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美國發展的曆史,通常是伴隨著交通和運輸工具的發展而進行的。


    西部大開發時代。許多漂洋過海來到這個大陸的人都盲目地信仰著拓荒精神。鐵路機構的發達,以及橫貫大陸東西的鐵路的完成,最大程度地滿足了這些開拓者兼侵略者的欲望。


    開拓時代終結後,鐵路仍在繼續進化。而且,雖然1930年代(20世紀30年代)是經濟大蕭條時期,但鐵路黃金時代卻迎來了它的全盛時期。這一年的失業人數超過了八百萬人,“饑餓遊行”甚至舉行到了白宮前。運送參加遊行的人,運輸少得可憐的食物和商品,這些都是鐵路的工作。但是作為繁榮的結果,大鐵路時代卻漸漸的被昌盛起來的汽車和飛機所取代了。


    鐵路通向所有的道路。在因拓荒精神而星羅棋布的這些永久道路中,有一些至今仍在繼續運送著無法實現的美國夢。


    至少,幸福的人們如此堅信著。


    這列“飛翔·禁酒屋”號就是由幸運地度過了經濟大蕭條的企業製造的,可以說是珍品。


    其基本結構模仿了英國王室列車。頭等客房內部全部采用大理石等進行裝飾,二等客房也是以此為標準建造的。


    在普通的列車上,每個車廂都是按照從頭等客房到三等客房


    進行區分的。一般都在震動比較劇烈的車輪上方建造三等客房。


    可是,在這列列車上,每個車廂本身就被分為從頭等客房到三等客房的等級,車頭之後是三輛頭等車廂、一輛餐車、三輛二等車廂、一輛三等車廂、三輛貨物車廂、一輛預備貨物室和駕駛室的車廂——這就是這列列車的結構。除餐車外,所有車廂的過道都位於前進力向的左側,以便於通過確認各房間門上的編號,進入各自的客房。這列列車沒有真正的貨物車廂,取而代之的是三輛具備貨物室的大車廂。過道也在左側。


    這列列車感覺就像一個暴發戶,優先設計而忽略了性能。三等客房的建造簡直就是在敷衍了事,反倒讓人覺得很可憐。各車廂側麵的“碎雕一樣”的裝飾,使其顯得更加突出。


    這列列車最大的特征就是——從原來的鐵路公司經營中獨立了出來。以向鐵路公司“借用鐵軌”的方式經營,如今已經被稱為現代的王族列車了。


    1931年12月30日。在這列豪華的列車中,慘劇拉開了序幕。


    ====


    發車後已經過了幾個小時,周圍被黑暗所包圍。


    “新來的,感覺怎麽樣?”


    背對著窗外的風景,中年乘務員問道。


    “啊……是的。還可以。”


    年輕乘務員抬起頭來,回答道。可這回答多少有些驢唇不對馬嘴。


    這次長途旅行已經快要走完一半的路程了,這位前輩還是第一次和自己說話。年輕乘務員感到很意外,目不轉睛地盯著中年乘務員的臉。


    說起來,他還是第一次這樣仔細地觀察這位前輩的臉。


    年輕乘務員驚愕於自己的毫不關心。此時,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張浮現著仿佛無機質般笑容的臉,就好像強顏歡笑一樣,臉上淺淺的皺紋深深地扭曲著。


    “是嗎?……那比什麽都好。在這裏一直看著‘遠去的景色’,心中經常會感到無可奈何的孤獨與恐懼。”


    “啊啊,我明白,那種感覺。”


    “在這種不安中,潛伏著各種各樣的恐懼,特別是在黑暗或隧道中。”


    “是的是的,是這樣的!我聽其他前輩說過那些恐怖的事。他們說,在夜裏如果是一個人的話會感到更恐怖的!”


    年輕乘務員順著前輩的話頭,口若懸河地說著聞所末聞的事。


    “前輩們太過份了!人家都說過不擅長聽這種故事了,他們還說些鑰匙爪的蜂男的故事,還有無人的客房中響起的鈴音……”


    雖然他說自己不擅長,但在說這些故事的時候,眼睛卻熠熠生輝,表情仿佛說出了他的真心話——想見識一下恐怖的事。


    “還有,對了,還有‘鐵路追蹤者’。”


    “?”


    年長乘務員雖然常年在各地之間移動,但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個怪談的名字。


    “啊,你不知道嗎?‘鐵路追蹤者’的故事。”


    老實說,年長乘務員對此並不感興趣,但馬上就要到“預期的關鍵”了,所以聽一下也無妨。


    年長乘務員笑著,好像有所企圖,又好像在可憐著什麽,繼續聽年輕乘務員說下去。


    “是很簡單的故事,講的就是在暗夜中追趕列車的怪物。”


    “怪物?”


    “嗯。那家夥與黑暗同化,變成各種各樣的形狀,一點一點地接近列車。它有時是狼,有時是霧,有時是與自己乘坐的列車形狀完全相同的列車,有時是沒有眼睛的巨人,有時是有長著數萬個眼球的妖怪……總之,它的形態多種多樣,在鐵路上追趕著列車。”


    “被追上的話會發生什麽事?”


    “最初,誰都不會注意到自己被追上。可是,等到發生異變時,大家才開始真正注意到。”


    “發生了什麽事?”


    “人消失了,從列車後麵慢慢地,一個接一個地……最後,大家都消失了,列車本身也變得不存在了。”


    聽到這裏,年長乘務員提出了顯而易見的疑問。


    “那這種傳說是怎麽流傳出來的呢?”


    對於這類怪談,這種疑問是犯禁忌的,但年輕乘務員以毫無變化的表情回答道:


    “那當然是因為,也有活下來的列車。”


    “怎麽回事?”


    “就到這裏就到這裏,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年輕乘務員露出快樂的表情,講到故事最重要的部分便戛然而止。


    “在列車上說這個故事的話,它真的會出現哦。‘鐵路追蹤者’會追趕這列列車!”


    “年長乘務員一下子失去了興趣。


    ——什麽嘛,結局就像普通的都市傳說一樣。這樣一來。接下來的事基本上就能夠想象得出了。


    年長乘務員這樣想著,實際上年輕乘務員接下來說的話也的確如他所料。


    “可是,隻有一個方法可以讓它不跟來!”


    “等等,到時間了。”


    年長乘務員想阻止一下過於興奮的年輕乘務員,打斷了他的話。


    到了定期聯係的時間,他打開了聯係用通信機的開關,然後又按下了向駕駛室告知“無異常”的燈的開關。


    接著,強烈的光線從乘務室兩邊照射進來。那是位於列車末尾兩側的車尾燈。通過車尾燈,鐵路兩旁的人就能夠確認列車的駛過。


    可是,這列列車很特別,在車尾燈下麵還設置了一個更大的燈。


    作為“飛翔·禁酒屋”號運行上的規定,乘務員需要定期和駕駛室取得聯係。比如,當後部車廂脫離時,如果乘務員聯係中斷的話,駕駛室也可隊確認異常。


    這種體製或許很誇張,而且效率低下,但這或許也是這列珍品州車上的一種演出。乘務員們毫無怨言地遵從這種體製,到了固定時間便向列車後部亮燈。


    可是——對於這個年長乘務員來說,這一時刻有著更重要的意義。


    當前輩確認按下了燈的開關後,年輕乘務員高興地重新開始他的怪談故事。


    “嗯,不好意思。接著說,要獲救的話——”


    “啊啊,等等等等!先聽到答案就沒意思了。我也知道類似的故事,先說給你聽聽好不好?”


    聽了前輩的提議,年輕乘務員高興地讚同道。


    “說完後互相交換獲救方法?這還挺有意思。”


    年長乘務員看著神情高興的年輕人,目光中一半是憐憫,一半是嘲諷,然後開口說道。


    他說的是關於自己的真實身份。


    “這故事在哪裏都能聽到,是關於某種‘幽靈’的……那些幽靈們太害怕死亡了,就在活著的時候變成了幽靈。”


    “?啊?”


    “但是,幽靈們有一個偉大領袖。那個領袖為了讓他們複活,想要將自己感到恐懼的東西染成自己的顏色。可是,美利堅合眾國對於死人複括一事感到十分害怕!所以,他們就想要把幽靈的領袖封閉在墓地中。”


    故事內容尚未來到最重要的部分,可是,講故事的人的臉上和語氣中都開始慢慢浮現出怒氣。年輕乘務員感到背上毛骨悚然。


    “那、那個,前輩?”


    “接著說。剩下的幽靈們便開始想辦法,他們想將包括上議院議員家屬在內的一百多人挾持為人質,然後要求釋放領袖。如果事件公開的話,這個國家肯定不會滿足恐怖分子的要求。因此,談判是由別動隊極其秘密地進行的。他們不會給這個國家冷靜判斷的時間,直到列車到達紐約!”


    “上議院議員?不會就是貝利亞姆上議院議員吧?難道您說的就是這列列車?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請您解釋!”


    年輕乘務員好像終於意識到了異常,麵對前輩,後退了一步。


    “解釋?剛才說的不就是解釋嗎?老實說,我可不認為扮作乘務員還有這個義務。總之,這列列車一到達紐約,就會變成我們‘雷姆蕾絲’的移動要塞!然後,我們以人質為盾牌,再把列車開到橫貫大陸線路的某處,而且警察也無法同時監視所有線路!”


    “那、那個領袖是?”


    聽到如此冷靜的話,年輕乘務員向後退了一步。但是,車廂實在是太小了。就這一步,他的後背就已經碰到了車廂牆壁。


    “明天,我們偉大的休伊導師將接受紐約司法局的審訊。所以,我們才選擇這列列車作為獻給導師的供品!”


    這列列車預定於明天中午抵達終點。如果談判成功的話,領袖就會乘上列車,然後人質被釋放。


    如今,年輕乘務員已經知道了這位前輩的真實身份。他一邊盯著對方的眼睛,一邊問著問題,而答案,或許他已經猜到了。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


    對方的回答基本在意料之中。


    “休伊導師宅心仁厚,我也想仿效他。知道自己要死的理由後再去死,你很幸運。”


    接著,他從懷中掏出一把手槍,準備結束談話。


    “那麽,關於剛才說的重要的獲救方法就是……‘聽過這些話的人很快就會死去,一個獲救的方法都沒有’!”


    槍口指向年輕乘務員的鼻尖,說完話的同時,他扣動了扳機。


    槍聲響起。


    槍聲沿著鐵軌,尖銳地回響著


    一直。


    一直傳得很遠很遠。


    隨之,怪物醒來了。


    怪物的名字就叫做——


    “鐵路追蹤者”。


    ====


    時問悄然回溯。


    列車安然無事地迎來了夕陽,各個客房的乘客都集中在餐車裏,享受著美味的晚餐時間。


    這個餐廳也是以王室列車為主題進行設計的。木製的穩重色彩,與上麵黃金裝飾品的色彩搭配得天衣無縫。


    餐車不分客房等級,任何人都可以使用。三等客房的人也可以在這裏進食,體驗國王的感覺。這也是這列列車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餐車裏的一半空間擺放著桌子,另外一半被設計成廚房和酒吧櫃台。廚房中,幾名廚師忙碌地走來走去,最大限度地利用著狹窄的空間,創作出醇厚的香氣和味道。


    桌子上羅列著各種各樣的自助菜式,爭奇鬥研,從法國菜到中國菜,甚至還有墨西哥特產的什錦飯。


    正當人們都沉醉在美妙的菜式中時,隻有一組男人置身事外。


    “所以說,這裏不適合商量。你明白嗎?傑古吉。這裏有客人。”


    “是的,你明白吧,傑古吉。還不明白嗎?”


    在餐車的吧台處,兩個男人正在斥責著傑古吉。那兩個男人正站在吧台裏麵,一個是廚師,另一個人穿著酒保的服裝。


    廚師是一個東方人,酒保是一個愛爾蘭青年。他們都是傑古吉的同伴,是這次搶劫貨物的內應。


    “不,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楓和約恩說得對。可是,到了傍晚都不行,之後還有什麽時間能商量呢……”


    那個東方人叫做楓,愛爾蘭人叫做約恩。這對搭檔分別是中國移民和愛爾蘭移民,他們是一對用這個時代的常識不可理喻的組合。


    這兩個人在移民區闖了禍,逃了出來。


    傑古吉並未因此而歧視他們,反而讓他們加入了自己的隊伍。也不知什麽時候,傑古吉成了不良集團中的核心人物。他本人倒是未有過這樣的想法,不過約恩也好,楓也好,其他同伴也好,大家對傑古吉是頭兒一事毫無異議。可是,他們也並沒有因此對傑古吉表現出特別的敬意。


    “那也沒辦法啊,這裏一直都有客人的。而且,有人要吃中國菜,我離不開啊。要是溜走的話,會被廚師長整死的。”


    楓歎息著說道,約恩也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交相呼應。


    “灑保隻有我一個人,隻要吧台前坐著人,我就走不開。你理解了吧?”


    “哎哎哎?這列列車不是可以完全無視禁酒法嗎?”


    “平時是的,但今天是完全禁酒的。今天的乘務員可真是嚴格遵守法律。”


    “那酒保不就沒事做了嗎?”


    聽了傑古吉的疑問,約恩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兩個人從剛才就一直點蜂蜜綠茶。現在也隻能依賴於這種不含酒精的蜂蜜係列了。還是放棄吧。”


    “嗯——。那對客人,開車後就坐在那裏,一個勁的吃中國菜。”


    楓說著,衝著吧台一端努了努下巴。


    傑古吉向那邊望去,看見那裏坐著一對怪異的組合。


    那個男人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一個西部槍手。身穿破舊的背心和大衣,腰間和胸口掛著好幾個槍套。可是,裏麵卻一把槍都沒有。背上背著繩套,不知道是槍手還是牛仔。還有,進一步說的話,不知為何他身上還戴了三個治安官的徽章。


    那個女人好像在配合搭檔似的,身穿西部劇樣式——100年前酒坊裏舞女的衣服。她直直的長發上點綴著西班牙風格的舞蹈裝束,頭上也戴了一頂大紅的寬簷帽子。


    這兩人的服飾與現場的氣氛倒是很協調,可是,已經大大落後於時代的氛圍。這樣的二人組坐在吧台的一個角落裏,享受著自己的一片天地。


    “那麽,傑古吉要把他們趕出去嗎?”


    “好、好像很可怕!如果是怪人可怎麽辦昵?”


    “刺青男說什麽昵?”


    約恩理所當然地插話進來。


    “太、太過份了。”


    傑古吉哭喪著臉,妮絲從身後插話道:


    “算了算了,沒什麽的,傑古吉。不過,你不如和他們打個招呼,隻是聊兩句嘛,好像很有趣啊!”


    “妮、妮絲,有趣可不是什麽理由。”


    “那種打扮……莫非他們是電影演員?”


    聽了妮絲的話,傑古吉再一次向吧台一角的二人組看過去。


    “你這樣一說……”


    “對吧?如果能和電影明星交上朋友,不是很酷嗎?”


    被妮絲這樣一說,傑古吉也有點蠢蠢欲動,於是戰戰兢兢地向二


    人組走去。


    望著傑古吉的背影,約恩向妮絲低聲說道:


    “妮絲,不要太欺負傑古吉啊。”


    妮絲的態度與與剛才對待傑古吉時的完全不同,用過於鄭重的語氣向約恩二人說道:


    “我可沒有欺負他,約恩。我隻是想讓傑古吉變得更會交際一些。”


    “呀,妮絲還是老樣子,還是對我們使用沒有必要的敬語。”


    “果真,我這樣的人還是適合使用敬語吧?”


    妮絲摸了摸綴有金絲的眼罩,略帶靦腆地點了點頭。


    “啊,不,不是那個意思。”


    “老實說,敬語並不適合你,但那也是你的一種美德,對吧。我們隻是比較在意,你隻對傑古吉一個人說粗口。”


    “傑古吉說討厭我使用敬語,他在這一點上很頑固。”


    說著,妮絲笑著望向開始和二人組交談的傑古吉。


    約恩二人也望向傑古吉,同時忍不住低聲嘀咕道:


    “頑固……”


    傑古吉則哭喪著臉望向這邊,好像在說著什麽。


    “真是個愛撒嬌的孩子!”


    傑古吉坐在二人組旁邊的座位上,十分緊張地開口說道:


    “那、那、那個,下下下、下午好。啊,不,應該是晚上好。嗯,那個,對不起,請原諒。”


    傑古吉語無倫次,也不知在說些什麽。那男人好像終於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停下了正在夾菜的手,轉向傑古吉。


    他一邊大肆咀嚼著食物,一邊直勾勾地盯著傑古吉,在咽下口中食物的同時開口說道:


    “米莉亞,怎麽辦,一個不認識的人突然來向我道歉。”


    在他身後,那女人精神飽滿地說道:


    “如果論勝負的話,你還是勝利了!”


    “是嗎?勝利了!好!雖然不太明白是怎麽回事,但還真是勢均力敵啊,謝謝!”


    說著,那男人突然緊緊地握住了傑古吉的手。


    怎麽辦?果然是怪人。


    傑古吉用欲哭的眼神望向妮絲和約恩二人,乞求幫助。可是,妮絲隻是不慌不忙地揮著手。至於約恩和楓,他們聽到廚房裏傳來了廚師長的一聲怒吼——“你們快幹活兒!”,慌忙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崗位上。


    “那、那個……”


    “不管怎麽說,老兄,你還真帥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在臉上刺青的人呢!”


    “真是不小的文化衝擊啊!”


    “難道他是電影明星!?”


    “太棒了!”


    這樣一來,預想和立場便反過來了。“焦急”以不可阻擋的氣勢開始侵蝕傑古吉的思考回路。


    “不不不,這個、那個,不是的!我不是什麽電影明星,我隻是釀酒賣酒……不,不是,我在說謊。這個、那個、剛才在說謊,不是那樣的。我隻是不良青年之類的,總之是個普通人對不起請原諒!”


    雖然沒有任何道歉的必要,傑古吉卻含著眼淚低下了頭。


    “喂,米莉亞,他又向我道歉了。”


    “二連勝!”


    “原來如此——你讓我贏了兩次,真是個好人!”


    “……哎?”


    “好人!”


    “好了好了,別哭了。好人哭的話,我們也會哭的。”


    “同情的眼淚!”


    傑古吉抬起頭,發現眼前的二人組眼中也泛起了淚花。


    抽出手帕,傑古吉注意到,剛才自己好像說了什麽怪怪的話。


    “好了好了,老兄,擦幹眼淚,吃點中國菜。”


    “放開肚子吃!”


    這時,廚房中傳來了楓的聲音——“不對!”。傑古吉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將食物胡亂塞進口中。


    “咕嚕……”


    傑古吉順勢將食物咽了下去。


    楓做出的燉雞的味道,頓時在口中蔓延開來。這麽一想,傑古吉還是第一次嚐到楓所做的菜呢。


    “……好好吃!”


    高興地說著,眼淚已經不再流下來了。


    “——然後我就大聲說道——‘天呀!’”


    “哇,艾紮克好棒啊好棒啊!”


    “啊哈哈哈哈!”


    “啊!傑古吉大聲笑了,真是好久沒聽過了!”


    現在,餐車的吧台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型的晚宴會場。


    不知何時,妮絲也加入了對話行列,餐車中的氣氛十分歡快。


    雖說已經是深夜了,可餐車裏仍舊擠滿了人,但黑服樂團和白服集團並不在這裏。


    “說起來,艾紮克,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在吃肉呢。”


    傑古吉以令人吃驚的流暢語速,指出了艾紮克的偏食。


    在妮絲看來,傑古吉還是第一次在初次結識的人麵前如此毫無顧忌地說話。這就說明他很喜歡這對奇怪的二人組吧。對他們毫無顧忌,很是信賴。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傑古吉竟會產生這種感覺。


    這兩個人究竟是什麽人?妮絲感到有些嫉妒,但更多地,也對這對二人組產生了好感。


    “啊啊,肉?沒關係沒關係,這是牛肉。”


    “國產牛肉!”


    “你在說什麽?”


    “你看,牛是吃草的吧?所以,吃牛肉的話,就可以把草和肉一起吃下去!”


    “哇!艾紮克,你太聰明了!”


    “沒有啦……”


    傑古吉感到很納悶,艾紮克和米莉亞則繼續在自己的世界中歡聲雀躍。


    “是的是的,吃掉一種東西,就能把那東西吃掉的東西一起吃掉。不隻是食物,如果拿著裝了什麽東西的東西,那就全部都是自己的東西了!比如,拿著裝著很多錢的包,就說明同時擁有了錢和包!”


    “呀啊,有錢人!”


    “是的,這個法則在東方確實是這樣的!嗯,這樣的話,那你就——”


    “——由我來吃掉!”


    “哎?是這樣嗎?‘這樣的話,你由我來吃掉’?”


    “傑古吉,太好了,聽到了有趣的事。”


    記下了這有些差錯的東方知識,傑古吉高興地往嘴裏塞滿牛肉。


    這時,他後背又感受到了似曾相識的撞擊。


    “嗚嗚嗚嗚嗚!”


    還沒能吞下沒有嚼爛的牛肉,傑古吉就手忙腳亂地打翻了手旁的水杯。


    接著,身後傳來了尚有印象的聲音。


    “啊啊!哥哥,我又……對不起!”


    一邊咳嗽一邊轉過身去,傑古吉看到了發車前遇見過的那個少年,與之前有所不同的是,此刻,他旁邊站著一個年紀相仿的少女。


    “啊,不,沒關係沒關係,我一點兒事兒都沒有,你沒事吧?”


    那少年輕輕地點了點頭,像上次一樣微笑著。


    那少女則躲在少年身後,戰戰兢兢地看著傑古吉的刺青和妮絲粗陋的眼罩。


    “啊哈哈,不要怕。那孩子是你妹妹?咳……”


    雖然咽喉還有些發苦,但傑古吉仍然強顏歡笑地說道。可能注意到了似的,那個少年又說了—遍“對不起”,接著,回答了傑古吉的問題。


    “不是的。這是剛剛認識的和我一個房間裏的朋友!”


    那個少女默默地點了點頭,眼睛還在看著傑占吉的刺青。對於普通孩子來說,傑古吉的外表確實有些恐怖。


    這時,孩子們的身後出現了一個女性的身影。


    “我的女兒失禮了,十分抱歉。”


    那女人大概三十歲左右,是一位貴婦人,身穿高級卻叉不會讓人感到厭惡的服裝。從她溫文爾雅的聲音中,


    感覺不到絲毫膽怯和輕蔑,隻是靜靜地,流入傑古吉等人的心中。


    貴婦人叫著女兒的名字,輕輕地嗬斥道:


    “梅麗,不能一臉恐怖地盯著人家的臉看呦。”


    “好、好直接啊。”


    雖然被人這樣說,但是傑古吉沒有惱怒也沒有哭泣,隻是無可奈何地苦笑著。


    “啊啊,對不起。我們……”


    “啊,沒什麽,要道歉的應該是我們!”


    “哪方贏?”


    沒有聽見約恩的正當提問,傑古吉再次進入了哭泣模式。


    “米莉亞,雙方都在道歉,這種情況該怎麽辦?”


    “進行判定!”


    “原來如此。這可關係到我們的勝負啊!”


    “責任重大!”


    艾紮克兩人自作主張地說道。


    妮絲打算幫一把傑古吉,便裝作沒看見,改變了話題。


    “你們是家族旅行嗎?”


    貴婦人並未對妮絲的眼罩感到害怕,臉色平靜地回笞道:


    “嗯,和我女兒兩個人去見我的丈夫。本來想和這個同屋的孩子一起吃飯的,不過好像已經沒有座位了。”


    妮絲突然感到有些懷疑,於是開口問道:


    “那男孩子隻有自已一個人嗎?”


    “嗯,那個孩子——哎呀,我還沒問過他的名字呢。”


    男孩子聽到她們的話,靦腆地說出了自已的姓名。


    “我叫切斯沃夫·邁爾——”


    那少年說出很難發音的名字,頓了一頓後繼續說道:


    “——請叫我切斯。我要去紐約找我的家人。”


    接著,貴婦人和她的女兒也做了自我介紹。


    “我叫娜塔麗·貝利亞姆,這是我的女兒……來,梅麗。”


    那少女被母親催促著,膽怯地站到了前麵。


    “我叫梅麗·貝利亞姆。”


    好像仍然感到很在意,她不時的向傑古吉和妮絲的臉上望去,但對身旁的西部槍手卻毫無興趣似的。


    接著,傑古吉和艾紮克二人組也做了自我介紹,車廂內的晚宴範圍略有擴大。


    “切斯,你剛才撞到了傑古吉的背上吧?”


    妮絲撫摸著切斯的頭,獨眼中露出笑意。


    “哥哥,真的很對不起!”


    “不,沒關係沒關係,叉不是幹了什麽壞事。”


    傑古吉和切斯說著話,感到精力十足。隻有和小孩子說話才會感到有精力,這也讓人很難為情。


    突然,艾紮克兩人大聲說道:


    “是的是的,如果做了壞事的話,就會被‘鐵路追蹤者’吃掉的!”


    “會被一下子吃掉!”


    “——過去,我老爹經常這樣嚇唬我!”


    “經常!”


    “哎?‘鐵路追蹤者’?那、那是什麽東西?”


    傑古吉好像本能地感到那是“可怕的東西”,臉色和語氣都一下子變成了愛哭蟲的樣子。


    “怎麽,傑古吉不知道嗎?‘鐵路追蹤者’就是……”


    “……所以說,如果在列車上講到這個故事的話……‘鐵路追蹤者’就會來追那輛列車的——!”


    “啊——!”


    聽了艾紮克的話,米莉亞像是故意發出慘叫似的。


    “~~~~啊!”


    另一邊,傑古吉發出了無聲的哀鳴,其他人的表情都好像在說——“這是很普通的故事”。


    “不不不、不好了!我們會被消滅的!怎怎、怎麽辦!?”


    好像傑古吉是發自內心地感到恐怖。艾紮克為了安慰他,慢慢說出了故事的結局部分。


    “放心吧,傑古吉。要讓‘鐵路追蹤者’不追來,隻有一個方法!”


    “隻有一個!”


    聽了他的話,傑古吉的臉色一下子放晴了。


    “哈哈,真的?快快,快把那方法告訴我!快點!”


    “噢!聽好了,獲救的方法……獲救的方祛,啊,獲救的方法……”


    傑古吉的希望開始烏雲密布了。


    “獲救的方法……是什麽來著,米莉亞?”


    “啊,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故事呢!”


    沒聽過還能如此隨聲附和——妮絲等人心中均產生這種想法。


    但是,傑古吉可沒想得那麽深。


    “怎怎怎、怎麽會這樣!不不不不不好了!如如如、如果不快點想起來的話,大家都會死的,都會消失的!”


    牙齒不停地打著顫,傑古吉發自內心地感到恐怖。與此相反,酒保約恩則用極其冷靜的語氣低聲說道:


    “我聽過這個故事。”


    “真真真、真的?怎麽辦?應該怎麽做才好!?”


    “啊,我也忘了那個方法。”


    “哎哎哎!別這樣啊,約恩!”


    “等等等等,請冷靜下來,‘客人’。我是從這列列車的乘務員那裏聽到這個故事的,去問問他不就知道了。那是我們二人乘上列車時遇到的年輕乘務員。”


    約恩剛說完,傑古吉便從椅子上跳下來,向外跑去。


    中途還回過頭來,歪著嘴,向艾紮克等人喊道:


    “沒、沒事的,艾紮克!我馬上去問他,就包在我身上吧!”


    可能是努力想讓大家放心吧,可他含淚的眼睛卻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其實,除他以外,相信“鐵路追蹤者”這個故事的,隻有艾紮克、米莉亞和梅麗三人。


    傑古吉在桌子空隙間穿梭著,跑向後部車廂。妮絲從吧台的椅子上站起身來,打算追上去。


    “對、對不起!他不是壞人!隻是有些膽小——”


    妮絲一邊為同伴辯解,一邊跑了出去。對此,貝利亞姆夫人靜靜地微笑著。


    “嗯,我知道。傑古吉比任何人任何人都要溫柔。”


    貝利亞姆夫人注意到了。傑古吉是真的相信了“鐵路追蹤者”的故事而感到害怕。可即便如此,他一次都沒有責備過艾紮克。


    艾紮克等人也注意到了此事。


    “喂,米莉亞,傑古吉真是個很棒的家夥!”


    “很棒!”


    “以後得讓他贏一次!”


    “是啊!”


    “所以,我一會兒就向他道歉!道歉兩次吧!”


    “那我也道歉一次!”


    接著,艾紮克笑著斷言道。


    “是嗎!?那傑古吉就是三連勝了!”


    “就是冠軍了!”


    ====


    “哇,傑古吉,你怎麽了?那麽慌張。”


    在餐車前,傑古吉與剛剛走進來的德尼撞在了一起。在那個褐色肌膚的彪形大後年身後,跟著妮絲挑選出的兩名乘車同伴。


    “啊,嗯,不好了!這列列車或許會消失!所以我要去乘務員那裏!”


    “哇?”


    說著不明所以的話,傑古吉向列車後部跑去。


    不一會兒,妮絲跑了過來。


    “啊,你們來的正好。傑古吉要去一下乘務員室,我帶他回來的時候順便看一下貨物室的情況。德尼和傑克請隨我來,尼克請去餐車,拜托了!”


    聽了妮絲的話,叫做傑克的男子和德尼互望了一眼,跟在妮絲後麵追了過去。


    而另一個人——叫做尼克的男子卻極大地誤會了妮絲的話。


    “什麽?妮絲大姐……讓我去餐車幹什麽?”


    妮絲的意思是讓他“看看餐車的情況”,可習慣了搶劫的尼克卻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結論。


    “啊,也就是說,在大姐姐他們‘工作’時,


    讓餐車的那幫家夥老實點兒……就是這樣。如果被發現而引起騷亂,導致列車停下來的話,可就不得了了。”


    在他思考的時候,白服男子走入了餐車。在他迷惑的時候,餐車裏的人數正在逐漸增多。


    尼克單純地以為自己理解正確,掏出了慣用的小刀。


    然後,他慎重地走了過去。


    向著自己的目標——餐車。


    ====


    “好了好了好——了!我們的秀馬上就要開始了!那幫家夥的人生馬上就要結束了!”


    在二等客房中,拉特抱著枕頭,在地上走來走去。


    “好,預定時間已經到了!真快樂!真高興!我已經興奮起來了,今晚肯定唾不著了!”


    他在狹窄的客房中不停走來走去,璐雅用冷冷的表情看著他,其他同伴則哈哈笑著望向他。


    “……如果這麽高興的話,幹嘛不自已去……”


    璐雅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輕聲說道。


    “我也沒辦法啊!因為我抽簽輸了啊!媽的,真的真的好羨慕比奇那家夥!”


    拉特等人的最初行動是控製集中在餐車的乘客。通過抽簽來決定執行任務——結果,槍被交到了叫做比奇的男人手中。


    “阿啊,討厭討厭!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神了,剛才肯定已經被比奇殺死了!”


    拉特一邊嘮叨著蠢話,一邊穿著西服開始三點倒立。璐雅又小聲說道。


    “……幹嘛不去看看呢……”


    “對啊!”


    拉特一下於從倒立的狀態跳了起來,啪啪地拍著璐雅的臉頰,開始歡聲雀躍起來。


    “對啊,我幹嘛不去看看!我真笨,沒必要在這裏幹等啊!抽簽輸掉後,就以為要在這裏老老實實待著呢!好,我馬上去看看!”


    拉特自作主張地喊著,勢不可擋地衝向過道。


    接著,他和一個人撞到了一起。


    “噢!看著點兒!你這個……”


    剛要怒吼的拉特閉起了嘴。


    “啊啊啊、啊啊,對對、對不起!請原諒!列車要出事了!所


    所所以,我必須快點去乘務員室……那個……總總總總之對不起了!”


    年輕男子繼續向後部車廂跑去。


    “剛才這家夥,的確就是……”


    肯定就是這個臉上有刺青的家夥。就是幾天前,叔叔發出的通緝令上麵的小鬼。


    “嗯?怎麽回事?喂!璐雅!”


    他回到客房,交給戀人一個小任務。


    “你能不能帶個人去乘務員室看一下?如果臉上有刺青的小鬼在那裏的話,就把他抓起來。”


    璐雅默默地點了點頭,帶著一個同伴向列車後部走去。


    “嗯,變得有趣起來了,要是再有趣些就更好了。倒不如讓我來讓事情變得有趣起來吧。”


    拉特高興地揚起嘴角,一把槍也不帶,向餐車走去。途中,他與戴著眼罩的眼鏡女,還有一個身高超過2米的彪形大漢擦肩而過。那兩人表情緊張地向前跑去,一下子超過了慢悠悠的璐雅兩人。


    “什麽嘛,這列列車變得十分有趣了。刺青小鬼說的‘要出事’到底是什麽事呢?糟了,情緒過於高漲了,不快點釋放一下的話會傷身體的。”


    他哼著歌,慢吞吞地向餐車繼續前進。


    如今,呼喚地獄之秀就要開始了。


    ====


    “古斯同誌,準備完畢。貝利亞姆的妻子正在餐車中。”


    在黑服人所聚集的頭等客房,古斯正站在屋子中間聽著部下的報告。現在,二等客房、三等客房和貨物室分別隻留下了三個人,剩下的成員都集中於此。


    “到時間了嗎?好,按照預定計劃,大家分成三人小隊。我在這裏待機,不要忘記報告時間,否則我會認為報時者已經死了。”


    古斯機械地下達命令,完全麵無表情。讓人懷疑他是不是隻有嘴部的肌肉在動。


    “到預定時間了。現在,‘乘務員’應該已經開始行動了。這樣的話,不管後部車廂發生了什麽,列車都會繼續行駛。斯派克,通過無線電告訴二等客房和三等客房的部隊,首先控製所有乘客和所有車廂,最後控製車頭。而且,至少要在車廂交換之前實現完全控製。”


    在賓西法尼亞車站周邊,法律禁止通行蒸汽機車。因此sl等車就需要事先把車頭換成電力機車。交換地點正是休伊被引渡的地點,是半數人質生命的關鍵時期。另外的一半,則是逃走時所需要的。


    “好,現在開始營救休伊導師的行動。”


    聽到領袖下達了命令,黑服樂團同時一起跺腳響應。那被極大扭曲了的美麗演奏,在頭等客房中刺耳地回響著。


    “這是儀式。是為了將休伊導師重新迎回我們身邊而舉行的儀式。不要忘記,這列列車隻不過是祭壇,乘客們隻不過是祭品。”


    古斯仍舊麵無表情,點燃了“雷姆蕾絲”進軍的導火索。


    “這是百鬼夜行的開始。在這一刻,不存在正義與邪惡。所有的‘力量’都在這裏。正因為是營救休伊導師的時刻,這力量也變成了正義。我們正是為此而戰!平庸的乘客、列車、國家——讓我們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吧!”


    接著,黑色衣服化作黑影,向列車的各個車廂分散開去。


    很多身影都攜帶著暴力的機關槍。其中的三個向一輛車廂走去。


    從回蕩著談笑聲的車廂中,漏出一道異常明亮的光線。黑影跑向車廂,準備把那道光染成血色。這次作戰的最大目標是正在餐車中的貝利亞姆夫人。如今,餐車的門已經出現在黑影們的眼前。


    比奇很高興。


    讓餐車中充滿慘叫——這個最重要的任務竟然落到了自己頭上。


    身穿白服的比奇靜靜地感謝著自己的幸運。


    ——作為給自己的祝福,先殺誰比較好呢?是那對奇怪的西部劇風格的二人組,還是他們旁邊的那些小鬼,還是他們旁邊的的那個美人……不行,那對母女是拉特的獵物。可是,射殺那個小女孩應該沒問題吧?隻是,隻是殺了一個小孩兒的話,自己是應該不會被拉特殺死的——他一邊沉浸在發狂的妄想中,一邊環顧餐車四周。與艾紮克他們的服裝相比,比奇的白服就沒有什麽衝擊力了。所以,有幾個人看了一眼比奇後,就若無其事地繼續用餐。


    說起奇怪的家夥,怎麽沒有看到剛才的魔術師,是不是他還在三等客房呢。


    隻有一個人引起了自己的注意。那是個站在窗邊、身穿工作服的女人。


    ——那家夥可不是外行。


    那個女人絲毫沒有破綻,隻要自己稍微一看她,她眼中浮現出的警戒神情就會立刻變強。除了剛剛進人餐車的自已,那個女人對周圍所有人都若無其事般地加以注意。兩人視線相遇的瞬間,比奇也被那女人眼睛深處潛藏著的鋒銳目光所震撼了。


    ——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人?她好像在異常警戒著“什麽”。


    最初,比奇感到很在意,不過她好像和己方的行動沒有什麽關係。


    ——算了,即使不情願,她也會成為這次事件中的一員的。


    接著,比奇好像對她沒了興趣,若無其事地向餐車中央走去。


    ——那麽,這就開始吧!


    比奇把右手探入懷中,無聲地拔出了槍。


    ====


    “好,走吧。”


    黑服人們架著槍,踹開了餐車的門。


    ====


    “好!行動吧!”


    尼克從懷中掏出武器,踹開了餐車的門。


    ====


    餐車中響


    起了三道喊聲。


    每道喊聲都很洪亮,車廂內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從前門進來的身穿黑色晚禮服的男人們喊道:


    “所有人都趴在地上!”


    他們手中握著機關槍。


    餐車中央的白服男人喊道:


    “所有人都舉起雙手!”


    他右手中握著黃銅色的手槍。


    從後門進來的爛服男人喊道:


    “喂喂喂!所有人都不要動!”


    他手裏隻握了一把水果刀。


    一名乘客流著冷汗嘀咕道:


    “到……到底該怎麽做……?”


    出人意料的是,對眼前情況最先做出迅速反應的竟然是艾紮克和米莉亞二人。


    他們拉倒了身旁的兩個孩子——


    自己也一下子趴在地上,高舉雙手,然後一動不動。


    ====


    拉特走在過道裏,聽到餐車方向傳來槍聲。


    “噢噢噢噢噢,幹起來了,打起來了,爽起來了。”


    他興奮地蹦跳著向餐車走去。


    可是,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在短促的槍聲過後,又傳來接連發射了數十發子彈的槍聲。


    “嗯?怎麽是機關槍?”


    一瞬間,拉特繃緊了臉,但下一瞬間,他又恢複了笑臉,繼續開始蹦跳,步伐比剛才更輕快,仿佛完全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這樣才有趣嘛!”


    走進餐車的前一節車廂時,從過道對麵飛奔過來一個阿飛風格的年輕男子。


    那男子不住回頭望向餐車,嗖的一下從拉特身旁跑了過去,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怎麽回事!大姐,你怎麽不告訴我啊!”


    阿飛一邊喊著,一邊跑走了。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怎麽了,餐車裏發生了什麽事!比奇殺人了,還是被殺了?怎麽辦?心開始撲通撲通起來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拉特坐立不安,手足無措,等到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向餐車跑了過去。


    一接近餐車,哭泣聲和慘叫聲就紛紛傳入耳中。這扇門後麵,到底是天堂,還是地獄?


    拉特一下子打開了餐車入口的門,車廂中的大部分視線都向他望了過來。有人的目光充滿哀求,有人的目光充滿希望,還有人的目光充滿絕望。


    餐車中央,比奇趴在地上。本該是白色的後背,此刻已被自己的血染成了紅色。


    在車廂另一側,站著三個手持機關槍的男人。通過服裝來判斷,可以確定是樂團的人。


    其中一人可能是被比奇的子彈打中了,緊緊按著流血的肩頭。


    其餘兩人本來是充滿威脅地來回擺動機關槍,壓製著哭泣叫喊的乘客們。


    如今,這三人也全神貫注地注視著突然出現的白服男人。


    眼前的情況對於拉特來說,仿佛走入了地獄。


    可是,拉特笑了。


    “真沒辦法。”


    拉特就那麽吊兒郎當地向車廂中走去。


    “我來把這裏變成天堂吧。”


    一邊小聲嘀咕著,一邊高舉雙手。


    “喂、喂!等等!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我沒有武器!放心,我不是你們的敵人!”


    當然,黑服人們並來減輕戒心。隻要看到他的衣服,就知道他是中間死去的男人的同伴。正因如此,拉特才抱有勝算。


    一個黑服人舉著槍走了過來。


    “你……不,你們是什麽人?”


    “不不,雖然我是個奇怪的家夥,但我不是你們的敵人!”


    這時,又有一個黑服人走了過來。一個人舉著槍,另一個人好像打算銬住拉特。


    留在車廂另一端的隻有那個受了傷的黑服人。他一隻手緊按肩頭。另一隻手持槍,繼續訂著乘客。


    就在走過來的兩個黑服人排成一列時,拉特再次高聲抗議起來。


    “所以說,我不是你們的敵人!”


    他說完的時候,黑服人手中的機關槍已經被踢了起來,槍口指向天花板。


    “什……”


    出其不意的一個前踢,甚至沒有給黑服人扣動扳機的機會。隨即高舉的手輕輕握住機關槍的槍身,就這麽向眼前的——這個黑服人肩膀後麵壓了過去。


    槍口立刻向這個黑服人身後的另一個黑服人轉了過去。


    當然,黑服人欲做出抵抗,但槍口被一下於轉向身後,細細的槍身狠狠地壓在了他的肩膀上。


    拉特用另一隻手抓住了機關槍的槍托底部,以黑服人的肩膀為杠杆支點,一下子把槍托提到了自己這邊。


    “什麽!?”


    一瞬間,黑服人的手指已經脫離了扳機。拉特握著槍聲,手指扣在了已經空了的扳機上。


    轟鳴聲。


    從調轉了方向的機關槍中,噴射出大量鉛彈。


    鉛彈貫穿了後麵的黑服人的身體——以頭部為中心,貫穿了他的下巴、肺、心髒。那黑服人的上半身頓時化作了血噴泉,身體橫著癱倒在地。同時,車廂內慘叫的音量開始增加。


    “混蛋!”


    受傷的黑服人舉起了槍,但在他和拉特之間還有一名同伴。而且,拉特的左手正抓著那名同伴的衣領。他的腳已經有些離開地麵。拉特細長的身軀發出如此難以想象的力量,黑服人的臉部開始充血。


    黑服人反複地踢腳反抗,但在這種狀態下,他根本不知道采取什麽有效的方法。懸空的雙手揮舞著要去挖拉特的眼睛,但拉特搶先將他手上的肉咬了下來。


    吐出血和肉,拉特向車廂裏麵受傷的黑服人說道。


    “那麽,你打算怎麽辦?逃走?將同伴一起射死?自殺?閑聊一會兒?喝口茶?吃點兒飯?談談形勢?不好嗎?那怎麽辦?改革?候選?戰爭?互相殘殺?害怕?難過?還是憤怒?”


    羅列著毫無意義的詢問,拉特一個人嘻嘻地笑著。突然,他停止了笑聲,向充當肉盾的黑服人舉起了槍。


    “至——少——也——回——答一個嘛!”


    受傷的黑服人沒有回答,而是轉過身去,背向同伴和拉特。


    那個男人飛奔出了車廂。拉特並沒有追趕,反而把充當肉盾的黑服人放在了地上。


    “變得有趣了,變得有趣起來了!”


    剩下的這個黑服人不停地劇烈咳嗽著,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拉特,用誇耀勝利般的聲音說道:


    “你真蠢,竟然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同伴逃走了!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麽人,但與我們為敵的人是不會活下來的!”


    “我所殺的黑手黨在死前基本上都是這樣說的。唉,算了。”


    拉特好像感到興味索然,把機關槍扔在了地上,附近的乘客們立刻發出低聲慘叫。


    “混蛋!”


    黑服人看著他,突然爬了起來。抽出藏在長筒靴中的匕首,猛地橫掃過去。


    按照黑服人的預想,刀刃應該會切斷這名白服男子的咽喉,可是——


    “什……麽?”


    拉特的頭部已經不在那裏了。


    馬上,他發現了視野下方的頭發,可這時已經太遲了,他的內髒受到了重重一擊。


    “這是安慰獎。”


    鈍鈍的痛楚帶來了翻湧的嘔吐感。


    拉特一記上鉤拳,重重打在黑服人的小腹上。黑服人臉上大汗淋漓,不停呻吟,與文弱平靜的拉特形成鮮明對比。


    “你、你……拳擊……”


    就在黑服人彎下腰去的時候,拉特輕輕握緊的拳頭又從下麵飛了上來。


    “啊!”


    “嗯?沒事的沒事的,我的力道比皮特·哈曼弱多了。”


    在黑服人向後仰倒的時候,拉特抓住他衣服的下擺,把他生生拽了起來。


    “在傑克·瓊斯或傑克·登普西來看,我無論力量還是技術,都不值一提。”


    一記右鉤拳。喀喳,響起了不自然的聲音。


    “怎麽樣,對於拳擊手來說,傑克的名字是很吉利的,不是嗎?”


    拉特又擊出幾記輕拳。


    “哈曼和登普西的名字都是耳熟能詳的,你知道這些拳擊手的名字吧?作為美國的國民應該知道的。”


    一拳。


    “你要說不知道的話,我可絕不原諒你哦。”


    一拳。


    “不原諒哦。”


    又是一拳。


    “絕對”一拳。“不”一拳。“原諒”一拳。“嗯”一拳。“就算”一拳。“你知道”一拳。“我也”一拳。“不原諒”一拳。


    一陣戲弄般的猛擊後,拉特最後來了一記上鉤拳,黑服人重重向後跌倒。本來,黑服人早就該倒下了,但拉特在毆打時,故意不讓對手跌倒。


    如今,黑服人向後仰麵跌倒,頭部重重地撞在了牆上。


    旁邊就是門,因為黑服人已經被持續毆打到了車廂一端。


    “啊,你終於放下刀了。呀,我好害怕好害怕,不知不覺打過頭了。”


    黑服人的刀在第一擊時已經被打落了,拉特故意恬不知恥地說道。


    “唔……”


    “哎呀,你還有意識呢?我的拳頭果然沒有力量啊,一頓亂七八糟的擊打,你終於有反應了。”


    拉特雙手抓著黑服人的衣領,將黑服人的後背緊緊頂在牆上。


    “你們絕對不會立刻殺死我的,你們也想聽聽我們‘白服’的目的吧?嗯?所以你們為了抓我,故意接近我們,對吧?”


    接著,就這麽把黑服人拉到身旁,緊緊抱住。


    “謝謝,真的很感謝!你們按照我的預想行動了!”


    拉特的目光開始變得濕潤溫暖,他一邊用臉頰蹭著黑服人的頭,一邊喊著感謝的話。


    “你們真是太好了!所以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是你們的敵人!隻要有愛,是敵人是朋友都無所謂!啊啊,我是你們的朋友,我從心底裏愛著你,愛著你們!——可是,你給我去死吧!”再次將黑服人向牆上撞去。


    黑服人翻著白眼,口中和鼻中流出血來,但仍未失去意識。


    “愚蠢……的人……與我們……為敵哇啊!”


    一記鐵拳重擊在黑服人的鼻子下方,也不知是門牙還是皮膚下麵的什麽東西折斷了。


    “什麽玩意,從一開始就說著什麽‘我們’,我可要生氣了,會折磨死你的。”


    “像你這樣……愚蠢的家夥……怎麽可能……阻擋休伊導師的道路……呢?”


    又一記鐵拳重擊在黑服人的右眼上。接著是左眼。黑服人翻著白眼的眼睛,估計已經不可能再看見光了。當然,要確認這點的話,首先必須從這裏生存下來。


    拉特突然換成一副平靜的表情,在黑服人耳邊小聲說道:


    “我不知道所謂的休伊和你們是什麽身份,老實說,是什麽都無所謂。”


    他低聲說著,一拳打在已經馬上就要失去意識的黑服人的小腹上。


    “可是,有些事是事實。首先,乘坐這列列車的黑服樂團全部是敵人,他們擁有大量厲害的槍。”


    拉特的拳頭有節奏地擊打著。隨著他語氣的增強,拳頭的力道也逐漸變強。而且,拳頭擊打的位置也從小腹移至胸口,又從胸口移至臉部。


    “最重要的是!你們現在應該是這樣想的——‘我們擁有如此厲害的武器,在這列列出上是沒有人敢反抗我們的,我們是最強的,也就是說,我們是安全的’!”


    黑服人感覺著白服男子的聲音在車廂內回蕩,靜靜地結束了自己的意識和生命。


    也不知道拉特對此是否注意到,他的拳頭仍未停止擊打。


    “好快樂好快樂!殺掉這樣的家夥!把他的腸子拉出來弄碎直到能灌香腸為止!”


    拉特的拳頭發出喀喳喀喳的聲音。他拳頭的力道逐漸增強,黑服人臉部的骨頭如令已經全部碎裂了。


    沐浴在飛散的血雨中,拉特的臉上閃耀著光芒。那是一張達成目的的男人的臉。在普通人看來,那隻是一個殺人狂的狂笑,實際上也確實如此。


    拉特表情舒暢地轉過身來,車內的人一齊望向他。本來以為他們會趁機全都逃走呢,但一看向車廂另一側的出口時,就立刻明白了。


    白服集團站在那裏,手中握著槍,盯著乘客們。


    “拉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們聽到機關槍的聲音,就過來了!拉特,你解釋一下。”


    車廂內響起與當前情況極不相稱的悠閑聲音。拉特朝著聲音方向揮揮手,從車廂中央堂堂地走了過去。經過吧台的時候,發現了趴在孩子們身上的貴婦人,於是向她問道:


    “你是貝利亞姆夫人嗎?”


    貴婦人盯著目光炯炯的拉特,慢慢地點了點頭。


    拉特的嘴角和限中浮現出凶惡的美容,慢慢地宣布道:


    “太好了,順序變一下。先把所有樂團成員消滅掉,然後就輪到你了,請多關照啊。”


    他走向同伴,中途還沒有忘記撿起黑服人和比奇掉下的槍。


    “走吧,你們。”


    “走吧?這些人怎麽辦?”


    一名同伴指著餐車內的乘客問道。


    “不管他們了,那邊才有趣呢。總之,先回房間吧。”


    “好吧。拉特,你的手沒事吧?”


    拉特的手正在滴血。乘客們都以為那是黑服人的血,但拉特拳頭上的肉已經四處開裂。不纏上繃帶就不停地出拳擊打,當然會受傷。而且,隻受了這麽點兒傷,簡直就是奇跡。


    “啊。沒關係,有幾根骨頭脫臼了,但沒折。還能打呢,感覺還能再殺五個人。”


    “乖乖的纏上繃帶吧。”


    拉特沒有管手上的血,和同伴們若無其事地走出餐車,消失不見。


    餐車裏一片沉默,連哭喊聲也突然停止了。在這樣的緊張氛圍中,隻有兩個傻傻的聲音靜靜地回蕩著。


    “喂,米莉亞,我們得趴到什麽時候?剛才上麵傳米了槍聲和可怕的人聲,我的心髒怦怦直跳昵。”


    “是恐怖秀!”


    “而且,這個姿勢真的很難受。”


    “老實說,非常難過!”


    ====


    其他乘客們開始都保持沉默。過了一陣子,明白眼前狀況的人開始騷動起來。不過還沒有乘客從餐車中出去,因為各個出口或許還有黑服人或白服人在把守。


    乘客們的不滿開始膨脹,列車上的工作人員——廚師和酒保首當其衝的開始遭受質問。


    發生了什麽事?開什麽玩笑?乘務員怎麽了?讓我下車!停下列車!等等等等。


    楓和約恩被乘客責問著,躲進了廚房深處。他們自己也明白,在這個移民被歧視的時代,他們的解釋會起到相反的效果。


    即便如此,還有人蠻不講理地將矛頭轉向了他們。


    “這個餐車到底是怎麽了!竟然讓臭臭的愛爾蘭鄉下人進入廚房!”


    也許是對剛才的騷亂發盡了牢騷,一個男人開始把矛頭轉向約恩和楓。那是一個肥胖的留著一撮小胡子的老頭兒。不管他的身材是魁梧還是發福,總之毫無氣質,是個很難看的男人。


    他的喊聲回蕩在廚房深處,但約恩和楓好像已經習慣了,對此置若罔聞。


    麵對不便張口的年輕廚師,那男人更加得寸進尺了。


    “我可是花了很多錢來乘車的!他們那是什麽態度?對我不滿的話就還錢!”


    他一拳敲在吧台上。但立刻,有人在他拳頭上放了什麽東西——那是一遝一百張一捆的鈔票。


    “什……?”


    “這些夠了吧!嗯……你這個討厭的混蛋!”


    “太差勁了!”


    小胡子向旁邊看去,牛仔和舞女正揚著眉頭站在那裏。


    “你、你們幹什麽?”


    “我替他們還你的錢!所隊你已經不是客人了!對吧,米莉亞。”


    “他乘霸王車!”


    艾紮克和米莉亞向小胡子提出抗議。約恩和楓對此頗為驚訝,從廚房中偷偷向外看去。


    “混蛋,你們以為我……”


    小胡子一邊高聲抗議,一邊緊緊握住那遝鈔票。


    “真——吵!在別人美美享受食物的餐廳中,你從剛才就莫名其妙地喊著什麽鄉下人!你是來找茬騙錢的吧!”


    “哇,真差勁!”


    “這家夥怎麽說呢,拜金的死人!”


    “那就像個死人一樣滾回墳墓裏去吧!”


    艾紮克一邊蠻不講理地說著可以與小胡子的抗議相匹敵的話,一邊又扔了一遝錢在小胡子臉上。


    “快快快給我滾出去!不然的話,我的一百隻……不,一億隻手槍就要噴火了!”


    “把你打成蜂窩!”


    這時,在廚房最深處,從客人的角度絕對無法看見的地方傳來了一個聲音,那是如熊般低沉厚重的聲音。


    “約恩!楓!你們聽著!那家夥已經不是乘客了,也不是我們廚房的客人!快讓他滾出去!”


    小胡子聽到這猛獸般的吼叫,自大的態度頓時飛到了九霄雲外。


    “是,廚師長!”


    “真麻煩……”


    約恩一邊發著牢騷,一邊和楓一起,從兩邊將拚命反抗的小胡子舉了起來。然後,十分熟練地從車廂後門走了出去。


    接著,剛才猛獸般的聲音突然變得紳士起來,向餐車內宣布道:


    “剛才結大家添麻煩了!列車到達終點後,我們公司會將車費返還給在座的各位,還會支付給大家相應的賠償金,來補償大家——”


    這個聲音繼續說出最重要的事情。


    “如今,我們已經和乘務員室失去了聯係,希望大家能以活著抵達紐約為目標,各自考慮今後的行動,我說完了!”


    他在最後的最後說了十分不負責任的話,雖然大家都很害怕,不過竟然沒人抱怨。這樣一來,餐車中重新恢複了寂靜。


    “放開我!你們這些臭移民!會弄髒我的衣服,傳染給我疾病的!”


    小胡子一邊說著過份的話,一邊被帶到了走廊。離去時,約恩蹲了下來,直盯著那男人。不知何時,他右手裏握著一把冰鑿。


    剛剛還十分強橫的小胡子,被約恩瞪了一眼後頓時沉默下來。約恩好歹也暫時是芝加哥的在籍公民,麵對這種男人毫不膽怯。


    “聽好了,胡子豬。這條橫貫大陸鐵路的一半是我們愛爾蘭人像做奴隸一樣修建的,你明白嗎?”


    “還有一半是我們中國人。”


    “也就是說,這條線路上的一半東西都是我們愛爾蘭人的。”


    “如果算上我們中國人的東西,那就是全部了。”


    想起剛才小胡予和艾紮克的話,約恩開始變本加厲的蠻不講理起來。他們才沒有直接參與建造鐵路,而是被同胞追捕而成為傑古吉的同伴的。


    “所以,胡子豬,在這裏,你的命也是我們的。不要忘記啊。”


    啪啪地拍著小胡子的臉,約恩和楓回到了餐車內。


    小胡子立刻變得十分不安,態度驟變,低聲下氣地向約恩哀求道:


    “等等等、等等!那幫白服人在這邊!拜托了!讓我也進去!”


    “沒關係,他們中間好像沒有臭臭的鄉下小子,你應該和他們交朋友。你進來的話,就殺了你。”


    說著,約恩無情地關上了門。


    走進餐車,發現乘客們多少都恢複了些平靜。三具屍體已經不見了,可能是被其他廚師搬了出去。現在,大家都在盡快地擦去地上和牆上的血跡。


    回到吧台時,看見了艾紮克二人。


    “多謝。”


    約恩小聲地道謝,不過艾紮克二人好像沒聽見似的。


    “啊,你回來了!這裏的廚師長好強啊!”


    “最強傳說!”


    艾紮克二人誇張地評價著廚房裏的人物。


    這裏的廚師長認為做菜是人生第一位,所以在做菜時絕對不會離開工作崗位。據說,在他做菜時,旁邊曾發生過煤氣爆炸,但他當時絲毫沒有離開過鍋,於是便一時傳為佳話。所以,剛才發生槍戰騷亂時,廚師長還是一個人繼續攪拌燉鍋中的菜。


    “說起來,剛才那個家夥真討厭!不管怎樣,竟然說出那種話來!”


    “太過份了!”


    “這裏一點都不臭!他根本就是把這裏的人當傻瓜嘛!”


    “把別人當傻瓜的人才是傻瓜!”


    約恩聽著他們的口氣,心中產生了疑問。


    (莫非這兩個家夥不是為了幫助我們——隻是不理解俗語嗎?)


    流著冷汗,約恩慌忙打消了這種想法。


    ====


    “那些穿白衣服的家夥到底是什麽人?”


    古斯對突然出現的障礙皺起了眉頭。


    雖然聽說了在二等客房中有一群身穿白服的人,不過竟然連拿著機關槍的部下都打不過他們。雖然不知道是什麽集團,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們肯定不是一般人。


    “去把閑著的人叫回來。”


    幾個人聽見命令,走出了房間。一個人打開了無線通話機的開關,試著和後部車廂取得聯係。


    “媽的,內伊塔也好,白服集團也好,應該把這些都當作考驗嗎?”


    “過程是不會太容易的,對吧?古斯殿下。”


    聽了斯派克的詢問,古斯瞥了一眼站在房間角落裏的——默默抱著胳膊的香奈——平靜地回答道:


    “是啊,普通的方法是無法達到休伊導師的高度的。”


    完全背向香奈,古斯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


    “拉特,那個樂團到底是些什麽人?”


    聽到同伴的詢問,拉特表情恍惚地回答道:


    “是道大餐,除此以外一無所知,而且也沒有必要知道。對吧?”


    好像在對著天空說話似的,同伴感到很迷惑。


    “總之,要把樂團的黑服人全部殺死!”


    聽了他的話,同伴中有人發出了歡喜的聲音。比奇已經死了,剩下的同伴有十人。他們將寬廣的二等客房擠得滿滿的。


    與“樂團”相比,這方的人數處於極端劣勢,但他們想到的根本不是這件事。


    “太好了!我們一個人就能殺死他們二、三個人!而且,那幫大意的家夥完全以為自己處於優勢!”


    歡喜的聲音終於變成了歡呼聲,二等客房被這種氣氛包圍著。


    “不過,真是可笑!二等客房的這些家夥以為隻有我們和黑服人不在餐車。”


    在他們隔壁的一個房間裏,堆著三具屍體,那是拉特去餐車時,剩下的同伴解決掉的黑服人。


    那是樂團——“雷姆蕾絲”中準備占領二等客房的三人組。


    他們分別被不同的方法殺死,隻有一點相同——“都不是一擊致命的”。


    “


    大家聚在這裏可不好,快分散開。我去通知璐雅他們。”


    拉特拿著一把來福槍,一下子打開了通向過道的門。


    “集合時間不定!如果認為自己‘搞定了’,就回到這裏!”


    大家都役有異議,白服集團在列車內分散開來——目的是消滅黑影,由自己一夥統治這列列車。


    ====


    黑服人和白服人都沒有注意到。


    還有一個異質的身影已經登上了這列列車。


    注意到了那凶惡怪物的存在的,是這列列車上最膽小的男人。


    “這是……什麽……”


    傑古吉臉上血色全無,震驚地呆立著。


    他喘息著跑進乘務員室,卻看見了——


    “騙人,騙人!說是會死去是騙人的!喂,喂!快起來說這是騙人的啊!乘務員!快啊!”


    列車尾部被染成一片血紅。


    他在那裏看到的,是渾身是血的乘務員的屍體。


    屍體有兩個。


    其中一個乘務員是被槍殺的。


    另一個人的身體變得十分異常,是氣絕身亡的。


    他的頭歪向很異常的方向,臉和右手腕都沒了。


    不知是被什麽東西碾碎的,還是被什麽東西咬碎的。斷麵非常不整齊,應該不是被刀具類的利器一下子切斷的。就算使用了什麽利器,恐怕也是粗齒的鋸類。


    白熾燈的光線溫暖地照射出眼前的慘狀。傑古吉一邊看著地上的一片血泊,一邊喃喃自語著。他的聲音中竟然沒有哭聲,從中浮現出的不知是覺悟還是絕望。


    “已經來了,已經晚了,已經被追上了……”


    反射著光的血色看起來就像純正的葡萄酒一樣,令人惡心。


    接著,傑古吉低聲說出了怪物的名字。


    “——‘鐵路追蹤者’……”


    ====


    餐車中,貝利亞姆夫人正對女兒說著什麽。


    “乖孩子梅麗,和切斯找個地方悄悄藏起來。沒事的,如果藏到明天中午的話,你爸爸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周圍已經出人意料地恢複平靜,乘客們都回到了座位上,臉上露出交織著絕望與希望的表情。除了幾個地方傳出嗚咽聲外,車廂內始終保持著極度安靜的狀態。


    可是,已經沒有人點菜了。


    “切斯,梅麗就拜托你了。”


    “嗯!”


    少年重重地點了點頭,拉起少女的手,向餐車外麵走去。打開門後,他慎重地向周圍窺視著,走了出去。


    “這樣好嗎?夫人,你不去藏起來嗎?”


    聽到約恩越過吧台傳過來的詢問,貝利亞姆夫人露出溫柔的微笑。


    “嗯,沒關係。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黑服人和白服人好像都在找我……如果我也藏起來的話,會給車廂內的人帶來麻煩的。”


    “這樣啊。或許在這裏也很安全呢.那幫家夥不會隻殺小孩子的。”


    ——對於那個白服拳擊手,他沒有如此斷言。


    約恩隻是在心裏這樣想著,或許貝利亞姆夫人也注意到了。也許正因如此,她才想把對方引到孩子們不容易暴露的地方來。


    這時,艾紮克二人突然高聲說道:


    “好,我們走了!”


    “出發!”


    說著,兩人從高腳椅上滑了下來。


    “你們要去哪兒?”


    聽到楓的詢問,二人毫不遲疑地回答道:


    “去哪兒……去找傑古吉。”


    “還有妮絲!”


    “那很危險啊!”


    楓想要阻止他們,當然,艾紮克沒有改變想法……所以才去找他!”


    “救援行動!”


    “雖然我不知道具體是怎麽回事,但不管是黑服人、白服人,還是拿著刀的奇怪家夥!我會用手裏的槍威脅他們,然後趁機逃走!”


    “太棒了!”


    艾紮克一邊摸著空空的槍套,一邊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啊,啊啊,原來是這樣啊。”


    約恩也不再阻止了。因為“拿著刀的奇怪家夥”正是自己的同伴,他很難為情,所以無法再繼續說什麽了。


    ——話說回來,尼克那家夥為什麽要這幺做昵?


    就在約恩歪著頭思考的時候,艾紮克二人已經從車廂後門走了出去。


    同時,前門開了。接著,乘客們同時發出慘叫,趴在地上。


    出現在門口的,是手持機關槍的黑服集團。


    “精神很不錯啊,貝利亞姆夫人。”


    那個領袖身份的男人看著貝利亞姆夫人,開口說道。其他黑服人端著機關槍,盯著周圍的乘客們。


    “我叫古斯。希望您能理解,我們需要您丈夫的幫助。您能跟我們走一趟嗎?”


    貝利亞姆夫人狠狠地盯著叫做古斯的男人,站起身來。


    “請保證,你們不會對其他人出手。”


    “哈哈哈,您應該清楚,您目前的立場無法提任何條件。至於


    乘客的命運,就要看您丈夫和政府的回答了。”


    古斯端著槍,想要帶走貝利亞姆夫人,這時,他發現另一個重要的人物卻不在旁邊。


    “您的孩子在哪兒?”


    古斯微微板起了臉,向夫人問道。


    貝利亞姆夫人低下頭,狠狠地咬著嘴唇,兩隻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怎麽了?”


    貝利亞姆夫人抬起頭,眼睛裏全是淚水,血從嘴唇和手中流出來。


    “我的女兒……被那些白服人——帶走了……!”


    ——原來如此,是這麽回事啊。


    趴在桌上的約恩為貝利亞姆夫人的想法和演技感到十分欽佩。完全無法想象她就是剛才那個溫文爾雅的貴婦人。


    “白服人?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古斯對“白服”這個單詞流露出明顯的厭惡,立刻冷靜進行判斷。


    “我不知道。他們好像也在找我,剛才把我的女兒……帶走了……啊啊,啊啊,梅麗……”


    “我理解您的感受。”


    看著貝利亞姆夫人逼真的演技,古斯的表情沒有絲毫動搖,淡淡地向部下發出暗號。


    “總之,請到我們的房間中來。”


    貝利亞姆夫人和端著槍的黑服部下們一起走出了餐車。


    “好,兩個人交替看守這些人。”


    向部下下達完命令,正要走出去的時候,古斯突然注意到餐車中流動著的風的聲音。看向聲音的源頭,隻見桌子旁邊的窗戶有一扇被打開了。雖然看上去沒什麽異常,但古斯的第六感正在強烈地發出警告。他向離窗於最近的男人舉起了槍。


    “喂,是誰把窗子打開了?”


    “呀!”


    那個男人突然被人用槍指著,嚇得肝膽俱裂,用傑古吉一樣的語氣發出奇怪的聲音。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那那、那個窗戶,是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女人……”


    “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女人?”


    “是是、是、是的!槍戰開始時,她啪地打開窗戶,從從、從那裏出去了!是真的!我沒有說謊,請不要殺我!”


    古斯不再聽那男人說話,從窗中伸出頭去,向上看去,在手能碰到的位置上有一部分外壁裝飾,那上麵還有幾道相同裝飾的凹凸紋路,好像可以順著這裏爬到車頂上。


    穿著工作服的女人。


    古斯想起來了。是發車前在貨物車廂看到的那個女人。她究竟是什麽人?


    腦中的警戒名單上又添加了“穿著工作服的女人”一項,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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