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島監獄百老匯夜


    “喂,喂,喂啊。隔壁的。”


    在拉德被帶到地牢的那天夜裏——菲洛被隔壁的喊聲給吵醒了。


    沒有什麽要做的事情,因此菲洛就早早地熄燈了,比規定的熄燈時間還要早,把毛毯裹在身上正在睡得迷迷糊糊地時候,這個異常興奮的聲音傳了過來。


    “……是惡龍嗎?”


    “啊。對了,是怎麽回事啊,今天早上的,那個——那個大哥啊!”


    “嗯……?啊啊……你是說拉德的事情啊……?”


    “那個黑無賊啊。我啊,還是第一次見到那樣強悍的打擊啊。”


    “哈……傑克·德布希不是更強嘛!”


    打著哈欠菲洛含含糊糊地回答了對方的問題,隻有又再次回想著今天早上發生的如同做夢般事情。如果可能的話,真希望連來到這個島嶼都是一場夢那最好了,但是現實並沒有這麽地眷顧菲洛。


    “真是的,我也大吃了一驚啊。……不是針對他的力量啊。而是他竟然敢對象黑烏賊一樣的那個家夥做這種事情。”


    聽著揉著眼睛含糊回答自己問題的菲洛的聲音,牆壁的對麵的那個男人越發的興奮地睡不著覺,小聲地興致盎然地說著。


    “真的很厲害啊,那個家夥!左手還是假肢不是嗎?怎麽說呢……或許他在和吃人的狗熊搏鬥,以自己的手臂為代價獲得了勝利吧,或者是被永不島上麵的鍾表鱷魚給吃掉了吧……嘻嘻,想必應該很好吃吧,羨慕啊。”


    隔壁傳來了舔舌頭的聲音,菲洛繃著一張臉說出了自己心裏的話。


    “那麽,砍斷他的手腕的彼得潘又是誰呢?”


    雖然認為自己的這個玩笑有些無聊,但是菲洛還是焦躁地磨著牙齒。為了打發對方,菲洛就隨便問了一個問題扔給了對方。


    “這麽說的話……你,似乎很了解彼得潘的故事啊。”


    彼得潘是發源於英國的很受歡迎的一部小說,在美國全境也廣為出版。


    菲洛在過去,在克雷爾讀完之後,自己又通讀了一遍的經曆。


    ——是一個永遠的少年。克雷爾似乎很向往啊,這樣的話。


    而自己卻一直盼望長大,成為一個大人,獲得自己的力量。


    想著這樣的過去,菲洛不由得默默地露出了苦笑。


    這一次,或許可以把奇斯成為彼得潘吧。想著這樣的事情的菲洛——突然意識到隔壁家夥的回答似乎有些晚。


    “?怎麽啦?”


    “啊……沒什麽……你看,我曾經用它做過英語的讀寫練習呢。”


    “啊啊。是嗎,這樣的話你的英語應該很好了啊。”


    “啊啊。啊,還算不錯吧。因為我並沒有和其他的移民一起生活。”


    ——嘿。這樣的話,吃飯的時候,菲洛注意到他和那些東洋人非常流利地交談著。


    對於惡龍說的話,菲洛有了這樣的疑問——


    就在這個瞬間,百老匯傳來的皮靴的聲音。


    在鐵窗間回蕩的這個聲音,就像是死神的鐮刀一樣在每一個犯人的耳邊回想。


    菲洛此時停止了談話,鑽進了被窩,靜靜地等待皮靴聲音的遠去,但是——


    皮靴的聲音在菲洛的門口停住了。


    “喂,你現在……隱瞞了什麽啊?”


    ——啊?


    聲音,明顯來自自己的頭頂。


    但是,因為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索性就暫且縮在被窩裏麵看著外麵的情形再說——


    過了一會,傳來的打開鐵門的聲音。


    吱吱呀呀地開門聲就在自己的頭邊響起,菲洛還是把頭從被窩裏麵探了出來。


    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的獄警,他一進來就不由分說地把菲洛的毛毯給扯了下來。


    “怎麽啦,怎麽啦。”


    看著慌忙跳起來的菲洛——獄警冷冷的聲音在屋子裏麵回蕩。


    “這正是我想問的。”


    獄警說著,在他攤開的手上,出現了一把明晃晃的小刀。


    一隻手就可以握住的小型匕首,外麵鮮豔的銀色散發著嶄新的味道。


    “……啊?”


    雖然,這自然是菲洛沒有見過的東西,但是——


    看守笑眯眯地,不由分說,舉起了菲洛的手腕。


    “讓你再給我裝……”


    被強行從牢房裏拖出來的菲洛,依舊是犯著迷糊。


    一再地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但是銬在自己手上的冰冷的手銬卻提醒自己這是殘酷的事實。


    菲洛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所有牢房裏麵的人都在看著這裏。


    還沒有熄燈的惡龍,笑嘻嘻地看著自己這邊,菲洛也終於看清楚了自己現在所處的情形。


    看到菲洛已經看清楚了自己的處境——獄警一隻手晃著手裏的小刀,用威脅的口氣追問道。


    “那麽……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帶進來的啊?”


    “……你就在地牢裏麵,好好地想想吧。”


    “那麽,你就是那個叫做米茲利的直屬下屬了吧。”


    下來樓梯,打開戒備森嚴的大門,展現在眼前的是一條通道。


    雖然到此為止有很多的看守在這裏戒備著,但是隻有菲洛和剛才拿著“匕首”的家夥走了進去。


    之後,當身後的大門被關上之後,菲洛淡淡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看守沒有看向菲洛這邊,也用著同樣淡淡地口吻回答著。


    “說這個話還太早啊。”


    “難道就不能等到第二天的時候再叫我啊?”


    “因為出了一些急事啊。”


    聽到看守如此無情的話,菲洛很明顯地皺起了眉頭。


    “那是什麽啊。你所謂的急事。”


    “身為囚犯,你沒有必要了解外麵的世界。”


    ——如果這樣的話,一開始就不要告訴我好了啊。


    菲洛非常想發一下牢騷,但是因為即便說不出來也沒有什麽幫助,所以就決定對於這個獄警的話置之不理就好了。


    “那麽,接下來要做什麽啊?”


    “你的存在似乎已經被修伊發覺了。如果這樣的話,就讓你正大光明地和他相見就好了。如果有想問的問題,到時候盡管問,因為對方也有事情想要問你的。”


    “……真是亂七八糟的作戰方式啊。難道這真的就是那個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米茲利給你的指示嗎?”


    對方原本應該反唇相譏的,但是——看守靜靜地笑了,沒有停止腳步說道。


    “怎麽可能啊。”


    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哈?”


    “我確實是米茲利先生的直屬部下,但是,他隻告訴我說把你帶到這個地牢裏麵問一下你今後的打算。”


    “……”


    菲洛有種討厭的預感。


    仿佛是胃裏麵暖氣一般,是一種具體的讓人討厭的預感。


    菲洛回想著在這個島嶼的避風港中發生的事情,雖然很討厭,但是確實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麽,你也就是……既是米茲利的部下,同時也是修伊的部下嗎?”


    看著用放棄的語氣說話的菲洛,看守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你早點說不就好了嘛。”


    那是地牢的地下層的更裏麵的位置。


    隱蔽的大門的前麵是磚瓦樓梯,走下去的前麵,裏麵的裏麵,地下的地下。


    在那樣的一個地方,有一個房間。


    再沿著樓梯往下走的時候,菲洛越往下走,就越對這個小島的曆史的深層次的——過去


    的氣氛所包圍,等下到了最底層的瞬間,這樣的一個想法終於非常漂亮地被打碎餓。


    那個地方,是一個被水泥和鐵板包圍著的,有著三層大門的密閉空間。


    在這三個大門的中間,雖然覺得彼此的距離隻有一米——每一扇門都緊緊地嚴密地鎖著。


    等打開最後一扇門的時候,出現了一條長長的通道——在它的前麵,又是一個被嚴密上鎖的大門。


    這扇大門和剛才的三扇大門不同,上麵嵌著一個窗戶,在門的一側有一個為了送飯用的小小的蓋子。


    ——難道一個人就呆在這樣的有著兩三重封鎖的密閉空間嗎?


    自己不可能會將自己的身體縮小到如同那個小洞一般,不過如果自己把身體豁出去,或許可以從這個小洞中逃脫出來。恐怕,裏麵很有可能還有什麽通氣孔之類的兩三重防護措施吧。


    雖然一時想到一個人永遠這樣處於缺氧的狀態,是個很危險的事情——但是,結果當想到那個將人封在水泥中沉入河底的事情的時候,反倒認為維克多倒是一個滿仁慈的家夥也說不定。菲洛麵對著這樣的一扇門,在一旁就這麽胡思亂想著。


    ——啊,那一條路——如果被那個送進這間房間的家夥背叛了的話,想要出去都沒有辦法啊。


    菲洛想到這裏苦笑了起來,對方似乎看出了菲洛的想法,露出了諷刺的微笑說道。


    “在碼頭和你打招呼的那個人確實使得本地發生了一些異變。當然他本人不可能說的,而我們也不可能對他嚴刑拷問啊。隻能是嚴密地監視而已啊。”


    “原來如此啊……如果我把你給告發的話,你是不是也會遭到同樣的命運啊?”


    對於這種小小的威脅,看守一點都沒有顯露出膽怯。


    “就是這樣啊。如果你這樣做的話,馬上就有新人來取代我的啊。”


    “……那麽怎麽樣才可以實現這個目的呢……如果你能告訴我的話,或許明天我就能離開了這個小島了啊。”


    “你直接去問修伊大人怎麽樣呢?他或許可以告訴你的啊。”


    一邊走著,看守還一邊笑著和菲洛聊著天。


    “即便有著象我一樣的背叛者,你也不可能簡簡單單地越獄的。你不是看到了那個地牢入口處的那個森嚴的警衛了嘛。”


    “……是啊。”


    即便可以從這裏出去,但是從地牢走上地麵的手段還是很有限的。自己早就聽說過這裏的監獄長是一個有才能的人。正因為如此,雖然不能說有一半的警衛都是他的部下,但是想要越獄不能不說是非常的困難的一件事情。


    “但是,啊啊……我想要最近就可以出獄啊。”


    “……從這個小島?”


    “這對於修伊大人來說應該不是做不到的吧。”


    ——喂喂,等一下啊。


    雖然來到這個小島剛隻有兩天,但是菲洛對於這個小島異常森嚴的警備形勢感到非常的討厭。雖說自己是個不死者,但是在這樣湍急的海流中即便沒有遭到鯊魚的攻擊,自己能不能遊的完啊?所謂的越獄幾乎是一種不可能。


    但是,菲洛之所以想要“等一下”,並不是因為什麽能不能的問題。


    如果修伊越獄成功了的話——


    ——我將要怎麽辦?


    將揭開修伊謎團作為交換條件來到這裏的菲洛,如果在此之前修伊就已經越獄了的話——


    ——我就會代替他,在這個地牢裏麵呆上一輩子的吧!?


    想象著如此惡心的事情,菲洛剛才的那種噯氣的感覺越發地明顯起來。


    當菲洛這樣七想八想的時候,不如何時兩個人已經站到了大門的跟前——看守一把抓住了菲洛的手。


    把這個不知道多大的小鬼帶到緊閉的大門的麵前,看守就後退了一步,做了一個讓菲洛進去的姿勢。


    “……喂,在我推這扇重重的大門的時候,你不會要把你的右手放到我的頭上吧?”


    “如果那樣的話,我倒不如把你用鎖鏈鎖到地下室,讓你吃下摻有安眠藥的飯菜呢。”


    看著反唇相譏的看守,菲洛苦著一張臉開始推動這扇大門。


    但是菲洛依然沒有放鬆自己的警惕性,當把大門推開了一個空隙的時候,看到裏麵坐著一個男人——放下心來,將剩下的大門一下子給推開了。


    但是——


    “哎喲,菲洛!你也被叫到這裏來了啊?”


    “什麽——”


    ——艾薩克?


    看到屋子中央的椅子上坐著的是艾薩克的時候,菲洛全身顫抖著,向後大大地退了一步。


    這個時候——從大門的黑影中伸出一隻手來,在瞬間來到了菲洛站立的地方。


    “……!”


    菲洛馬上調整了呼吸,向著全身發出了指令。


    敵人,敵人,在自己麵前的家夥,一定是敵人。


    但是,當菲洛分析了一下當前的局勢之後——在瞬間殺氣有所緩和。


    從大門的黑影中伸出來的手——菲洛注意到那是一個人的左手。


    接下來的一個瞬間,剩下的那隻右手也伸了出來——兩隻手輕輕地拍打著,發出了拍手的聲音。


    “果然如此,真是漂亮的身手啊。瞬間爆發力和判斷力都很不錯。……或許可以和羅尼以及田九郎相提並論啊。”


    說話的前半段聽起來像是讚賞。


    後半段更像是他一個人的自言自語的分析——在大門的黑影中一個男人走了出來。


    和菲洛他們分到的東西不同,這個男人穿著純白色的奇怪的囚衣。


    “初次見麵。或者,如果從你的記憶裏麵來說的話——我是不是應該說好久不見啊,菲洛·普羅辛奇奧。”


    和這個監獄格格不入的聲音以及態度,這個男人帶著一絲有感情的微笑看著菲洛。


    菲洛將這個男人的臉,與沉睡在自己腦海中的煉金術師們的“記憶”做著比較,慢慢放鬆了自己的戒備,回答道。


    “我更想早點和你說‘再見’啊。……修伊·拉弗雷特。”


    “那麽……你似乎想要問些什麽啊。”


    這隻不過是他們彼此相見後的30秒的時間。


    受到修伊的邀請走向房間深處的菲洛一邊戒備著一邊往裏麵走去——在房間的內部沒有什麽奇怪的設備,除了在寬敞方麵以外,和自己的單人牢房沒有什麽太大的差別。


    在房間的另一邊站著的是修伊,菲洛就和他隔著一個艾薩克站在另一邊。


    菲洛毫不掩飾自己的焦躁,對著修伊說出了充滿諷刺的話。


    “對了……想你這樣無所不知的神人,對於我們這些普通人還有什麽需要啊,我很想聽聽啊。”


    “是啊。為什麽艾薩克會在這裏——你是想問我這個問題吧。”


    看著菲洛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氣,對麵穿著白色囚衣的修伊靜靜地笑著回答道。


    對於眼前的這個人,自己既沒有惡人的印象,也沒有騙子的印象。


    但是,菲洛對於眼前的這個人總是覺得不舒服。為什麽會不舒服,如果舉出理由的話,算上剛才的見麵的話,自己可以舉出好幾個來,但是並不是因為這樣的小事——自己出於本能的在黑社會中生活的經驗,不知為何總是讓自己要遠離眼前的這個男人。


    在菲洛和修伊之間,有著一種奇妙的氣氛。


    看守在外麵等待著,而坐在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唯一的一個人就是艾薩克,但是艾薩克對於周圍的氣氛渾然不覺,隻是對於他們提到自己的名字感興趣。


    “怎麽啦怎麽啦?怎麽了啊。我到底怎麽啦?”


    “…


    …就是說,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啊?”


    暫且切斷和修伊的談話,或許是想把自己的感情做一下改變,菲洛對著艾薩克說著話。


    “哎?我?我剛才被看守叫了過來,正在和這個妖怪的主人說話呢。”


    “……妖怪?”


    不是人類,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或許並不是錯誤的。但是,為什麽艾薩克會使用這個單詞啊?


    菲洛對此有著疑問,而艾薩克則還是一副往日得意的樣子,還是說出了和平日一樣離譜的知識來了。


    “你知道嗎,在這樣的屋子裏麵隱居的人,在日本啊,是被稱為座敷童子[注4]的哦。如果得罪他的話,就會遭遇不幸,如果在街頭上偶遇的話,就會把靴子放到自己的頭上然後五體著地的!這種事情是有兆頭的,所以菲洛也可以注意到的啊!”


    “……啊啊可惡。沒有米莉亞的隨聲附和,隻有這一點還算新鮮,但是,我怎麽覺得更想要揍你了啊。”


    菲洛聽完艾薩克的話,滿腦袋的青筋,而修伊則是上前了一步,對著坐在椅子上的艾薩克溫柔地說道。


    “艾薩克,今天謝謝你了。很有趣啊。聽你說了很多事情……接下來我要和菲洛有些私人的秘密要談,所以今天就到此為止好了吧。”


    對此,艾薩克在那麽一瞬間顯得有些遺憾,但是馬上又變成了滿臉的笑容,天真無邪地對著修伊說道。


    “是嗎!那麽,你就讓這所監獄裏麵的人都幸福吧!總覺得大家都很不高興的樣子——大家肯定都有一些很討厭的事情啊!”


    “是啊,如果大家都能幸福的話就太好了啊。好了好了,在這裏的事情,一定要對其他人保密啊……否則幸福會跑掉的。”


    “好的!就相信我好了!我,可是最擅長保守秘密的呀!”


    ——如果真的很擅長的話,也就不會在這個地方了呀。


    菲洛雖然心裏這麽想著,但是就算怎麽追究也就這樣了,所以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艾薩克並不知道菲洛的用心良苦,輕快地從椅子上站立起來。


    修伊用微笑將艾薩克送出門外,被看守給帶了出去。恐怕在這個地牢呆上一個晚上之後,明天還會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牢房吧。


    菲洛的身後傳來的關門的聲音——菲洛重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於是,對方的微笑比起剛才看艾薩克的時候多了幾分冰冷。


    修伊露出了如同人偶一般冰冷的微笑,指了指中間的椅子說道。


    “請坐吧。”


    “你坐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啊。”


    “……”


    看著修伊毫不客氣地走近椅子並坐了下來,菲洛越發地感受到難受。


    為了消除自己的這種焦躁,菲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此時修伊也開始開口說道。


    “剛才對不起了啊。有時候我也想要做做這種孩子似的惡作劇啊。”


    意識到修伊口裏的惡作劇指的是剛才在門背後伸出左手來的事情——菲洛的表情僵硬著,裝出一副冷靜的表情回答道。


    “……不用在意。我也被維克多做過這種事情。”


    “原來如此啊。這確實象維克多的作風啊。但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為什麽你還用讓人覺得‘非常在意’的眼光盯著我啊?”


    “……你不是有話對我說的嗎?沒有的話,我回去了啊?”


    雖然在這裏對於回去這件事情最頭痛的是菲洛本人,但是,菲洛真的很想這麽回去。


    看到沒有辦法鑽對方的空子,菲洛隻好自己開口問出問題。


    “那麽?你為什麽把艾薩克叫到這裏來啊?”


    “哎呀。那是因為我聽說他好像也是不死者來著……隻不過是想和他說說話。……哎呀哎呀,他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啊。對他很感興趣。”


    “……你把我叫過來也是同樣的理由嗎?”


    “當然,有這樣的原因在裏麵……”


    修伊停頓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翹起自己的二郎腿,接著說道。


    “有點事情我想問問你。另外撇開維克多不談,你是不是也有一些問題想要問我呢?”


    “……你早這麽說不就好了。哎呀……並不是我想要問你。隻不過是我想說而已。”


    菲洛背對著牆壁,雙手抱胸,盯著距離自己幾米遠的男人,菲洛淡淡地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聽好了,我並不想知道你要幹什麽,也不想吞食你。馬伊紮對你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敵意,而且如果你想要和整個美國為敵,征服全世界,隻要不影響我們小小的生意的話,我們也無所謂。所以,不要把我們卷進來啊。比如說什麽被莫名其妙地帶到這個鳥都不拉屎的地方啊。”


    “原來如此啊……你是喜歡艾妮絲的啊。”


    “……這和那件事沒有關係好吧。”


    菲洛僅僅閃了一下眼神回答道,修伊靜靜地回答著。


    “去年……我的一個部下好像做了一件很失禮的事情啊。克裏斯托弗他們,似乎對於艾妮絲有著什麽非分之想。”


    “你也知道啊。”


    “我也……認為沒有必要把艾妮絲給卷進來的啊。”


    哢嚓,修伊微微轉動一下椅子,臉上的冷笑越發地濃重。


    “……隻要和我們合作的話。”


    “合作?”


    “塞拉德·奎茲的‘記憶’和你的存在真的是很重要的東西啊。”


    “……”


    聽到修伊說的話,菲洛明顯地皺起了眉頭。


    雖然隻是自己的推測,對手已經知道自己吞食塞拉德的事情,或者是推測的事情,菲洛對此深信不疑。


    “我不是很清楚啊。……你說的什麽東西,對於我來說都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


    “不是不是的。那些製造艾妮絲的知識和不完全的‘不死之酒’的知識,所有這些塞拉德的記憶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啊。”


    “……”


    “而且,我對於你本身也非常感興趣啊。……我還沒有‘吞食’其他不死者的經驗呢。……而塞拉德在他死前一連吞食了幾個人,甚至好幾十個。而將他吞食掉之後你的內心會有什麽變化啊,或者沒有發生什麽變化……從你的過去到將來,實際上我都很有興趣。”


    修伊笑眯眯地看著菲洛,而菲洛則一副急躁的樣子回應著。


    “你住嘴,笨蛋。無論怎樣,我還是我。”


    “……這麽說,難道你沒有對自己不自信的時候啊?”


    聽到修伊說的話,菲洛不由得張口結舌。


    實際上有著一些線索啊。看著菲洛這個樣子,修伊笑眯眯地接著說著自己的推測。


    “你從塞拉德那裏得到記憶,可不單單是知識而已。雖然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經驗,但是當你想要開車的時候,不必可以調出塞拉德的記憶,自己的身體就自然而然地動起來。”


    “……”


    “慢慢滲入進你身體的記憶和知識,你還敢說你還是你自己嗎?對於這個和吞食之前一模一樣的你,難道不曾有過那個一個瞬間有著那麽一絲的疑惑嗎?”


    修伊的口氣既不是威脅也不是誘惑,隻是淡淡地,隻不過是淡淡地陳述著自己的質問。


    逼迫菲洛就範並不是他的目的,這隻是修伊單純的質問。修伊的眼神是如此的冷靜,仿佛希望菲洛對於這樣地一個類似於問卷調查的提問,也能夠淡然地作出回答。


    在那樣的目光深處似乎隱藏著什麽令人不舒服的感覺,菲洛感到自己的後背慢慢地滲出一絲絲的冷汗。


    “你……想要做什麽啊?”


    菲洛不由自主地問道,修伊對於這樣的一個問題思考了一會——


    “是啊……我的最終目的是……親手製造出‘惡魔’的事情……這個或許自始至終都會是我們的話題。哎呀……但是……”


    後半段的話語更象是修伊一個人的自言自語,不斷地傳來確認自己的話語來。


    之後,過了一會兒,當修伊再次看向菲洛的時候,自言自語的小聲嘟囔中仍舊包含著對自己的一絲不自信。


    “將來……我想要知道啊。對於我來說。”


    “將來……”


    “我隻不過想要了解而已啊。”


    看著對方說出如此奇怪的話語,菲洛吃驚地問道。


    “那是什麽啊。”


    “應該是什麽啊。對象無論是什麽都無所謂。”


    修伊重新擺正了自己腿的姿勢,仿佛是說給自己和菲洛兩個人聽似的,開始了長長的獨白。


    “為什麽我們會出生?生存的意義在哪裏?為什麽必須要殺人?這樣的,總是問些和人類本能無關的事情的人,偶爾不是會出現的嗎?我小時候,也曾經想要當一名哲學家,也曾思考過類似的問題——但是,馬上就厭倦了。並不是說找不到答案。而是答案太多了啊。有好幾個,好幾個。自己通過解釋可以將那些答案紛紛添油加醋地蒙混過去。但是我對於這樣的做法提不起來興趣。雖然自己也知道答案要在自己內心裏麵尋找,但是,怎麽也提不起來什麽特別的感慨……比如,那些哲學家還有天真的孩子,惡人,善人,奸人,愚者,聖賢……每一個人都喜歡‘知道’別人給出的答案。對於人生意義和世界真理,每個人的理解各不相同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隻不過……全部。我隻不過想要知道全部的事情啊。”


    “……全部?”


    “現在活著的人們,過去活著的人們,還有將來活著的人們。或者說,那些不管是否活著,所有有可能存在過的人們。我想要知道這樣的‘其他人’的內心。……這隻不過是其中的一個例子啊。另外,宇宙的終點在哪裏?物質的最小單位是粒子還是線條……時間能不能倒退,多次元空間是不是存在?大至這些與人們的日常生活無關的事情,小至那些盜竊事件的真相?開膛手傑克的罪犯是誰?那個數年前鬧翻整個紐約的殺人狂魔湯普森的真正麵目?將白魚煮爛的時機?超能力到底存不存在?在彩虹的另一端是什麽?連這種事情……所有的,是的,所有的事情啊。”


    穿著白色囚衣的修伊,抑揚頓挫的聲音中,夾雜著瘋狂和興奮。


    “當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之後,我會怎麽想呢?或許是無聊,或許是衝擊?或許是隻有了解了全部知識之後產生出來的新的疑惑……我隻不過是……想要追溯這些事情而已啊。”


    “……這樣的事情,有什麽意義嗎?”


    “即使沒有什麽意義也好。或許達到那個目的地才是唯一可以確信的意義吧。因為所有的一切現在還都隱藏在黑暗之中。所以,我……是為了知道所有的事情才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如果這個世界不允許我這麽做的話,我想我會把這個世界給毀滅……我喜愛了解這個事情。僅此而已啊。”


    “反過來說……為了想要了解什麽事情的話,即使毀滅整個世界也在所不惜?”


    “……”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麽的過頭。


    菲洛看著眼前的男人,作出如此的判斷,心裏盤算著如何才能離開這個地方——


    “……哈哈……”


    看到菲洛這樣的表情,修伊如同決堤的大河一般笑個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發瘋了嗎?


    就在菲洛這麽想的時候,修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對著菲洛聳了聳肩。


    “……怎麽樣啊。”


    “……哎?”


    看著陷入呆滯的菲洛,修伊重新用冷靜的口吻說道。


    “剛才你是不是在思考著什麽為難的事情,想要有所行動啊?哎呀呀。世界啊,我要消滅你,之類的,隻是我孩子時候的想法。”


    “哈?”


    麵對這愈發混亂的菲洛,修伊淡淡地繼續說道。


    “哎呀哎呀,從外人看來,我或許是個有很多的謎團。我也認為我是一個這樣的人啊。啊,請你讓我把話說完。”


    直到此時,菲洛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在菲洛的內心燃燒著怒火和羞恥——還有一點點的放心,此時的感情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地。


    “你,你這個家夥……”


    “我不是說過了嗎?偶爾我會搞寫惡作劇啊。”


    ……


    ——如果衝過去的話就輸了啊。如果衝過去的話就輸了。


    菲洛甚至能夠聽到自己肌肉緊張的聲音,但是,自己還是嚐試著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在煉金術師當中也備受討厭吧?”


    “我隻有一個朋友而已。”


    “這個家夥要不是聖人,就是偽善者,要不就是笨蛋,或者戀物狂什麽的。”


    “不,他是一個發瘋的偽惡者啊。”


    修伊這樣小聲嘟囔著,視線靜靜地看向了另一邊。


    仿佛是懷念某個不在場的某人一樣,修伊微微顯得有些寂寞地開口說道。


    “……他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瘋子。自己眼中的世界如果都是幸福的,那該怎麽辦啊?……是個淨考慮這些事情的家夥。總是很認真地,思考著如何讓那些思想,宗教,立場不同的人們,無論是惡人還是善人,都可以得到幸福的方法。”


    “……啊啊,確實是個奇怪的家夥,但是……他不是和你的關係很好嘛。”


    在塞拉德的記憶中,菲洛想到了一個奇怪的煉金術師的麵孔——因為他和現在的事情沒有什麽關係,所以不再想這個人的事情了。


    不久,徹底回過神來的修伊,慢慢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總之……我想和你合作。偶爾,你要問些問題也沒有關係。如果你說‘想要賣掉’所有塞拉德的記憶的話,隻要我能夠付得起,我就會給你的。”


    “……”


    “這樣的話,我也沒有什麽理由再去和艾妮絲有什麽瓜葛了啊,你不認為這對彼此都沒有什麽損失嗎?我也會告訴給克裏斯托弗不要再去糾纏艾妮絲的啊。”


    這是到目前為止,修伊提出的第一個具體的方案。


    菲洛思考了一會,向修伊詢問做出回答之前的期限時間。修伊告訴給了他。


    “我,打算還要在這裏待上幾天——在最後,我還會把你叫到這裏來一次。那個時候,如果你能告訴我你的答案的話,不勝感激。”


    也就是說“幾天後將要越獄”,除此之外,別無他想啊。菲洛對此絲毫不感到驚奇。


    “如果那個時候你答應了的話……作為定金,我將把我的‘聯絡方法’和拉攏看守的方法,統統提供給你。那個維克多想要的東西不就是這個嗎?”


    看著眼前的修伊對於所有的事情洞若觀火,雖然菲洛有很多的話想要說,但是——


    結果,隻問出來了一個問題。


    “你……到底是什麽人啊。”


    雖然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但是修伊還是將手放到自己嘴角數秒鍾之後,盡可能地用安全的答案回答著。


    “我是……隻不過是一個研究者。”


    “維克多和那個議員,對比似乎不滿意啊。”


    不知何時看守已經回到了門前,菲洛被看守帶領著離開了這間房間。


    在房間床鋪的裏麵,傳來的少女的聲音。


    “父


    親,您辛苦了啊!”


    “啊啊,謝謝你,麗莎。那邊的事情怎麽樣了啊?”


    “唔——有一個人,總覺得是一個不可小看的厲害角色,他給我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是一個掌握著比人類厲害的多的羞恥心的奇怪的家夥!那個家夥的腦袋有些奇怪!但是,很厲害,‘吸血鬼’中的大夥對此束手無策……啊,不過已經沒事了!對於那個家夥我們已經了解得很清楚了,剛剛好!因為我們找到了一個很適合的人質,所以近期內就可以解決。”


    “是嗎?這樣的話就太好了。”


    修伊溫柔地笑著,不過很快就注意到了麗莎的表情不同往常。


    “……?你怎麽了?”


    “父親你這麽高興的笑聲,我還是頭一次聽到!和那個叫做艾薩克的家夥說話的時候,還有和那個叫做菲洛的間諜談話的時候,父親您看上去都非常非常地高興啊!”


    看著摻雜著驚訝和嫉妒說著話的麗莎,修伊靜靜地微笑著。


    “嗬嗬,麗莎。看到我和初次見麵的家夥關係很好,你嫉妒了吧?”


    “嗯!嫉妒啊!非常嫉妒啊!那些家夥如果死了就好了啊!啊,啊,是不是不可以殺死他們啊?”


    “不可以啊!而且,因為他們是不死者所以啦,不可能被麗莎你殺死的啊。”


    “嗯……”


    似乎很懊惱地低頭思考著的麗莎,對於自己父親的話好像還沒有想明白,向著自己父親撒嬌說道。


    “可是可是,今天的父親,你真的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啊?”


    聽到自己的女兒非常不安的詢問,修伊靜靜地回答道。


    “和艾薩克說話的時候……讓我想到了以前啊。”


    那個老朋友,還有遙遠過去的自己。


    “他……和他很想啊……無論是性格也好,還是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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