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師,其實……”童言被遠處三個小妞盯著,難以招架。


    顧平生沒有任何變化,像是沒有聽見……不對,他的確聽不見。


    同一時間,趙茵也碰了下他的胳膊,他抬起頭看她,趙茵笑道:“哪裏有你這麽偏袒學生的?”顧平生倒不覺不妥:“我一向偏心,以前讀研帶本科生的時候,也是這樣。”


    童言移開視線,看著教學樓走出下課的人流。


    這種時間下課,一定不是毛概就是馬思。果然,兩個走過的男生手裏拿著《毛澤東思想概論》……她盯著那兩個男生猛看,讓自己成功分神。


    直到瞥見國旗下走來個人,立刻就冒了汗。


    忘了這個課代表了。


    結果自然是,趙茵看到自己的學生很是詫異,沈課代表看到本院的女神,更是啞巴了。童言看看重新卷好素描紙,遞給自己的顧平生,很是欣慰的發現,單就心理素質來看法學院完勝……


    童言接過作業,轉手就遞給了沈衡:“給你,作業。”


    趙茵這才明白自己學生來做什麽,笑著說:“沈衡,你這學期還選修素描了?我記得你下學期會去倫敦交換兩年,應該不用修選修課了吧?”


    趙老師一語道破天機。


    沈課代表明顯比童言還窘,童言倒是很小心看了眼顧平生。


    好在趙茵是對著沈課代表說的,他似乎沒看見。


    “顧老師,我有些問題想請教你。”她決定先下手為強。


    顧平生說了個好字,對趙茵點頭示意:“我先走了,有事情郵件聯係。”


    她其實隻想不讓他看見那個男生說什麽,可兩個人一離開,她卻不知道要說什麽了。顧平生倒也不著急,隻和她沿著湖邊林蔭道走著。


    湖邊有三幢教學樓,上院、中院和下院。


    上院大多是階梯教室,大而空曠,雖然教室都是開放的,但是全校的默認規矩就是上院是情侶約會的地方,誰都不會在這裏晚自修……所以,別看晚上整幢樓黑漆漆的,暗處的活色生香可不少。


    而顧平生,偏就走進了上院大廳。


    她很想拉住他,可這其中原由又實在難以啟齒。


    正是百轉千回地想著借口,顧平生已經走近自動販售機,從身上摸出幾個硬幣。叮當幾聲後,滾出來了兩罐冰鎮可樂。


    他回身遞給她一罐,才笑著問:“想請教什麽?”


    “那個……案例分析,今天考的案例分析。”童言努力笑。


    “我已經看過了,你考的很好。”顧平生回答的言簡意賅。


    童言瞥見右手側教室裏有隱約人影,徹底苦悶了。


    “顧老師,我們換個地方說吧?”


    顧平生好笑看她:“怎麽了?這裏有什麽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


    尤其顧平生今天隻穿了黑色的運動短褲、半袖和沙灘拖鞋,根本就是個學生模樣。而且還是個比較能讓人一眼記住,且還有欲望回頭再看的學生……童言連帶著觀察了下自己,為什麽偏就今天穿了白色連衣裙,還超級短。


    看著就像來做壞事的……


    她沉默了三秒,忽然靈光一現,找到了借口:“你沒聽過上院鬼故事嗎?流傳很久的。”她見顧平生似乎有興趣,接著說,“顧老師來了三星期,有沒有發現上院所有樓層都不亮燈?其實這裏……死過人。”


    那時候是晚上從這裏路過,沈遙存心就在她進洗手間的時候,慢悠悠在漆黑一片中講這個故事。她嚇的半死,出來一看沈遙不見了,險些哭出來。


    自動販售機透出蒼白的光,估計顧平生站在這裏,就是為了能看到她說話,可也是因為這個光,她後背已經發涼了。


    好在不遠處的湖邊,還是非常陽春白雪的。


    她暗自鼓勵自己:“不知道是哪年,有個男生看到下院和中院人太多,就拿了根蠟燭來上院,獨自在教室裏做數學題。因為這裏除了期末考試那幾天,都是不開燈的,所以他這個蠟燭就特別的明顯……散著幽幽的黯淡燭光……起先來了兩個保安,問男生為什麽在這裏,男生就說這裏很安靜,保安看他真的在做數學題,也就沒阻攔。後來過了一會兒,來了個女生,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她卡殼了半秒,更滲得慌了,“她柔聲說,同學,你可以幫我解一道數學題嗎?”


    顧平生淡淡笑了下:“然後呢?”


    厄,為什麽講的人這麽慌,聽的人這麽淡定?


    童言悲哀地看著他:“沒有接下來了,第二天有人來上課,發現男生死在了座位上,蠟燭竟然還沒有燒完。而他的身上放著張數學題的演算草稿,這道題目是十年前學校的一次期末考試題,那次考試中有個女生因為高數沒及格而跳湖自殺了,這張草稿紙上,就是最關鍵的那道題……”


    她以最快的語速講完,實在繃不住,問了句:“當時我聽得嚇死了,為什麽你一點兒沒有反應?”


    顧平生喝了口可樂:“醫學院是鬼故事發源地,教室、洗衣房、浴室、洗手間、食堂,甚至是每個宿舍、每張床,都能講出鬼故事。不過真有人為了高數不及格跳湖嗎?這樣看來,還是你心理素質比較好。”


    ……


    我不就大物掛了四次嗎?


    她終於想起講故事的初衷:“可是我很怕,我們換個地方說?”


    顧平生沒有任何異議,和她沿走廊往出走。她剛鬆口氣,他卻忽然停住腳步,低聲說:“你看見有人影嗎?”


    童言立刻汗毛倒豎,可又很快反應過來,肯定是野鴛鴦。


    她輕聲說:“我們快走吧,可能……可能有人在這裏吵架吧。”


    問題是這裏沒有光,他又站在她前麵,根本就沒看到這句建議。


    就在童言覺得壞事了的時候,顧平生已經走進了那間教室,她下意識跟進去……結果自然是目睹了一場天雷勾動地火的熱吻,在很淡的月光中,那叫一個全情投入,旁若無人。童言看得臉都燙了,伸手扯了下顧平生的胳膊。


    他回頭看她,童言隻是緊瞅著他的眼睛,看不見我說話,看得見我的眼睛不……顧老師,撤吧?他似乎笑了下,反手拉住她的手腕,剛想要走出教室,身後就傳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聲,悲慘淒厲,顯是被他們兩個嚇到了。


    他沒反應,她隻好抱歉地回頭解釋:“別怕別怕,我是人,大活人。”


    話沒說完,已經被他拉出了教室……


    晚上她灰頭土臉回到宿舍,發現三個女人都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自己。


    “怎麽了。”沒做什麽壞事,怎麽這麽心虛?


    沈遙嘿嘿笑著:“你和顧美人去上院幹什麽去了?”


    夜晚的上院,正常人理解當然是‘約會’。


    她訕笑:“怎麽可能,我去上院幹什麽……”


    沈遙讓出電腦屏幕,讓她看那個已經打開的校園帖。


    “今晚我在上院和男朋友約會,竟然,竟然闖入個白連衣裙女生,嚇死我了,險些把嗓子喊破。最神經的是,那個女生還說‘別怕,我是人,不是鬼’……喂,那個女生你知不知道上院鬼故事,拜托不知道去複習下校史,下次見到教室有人影別進來好嗎?進來也別穿著白連衣裙好嗎??


    最後補一句,她男朋友長得真帥,沒看清臉,可那身形就讓人~神魂顛倒~而且超鎮定,無論我怎麽尖叫,都隻拉著女朋友往出走,堅決不回頭……”


    沈遙用筆在‘拉著’兩個字上打了個圈,曖昧一笑。


    童言啞口無言,坐在座位上任由她們怎麽笑,都擺出一臉我很無辜的表情。最後把書架最後一層的物理書拿出來,開始了悲催的預習功課。


    苦悶的她竟然在離開上院後,還是想不到一個合理的借口。隻好對著他說“是這樣的,我想了很久,還是需要人補習物理……”


    無論如何,這件事都不能讓這幾個妮子知道。


    雖然,真的很無辜啊。


    顧平生對於她主動接受物理補習的事實,很是欣慰,甚至還留給了她手機號碼。隻是很平淡告訴她,手機對他來說隻用來收發短信和郵件,不能打電話,要她每周找自己補習兩次,時間地點由她自己決定。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兩節課的課間,當時他手邊教案上還放著一封信。淡粉色的信封,手寫的鏤空字,寫著他的名字,顯然是匿名情書。


    童言一本正經點頭,瞥了眼那個信封。


    這種信她以前也寫過,而且每天一封,從來沒有間斷地持續了三年。


    隻可惜,如今收信的人已經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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