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之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


    一邊感歎有錢真好,一邊心裏嘀咕這醫院病房也分個甲乙丙丁?不僅二十四小時有人看管,還管夜裏給病人翻身,接尿壺,喂飯...


    期間八千給李言之打了電話,說自己和班姐姐已經到家,讓他放心,屋裏的飯菜給他留著了,讓他早點回來吃,李言之點頭附和,倒是奇怪,班佳人到底是怎麽給八千說的?


    在電梯的間隙,給班佳人發了一條微信。


    剛出電梯,就收到了。


    “還能怎麽說?就告訴她,你偉大英明,舍小家為大家的哥哥,去照顧病人了。”


    李言之看著微信上跳動的字眼,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下意識的摸了下口袋裏的二百一十四塊零五毛,心裏嘀咕,這要是打的回去,穿了小半個s市,200塊還不一定夠。


    “沒問其他的?”


    很快,第二條微信就發來了,約莫是躺在床上,睡不著,和大部分的年輕人一樣,正在扣手機。


    “機靈著呢,差點沒把上三代的族譜翻出來給她看!”後麵還掛了個翻白眼的表情。


    出了醫院,憋了一天沒抽煙的李言之,摸出昨天還剩一根的南京,點上,裹挾著一口冷氣,吐出。


    又來一條。


    “準備回來?”


    猶豫再三,李言之看了看醫院門口停著的一輛輛出租車,摸了摸口袋。


    “不回了,在醫院住下,不放心他們倆。”


    不等李言之把一根煙抽完,微信上跳出轉賬1000元的字眼,還附加倆字。


    “回來!”


    嘖嘖,有錢真好...


    到了凱旋城的時候已經臨近11點,早上出門的時候班佳人給了他屋裏的鑰匙,躡手躡腳的進屋,生怕吵醒他們。


    洗漱完畢,坐在床上,發現一點困意也沒有,一想到這兩天的經曆,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掀開衣服,看著小腹上絲毫沒有傷口的痕跡,李言之看著雙手,喃喃自語。


    “先天之炁?”


    閉上眼,腦海中跳出燙金的《俠客行》字眼。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


    不等李言之默念完,猛然間驚覺,體內的先天之炁,突然開始變的莫名狂躁,從炁海之中,驟然分出多條炁機在體內毫無規則可言的竄動,導致身體越發的燥熱,遂停止默念,嚐試控製用自己的意念去控製流竄的炁機。


    然而,並沒有什麽用...


    李言之皺眉,難道體內這些先天之炁,會受到詩篇裏情緒的感染,近而有不同形態的轉化?


    《俠客行》在冷兵器時代,極為殺伐,後人讀詩也多有餘悸,不寒而栗,這首詩寫的時候正值李白青年時代,可謂脫身白刃裏,殺人紅塵中,十足的劍客風骨。


    那要是是《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的‘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豈不悲慟難抑?


    可為什麽現在心裏默念《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體內的先天之炁的也沒有任何反應?


    李言之仔細回想李白的話,照這麽說,每一首詩都有特定的情緒波動?可能不準確,或者說是特定的炁機流動的規律?從而衍行出不同的招式,不同的威力?


    難道是打開的方式不對?


    不管怎樣,得先把體內這股狂躁的炁機給平穩下來,突然靈機一動,何不試試《太公家教》。


    李言之緊皺眉頭,腦海中跳出唐宋期間的蒙童讀物,按照韻律之間的工穩和對韻,在心中一遍遍的默念。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雖然體內的先天之炁並沒有絲毫平穩的跡象,仍舊橫衝直闖。


    但是,在李言之的體內突然出現一股不同於先天之炁的靈氣,如同琴女拂袖,一點點的撫平灼燒和焦躁。


    兩者...似乎並不排斥?


    李言之嚐試牽動這股莫名的靈氣,在體內循環一個小周天,靜止於黃庭。


    “咦?”


    李言之睜開眼睛,看著是雙手隱隱流過的兩股能量,右手猩紅,左手靛藍,一閃而過。


    再次閉上眼,深入五髒,試圖再次嚐試調動這股猩紅色的靈氣,第二次循環。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直到第七次,因為《俠客行》而狂躁的先天之炁,竟然在這股莫名的猩紅色靈氣下,變的溫順如水,靜臥在腹下炁海之內,歸於平靜。


    再次睜開眼,全身上下如同汗蒸一般,衣服濕透!本是經常熬夜加班而蒼白的浮色,開始變的紅潤。


    “這股靈氣,從何而來?”


    抬頭看了眼時間,已經將近午夜兩點,困意襲卷,李言之來不及衝洗身體,倒頭就睡。


    ---


    李言之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裏他坐在一處湖畔石崖之上,清風拂麵。


    抬頭。


    雲霧之上纏繞翻騰。


    似有迢迢萬鯨浮遊而過。


    其中一隻金翅青須,足有萬米之上,碩頃之大的鯨魚,如同蛟龍入海,歡快,雀躍。


    在鯨魚脊背之上,疑似有老者單手,撐著頭顱,正在打瞌睡。


    李言之雙手撐在背後,仰麵,挑起高低眉,疑惑。


    “又是哪家神仙?”


    本是隨著萬鯨浮遊的金翅青須大鯨,好像聽到李言之的碎語,驟然在雲霧中翻騰,直瀉而下。


    大吃一驚的李言之,以為是這大鯨失去了仙術才墜落,躲閃不及之間在半空又是一陣騰挪,隨著一聲響鼻,穩穩落在半空。


    至於那脊背之上酣睡的老頭,猶如屁股底下粘膠,紋絲不動。


    約莫是低垂的過分,近距離接觸浮空大鯨的李言之,渺小如螻蟻,一股難以名狀的壓抑在心口發酵。


    遇到過林深時見鹿。


    也看過深海時見鯨。


    莫不是這雲夢之處也見見天人?


    可要說這天人,委實磕磣了點,戴著沿角豁口的破敗蓑笠,穿著一雙靰鞡草鞋,單手枕著腦袋的同時,伸出食指,放在腳趾中,一陣搓揉,罷了,又放在鼻尖聞一聞,怕是不過癮,換了隻腳搓揉,有是一陣猛嗅。


    ...


    “見到仙人,為何不跪?”一身寒酸的老頭,眯縫起雙眼,磨了磨牙,提起小拇指,剔出一片菜葉,輕彈,“是覺的不像個仙人模樣?需得是憑虛禦風,鶡冠道袍,要不,再來個一劍光寒十九州?”


    “不像。”


    李言之並未露出鄙夷之色,從旁邊薅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裏。


    “要不老頭子我給你表演個搬山倒海,一指開天門?”橫臥的老者,猛然睜開雙眼,盯著李言之。


    後者使勁點頭。


    “可惜,旅途勞頓,急需一隻燒雞,一壺汾酒,半碟花生米,才有力氣施展著天怒人怨的神仙招式。”


    李言之愁眉苦臉,打趣道,“要不您先將就下?給小輩開開眼?”


    “使不得使不得,腹中空空,萬一搞砸了,有傷天人顏麵。”


    ...


    合著這老頭是賣藝求飯?


    可這四周別說燒雞汾酒,就是摟草打兔子也來不及啊。


    李言之試探到:“真沒這眼緣?”


    老頭用剛才摳腳的手,揉了揉褲襠,一臉為難:“也不是,真要是想看...”稍作猶豫,想到什麽道,“要不你加我微信,轉賬200元,讓我吃頓飯,我好有力氣給小友展現渡劫之法?”


    “...”


    看到李言之猶豫,老頭眼珠子提溜。


    “這樣吧,我跟小兄弟你有眼緣,給你打個九折,180,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


    “萬水千山都是情,150元行不行?”


    “...”


    老頭一咬牙,一跺腳,比劃一個“九”的手勢。


    “99?買賣不成仁義在!”


    見李言之仍舊不為所動,目露怒色,拂袖離去,沒走出半步,回頭,俯身。


    “啥也不說了,50塊!燒雞不給吃!總得給口酒喝吧?”


    “成交!”


    李言之看著老頭笑眯眯的坐著大鯨離開,目瞪口呆。


    “現在的神仙,都這麽皮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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