人來說,顯得毫無震撼性。


    一個小小的藍階六星都可以抗住沁湖三千米深度的冰冷和壓迫等不利環境,可以想象更強的紫階能做到什麽程度。


    明麵上的記錄隻是給絕大多數普通人或實力底下的人看的,驅使這些記錄誕生的原因多半是虛榮心。


    真正的記錄誕生在強者的世界。沁湖裏除了沁心草,或許還有別的寶藏,這吸引了不少紫階悄悄前來探索,他們才是不動聲色間真正創造紀錄的人。


    沁湖深處。


    深藍色的湖水間,大人靜立在湧動的股股暗流之中,一襲白衫鼓動,不時變換形狀。


    沁湖越深,水越寒冷,而沁心草的數量也會更多,品質更好,這才是吸引強大實力的武師不斷下潛的最直接原因。


    深處的湖水裏含氧量很低,不過相對武師來說,達到紅階五六星後,對氧氣的利用和攝取上就與往日不可同日而語,不呼吸的情況下在湖裏呆半天都沒事。


    在沁湖,製約武師下潛的主要因素不是湖水氧氣含量,而是湖水的冰冷溫度。


    沁湖的水極寒,這種寒冷會極大的限製細胞活性,一旦細胞受到影響,細胞內的基因就無法全力工作,武師的實力會大打折扣,所能抵禦的寒冷程度就越弱。這是一個此消彼長的過程。


    “三千米了。”大人掃視四周,環境很幽暗,聽不到什麽動靜。


    以防萬一,大人把眼耳口鼻都用‘能’封住,將寒冷抵禦在外。光眼接駁神經,隻用腦活動與外界交流。


    最開始的一千多米,大人還能遇到不少凶猛魚類,避開後繼續下潛,抵達三千米的位置後,附近反而安靜了很多。


    大人是沿著湖岸下潛的,卻沒有遇到緩坡,而是一路筆直向下,好像沁湖的構造並非常見的倒錐形,而是聞所未聞的圓柱體,感覺是老天拿了一根柱子硬生生砸出來的坑一樣。


    旁邊陡峭的湖壁上長滿了墨綠色的草,它有三片葉子,側麵兩片微寬,向內合攏,猶如心髒兩邊內翻的弧度,中間葉子狹長,與根莖呈一體,分不清是葉還是莖。外觀上看,它和心髒的模樣很像,隻是多了根莖之後,更像一枚小小的心形蒲扇。


    這就是大人此行的目標,沁心草!


    “五斤多,收獲不錯!繼續!”


    湖壁上的沁心草被大人一掃而空,而後,他繼續下沉。


    精美的光眼上,偶爾閃過幾個白色或灰色光點,代表著有一些生命在附近活動,紅點倒是沒有,看來暫時沒人來到這片區域。


    三千五百米!


    四千米!


    四千五百米!


    ……


    沁湖深處六千米,大人靠在湖壁上,望著黑洞洞的四周,心裏有點煩亂。這塊區域算是掃蕩完了,隻弄到幾十斤沁心草,離目標還有非常大的差距。他現在麵臨兩個選擇,一是繼續下潛,二是出去,換個區域繼續掃蕩。


    “六千米了,下麵的沁心草應該會更多,但是會很危險。”大人望著身上不斷浮現又融化的細碎冰渣,眉頭緊鎖。


    六千米是他的極限,再往下,以他的實力都不一定能撐住多久,何況,沁湖的危險並不隻是湖水本身,還有一些別的東西,比如,荒獸。


    沁湖是水生生命的最有利戰場,人類在這裏所能發揮的戰鬥力太弱,即使是一隻五級荒獸,在這片湖水裏都會讓大人感到麻煩,所以他一路下來都是提前避開那些生命,避免發生戰鬥。


    叮!


    光眼上彈出一條訊息。


    “大人,在嗎?”訊息展開,雁落交易市場的李先生出現在畫麵上。


    “在。什麽事?”大人有些疑惑,他已經吩咐過,所有人都別聯係他,除非出現很嚴重的情況。


    “大人,司徒家的銅鐵和宇文家的宇文晨都到了,就在沁湖附近。”李先生提醒。


    “知道了。”


    大人把這件事記在心裏,剛才的選擇題有了答案。


    “還有事?”另一邊的李先生沒有斷開聯係,似乎還有話要說。


    “王,安全回來!”畫麵中的李先生沉默了幾秒,躬下身,擔憂地說。


    “哈哈!策叔!你怕了嗎?”光眼裏的大人影像哈哈大笑,充滿自信。


    叮!


    光眼上的畫麵突然空白,大人主動斷開連接。


    雁落城的雁落交易市場,頂樓房間裏,李先生雙手抱頭,忽然間老淚縱橫。


    “我族……我族的命運就交給你了,阿政!”


    沁湖深處,大人望著腳下幽深湖水,滿臉沉重,剛才的笑容隻是大腦模擬後在光眼再現的虛假樣子,希望……能給策叔一些安慰吧!


    大人身體一沉,再次向下落。


    別處已經有武師占據,貿然過去,恐怕會出岔子。而且那兩家都來人了,遇到司徒家的銅鐵門神還好,兩人的防禦不錯,然而處於藍階九星的他們頂多算是厚實的活靶子。


    關鍵是宇文晨,攻擊力極強的紫階兩星武師,宇文家族的直係強者,身上的強大武器裝備遠不是被司徒家收養的銅鐵可以比擬的。


    對付這種層次的人不拿出真正實力肯定不行,這也是大人矛盾的地方,他一旦出全力,首先身份會暴露,其次計劃會徹底崩潰,最後的結果是,他這一族會提前衰亡。


    “一定……一定不能被宇文晨遇到。”大人在心裏給自己提醒。


    隨著下潛,大人身上的壓力越來越大,‘能’的輸出效率不得不增大,以此抵抗席卷全身的冰冷和水壓。他的儲備力量正在飛速下降。


    “六千七百米了。”


    光眼上的數據記錄著他的深度。


    望著洞壁上一簇簇的沁心草,大人手腳麻利地收取。


    “哇!足足有三十斤!果然是大收獲!”收取完之後,大人通過光眼探測,得到剛才收獲的具體數據,分外高興,心裏一直以來的壓力都仿佛緩解了些。


    “咦?那是什麽?”


    大人注意到腳下,黑黢黢的空間裏,好像有一大塊黑色陰影與四周不太相同,顏色更暗,而且細長,猶如一種生物的外形。


    光眼對準陰影,測算數據。


    幾秒之後,光眼上反饋出信息。


    深度不明……


    大小不明……


    種類不明……


    光眼得不到什麽數據,但是大人看著覺得很熟悉,對了,像他一槍斬死的蛇形荒獸,不過,這個陰影明顯比蛇形荒獸大太多了。


    中間隔著不知道幾千米,映照在大人眼裏都有好幾米長,以這個比例計算,那陰影怕是有幾千米長。


    “不好!”


    一想到這樣大的生命就在自己腳下,大人心裏直發慌,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暗流波動,他感覺那塊巨大的陰影好像動了一下。


    大人心裏亂糟糟的,再也不敢向下,沁心草再重要,也比不過他的命。他控製身體慢慢上浮,起初速度不快,後來逐漸加速,再後來幾乎爆發最快速度。


    “媽啊!是活的!是活的!”


    大人分明看到,腳下陰影的動作時刻在變化,整體大小卻沒什麽變化,出現這種情況,隻能說兩者間的距離沒有變化太多,那根本不是影子,而是一隻活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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