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司私人會所在李言之的瞳孔中逐漸縮小,直至不見。


    整整一天的經曆,恍如隔世。


    腦海中如同幻燈片一樣,不停回放。


    臉上留著刀疤的貝勒爺-左白熊,十二時辰排名第二的‘醜’。


    坐鎮雲貴川,脾性跋扈的越家二公子-越千尺,十二時辰中排名第十的‘酉’。


    演出一幕伎倆低廉卻另有所指的白家兄妹,哥哥白西城,妹妹白胭脂,十二時辰中排名第八的‘未’。


    行事作風乖張,卻有著‘金錢帝國’噱頭的郭家,讓李言之印象深刻的是那張病態的眸子,還有他世所罕見的英靈郭嘉!十二時辰中排名第四的‘卯’。


    加上十二時辰中已經覆滅的齊家‘午’。


    僅僅一天的時間,李言之已經和十二時辰中的‘醜,酉,未,卯’一一打過照麵,十二時辰出六,不知道剩下的家族是什麽樣子。


    除此之外,讓他心緒複雜的伶姨,鹿與鳶,還有神秘莫測的太子爺,一想起來就讓李言之陣陣頭痛。


    加之青宵劍出現之後,體內先天之炁的反斥,讓李言之的五髒,隱隱作痛。


    “副駕的抽屜裏有止痛藥,自己拿。”班佳人開車,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慍怒,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麵孔,不過,上麵家呆的疲憊讓他不得不打起精神。


    “我來開?”


    李言之委實擔心班佳人現在的狀態,神經持續高度緊繃,再加上之前的變故,隱藏的危險不言而喻。


    一陣刺耳的刹車聲在僻靜的郊區響起,李言之的身體猛然前傾。


    打開車門,班佳人踩著高跟鞋,麵無表情的下車。


    s市的夜晚,寒氣逼人,雙手抱著小臂,身上隻披了一件單薄的棉服,翹臀坐在汽車的引擎蓋上,迫不及待的點煙,但是因為冷,瑟瑟發抖,怎麽打不著火。


    李言之下車,掏出打火機,替她點燃,然後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似是賭氣一般,抖落。


    李言之重新給她披上。


    繼續抖落。


    噗嗤一聲,李言之笑了起來。


    這模樣,就像是因為沒有的得到聖誕節禮物的孩童,脾氣又倔又臭。


    李言之重新把外套披在她身上,這次,直接抱住了她。


    沒有想到李言之會直接抱著她的班佳人,明顯楞了一下,隻是皺眉,任由從後背傳來的體溫,溫暖全身,除此之外,還有李言之獨屬於男人的荷爾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煙草味,不再掙紮。


    在班佳人二十幾年的人生經曆中,從來沒有被一個異性以這樣的姿勢懷抱,多的是遵循父親的諄諄教誨和沉浸在母親早逝的悲慟中,也造就了班佳人要強的性子,不管那位一直覺得虧欠她的父親,怎麽彌補,她都覺的這是一件無法原諒的事情。


    無法原諒他的隱瞞。


    無法原諒他的溺愛。


    無法原諒他的父愛。


    這並不能代表班佳人就會像大多數過慣了滋膩的富二代,可以侈驕傲寵,飛揚跋扈,做一些出格讓他父親頭疼的事。


    並不。


    而是在十二歲那年,學會起個大早,給父親做上一頓不怎麽像樣的早餐。


    學會了每次出遠門都給父親打一個報備電話,給家裏的仆人帶上一份小禮物。


    學會了接受師傅的鞭撻和一個又一個枯燥的動作,來迎接一個陌生而又殘酷的裏世界。


    “大戶人家的姑娘,都這麽任性?”


    李言之聞著從班佳人身上傳來的體香,在上郊區的冷空氣,讓他清醒不少,那副該凸凸該翹翹的嬌軀,讓李言之強行壓著腹底升騰的邪火。


    “我就任性了!你李言之就看著我被欺負?你沒看他們那副囂張的樣子!那小丫頭竟然拿飛劍指我!老娘長這麽大哪受過這樣的氣啊!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班佳人強忍著眼淚,不停在眼眶裏打轉,那副通紅的鼻尖上掛著一滴晶瑩的淚珠。


    許是覺的不解氣,扔掉手裏的煙,轉身,握起拳頭,一下下的錘著李言之的胸口。


    李言之看著那張梨花帶雨的委屈麵孔,任由她發泄著心裏的怨氣。


    說到底,她在怎麽堅強,在怎麽掩飾心裏的難過,在裏世界的幾大勢力中如何隱忍,回到家,她還是那個會哭會鬧,會委屈,會生氣,會痛苦的姑娘,也希望有人能理解她,懂她。


    李言之伸手,猛然抱緊班佳人,讓她的淚水殷濕衣襟。


    “你李言之就是個混蛋,邋遢鬼!慳吝小人!王八蛋!小赤佬!超級無敵大直男!情商低到爆炸!就知道吃的大飯桶...”班佳人用盡了十幾年來學會罵人的詞匯,盡可能的抒發心裏的委屈,盡管這樣罵人的話看起來有那麽點可愛...


    李言之並不說話,靜靜聽著班佳人的發泄,隻是,那張麵孔,陰沉的可怕。


    抱緊班佳人的手臂,一直在用力。


    半晌,李言之回過神,發現班佳人不在啜泣。


    “你...你是不是要勒死我...咳咳...”


    這才反應過來的李言之幹淨鬆開,看著那張憋的通紅的絕色臉蛋,在車燈的照射下,明豔動人。


    “抱歉。”李言之有點尷尬的看著班佳人,把自己的馬甲脫下來鋪在她的小腿上。


    緩過來的班佳人,睫毛上還沾惹著淚珠,看著李言之癡癡看著她的模樣,又哭又笑的用力錘他,“討厭,沒看過女人麽。”


    “沒看過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前一秒還哭的稀裏嘩啦,下一秒就能笑出來,果然,山下的女人是老虎。”李言之收拾起陰沉,輕笑,點上一支南京,吐出一天的濁氣,雙手撐在引擎蓋上,抬頭看著星月。


    怕是天上的星星也察覺到了旖旎,偷偷藏進霧靄。


    倆人一時無言。


    班佳人低頭看了眼李言之披上來的外套,臉上浮起一抹她也不知道的輕笑和紅暈,率先打破沉默:“呐,為什麽要答應他們一個月後的比試?”


    李言之盯著天上的星星,腦海中浮現出小時候和八千最愛玩的遊戲,在八千的眼中,那顆最亮的星星,永遠是李言之。


    “不為什麽,為了能夠不花一分錢得到青宵劍,為了把今天丟掉的尊嚴給拾起來,為了打碎他們企圖從我身上掠奪的想法。”李言之腦海中回想起鹿與鳶的話,隻要贏的人,天青司不收取任何費用,免費贈送。


    “瘋子。”班佳人單手托腮,抬頭看著月亮。


    他不明白李言之的世界,就像她小時候不明白偏遠地區的孩子們吃不上飯,卻稚嫩的問出‘他們為什麽不吃肉’的童言。


    你理解不了為了一個訂單拚命的外賣騎手,為什麽肯抱著那碗被顧客扔掉的米粉,痛哭流涕。


    你也理解不了山區孩子們穿上一雙漏著腳趾的靰鞡鞋,心裏啊,比吃了蜜都甜。


    你更理解不了,他們揮著一根幾萬美金的maruman高爾夫球杆,卻能把球童,打出血水。


    就好像班佳人理解不了李言之為什麽肯答應一個不守信用的人,來一場男人間的決鬥。


    有時候退一步,是為了前進兩步。


    “擔心我可能會輸的痛哭流涕?”李言之掐掉那根被他抽到頭的煙。


    “不擔心,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贏。”班佳人回頭,揚起一張毀了妝容的臉蛋。


    “走啦。”


    李言之開車,疾馳在郊區的盤山公路。


    扭頭,看著披著衣服陷入沉睡的班佳人,那雙向來清澈的眸子,露出了鮮少才有的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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