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車中響起一片和諧的嘈雜聲。


    切斯追著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女,在桌子間穿行。


    那是和他在列車頭等客房內同住一個房間的少女。少女天真無邪地對他說“我們一起去列車探險吧!”,切斯對此根本不感興趣,但是為了扮演好一個“討人喜歡的少年”,和少女一起玩,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他考慮這樣的事情已經考慮了二百多年了,這種場合,他能很自然地扮演好“孩子”這個角色。


    他追著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女,跑到了餐車內。


    ——如此說來,我記得從歐洲坐船去大陸的時候,也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當時我還是個孩子。當我說“我們一起在船中探險吧”,當時和我一起玩的是誰呢,怎麽也想不起來了。算了,那已經不重要了。隻要我能把所有的人都“吃掉”的話,到時肯定會知道答案的。


    沒用的事情考慮太多了,切斯的注意力有些不集中,他的肩膀重重地撞向了坐在吧台前的男子的背部。


    “唔嗯嘎嘎!”


    男子好像正在大口地吃著什麽東西,食物卡到了嗓子眼裏,弄得他手忙腳亂。仔細一看,原來是他乘車之前撞到的那個臉上有刺青的男子。真不巧,偏偏又和同一個人相撞了,真是不走運。切斯並沒有覺得不好意思,但還是他馬上道了歉。


    “啊啊!大哥哥,又撞了你……對不起!”


    男子雖然眼睛裏都充滿了淚花,但還是勉強對切斯擠出了個笑容。


    “啊,不,沒事沒事,我一點也沒事。你也沒事吧?”


    切斯點了點頭,露出了和剛才一樣的笑臉。雖然這個男子臉部有刺青,但是好像是個不錯的人呢。這樣的男子,虛有其表,他可能一無所獲而終其一生吧。切斯雖然這樣想著,可是他的表情上卻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


    之後,少女的母親也來了,他們之間開始相互寒暄。


    這時,在眼罩上又戴了一副眼鏡的女人看著切斯說道:


    “那個小男孩,是一個人嗎?”


    “嗯,這孩子——哎呀,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這麽說來也是那樣。


    切斯決定對他們報上自己的假名。如果是預定車票的話,必須使用真名,但是向普通人介紹自己的名字的時候,用假名也沒什麽問題,還是極力向他人隱瞞自己的真實名字比較好。做出如此的決定後,切斯決定說出托馬斯這樣的假名,這是今年剛去世的“發明王”的姓氏。這樣的話,自己在紐約期間,就不會忘記這樣的姓氏了。


    但是。


    “我的名字是切斯沃夫.邁爾——”


    說出這麽拗口的名字,切斯一瞬間驚呆了。在短短的一段時間內,他感到自己有點頭暈目眩。


    ——這是怎麽回事!我剛才確實是想開口說“托馬斯”的!剛才,好像是被身體拒絕了……。


    他記得曾經有過同樣的情況,是在“那個家夥”還活著的時候。他在城鎮市場被問及名字,突然想用假名字的時候,自己的嘴又不小心地說出了真名。那時候,他知道是因為“那個家夥”站在不遠的地方。


    這是惡魔所給予的製約。作為獲得永生不死的微小代價。


    “不死者之間,不能使用假名字!”


    這種製約,實際上給他傳達了一個重要的事實。


    ——就在身邊,肯定有“不死者”的存在——


    切斯的話被堵在了嗓子眼,現在慌張也是毫無益處的。要是“不死者”還沒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的話,就更不能這麽笨拙地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他重新恢複鎮靜,適當地繼續補充道。除了假名字之外,其他的假話都可以說,他開始編造這次旅行的目的。


    “——就叫我切斯吧。我要去紐約見我家人。”


    緊接著,貴婦人和她的女兒也開始和他寒暄。但是,切斯隻聽到了她們的名字,他的意識完全集中到了餐車內的其他人的身上。


    考慮到聲音所能傳到的範圍,恐怕不死者就在餐車內。但是,這裏卻沒有他熟悉的麵孔。他也看不出喬裝打扮的人來,眼前的槍手和戴著眼罩的女子隻不過是化裝了一下,並不是喬裝打扮。


    ——到底這些人中誰是“不死者”呢?莫非是在從這裏看不到的廚房裏嗎?還是——


    他想極力否定這種想法。


    ——莫非在乘船人之外,還有別的“不死者”——


    這對他來說,是很可怕的想法。如果“不死者”除了船上的人以外還有其他人,就無法掌握他們究竟有多少人了。


    某一天,一個不認識的男子笑著走過來,突然將右手伸向自己的頭部。僅這麽一下,切斯的人生就全被吸走了。


    切斯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其實馬上死了也沒關係,自己已經活夠了。問題是他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他和“那個家夥”之間的“扭曲的事情”,那對他來說,是一種無法容忍的屈辱,也是相當恐怖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切斯才選擇了現在的生存方式。把別人都看成是自己的餌食,把他們全都吃掉……最後這個世界上隻剩下一個“不死者”,他必須要這麽做。


    當對方是自己不認識的“不死者”的時候,他必須要知道對方成為“不死者”的理由以及還有多少個不死者。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找出對方,將他“吃掉”。


    因此,特定對手是絕對條件。是悄悄的讓他們一個一個受傷呢,還是一個一個的把右手放在他們的頭上呢?但是,如果那樣做的話,對方應該會很容易地明白過來吧。


    ——無論如何,必須在這個地方將不死者解決掉。不管使用什麽樣的手段。


    切斯雖然內心在考慮著這些陰險的事情,可他的臉上依然扮演著孩子般天真無邪的樣子。這時,眼前那個槍手朝自己大聲喊道:


    “對了,要是做了什麽壞事的話,就會被‘鐵路追蹤者’吃掉的!”


    “吃的幹幹淨淨的!”


    這是一對穿著很怪異的男女乘客。一個一身槍手的打扮,一個穿著大紅色的連衣裙。我記得他們一個叫艾紮克,一個叫米莉亞。


    艾紮克的聲音將切斯拉回到了現實。為了使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他決定暫且聽聽他說的話。


    “——我曾經被我老爹嚇唬過!”


    “真可怕呢!”


    “咦?‘鐵路追蹤者’是、是什麽人?”


    刺青男子戰戰兢兢地問道。低頭一看,他的兩腿都開始發抖了。


    “什麽,傑古吉你不知道嗎?‘鐵路追蹤者’指的就是……,,


    “……不過,要是在列車中說這些話的話……‘鐵路追蹤者’——就可能出現在列車上!”“呀————!”——“鐵路追蹤者”啊。真是無聊的話題。本來,我的身體就和“惡魔”差不多的。這樣想起來,也許這樣的怪物還真的存在呢。


    切斯繼續注意著周圍,認真地傾聽著艾紮克的談話。


    ——做了壞事就要被吃掉嗎?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話,恐怕會先把我吃掉吧。以世間的基準來看的話,我毫無疑問該歸到‘‘惡人”一類中,而且我現在還正打算將大量的炸藥賣給黑手黨。如果這些炸藥被用在戰鬥中的話,那麽無疑受害者會牽連到無辜的一般人。


    受害,這是一個很抽象的詞匯。如果上麵說到的炸藥被用在街鬥中的話,那麽肯定會出現死人。確實,很多人。切斯明明知道這些,但還是在做這樣的交易。


    罪惡還不止這些。切斯一直利用自己孩子般的麵孔,欺騙了許多人,也陷害了很多人。有時是為了更舒適地生活,有時隻是出於對某人的厭惡。


    —


    —那又怎麽樣。有誰知道呢?


    對於切斯來說,比起其他人的生死和自己的善惡來說.如何能夠把“不死者”吃掉,才是最重要的。為了這個目的,即使犧牲掉一些普通人也沒關係。比起自己的可恨的“記憶”被別人吸收掉,即使孤獨一生也勝過於此。


    這樣想著,切斯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苦笑。


    逃票乘車的蕾切爾,令人吃驚地、堂堂正正地潛進了車內。


    她坐在餐車的餐桌旁,毫無躊躇之色的點餐。


    她並不是沒帶錢,對列車上的廚師也沒什麽恨意。因此,吃飯付錢這件事是不存在任何問題的。而且,列車上的餐飲業也是獨立於鐵路經營的,那就更不存在問題了。


    但是,她也不是完全無防備地進入餐車的。她是算計好了乘務員檢票結束之後才坐了下來,這樣,暫時就不用擔心檢票了。而且餐車是從頭等車廂到三等車廂的乘客共用的,人們穿的衣服也都各式各樣,所以她穿著類似於工作服的衣服也就不顯得那麽顯眼和不自然了。


    再者說來,她還堅守著坐在窗邊這條規則。說是規則,也隻不過是她為了克製自己而定的,其實並沒有這樣的強行規定。可是,如果真的被抓住的話,可就不是隻是說教就能了結的事了。


    ——即使如此,她還是看見了一個讓人討厭的男子。


    就在她的視線前端,有一個留著一撮小胡子,正吃著高級料理的男子。雖然他的身材魁梧,卻顯得有些胖,那是一個看起來很臃腫且很醜的男人。從剛才起,他就下流地笑著,連唾沫都噴出來了,還一直高傲地誇著自己。


    “啊哈哈,我就是這樣堂堂正正地坐上其他公司運營的高級列車的。這全是靠我的本事做到的!哈哈哈哈!”


    並不是他的話令她不快,而是因為她認出了這個男子。


    自己根本忘不掉他。這個男人,就是父親所工作的鐵路公司


    的幹部,他陷害了父親,而自己卻在公司裏逍遙自在。看到他那


    神態,好像他還沒有從重要職位上滑落下來。他的那種姿態在蕾


    切爾的心裏落下了陰影。


    真想上前痛扁他一頓,可是她知道那樣做是沒有意義的。而且,她又是逃票乘車,引起騷動的話,對她是沒有好處的。


    她握緊了拳頭,緊接著,她的耳朵裏又傳來了他那下流的聲首。


    “我能夠過上這樣富裕的生活,也是我為公司和人們誠實工作的補償吧!哈哈哈哈!”


    ——什麽“哈哈哈哈”。我要詛咒。我要詛咒他掉進海裏,讓海蛆爬滿他的全身,把他的骨頭都吃幹淨。即使他葬身魚腹,也不能消除我的憤恨之情,最好能讓他消失得無影無蹤。


    蕾切爾一邊壓抑著她的憤怒,一邊詛咒他。之後,她就決定小再有那個小胡子豬了。


    剛把吧台送來的燒得半熟的菜送進嘴裏,一個青年就一邊哭看一邊從她身邊跑了過去。


    他的臉上刻有劍狀的刺青。那樣子乍一看就像是出沒在加勒比周圍的海盜一樣。但是表情有些淒慘,皺著一張臉,雙眸裏充滿了大量的淚水。


    那個男子跑過去的時候,蕾切爾聽到他小聲嘟嚷著。


    “乘務員、乘務員,快點……”


    ——他不會是要把乘務員帶來吧?


    蕾切爾稍稍感到不安,但是她決定還是繼續吃飯,看看情況再說。


    不一會,刺青青年跑出去的門被打開了,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男子出現了。他從領帶到鞋都是統一樣式的白色,就像是出席婚禮的鄉下人一樣。他和臉上有刺青的青年形成了鮮明對比,這個男子威風凜凜地在餐桌之間大踏步地走著。


    蕾切爾有一瞬間和那個男子的眼睛對上了。她馬上轉移了視線,覺察到了危險的存在。這是和乘車前遇到的樂團的兩個人寸感到的“危險信號”是不同的,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她對那名男子提高了最大限度的警戒心,同時,開始繼續注意周圍的情況。


    有一種不祥的預兆。很不祥的預感。這和逃票乘車的感覺不同。作為情報屋的跑腿,她積攢了很多有關黑社會的經驗,那些經驗好像正在向她傳遞著“什麽信息”。考慮到很可能會出現什麽意外,她開始輕輕地打開車窗。


    然後,“時機”馬上便到來了。


    餐車中有三撥人大喊了起來。


    各個聲音都很宏亮,車廂內所有人都聽到了他們的聲音。


    從前門進來的黑服樂團裝束的男人們叫道:


    “所有人都趴到地上!”


    他們的手裏都握著機關槍。


    站在餐廳中間,穿著白色衣服的男子喊道:


    “所有人都舉起手來!”


    他的右手握著一把閃著黃銅色澤的手槍。


    從後門進來的穿著破破爛爛衣服的男子喊道:


    “喂喂!所有人都不許動!”


    男子的手裏隻握著一把水果刀。


    蕾切爾旁邊的男子冷汗直流,他嘟噥著:


    “怎……怎麽辦啊……?”


    這些男子互相看著對方,臉上都露出了“這是怎麽回事?”的表情。


    最先采取行動的是穿著破爛衣服,手拿水果刀的男子。


    “嘿——咻——”


    他小聲嘟噥著,一步並作兩步地向後退去。


    “打擾了!”


    他把門輕輕地關上,然後啪嗒啪嗒地跑了。


    隻有一把水果刀是無法和他們抗衡的,結果,三者互相牽製的僵局瓦解了。而這,也是慘劇開始的信號。


    穿白色衣服的男子馬上拔出了槍,連續放了三槍。乘客們全都縮成一團,抱著頭發出了陣陣驚叫聲。白服男子射出的子彈中,有一發打中了黑服人。被打中了肩部的黑服人身體轉動了一下,就倒在了地上。好像要與此相呼應似的,黑服人也開始用機關槍瘋狂掃射。黑服人的槍法很準,白服男子的胸部一瞬間的功夫就被染成了紅色。


    乘客們還在繼續哀號,這時,蕾切爾一邊打開窗戶,一邊慢慢地站了起來。


    白服男子向後倒了下去,手中的槍衝著天花板放了好幾槍。這和瞄準瞄不準沒有關係,隻是受到了強烈衝擊,手指和手腕不聽使喚而已。


    瞬間,再次傳來了機關槍的轟鳴聲。


    這次是白服男子的腹部受到了槍擊,他的身體都彎成了“<”的形狀。不久,男子的眼中失去了生機,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就在那時,蕾切爾的身體也已經滑到了列車的外麵。她靈活地抓住側壁的裝飾,身體慢慢向下滑落,一下子鑽進了車輪與車輪之間的空檔。


    乘客和黑衣人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丁槍戰中,看到蕾切爾消失的,隻有坐在旁邊的男子一人。


    之後,厲害得要命、穿著白色衣服的夥伴出現了,一會的工夫就把局勢扭轉了。


    乘客們都摸不清狀況,一片混亂之中隻有一個人很冷靜地把握住了狀況。


    ——現在的一夥……也許還能為我用呢。


    切斯趴在吧台前麵,考慮著利用白服男子的事情。


    “那麽,切斯,梅麗就拜托你照顧了!”


    “嗯!”


    切斯對貝利亞姆夫人重重地點了點頭,拉著少女的手,向餐車外走去。他打開門,謹慎地看了看周圍,向前走去。很幸運,過道中沒有發現白服人的身影。


    他拉著梅麗的手,靜靜地朝後部車廂走去。這種狀況對切斯來說真是太好了。


    襲擊過後,貝利亞姆夫人對切斯說“切斯,我想讓你帶著梅麗躲起來”。他想走出餐車去白服人那裏,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他


    一個人出去肯定會遭到周圍人阻止的。


    這時,貝利亞姆夫人因為擔心女兒,而給了他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他又怎麽可能不利用這一點呢。隻是梅麗的存在自然也妨礙了他的行動。當然,他也可以直接去白服人那裏,把她交出去,或者直接在此處把她殺死。但是,切斯無淪如何也下不了手。並不是因為她可憐,她是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女。欺騙她、背叛她的行為,不正是“那個家夥”對自己所作的行為嗎?


    他對殺小孩可沒有什麽罪惡感。必要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拿小孩的膽用於自己的研究。隻是,“背叛”這樣的行為是例外的。一想到自己做的事情和“那個家夥”一樣齷齪,切斯的心裏就會生出一種對自己的強烈厭惡感。


    欺騙大人的話,他不覺得有什麽罪惡感。可是話說回來,他也不是覺得小孩就多麽神聖。小孩所具備的殘酷、醜惡,他在這二百年間,也都見識過了,甚至都已讓他感到厭煩。即使如此,他還是做不出陷害小孩的事情,也許是把過去的自己和他們聯係在一起了吧。


    少女緊握著他的手跟著他。她的眼裏雖然充滿了怯懦,對切斯卻沒有絲毫懷疑。如果她的眼睛裏透露出一點對切斯的懷疑的


    話,切斯就能夠把她就地解決了吧。


    ——究竟要羈絆他到什麽時候呢?這樣可惡的“記憶”!


    切斯雖然內心憤憤不平,可是他的手卻緊緊地抓著梅麗。


    穿過第一節二等車廂來到下一節車廂的時候,他看向廁所旁


    堆放打掃工具的小屋。小心地打開門,發現那裏整齊地擺放著拖


    把、桶之類的打掃工具。把拖把堆放到一起的話,那裏剛好可以


    藏進一個小孩。


    “喂,梅麗,你進到這裏麵去。你一個人的活,完全可以躲到裏麵。”


    “可、可是……切斯,你呢?”


    梅麗擔心地看著切斯。


    “我去看看那裏的情況,你就躲在這裏,一定不要動。沒關係的,我馬上就會回來。”


    聽了切斯的話,梅麗雖然有些害怕,但還是點了點頭。


    實際上,他是打算和白服人交涉完之後再回來的。和白服人交涉的話,她就會有生命危險。結果,就等於是自己背叛了她,切斯無論如何都想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


    ——見鬼!我究竟是在猶豫什麽呢。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隻不過是我的餌食而已。隻不過是一些家畜,我難道不是這樣認為的嗎?一定要鎮定,這隻不過是自己流露的慈悲之心。殺一隻小羊,把它的肉吃掉,是不會有什麽罪惡感的。這兩者是一樣的。


    切斯的腦子裏,根本不認為“和白服人交涉是一種背叛行為”。雖然切斯答應了要保護她,可是其他人卻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


    ——對了,為了記住我是一個特殊的存在,為了封住那可惡的記憶,更是為了延長我的生命——必須把這輛列車當成最大的犧牲品。


    切斯盡量擠出一絲笑容,然後靜靜地關上了少女等待的門。


    切斯勉勉強強地露出笑臉。但是他臉上有些麻痹的肌肉,已經無法回複到剛才的表情了。雖然他已經習慣了露出小孩般的笑臉


    “喂,該交接班了!”


    貨物室中一個黑服人對剩下的兩個人說道。


    “喂,你可別擅離職守!”


    “有什麽關係呢,那個繩子也不會那麽容易被切斷的。而且,我們的工作又沒有看守人質這一項!”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叫來人了呢!”


    本來,他們的工作是管理“雷姆蕾絲”的武器的。三個人都很悠閑自得,可是,事態突然變得麻煩起來。


    一聽到有人從過道跑過去的聲音,他們便馬上帶上槍準備向外麵走去。可是,沒等他們打開門,門卻自己開了。


    他們還準備拿槍嚇唬那裏的小阿飛,這時,穿白衣服的男女卻走了進來。真是沒辦法,當把他們全部抓住後,又有一個小阿飛闖了進來。他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反正先把他們全部抓起來,用繩子捆住,扔進旁邊的貨物室裏再說吧。


    “這是在命令範圍內的。指示說如果發現目擊者,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們抓起來,明白了就馬上回現場!”


    “可是,不是要換班嗎?”


    “真沒辦法,總之先去看看那些家夥的情況吧!”


    說完後,一個黑服人帶著另一個人走向了過道。而剩下的一個人則衝著他們的背影喊道:


    “啊啊,他們的情況,你們通過無線電告訴古斯先生吧!”


    但是,那兩個人並沒有回答他。


    “喂,你們也給我回一聲啊……”


    他來到門口,探出頭喊道,可是那裏的狀況卻讓他覺得很奇怪。與貨物室相鄰的車廂裏本應有兩個人的,可過道裏現在卻隻有一個人站在那裏。


    “咦?喂,喬治去哪兒了?”


    戴眼鏡的黑服人詢問不見的同伴的去處,可是卻沒等到任何回答。


    “喂,怎麽回事!”


    過道裏的人渾身發抖。然後,他終於擠出了一個聲音回答道:


    “消……消失了……”


    “啊?”


    男子背對著窗戶,哆哆嗦嗦地說道。


    “消失了。就這樣。我回過頭去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喂!後麵!”


    戴眼鏡的黑服人大叫道。


    貨物室的過道旁簡單地並列著幾扇車窗,其中一個被完全地打開了,正是他的同伴背後的車窗。那扇車窗裏,映出了一個紅色人影,這並不是室內什麽東西的反射,因為車窗已經被最大限度地打開了。


    那個紅色的“什麽東西”,確實正站在列車的外側。然後,紅色影子的手向同伴的後背伸去。


    “哎……?”


    站在車窗邊的男子連回過頭發出呼喊的時間都沒有。他的身.體一下子就飛到了空中,然後就像是拔了拴的洗澡水一樣,被吸進外麵的黑暗中去了。


    “啊?”


    戴眼鏡的黑服人著慌了。


    ——兩個同伴出來的時間絕對不到三十秒。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兩個人就消失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而且,其中一個人還是在自己眼前消失的。可是為什麽,我眼看著事情的發生還是理解不了?我的腦子有這麽笨嗎?


    呆呆地杵在那裏,紅色再次從他的眼前閃過。


    那是在黑暗中浮現的刺眼的紅色,既恐怖又美麗。


    紅色影子慢慢消失在車壁外側,車窗外隻有黑暗靜悄悄地流淌。


    戴眼鏡的黑服人,這時才開始驚叫起來。


    克雷亞很討厭自己的名字。


    雖然沒有改名的打算,可是他對於自己明明是個男的卻取了個女孩的名字,還是心存抵觸的。


    他的名字繼承於祖父。確實,在19世紀前半葉,“克雷亞”也是男子的姓名。可是,現在不管到哪兒,他們都會說那是女人的姓名。


    雖然討厭這個名字,但是他並不恨父母。不管怎樣,已經死了的人,再怎麽恨他們也沒有用。要是他們還活著的話,他肯定會抱怨他們的,可惜自他懂事起,他們就去世了。


    之後,克雷亞被鄰居岡多魯一家撫養成人。


    岡多魯的父親是一個很小規模的黑手黨的老大。在紐約的組織中,他們的存在就相當於是下層組織養的狗。


    岡多魯的父親去世之後,雜技團收養了克雷亞。克雷亞認為頭能碰到屁股和單手倒立都是很普通的事情,但這些普通的事情對他來說都不那麽容易做到。於是雜技團的人說他天生肌肉、骨骼就不好。不過對於


    當時的克雷亞來說,這些都不算什麽。


    讓他感到不快的是,後來他通過鍛煉逐步練成的技能,卻被周圍人說那是他自己“有才能”。這是對他努力的侮辱,可是最終他還是接受了。——一定是隻掌握這種程度的技藝,並不能讓他們接受這是自己“努力”取得的成果。那麽,就來學一些超過自己“才能”的技藝吧。


    結果,他的“努力”還是誰也沒有認可。克雷亞比誰都刻苦,這是事實。隻不過,他的能力在常人看來,都不認為是“努力”獲得的。


    克雷亞本來打算在雜技團工作掙錢寄給家裏的兄弟們,可是世間的事都沒想象的那麽簡單。不過話說回來,他也並不是沒有掙到錢。等他掙到一筆錢的時候,克雷亞的三兄弟已經大大擴充了地盤。雖然在其他組織看來,還很弱小,可是他們的收入卻遠遠超過了克雷亞。


    雜技團解散後,他在世界各地流亡。經過一些迂回轉折,克雷亞最終走上了職業殺手這一道路。剛開始他並不是自由殺手,可是,他的工作進展卻一直很順利。最後,他辭去雜技團的工作,選擇乘務員這一職業隱身,是有理由的。比起雜技團來,這是一份可以頻繁出入大城市的職業。作為自由殺手,沒有比這個更方便的了。


    他有一套殘忍的殺人方法。這他自己也知道。他有一種嗜好,就是不把對方的身體破壞到一定程度,決不罷手。可能是覺得若是破壞程度輕的話,對方的心髒就還會跳動吧。這並不意味著他膽小。在他的基本思想理念裏,他認為“既然接受了殺人委托,就應該把對方完全殺死,這是作為殺手的職責。”


    本來這是一種很不好的嗜好,可是他反而因此而變得有名起來。現場中留有大量血跡的殺人方法,經常使對方組織感到非常恐懼。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克雷亞被冠上了“葡萄酒”這個綽號(他工作的時候用的是假名字)。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外號就傳遍了各個城市。被傳為是“出現在全美各個城市,神出鬼沒的怪物”,“葡萄酒”這樣的綽號,便在黑社會中悄悄地傳播開來。


    ——因為他是橫貫大陸鐵路的乘務員,所以理所當然地會出沒在各個城市。還有人稱他是專抓和自己一樣瘦瘦的人的“怪物”。那樣的話,身材是我兩倍魁梧的岡多魯次子豈不是要被稱為邪神了。


    想到明天就要和“家人”見麵了,克雷亞的心情很自然的乎和起來。


    雖然自己已經很有名氣了,可是岡多魯兄弟並沒有把克雷亞拉到組織中去,而且也沒有疏遠他,讓他辭去殺手這一職業。


    作為人類來講,這是有問題的行為,可是克雷亞卻很高興,要是岡多魯需要的話,他會格外廉價地為他們做事。其實,即使免費也沒關係,但是他們卻不答應。而且,為了盡自己的一份義氣,現在他正在為他們做事。據說現在岡多魯家族,正和紐約的大集團“魯諾拉塔家族”抗爭。


    恐怕暫時不能再做乘務員的工作了。明天到達紐約後,他就打算申請暫時休職一段時間。


    之後的問題,就是這列列車能不能平安到達紐約這件事了。


    千萬不能讓列車停下來。


    如果自己遲到了,岡多魯家族就有可能被吞掉,所以一定要避免這件事情發生。


    不管白服人和黑服人哪方控製了列車,這列列車平安到達的可能性都會減小。即使到達紐約的話,恐怕也要和警察僵持一段時間。如果和警察開槍互射的話,一部分乘客就有可能死亡。


    決不能把列車交到那些人手中。決不能讓他們殺死乘客,或者劫持乘客當人質。


    考慮到這裏,克雷亞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由擔心岡多魯轉到純粹地擔心起乘客來了。


    ——我這是怎麽了。


    他反躬自問了一下自己的內心。


    ——我還真是喜歡乘務員這一職業呢。


    月光下,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一隻手緊緊地抓住貨物車廂的側麵,腋下夾著斷了脖子的黑服人的身體。


    蕾切爾還在列車的下麵前行。在金屬零件的縫隙間,像猴子一樣爬行。在常人看來,她正以異常的速度向列車的後方前進。


    她的目標是貨物室。這趟列車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但是,樂團的人確實是拿著機關槍闖入了餐車。


    如此說來,在貨物室看守的人又怎麽樣了呢?如果他們是樂團的人的保護傘的話,那麽貨物室的人和樂團的人就是同夥吧?蕾切爾想要早點摸清列車的情況,於是便迅速采取了行動。其實好好待著不是很好嘛,可她偏偏要踏人危險境地。


    這也許就是情報屋工作者的職業病吧。事實上,她也隻不過是個“跑腿的”,這麽做也是出於好奇心。


    蕾切爾到達貨物室的下麵後,在車輪之間伸展開自己的身體,窺視列車側麵的門。好像門並沒打開,但她還是想從側麵確認一下。就在這時,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貨物室側麵的門竟然開著。


    一般情況下,這扇門應該隻有在停車搬運貨物時才會被打開的。現在門開著,一定是出了什麽大事情了……


    就在這時,蕾切爾的思緒突然停止了。她注意到在開著的門的側麵有一個紅色人影在移動。


    黑暗中,一開始她隻注意到門開著,卻沒注意到那裏還有一個人影。因此,注意到門旁邊的“存在”後,她立刻就明白狀況了。


    門不是“開著的”,而是現在進行時態繼續開著,門正在被那個紅衣人影打開。


    紅衣人影好像還沒有注意到她。她緊緊地抓住列車側麵的突起,有些吃驚地待在那裏一動不動。


    不一會,門被打開了,紅衣人影像什麽事都沒有似的,走進了貨物室。


    蕾切爾一瞬間被嚇得呆住了。腳步聲混雜著男子的慘叫聲,一下子把她的意識拉回到了現實中。


    “不要……不要過來……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


    在異常的膽怯叫聲之後,貨物室裏傳來了轟鳴聲,但是很快就結束了。見此,蕾切爾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決定將上半身重新隱藏到車廂下麵。


    但是,她的行動晚了那麽一步。


    就在蕾切爾的身旁,紅衣人影突然下來了。與其說是下來了,倒不如混是從側門掉了下來。


    隨後,更讓人苦惱的事情發生了。


    兩人的眼睛對上了。


    紅衣怪物,和——


    克雷亞感到有些苦惱。


    看守貨物室的黑衣人中,有兩個人都被他殺掉了。


    但是,把第二個人拽出去的時候,卻被第三個人看到了。果然,第三個人通過通信器開始和同夥聯絡。克雷亞知道這個貨物室的鎖壞了,所以決定悄悄進入裏麵,解決這個人。


    當那個人想大聲叫喊的時候已經遲了。克雷亞向上托起他的手腕,手裏握著的機關槍的扳機被扣響了。槍口衝上,當然一發也不可能打中克雷亞.他隻輕輕捏了一下,黑服人就被嚇了一跳,機關槍也掉到了地上。


    之後,像往常的做法一樣,克雷亞把他拖到外麵,再把他的身體壓向地麵殺死就行了。他倒剪著這個人的雙臂,像下樓梯一樣,從門口向外飛了下來。之後,他的雙腳掛在了金屬零件上,停了下來。要是一般人的話,雙腳承受不住可能就會斷了而掉下來,或者是絞進車輪,直接送命。


    但是,正因為是自己,所以不會有事。他的神情充滿了自信。實際上,要是成功了當然最好,可是——


    這寸,他露出了少見的苦惱表情。


    ——誰啊,這家夥。


    在自己的旁邊,車廂下麵的金屬零件之間,有一個女人探出了頭。他沒見


    過這個女人。難道是白服人或者黑服人的同夥?他感到一絲疑惑,突然,被他倒剪雙臂的人感覺變重了,一會工夫,又變輕了。仔細一看,原來是黑服人的雙腿沒了。剛才手忙腳亂之間,他的雙腿卷進了車輪裏。


    實際上,克雷亞應該用力去拽他的,但他卻依然反剪著他。結果,黑服人的下半身被絞成了肉泥。男子還來不及叫喊,便失去了意識。或許是因為疼痛難忍,已經受驚嚇而死了。不管怎樣,他失血過多,絕對免不了一死的。


    ——真沒辦法。


    克雷亞雙腿和背部一起用力,將後背使勁向上仰去。利用這一力量,將黑服人的上半身使勁甩進了屋子裏。也許是用力過猛,黑服人的上半身先是撞到了天花板,然後又重重摔到了地上。


    克雷亞並沒有在意這些,他的視線再次回到了那個女人的身上。隻見她身穿配管工模樣的衣服,怎麽看也不像白服人與黑服人的同夥。一開始檢查乘客名單的時候,沒有見過這個女人。那麽,他能想到的隻有一件事情。


    作為乘務員的習性,使克雷亞最終下定決心盤問她。


    他眼中的殺氣一瞬間消失不見,恢複到了事件發生之前的乘務員身份。


    可是,蕾切爾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那一點變化。


    ——什麽?怎麽回事啊?這是什麽啊?


    蕾切爾的腦中一片混亂。紅衣人影采用一反常人的做法將黑服人的雙腿絞成了肉泥。而且,還是一種將人的雙腿卷入車輪的殘酷方法。黑服人的腿卷入車輪的一瞬間,車輪發生了大幅度的震動。麵對這樣的衝擊,紅衣怪物卻絲毫沒有動,隻是把自己的雙腳使勁地纏在了配管上。


    緊接著他又采取了非常人的做法,將屍體扔回了房間,之後紅衣怪物開始端洋起蕾切爾。


    蕾切爾一動也不動,靜靜地盯著紅衣人。雖然乍一看她很鎮靜似的,可事實上心裏卻非常害怕。她盯著紅衣人的雙眼,總覺得他不是人類。僅僅盯著他看了數秒,她就不由得想吐了。就像是盯著一個很深的洞穴,結果自己會被吸進去而死掉了似的。之後,怪物眼裏的殺氣逐漸淡了下去.但她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眼前的怪物,慢慢地張開了嘴——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說出了蕾切爾最害怕聽到的話。


    “請讓我看看你的車票。”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蕾切爾接下來的動作就像蝸牛的觸角似的,迅速縮進了車廂下,快速穿梭於車廂之下。她的手腳如同某種生物一樣,交替往來,爬向了列車的前方。


    ——什麽!?乘務員?剛才的怪物是乘務員?不可能!怎麽會有這麽荒唐的事情呢!但也真有些不可思議呢。為什麽?為什麽他會說出乘務員的話來?他肯定會殺死我的。如果他知道我沒買票,抓住我的話,肯定會殺了我的!她曾經潛入黑手黨的隱蔽處獲得過情報,那時她的身體完全被沒有經驗的“恐懼感”所支配。此時,那種經驗也正支配著她現在的手腳移動,想要快點擺脫怪物。


    在那一瞬間,她都想從列車上跳下去了。


    克雷亞的眼中,又恢複了生機,身為乘務員,他感到非常生氣。


    ——那人還真是逃票乘車呢。應該怎麽處置她呢?是直接把她扔下去,還是讓她跪在車站,脖子上掛個牌子寫上“我是逃票乘車”呢?


    在那一瞬間本來想去追她的,可是身為殺手的理性阻止了他。


    ——對了,現在的我不是乘務員,隻不過是個怪物。


    重新認識到這一點後,克雷亞的臉上再次露出了殺手的凶相。


    他毫不費力地回到貨物室,邊走邊觀察著室內的情況。這時,他注意到在一個大箱子上放了一些機械設備,好像是無線電似的,比現在常見的要小一圈。看來,敵人並不是毫無計劃的魯莽集團。


    但是,對克雷亞來說,這並不算什麽。不管他們是什麽樣的敵人,不管他們有多少人,不管他們設計了什麽樣的圈套,他都有把他們全部消滅掉的自信,而且他也很想和他們拚拚實力。


    他拿起了貨物室裏放著的好像是黑服人的幾根繩子,在緊急的時候也許會派上用場。克雷亞將長繩子纏在了腰上,又細又短的繩子則揣進了懷裏。然後,克雷亞開始準備麵對下一撥敵人的進攻。


    這個采用瘋狂暴力的男人,要守護列車的和平。


    作為白眼集團的核心人物,拉特和璐雅與傑古吉一夥快速打了個照麵後,就帶著一個同夥向乘務室走去。更準確地說,踏進乘務室的隻有拉特一人。


    “這是真的嗎?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太奇怪了。為什麽這裏都成了血海?不覺得奇怪嗎?是不是太殘忍了?怎麽會有這樣的殺人手段呢?”


    璐雅和另一個白服人根本沒打算進入乘務室。因為,那裏的地板變成了血海,上麵躺著一具沒有臉和少了一隻胳膊的屍體,靠裏的牆壁處倒著一個中年乘務員,頭部偏向了一邊,好像是被槍打死的。


    “這個沒有瞼的家夥是丁吧?真是騙人者反被人騙啊。究竟是誰把丁殺掉的呢?為他報仇也要找到殺他的人啊。啊啊啊啊啊啊,丁死得太慘了!我們一定要給他報仇!”


    門外站著的白服人的臉色變得煞白,拉特則顯得非常激動。


    究竟是什麽樣的怪物將丁殺死的呢?他一邊想象著一邊高興得快要蹦起來了。每踏出一步,地麵上的血也被激得飛濺起來,將拉特的白服染成了紅色。


    拉特最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之後就突然閉住了嘴,從乘務室走了出來。


    與璐雅擦身而過的時候,他嚴肅地說道:


    “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列車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麽‘糟糕事’,但是很危險。這樣殘忍的殺人方法可不是一般人能幹得出來的。可能是留著胡子的變態殺人狂,要不就是像我這樣的殺人魔鬼。無論哪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怪物。”


    他突然站定,看著璐雅。


    “我一會要去殺黑服人了。你快到什麽地方躲起來吧。”


    拉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這種笑容和以往不同,好像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璐雅無言地點了點頭,之後拉特又扭著頭說道:


    “你可是要由我來殺死的!”


    聽了這句話,璐雅麵紅耳赤地點了點頭。


    ——真是不正常呢,和以前一樣。


    白服同伴看著他們倆,心中嘟嚷著。


    ——那樣的對白,就像是西部劇中,對手救助主人公時的約定似的。但他卻從沒聽說未婚夫對未婚妻說這樣的話。


    他知道。拉特的話是真的,不知道哪天他就會把璐雅殺掉。而且,璐雅也在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真是淒慘。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切斯看著倒在貨物室裏的沒有腿的屍體,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怎麽想也覺得這不像是黑服家夥們搞的鬼,因為死在這兒的是個黑服人。接著,切斯的腦海中浮現出了白服人的形象,“會不會是來過餐車的那個狂妄自大的家夥呢?”。其他的他也想過,比如“不死者”,可是“不死者”隻是不死而已,在體力方麵和常人沒有什麽區別。和小說中描寫的吸血鬼比起來,缺點是比較少,可要是比賽的話,失敗地肯定是不死者。“不死者”也就是擁有“永生不死”這一優勢而已。


    ——其他還有誰會殺了這個人呢——


    切斯正思考的時候,想起了先前聽過的一個詞。


    ——“鐵路追蹤者”!


    “不可能吧?”


    切斯不由得將其否定的意念脫口而出。也許這也是為了打消自己心裏的


    不安吧。


    ——再能想到的就是被我的炸藥炸的吧。


    這樣想著,他想起了這次自己偷運的貨物,全都裝在了後麵的車廂裏,是要賣給魯諾拉塔家族的炸藥。一半是砂狀炸藥,裝在特殊的箱子裏;另一半被加工成了陶器製手榴彈和膠質狀物體,就像是根據興趣製作的民間藝術品似的。在日本,陶器炸彈實際上也被使用過。


    魯諾拉塔家族現在正處於抗爭時期,所以急需馬上就能用的炸藥。這種炸藥不僅威力猛,使用起來也方便。


    切斯作為研究的副產品製作的新型炸藥,比現有炸藥的威力大得多,在衝擊力方麵,也有很高的穩定性。不過,它終歸是研究的副產品。當他想將其便宜拋售的時候,魯諾拉塔家族就找上門來了。


    要是被那種炸藥炸飛的話,失去一兩條腿,甚至整個身體被炸飛,都是有可能的。可是,屍體除了下半身沒了以外,並沒有其他外傷,這一點又否定了他的推斷。


    難道說,殺死這個黑服人的是那些白服家夥?


    總之,要是親眼所見自然一切就清楚了。切斯對屍體的事已經不感興趣了,他開始向乘務室走去。途中碰見了一個白服男人,因為那個男人不像是頭目,於是他便躲進了附近的房間(也可能是廁所),避讓開了。還是和核心人物直接談判比較好些。


    ——那個男人也不會靜靜地隻待在一個地方。往乘務室走走,沒準能有什麽發現呢。


    切斯抱著半信半疑的信念,朝乘務室走去。


    之後,正如他所願,在第二節貨物車廂中,他終於見到了拉特。


    “咦?”


    拉特他們正從列車前部往回走的時候,在第二節貨物車廂中遇到了一個小孩。那是在餐車中見過的少年。


    “什麽事啊,小家夥,找我有什麽事嗎?”


    拉特表現得很冷淡,內心已經開始對少年抱持了殺意。


    ——這個小孩怎麽回事!他剛才不是在餐廳嗎?難道他看到是我殺的黑服人了嗎?隻不過是個小孩,怎麽會流露出那樣的神情,好像很鎮定似的。難道他在想自己是小孩,所以我就不敢殺他了嗎?別開玩笑了,我一樣會殺了他。


    拉特的內心燃燒著熊熊殺意。少年卻笑丫笑說道:


    “大哥哥,你真強壯!嚇了我一跳呢!”


    拉特的殺意頓時減小了。


    “噢,是嗎?你是這麽想的嗎?”


    “嗯!大哥哥要是登上拳擊場的話,一定會獲得冠軍的!”


    殺意又減小了不少。


    “啊,你小子還挺會說話的。對了,你有什麽事啊?”


    “實際上,我有事要拜托大哥哥你們。”


    “有求於我們?”


    殺意瞬間高漲。


    “在這裏說話不方便,我們進屋談吧!”


    少年說著,進入了貨物室,並向他們招手。


    殺意繼續高漲。


    “喂喂喂喂,你真是個招人煩的小鬼。你知道我們是幹什麽的嗎?”


    “你不要那麽凶嘛,大哥哥!”


    在大大小小的箱子中,切斯找了一個高低正好的箱子,坐了下來。


    “真討厭!我今年25歲,算你會說話,沒叫我叔叔,才活到了現在,你可別忘了。你要說的請求,是讓我高興呢,還是讓我生氣呢,將決定你的命值多少錢,小家夥!”


    拉特雖然嘴角在笑,可他的眼裏卻充滿了殺意。


    但是,少年一點也沒有退縮,他看著拉特的臉,天真無邪地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那個那個,你能把餐車裏的人——全部殺死嗎?”


    拉特的殺意上下劇烈地跳個不停。


    少年沒有放過他動搖的表情,繼續說個不停,隻是語氣和態度完全改變了。


    “當然,我會給你報酬的。到時,你能得到自己的快樂,我也能買到自身的安全。不過,請你不要過問我所說的‘自身安全’的意思。”


    聽完少年的話,拉特皺起了眉頭,其他兩個人也瞪圓了眼睛。


    剛才的話真的是出自一個孩子之口嗎?


    這其中,隻有拉特馬上看穿了他的本質,開口問道:


    “你……不是小孩吧?”


    “你早點明白最好了!”


    切斯露出了社交性的笑臉,點了點頭,繼續進行交涉。


    “你把乘客全部殺掉的話,我付給你二十萬美金的報酬。”


    這次的炸藥交易,切斯能從魯諾拉塔那裏得到五十萬美金的報酬。如此看來,切斯還是付得起他們的報酬的,而且要是能夠找到“不死者”的話,支付這些錢也是很便宜的。讓他們把乘客全都殺死,然後自己再慢慢地把開始再生的家夥吃掉就好了。


    當時的地下釀酒工廠的小職員每周的工資是二百美金左右,這樣算起來,切斯給的報酬是相當高的。而且,這樣的報酬相當於阿爾·卡彭的地下釀酒廠一天的銷售額。


    “不行。”


    拉特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他馬上適應了表麵看起來是個小孩,實際上卻是個大人這樣的異常情況,開始絞盡腦汁地進行金錢上的談判。


    “雖然就一節餐車,可你知道要殺死多少人嗎?殺人對我們來說是很簡單的,反正我們也打算殺死一半的人。可是,你這一點錢就想把我們打發掉嗎?何況我們對金錢還是很有期待的,現在外麵的夥伴正在要挾鐵路公司一千萬美金,不過,也沒準他們會要求十億美金呢。”


    “這麽缺乏考慮的計劃,能成功嗎?”


    “成不成功並不是問題,主要是魄力。不過話說回來,你也沒有付錢的保證啊!”


    拉特的話,使切斯看起來幼小的麵孔露出了一絲苦笑。


    “確實如此。不過在我看來,你隻是個殺人狂,隻具有順應社會需要的普通能力。有趣的是,你居然還有部下。不過,你好象是個沒什麽計劃的人。恐怕一直以來,你都是不看行情,一直高估自己吧?”


    “你不要在這對別人的生活方式說三道四的!”


    拉特的話開始失去氣勢,與之相反,切斯的話卻氣勢倍增。


    “要是有什麽事情,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我正在和紐約的魯諾拉塔家族做生意。事成之後,我可以在魯諾拉塔家族麵前為你們美言幾句,你們之後會受到他們的優待的。”


    聽到這裏,拉特身後的白服人提出了自己的異議。


    “魯諾拉塔可是紐約的一個大集團,他們會那麽簡單地窩藏連續殺人犯嗎?”


    “其實很簡單。隻要不窩藏不就行了?”


    “啊?”


    “我在這輛列車內裝了大量的炸藥,是用來和魯諾拉塔作交易


    的。你們把餐車內的人殺掉之後,可以使用一部分炸藥。沒有關


    係的,我為不寸之需,多準備了一些炸藥。”


    “這是什麽意思?”


    “用炸藥讓列車停止前行,之後我們就從車上下來,逃跑。啊啊,不過我也希望你們能幫我把剩下的炸藥運走。總之,爆炸的原因也很簡單,占據列車的謎一樣的黑服集團,炸毀了列車。報紙肯定會這麽報道的。”


    切斯嘿嘿笑了幾下,繼續說道。他的眼裏充滿了瘋狂。不知是切斯沒注意到,還是徹底否定了,他的眼中浮現出了被他吃掉的“那個家夥”的神色。


    那是“那個家夥”虐待切斯時的扭曲變態的神色。


    “可是……”


    “沒關係的,這列列車上的‘樂團’運送了大量的行李,列車員都看見了,而實際上那些箱子裏裝的好像都是武器。見過你們的人全都死了,乘車名單上的你們已經在爆炸中


    粉身碎骨了……你們看這個怎麽樣?”


    說完這些後,他的兩隻手輕輕地交叉在了一起。


    “要是還不放心的話,就留下一個人假扮‘僥幸存活者’,編造證言就更好了。”


    說到這裏,切斯閉上了嘴,等待對方的反應。一陣沉默後,拉特靜靜地開口了。


    “我還是不能認同。”


    “嗯?”


    “既然你有那樣的炸藥,為什麽不親自動手呢?隻要在炸藥上點火不就行了嗎?”


    “那樣的話,我就不方便了。某些人的屍體對我來說是有用處的,要是被炸得粉碎的話,就不好辦了。”


    不死者通常是以腦部為中心再生的。要是一不留神被炸藥炸飛了,頭飛到列車外麵的話,就找不到他們了。而且,要是屍體被炸得粉碎,查找再生的肉體,也是相當費神的。在這期間,沒準他們就已經恢複意識了。切斯當然想優先考慮找出“不死者”了。


    最後,切斯的口氣和表情又回到了小孩子的模樣,拜托拉特道:


    “啊,大哥哥……這件事就拜托你了!”


    殺意達到了頂點。


    拉特的眼中突然恢複了生機,興奮地用槍口對準了切斯的額頭。


    “你說我是不顧行情胡亂要價是吧?這你可錯了,小子。我可一次也沒考慮過活命這件事情。”


    下個一瞬間,拉特的槍開火了,少年的頭的上半部分被炸飛了。


    “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去死吧,小子。”


    “為什麽要殺掉他呢,拉特。這個交易不是很劃算嗎?”


    “嗯,確實如此。可是,你看到他的眼睛了嗎?那表情好像在說‘你絕對殺不了我’。他很確信我們殺不了他!他竟敢小看本大爺拉特·魯索,太生氣了,於是幹脆就殺了他。”


    “就因為這個?”


    “不知你注意到了嗎,他的頭被打飛的瞬間,他的表情依然從容不迫……這是怎麽回事呢?這個畜生……”


    切斯醒來之後,拉特他們早就消失不見了。


    ——哎呀呀,那些家夥比我想象的還要麻煩呢。剛才我失去意識大概有多少秒呢?通常情況下,應該是二十秒左右。


    切斯長生不老的身體早已適應了他的頭部被破壞的情況,再生一結束,他的意識就恢複了。


    ——哼,這也許是頭部經常遭到“那個家夥”破壞的緣故吧。以前他經常拿鈍器、刀子、牆壁、地板打我的頭。不過話說回夾,今天遭槍擊還是第一次呢,隻疼那麽一下就結束了,也許是個不錯的方式呢。


    切斯確定自己頭部的傷口完全愈合之後,就直接走出了貨物室。


    就在這時——


    “哇啊啊啊!傑古吉!傷口很淺,你要挺住啊!”


    “這點傷沒什麽大礙的!”


    過道裏傳來了喊聲。是艾紮克和米莉亞這兩個奇怪的槍手的聲音。


    切斯心想,要是在這被他們看見就不好了,所以他立刻躲進了山一樣高的貨物後麵。


    “咦?怎麽沒人。”


    “是個空房子呢!”


    艾紮克他們開始查看貨物的後麵。切斯感覺他們快走到自己這裏的時候,悄悄地轉到了他們的後麵。


    “真奇怪呢。剛才聽人說,這裏有人被打死了呢。”


    “好像是什麽生意沒談成,被打死了!”


    ——他們怎麽知道這些的?


    切斯懷著這樣的疑問,趁著艾紮克他們轉到貨物後麵的時候,逃出了屋子。


    ——沒辦法,還是去看看情況吧。沒準黑服人們現在又有了將餐車的人質殺死的機會呢。


    切斯沒有注意到,在那個房間裏還藏著一個人。


    那個人的全身上下被染成了葡萄酒顏色。


    ——真沒想到,切斯那樣的小孩居然有那麽狠毒的想法。不,他應該不是小孩。


    克雷亞管理著乘客名單,大部分乘客的樣子和他們的名字他都能對上。白服人和黑服人用的都是假名。


    他看見白服人們走進房間,便馬上躲到貨物室的下麵。這列列車的各個車廂內,為了緊急檢查之用,都有一處可以打開的地板。克雷亞打開貨物室一角的蓋子,沒想到卻聽到了艾紮克他們的對話。之後克雷亞再次回到了車廂的下麵,蓋上了蓋子。


    ——那麽,接下來該怎麽做呢。還好,切斯已經死了。我就從這裏去那些白服家夥們所在的二等客房吧。


    當時,克雷亞一直躲在貨物後麵,所以他確信切斯被打死了。


    克雷亞來這裏之前,已在三等客房裏殺了兩個白服人。由於怕遇到麻煩,所以他將這兩個人的屍體和在同一個房間的黑服人的屍體都扔到了列車外麵。


    他再次回到後部車廂是有理由的。如果不在規定的時間內由乘務室發送“信號”的話,列車司機感到異常,就會將列車停住。那樣的話,白服人或者黑服人大為惱火,就有可能開始屠殺乘客。即使不發生這樣的事情,列車停下來的話,也會讓自己很頭疼了。


    黑服人也有可能已經控製了駕駛室,而且他們還準備了一個乘務員作內應,大概是想讓列車正常運行吧。或許黑服人還沒意


    識到那個中年乘務員已經死了。


    克雷亞做出了這判斷,決定要把信號繼續發下去。


    為此,克雷亞必須定時跑回乘務室。


    途中他遇見了白服人和切斯,再後來就發展到了現在的狀況。


    ——哦,糟了糟丁,又該往駕駛室發送信號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接下來該幹什麽了,於是在車廂下麵改變了一下身體前行的方向。


    還好,時間還很充裕。他決定一邊看看還有沒有黑服人存在,一邊向乘務室走去。


    “喂,不錯吧?在車頂上走走心情不錯吧?”


    “……好冷啊……”


    對於拉特的問題,璐雅顫抖著小聲回答道。


    拉特從灰色魔術師那裏聽說了車頂上的事情,所以馬上就來到了車頂。上來之後,發現星星還真是漂亮呢,而且也不會遇到在車廂裏到處走動的敵人,真是一舉兩得。


    這樣想著,他把璐雅幾個人也叫了上來,可是他們幾個人對此的評價好像不怎麽高呢。


    “在這麽危險的地方,你還歡蹦亂跳的。”


    拉特歡蹦亂跳卻一點事也沒有,可其他兩個人卻好不容易才站了起來。


    “是嗎?你們沒有平衡感呢。平常要多吃點平衡性好的東西,雖然我也不太清楚是什麽。”


    說著這些無聊的話,拉特向前走去。


    就在這時,拉特發現幾個車廂之前有幾個人影。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麽人,但看他們好像正在車頂上爬行。拉特像小孩發現了玩具似的,眼裏發光,打算上前去探個究竟。


    “喂,我去一等車廂那邊看看,你們先回房間休息吧!’’


    拉特不等璐雅二人作出回答,就向前麵跑去了。厲害的是,居然沒有發出一點跑步聲。


    璐雅他們互相看了一眼,便從離自己房間最近的連結部下去了。他們一點也不擔心拉特,因為他們的腦中根本就想象不到拉特會像黑服人一樣失敗的。


    香奈站著那裏。


    在一等車廂的車頂上麵,寒風打在她的背上。


    打死一個白服人後,她決定暫時在車頂上觀察一下情況。餐車裏有人看守,隻有那裏是通道和房間一體化的結構。這樣的話,在車頂上奇襲戰鬥力比較弱的白服人的可能性很大。


    香奈打算隻靠她一個人就將白服人全部殺掉。


    她不想借助古斯他們的力量。因為她知道,他們都是叛徒。對,和內


    伊塔一樣。


    古斯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得到和休伊一樣的肉體。和內伊塔不同的是,他們是讚同革命的。但是對古斯他們來說,其中心並不是休伊。革命一旦成功,對於他們來說,休伊就成為累贅了。他們之所以還對休伊那麽忠誠,是因為他們想要得到休伊答應給他們的“恩惠”,就是他們的身體能得到和休伊一樣的“恩惠”。


    如果他們得到了那樣的身體,就會把休伊流放了吧。對,古斯他們就是想要欺騙休伊,並且利用他。真是愚蠢透頂的家夥啊。


    他們還不知道受騙的是他們自己。


    休伊經常對香奈說一些實話。也許他知道香奈即使到死都會忠滅於他吧。


    她知道。休伊.拉弗雷德的身體是“永生不死”的。


    她知道。他答應將不死分給他們,所以才招到了一些革命的同夥。


    她知道。實際上,休伊是不能把不死分給他們的。


    她知道。實際上,休伊對革命後的世界根本沒有興趣。


    她知道。他的目的是,看清不死者社會的極限。


    她知道。休伊想確認不死者是否能戰勝政府。


    她知道。休伊說過喜歡自己。


    她知道。但是那絕不是對戀人的喜歡。


    她知道。休伊是自己的父親。


    她知道。“不死”是不會遺傳的。


    她知道。她的身體很快就會變得比父親還要老。


    她知道。她一定會比休伊先死去。


    如果這次古斯他們能把休伊救出來,就肯定會恐嚇並強迫他交出“不死酒”了。但是,他要是被政府囚禁的話,就更危險了,好象搜查局的上級部門也有“不死者”存在。如果是這樣的話,父親或許就有可能被那個男人“吃掉”的。


    知道她的過去的隻有一個人。


    她的家人隻有一個。


    愛她的人隻有一個。


    她愛的人隻有一個。


    那個人就是休伊·拉弗雷德。


    絕不允許別人把他奪走。絕不會把他交給任何人。


    香奈想把休伊救出來。她知道劫持人質這樣的方法休伊是不喜歡的。不過,這沒有關係。這是為了休伊。也是為了自己的欲望所做的。


    誰要是阻止她的話,不管是誰,她都不會放過的。


    就算是,傳說中的怪物也一樣。


    在餐車頂上爬行的有兩個人。好像不是白服人,但若敢阻擋她的話,她是不會放過他們的。不過也可能是逃出來的乘客。要是那樣的話,她還真有些猶豫要不要殺他們呢。香奈在這兩個相悖的意誌中,隻是想著休伊的臉龐和他說過的話。


    但是,她突然感到有些不安,好像有個討厭的人正在看著她似的,或者說,好像整個身體部被寒意所包圍似的。她察覺到了危險的存在。


    那個存在就在爬行的人的後麵。


    是一個衣服上沾了很多紅色斑點的白服男人。


    香奈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就是在餐車中殺死了古斯的兩個部下的人。


    “那個女人,真厲害呢!”


    拉特站在餐車的最末端,盯著前麵一節車廂正在站起來的女人。


    追著爬行的人,沒想到會遇到這麽個厲害女人。


    拉特感覺自己的直覺還不錯,追這些人沒有白追。


    從煙霧的縫隙處可以看到那個女人的眼裏透露著強悍。拉特對這樣的眼神並不感到厭煩,而是感到一種恐怖。這勾起了他殺死她的欲望,想馬上把她的眼神染上恐怖、絕望之色。


    拉特是白服集團的頭領,但他卻是個很平凡的人。雖然他的叔叔普拉奇德是黑社會有名的人物,但是他和他的家族都是很普通的,他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從中很難找到使他的心裏充滿陰暗的原因。或者可以說,他是在芝加哥一個很平凡的家庭裏長大的。


    他的心中有種殺人的衝動,並不是來自某種特殊的經驗。他隻是突然想到的。關於人的生與死,死人和活人的差異,他就像考慮晚飯吃什麽一樣那麽輕鬆。


    他的心在追求結果的時候,他的精神也被這一“過程”侵蝕了。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他的心靈已經成為病態,無法治愈了。不管是他妥協也好,接受也好,他的扭曲的信念都在茁壯成長。


    他沒有受過精神刺激,也沒有受過痛苦折磨,況且也沒有什


    麽扭曲的過去。與這些都毫無關係,他成了一個徹底的殺人狂。如


    果說有什麽不平凡的地方的話,那就是他有殺人的經驗,這成了


    他身體的一部分,而且其成長速度是很驚人的。


    他有自己的信念,但那也隻不過是對美學的認識。在列車處


    於這種異常狀況下,他卻被自己的欲望衝昏了頭腦。


    現在,他發現了最有趣的玩具。


    寒風吹來,她的衣服飄了起來。


    這時,拉特不由得喊了起來。


    “喂——寒風中,你穿著裙子不冷嗎——?”


    克雷亞遇到了困難。


    如果能順利地將信號從乘務室發到駕駛室就好了。可是有一個奇怪的槍手在乘務室裏,他不方便進去。幸好一個臉上有刺青的青年和一個高大的男人把他帶出去了,他才能夠準時地將信號發送出去,而且他還可以暫時拖延一下時間。


    讓他發愁的是之後的事情。


    他想鑽到車廂下邊,去二等車廂。他緊緊地抓住列車的突起部分,向窗戶裏麵看。沒有發現有什麽障礙,但問題是明明是白服人住的房間,裏麵卻有三等車廂的人,而且是兩個人。


    其中一個男人,穿著灰色衣服,是一個叫弗雷德的醫生。另外一個人——臉上血跡斑斑,看不清是誰,但是可以看出他們是三等車廂的乘客,因為他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一些住在貧民窟裏的人才穿的衣服。這並不是以貌取人,但是今天這種穿著的人肯定都是三等車廂的乘客。


    打扮得像個魔術師似的醫生——弗雷德,似乎正在給滿臉血汙的人治療。


    其實這種行為並沒有什麽異常,但是他們為什麽會來到二等


    車廂,而且還是白服人住的房間呢。


    克雷亞的腦中充滿了疑問,


    這時,房間的門打開了,一男一女兩個白服人走了進來。克


    雷亞見過這兩個人,在殺死切斯的房間裏,他們是白服三人組中


    的兩個人。


    “……啊!”


    璐雅打開門,小聲叫了一聲。


    “你們是什麽人!”


    接著,另一個白服人大聲喊了一聲。


    他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可為什麽傍晚遇到的‘‘魔術師’’會在這裏呢,並且還為拉特打傷的男子治療。


    “哎呀,這是你們的房間啊!”


    穿灰色衣服的魔術師鎮定地說道。


    “我是接受你們的朋友拉特的好意到這來的,謝謝了。”


    魔術師一邊說著,一邊繼續給受傷的男子治療。


    白服的兩個人互相對視著。——這是怎麽回事?拉特怎麽會答應這樣的事呢?兩個人臉上的表情似乎在這樣說。


    魔術師沒有停下手上的治療,在兩個白服人麵前低下了頭繼續工作。


    “實在抱歉,你們能不能幫我把患者抬到床上去。”


    ——這是怎麽回事呢?聽到他們的對話,克雷亞都不知道弗雷德究竟是敵是友了。


    克雷亞在車窗外思考著,他突然注意到白服女子正在朝他這邊看。


    克雷亞也看了過去,他們的眼神碰到了一起。克雷亞暗想這個女的肯定會叫喊起來的,沒想到她隻是


    靜靜地看著他,沒有任何反應。


    ——真是個奇怪的人呢。算了,不管了,暫且放到後邊再說吧。


    克雷亞邊這樣想著,邊慢慢地從車窗邊離開了。


    就在這時。


    從車頂上傳來了劇烈的跑動聲,而且是接連不斷的兩個人追逐的聲音。


    克雷亞沒有繼續往下移動,而是將上半身趴到車頂上看。沿著腳步聲看過去,好像是兩個人影向後部車廂跑過去了。在月光的照射下,能看清是一個白服男子在追一個穿黑色連衣裙的女子。


    克雷亞將身體滑了下來,鑽進了車廂下麵。那個女人與那個動作像猴子一樣的逃票乘車的女子不同,她的動作穩定而且快速。她那猶如機械般的運動姿勢就像是被染成了深紅色的巨大蜘蛛一樣。


    終於到達了三等車廂附近的連結部,克雷亞開始向上攀爬。他想確認一下剛才的黑服人和白服人的位置,他們應該還在車頂上吧。


    他也想確認一下通道的情況,他向門窗處張望——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在三等車廂的通道處,他看到一個人影正鬼鬼祟祟地走著。那個人的背影很低,克雷亞一看就知道他是誰了,但是他的腦子裏卻充滿了疑問。


    ——切斯,剛才不是死了嗎?


    切斯進入了三等車廂的一間屋子內,在一個沒有靠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有床的是二等客房,三等客房隻能在座椅上睡覺。


    從貨物室來到這裏,一路上發現有一些房間裏綁著三等客房的乘客。他一個門口一個門口的往裏看,終於找到了一個人也沒有的房間。到現在為止,切斯一直沒有看到黑服人的身影,他們是不是在看守被綁的乘客呢?但是他還是心存疑慮,恐怕他們已經被白服人殺死了吧。


    ——不管怎樣,先暫且在這個屋子裏看看情形再說吧。等白


    服人、黑服人勝出一方來,再行動也不遲。


    切斯靜靜地閉上了眼睛,打算暫且休息一下。但是也決不能


    睡著,他必須保持清醒的意識,時刻注意周圍的情況。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門被打開的聲音。


    “!”


    切斯一躍而起,全部神經都集中到了房間門口。


    門的縫隙越來越大,一個怪人遮住了過道的亮光——穿著紅色的衣服,臉上血跡斑斑。


    切斯對那種紅色一瞬間有些迷惑,但當他看到衣服中有一部分不是紅色時,立即明白了。那種紅色不是原來衣服的顏色,而是被大量濺出來的血染紅的。由於他的衣服殘留的一部分顏色是白色,讓切斯錯認為了他是白服人。


    “你是誰?是拉特哥哥的朋友嗎?”


    他發出了小孩一樣的聲音問道,可是對方卻沒有回答他。


    “什麽……?喂,你是什麽人?”


    切斯開始感到不安.


    紅衣人絲毫不理會他的問題,進來之後把門啪嗒一聲關上丁。現在房間裏隻有他和奇怪的紅衣人兩個人,切斯更加不安了。


    沒準這個人會是“不死者”。雖然在餐車裏沒有看到他,可是這種情形下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喂,回答我啊。我是托馬斯。喂,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很幹脆地說出了自己的假名,也就是說這個怪人不是“不死者”。切斯舒了一口氣。隻要對方不是“不死者”的話,那就沒有什麽好害怕的了。


    可是,當怪人開口說話的時候,切斯的心裏再次感到了不安。


    “你為什麽說謊呢,切斯。不,應該是切斯沃夫.邁爾才對。”


    “你、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對於這個問題,紅衣怪人並沒有回答。切斯拚命在記憶中搜索,是不是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男人。他好像在什麽地方聽過他的聲音,但還是想不起來他是誰。也可能隻是他的聲音和誰相似吧。


    切斯到最後也沒想到這個男人就是乘車前檢查乘客名單的乘務員。


    ——怎麽回事?這個男人是什麽人呢?他的眼睛怎麽回事?那眼神要比拉特他們恐怖多了。怎麽回事,好像不是人類似的一一那又怎麽可能呢。可是,他不會是“惡魔”吧,或者——


    少年腦海中回想起在餐車聽到的故事,不由得說出了那個名字。


    “鐵……‘鐵路追蹤者’……?”


    聽到少年的話,怪物感到不可思議,隨後又有些高興地說道:


    “嗯,你知道的很清楚嘛!”


    切斯的腦子裏回放著艾紮克所講故事的內容。——如果做了壞事的話,就會被“鐵路追蹤者”吃掉——。


    看著少年嚇得有些發毛,怪人向前邁出了一步。


    “我是——‘鐵路追蹤者’!”


    要是在平時聽到這樣的話,肯定隻會把它當成一個低級玩笑罷了,可現在克雷亞卻很自信地說了出來。不過對於一直盯著他的眼睛的切斯來說,這並不是玩笑。他的眼睛裏閃現著陰險的目光,看樣子就像是要把人吃掉似的。


    “我知道你不是小孩,我也知道你的目的。所以,我一定要把你殺掉!”


    既然對方不是孩子,他也就沒必要手下留情了。切斯是列車的敵人,同時他也是魯諾拉塔家族的同夥。兩重意義上,他都是敵人,殺死他的理由是很充分的。


    “唔、啊啊啊!”


    麵對眼前傳說中的怪物,切斯捋起了袖子。他的手腕上纏著皮帶,裏麵綁著一個用布包裹的棒狀的東西。切斯慌張地從手腕上取出棒狀物,用力撕開包裹布,露出了一把鋒利的刀。那是一把好像用於外科手術的刀,隻不過這把刀比手術刀長了近兩倍。


    切斯低下身子,迅速地向怪人衝去。到了怪人眼前後,他直起身,舉起長刀對準怪人的咽喉割了過去。隻見銀光一閃,劃出


    了一道漂亮的弧線,逼近了怪人的咽喉。


    啪!


    怪人在那裏一動也沒有動。他的動作就像抓蚊子一樣,一下


    子抓住了切斯的手腕。


    切斯還沒來得及反抗,怪人的反擊就讓這一切結束了。


    怪人用右手擋住了他的刀。與此同時,他的左手緊緊抓住了


    切斯的脖子,撕掉了他脖子上的一塊肉。


    “啊……”


    切斯小聲喊了起來。怪人的左手染成了紅色,血嘀嗒嘀嗒地


    滴到了地板上。怪人奪下了切斯的長刀,用力將他小小的身體踢


    開了。


    少年跌跌撞撞地滾到了房間後麵的最深處——車窗下倒了下


    去。


    他的頸動脈被挖掉了一塊,在一般人看來,這是一處致命傷。


    ——結束了。


    克雷亞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少年,想要走出房間。可是,他


    的右手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使他停住了腳步。他看向自己的手,隻


    見手上沾的血液正在抖動,那絕對不是他的手在抖,而是血液自


    身在動。


    ——怎麽回事?


    他右手上沾的切斯的血,全都落到了地板上,乎上沒留下切


    斯的一滴血。滴在地板上的血就像生物一樣動了起來,回到了趴


    在地上的切斯的肉體中去了。而飛濺在房間裏的血液也混合到了


    一起,爬回到了切斯的傷口中去了。


    “怎麽回事?”


    傷口完全愈合後,切斯用孩子的口氣,高興地說道:


    “就這種程度啊,剛才我還真的嚇了一跳呢,還以為你要把我整個吞掉呢!”


    切斯好像什麽事都沒有似地站了起來,嘻嘻地邊笑邊說道:


    “嚇了你一大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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