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檢察官是本多律師的大學同學,本名是井上優子。


    其實井上檢察官改過一次姓,因為雙親在她上高中時離婚,她最後跟了媽媽。後來她拿到獎學金,並以第一名的成績自大學畢業,修讀完法科大學院也一次就順利考過司法考試,當上憧憬已久的檢察官。她在當上檢察官之後,順利解決不少案件。倒不是自吹自擂,每個人真的都對身為檢察官的她另眼相看。


    沒想到,檢察官職涯到了第二年就發生巨大變化。上個月檢方起訴了一名嫌犯,卻在庭審階段撤回控訴,這對檢察官來說可是最差勁的愚昧行為;她的直屬上司岩穀檢察官,也同樣在殺人案進行庭審時,發現案件另有真凶而不得不撤回起訴,讓檢方陷入隻有在電視劇中才會出現的慘狀。


    總歸一句,井上檢察官所屬的岩穀派已經沒有多少發言權了,甚至還有不少人謠傳,就算岩穀檢察官才剛從大阪轉調過來,但既然出了這樣的失誤,恐怕沒多久又要被降職調派到別的地方去。就連井上檢察官自己也忍不住這麽揣測:


    (一個運氣不好,我恐怕會落到一樣的下場……)


    最難搞的其實是刑事部的檢察官。


    與刑事案件審判有關的檢查官分成兩種,實際上隻有井上檢察官所屬的「公訴部」檢察官會出庭,而在警察逮捕嫌疑犯之後負責偵訊工作,視案情必要向警方下達調查指令的,則是「刑事部」的檢察官。簡單來說,井上檢察官跟她的上司岩穀檢察官撤回起訴,等於是把刑事部拚命查案、送進法庭的嫌疑犯給平白放走。


    每次遇見,刑事部的朱鷺川檢察官都滿臉諷刺地對她說:


    「哎呀,一個月之內就有兩名犯人撤回起訴,從來沒聽過這種事呢。」


    這位檢察官年紀大約三十多歲,是刑事部的王牌,聽說學生時代在體育社團十分活躍,不但身材高壯,感覺也精力無窮。他偵辦過眾多刑案,還把身經百戰的警官當成自己的手下使喚自如,被朱鷺川檢察官送進刑事法庭的嫌犯更是不計其數,是協助公訴部檢察官拿下有罪判決的重要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為止由朱鷺川檢察官指揮偵辦的案件,有罪率高達百分之百,沒想到這份輝煌的紀錄卻會葬送在岩穀派手中。或許是內心憤恨不平的關係,他講出來的話可是毫不容情。


    「我心裏一直以百分之百的有罪率自豪,沒想到紀錄在這裏結束了。」


    「唉,我可不是在記恨啊,百分之百的有罪率不就是產生偏見的溫床嗎?還真的得要感謝兩位讓我從這樣的詛咒解放出來。」


    「不過,一直在法庭上撤回起訴,民眾難免會質疑我們浪費稅金吧?這當然是檢察署全體成員必須一起虛心承受的批評,岩穀檢察官可別在意!」


    不斷被這樣的話語刺激,井上檢察官當然想回嘴頂個幾句,例如:「這樣的結果還不是你們隨隨便便調查造成的?」可是,一想到不管說些什麽,聽來都像是喪家之犬不肯服輸的怨言,她也隻能默默吞下來。


    幸運的是,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起殺人案都釋放被告十幾、二十天了,依然沒聽說要把岩穀檢察官和她降職轉調的消息,岩穀派的境遇沒有太大變化。


    岩穀檢察官對她解釋了理由:


    「坦白說,我那天去報告檢方必須撤回起訴時,刑事部和公訴部的兩位部長都在場。他們不但對我說『就個人立場深表同情』,還說既然對手是阿武隈,那也無可奈何。」


    「什麽!」


    因為跟上司有過類似的經驗,井上檢察官難以掩飾自己的訝異。


    「我也是,上次去報告車上行竊案得要撤回起訴時,最後部長竟然安慰我:『既然是阿武隈出馬的案子,那就沒辦法。』」


    驚愕之情似乎傳染開來了。


    「是嗎?部長層級的看法原來是這樣?我剛從大阪調派過來還不太清楚,那個阿武隈律師到底是什麽人?」


    「其實我也稍微調查過了,看來是一位相當與眾不同的律師。」


    井上檢察官其實還滿喜歡調查工作的,她當然會詳細探究這名讓自己嚐到敗北滋味的阿武隈律師。


    「是嗎?那你多說一點,或許可以當作下次對抗的參考。」


    「沒問題……可是,您還打算跟阿武隈律師繼續交手嗎?」


    「法庭攻防當然不是為了我個人的喜好。我們畢竟是檢察官跟律師,難保未來不會再跟他打場硬仗,得預先做好準備才行。」


    聞言,井上檢察官不由得對自己的上司改觀。檢察官這份工作可以輕易左右一個人的人生,也會被要求徹底求勝,勝訴甚至成了升官的必要條件,一般來說檢察官都不會刻意選擇冒險,更不想觸碰阿武隈辯護的案子,最佳的解決之道就是把阿武隈確定會登場的案件,推給才剛從別的縣市調過來、還摸不清狀況的人。


    沒想到岩穀檢察官並不打算逃避,能夠擁有像他這樣的主管,還真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


    「明白了,我把自己查到的資訊都向您報告吧。」


    阿武隈護的資曆可以說是相當普通。他畢業於還算知名的大學法律係,那時候尚未有法科大學院製度,他一次就通過了司法考試,當上律師後精力充沛地進行辯護工作,一開始雖然也嚐到敗績,稱不上百戰百勝,但也在業界大肆活躍過,在許多案件都取得逆轉無罪或是獲判緩刑的成果。


    阿武隈在三十歲後,明顯有了巨大的改變,他似乎突然失去擔任律師的熱情,不在舞台上積極現身,相反地,隻有在別的律師請托的時候才出麵協助辯護,簡直像開庭時專用的打手。


    他從事律師工作的頻率雖然越來越低,身為律師的辯護技巧卻隨之提升,接著就創下驚人的紀錄。不知道為什麽,隻要是他參與的案件,審判結果必定是檢方全麵慘敗,甚至有人說,日本法院審判的有罪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剩下的百分之零點一的例外,大概全數是阿武隈締造的。


    仿佛為了印證這一點,東京地檢署過去傳出無數的災情。有個前輩聽完井上檢察官的事也提出證言:「我以前接到的案子,明明證據已準備得非常充分,不管任誰看了都會認定被告絕對有罪,阿武隈那家夥卻出乎意料地查到新證據,被告最後獲得無罪開釋,我到現在還不明白那是怎麽來的。」


    另一位前輩則是怒氣衝天地說:「我根本不願意再回想起以前那件竊盜案!明明已經用完美的舉證把被告逼上死路,阿武隈突然加進來辯護後,卻連我們這邊的證人也在反詰問時被那家夥牽著鼻子走。他還大放厥詞地說真凶另有其人,不是被告犯案,而警方調查後還真的查出來是這樣沒錯!老實說,我那時候還以為自己的檢察官生涯就要劃上句點……」


    聽完井上檢察官的報告,岩穀檢察官露出苦澀的表情說:


    「我終於明白自己明明被阿武隈擊敗,為何卻沒受到長官太多責難了。」


    「是啊,要是輸給阿武隈就得被調職,東京可能就沒有檢察官可以待啦。」


    岩穀檢察官自嘲般地喃喃說:


    「竟然因為敵人太優秀才能幸免於難,心情真是複雜。」


    就這樣,目前井上檢察官的職涯看來不會有太大變化,至少她在這一刻是這麽認為的。


    可是,在某個和阿武隈完全無關的地方,有一件天大的事情正在發生……


    有個名為「檢察事務官」的職位,主要是負責輔佐檢察官。不例外地,也有一個姓日吉的中年事務官配屬在井上檢察官身邊。他的經驗豐富,資曆感覺跟身材一樣有分量,確實很適合協助新人檢察官。


    「井上檢察官,不好了!」


    日吉事務官慌慌張張地跑向這兩


    人。


    「怎麽了?難得看到日吉先生慌亂成這樣。」


    「當然!該慌張的時候,我還是會陣腳大亂啊。井上檢察官應該有個弟弟吧?」


    井上檢察官的表情蒙上一層陰影。她的確有個弟弟,隻是因為爸媽離婚的關係,姓氏已經不一樣了,而且弟弟有前科,曾因為傷害罪被捕。


    「有的,我是有個弟弟,他又做了什麽嗎……」


    「剛剛神奈川縣警傳來消息……井上檢察官的弟弟因為殺人罪嫌被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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